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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乱石兰竹     纵横隋末的王牌特种兵txt下载     纵横隋末的王牌特种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章 两条路

    慕容夸行皱眉道:“为什么等不起?”

    蒙兀扎苦着脸道:“王爷,咱们没粮食了。”

    室韦和鲜卑、铁勒一样,都以游牧为主,他们的粮食就是牛羊。他们行军打仗的时候,并不会有专门负责运送粮草的部队,只是随军赶着一些牛羊,饿了便杀羊宰牛。再不行还会四下劫掠,以战养战。

    慕容伏允得到隋军大举来犯的消息以后,早早的便将人马集中到了车我真山。谁知杨广一路上慢吞吞的,慕容伏允的大军就在这里耗着,竟空费了不少粮食。而这时候,车我真山四面都大隋驻军,他们就算想劫掠也不行了。

    众首领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有说自己还能坚持四天的,也有说自己只能坚持两天的。

    最多的却是细封野利兰,他自称可以坚持五天,其实这已经是他瞒报了。羌人和其他部落不同,实行的是半耕半牧,可以养活更多的人。因此他们不仅带着牛羊,还带着大批粟米,至少可以再支持十天。不过,他也不会多说,否则别人向他借粮,借还是不借,就是个问题了。

    慕容夸行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沉默片刻,说道:“大家省着点吃,再坚持三天,到时我一定给大家个交代!”

    他已经暗下决心,如果三天以后慕容伏允还不回来,那他也就不再坚持下去了,要么强闯泥岭,要么投降。

    杨广又岂肯让他们从容退去。此时,内史元寿屯兵南面的金山,兵部尚书段文振屯兵北边的雪山,太仆卿杨义臣屯兵东方的琵琶峡,唯有将军张寿距西方的泥岭还有一天的路程。按照杨广的估计,张寿的先头部队也应该到达了。他却不知道,张寿的先头部队确实到了泥岭,不过剩下只是一支残兵而已。

    泥岭山顶上,柳郁正陪着董衡视察防卫。宇文敬临阵脱逃,三名校尉一死一伤,董衡当仁不让地拿过了最高指挥权。

    走在山林中,不时可以听到伤兵发出痛苦的呻吟。董衡眉头一皱,摇头道:“把他们兵救回来,简直是扰乱军心!”

    忽听一名士兵大声说道:“回禀校尉大人,看到这些受伤的弟兄们,小人义愤填膺,要是吐谷浑人敢再来相犯,小人便是豁出这条性命去,也要给弟兄们报仇!”

    说话的士兵正是封海求,他已经知道伤兵是刘子秋提议救上山的,自然要帮着刘子秋说话。

    董衡正要发怒,却听周围的士兵纷纷鼓噪起来:“对!替弟兄们报仇!替弟兄们报仇!”

    这些吵嚷着要报仇的士兵,既有柳郁的手下,也有刚刚逃上山来的,既有伤兵,也有没有受伤的士兵,甚至董衡身后的两个亲兵也跟着喊了起来。

    董衡狠狠地瞪了那两名亲兵一眼,转身指着山顶说道:“柳旅帅,这就是你们布设的营地?”

    山顶上根本就没有准备什么防御工事,因为柳郁和刘子秋都明白,如果疑兵之策不能奏效,他们修什么样的防御工事都是白搭。柳郁只得拱手以实相告。

    两百步卒挡住了吐谷浑三千骑兵的进攻,这件事让人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山坡上吐谷浑人丢下的上千具尸体仍躺在那里,这样的战绩谁也抹杀不了。

    董衡知道,杨广对于战功从来不吝赏赐,柳郁立此大功,升官是迟早的事情,不要说郎将,就是一步登上将军的位置也极有可能。虽然满腹子的羡慕嫉妒恨,董衡的脸色却缓和了许多,假惺惺地说道:“柳兄弟有大将之才,只做个旅帅,有些委屈了。”

    柳郁却不贪功,拱手说道:“回校尉大人,这些都是我手下一名伙长刘子秋出的主意,在下却没这个能耐。”

    听到刘子秋的名字,董衡“哼”了声,拂袖而去。弄得柳郁莫名其妙,不知道刘子秋何时得罪了这位校尉大人。

    刘子秋正在帮姜彧包扎伤口,根本就没有在意董衡的举动。虽说山上已经有了一千多人,但如果吐谷浑人再来攻山,一样还是挡不住。

    姜彧的伤有两处,一处是肩头的箭伤,另一处是左腿断了。西北天气严寒,肩头的箭伤并不容易恶化,过些日子自会恢复,留个伤疤反而成了他炫耀的资本。他真正放心不下的是左腿上的伤势,如果这条腿不能康复,那他只有黯然退出军伍了。

    刘子秋将他扶到一棵大树下,安慰道:“校尉大人,刘某刚才检查过了,你左腿的骨头并无大碍,只是关节错了位现在已经接好,休息一晚就没事了。”

    姜彧半信半疑道:“你真会接骨?”

    刘子秋笑道:“不是刘某夸口,就是洛阳城里的太医来了,也不一定比刘某接得好!”

    “如果不是你相救,恐怕过不了多久,姜某就要冻死在雪地里,却还想着治好这条腿,是不是有些贪心不足了?”姜彧自嘲地摇了摇头,忽然又叹息道,“可惜姜某一身武艺,若是就此埋没,心中不甘啊!”

    “放心吧。”刘子秋对自己的手法颇为自信,“明天一早,大人肯定能蹦能跳。”

    姜彧见他说得笃定,脸上的愁云淡了许多,颔首说道:“若是明日得以复原,姜某必会向张将军举荐你,让你做个校尉都是绰绰有余。”

    杨广疑心太重,征召的这三十万府兵不仅打散了重新编组,从将军到队长也都是临时指派的。宇文敬不提了,三名校尉中只有姜彧本来就是张寿的部下,董衡和另一名已经阵亡的校尉都是从别处调过来的。

    正因为有了和张寿的这层关系,姜彧才如此自信,肯定可以帮刘子秋讨个校尉的官职下来。

    刘子秋慌忙说道:“小人初入军伍,好多事情都不太明白,能把这个伙长当好就不错了,可不敢有非份之想。”

    姜彧哈哈大笑道:“不明白的地方,姜某可以教你。行了,就这么定了,这事包在姜某的身上!”

    他哪里知道,刘子秋是真的不敢当这个校尉。校尉不同于旅帅,那是有品级的。因为战功而升任校尉,肯定会受到杨广的召见,这对刘子秋来说,恰恰是过不去的一个坎。

    这一夜,姜彧却怎么也睡不着觉。好不容易挨到东方露白,他便赶紧派人去将刘子秋请了过来。刘子秋知道他的意思,想试着走路,却又不敢,不由笑着鼓励道:“校尉大人,来,扶着我,就当我是你的一支拐杖。”

    话刚说完,忽听山下人声鼎沸,早有心腹士兵报过来,张寿亲率大军到了。姜彧一着急,大步朝山下迎去,却听刘子秋在后面哈哈大笑,这才发现他的腿已经没事了。

    不过,张寿大军到来却不是假的。按照日程计算,他们本该傍晚才能赶到。但是走到半路上,正撞见了宇文敬在十多个亲兵簇拥下狼狈逃窜。

    听说宇文敬在泥岭脚下遭遇了吐谷浑人的骑兵,以致全军覆没,张寿大吃一惊。这个消息非同小可,如果泥岭被吐谷浑人占据,杨广的合围之策便不能成功。张寿身为驻守泥岭的主帅,只怕项上人头都要不保。

    张寿当即下了死命令,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夺回泥岭。两万大军连夜开拔,人不歇脚,马不停蹄,终于在天亮时赶到了泥岭。结果一看,泥岭还稳稳地掌握在隋军手里。

    ……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慕容夸行当然没能等来他们的国主。不过,车我真山的吐谷浑大营已经乱作一团,甚至出现了火并,火并的缘由还是因为粮食。

    有几个部落已经断粮,而慕容丁韩的部落却还有一大批的牛羊。这倒不是慕容丁韩他们带来的牛羊更多一些,而是因为在攻打泥岭时,他们已经损失了一千七百多人,在与张定和、柳建武一战中,又折损了近五百人,原来三千人的队伍就只剩下不足八百人。粮食总量还是那么多,但吃的人少了,粮食也就剩下来了。

    缺粮的部落便去找慕容丁韩供粮。慕容丁韩部落里死了那么多人,本就十分恼火,哪里还肯再借粮给他们,双方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慕容丁韩虽然英勇,奈何寡不敌众,竟被乱军杀死。直到慕容夸行调集大军,骚乱才渐渐平息,但要求他拿个主意的呼声却越来越强烈。

    慕容夸行无奈,只得将各部落首领重新召集起来商议对策。至于慕容丁韩,死也就死了,大家如果还有什么要关心的,只是他的部众会被谁吞并。

    “国主重病未愈,摆在我们面前只有两条路,或走或降!”慕容夸行虽然年迈,思路却仍清晰,摆了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这才缓缓说道,“要走,泥岭却被隋人占据。要降,不知道隋人肯不肯饶过我们。何去何从,大家一起拿个主意。”

    这些游牧民族生性彪悍,就连半耕半牧的羌人也崇尚武力,轻易不肯向人屈服,大多数人都吵嚷着要夺回泥岭,杀出重围。慕容夸行见要走的意见占了上风,正要下令兵发泥岭,忽然有斥候骑兵飞马来报,泥岭上又新增隋军数万之众,岭下遍布鹿砦、陷坑,这条退路已经彻底被隋人阻死了!

第11章 论功行赏

    听到这个消息,刚才还吵吵嚷嚷的大帐立时安静了下来,就连闹得最凶的蒙兀扎也闭上了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慕容夸行。慕容夸行咬牙切齿,迸出两个字来:“投降!”

    事情并没有他们想像得那样艰难。对于杨广来说,能够逼得吐谷浑人弃械投降,比战胜他们还要更有成就感。在见到慕容夸行派出的请降信使以后,杨广当即应允。

    受降仪式在金山举行,吐谷浑自仙头王慕容夸行以下,丞相、尚书、将军跪伏了一地。慕容伏允当上吐谷浑国主以后,也学习汉人的制度,设立了丞相、尚书、将军等各种官职,由各部落首领担任。只是这些首领大多数时间仍然呆在自己的部落里,并没有认真去当这个官。

    杨广对他们抗拒大隋天朝的罪过既往不咎。当然了,包括慕容夸行的王位在内,他们的丞相、尚书、将军都当不成了,但仍可以继续做他们的部落首领。

    在这些人眼里,部落首领的位置比那些个官职重要得多,众人顿时松了口气,纷纷叩首,山呼万岁。

    慕容夸行虽然做不成王爷,但自己的性命和部落的男女老幼都得以保全,倒也没有多大失落。只是想到营中那许多青壮还饿着肚子,只得硬起头皮说道:“启奏皇上,我等既已归降大隋,便是大隋的子民。如今军中缺粮,望皇上怜悯。”

    杨广有心在外族面前表现得象个仁君,大手一挥,说道:“传旨,调拨十万石粮食给他们。各部首领,每人赐帛百匹。”

    众首领大喜过望,纷纷称谢。

    却听杨广又说道:“左光禄大夫梁默、右翊卫将军李琼!”

    只见一文一武越众而出,叉手道:“末将在!”

    杨广颔首道:“命你二人领一万精兵为先锋,直取伏俟城,擒拿慕容伏允!”

    二将领命而去。这一次却是兵贵神速,两日后便进抵伏俟城下,却不料伏俟城毫不设防。原来,慕容伏允从车我真山逃脱,根本没有回伏俟城,甚至连妻妾儿女都弃之不顾,只带着金波和数十名亲信往西边去了。

    梁默捋须说道:“李将军,我等奉皇上之命取伏俟,擒伏允。如今伏俟城虽克,伏允犹自在逃,何不追击之?”

    李琼几乎兵不血刃拿下伏俟城,志得意满,更加不把吐谷浑人放在眼里,马鞭朝着西边一指,说道:“梁大人所言甚是,李某正有此意。”

    二人领兵离了伏俟城继续西行,不一日到了巴音郭勒河边。巴音郭勒河河水早已干涸,河床两边尽是沙丘。

    沙漠的天说变就变,李琼和梁默的大军正行进在河床上,忽然便刮起一阵狂风,漫天黄沙飞舞,对面不见人影,三军顿时大乱。紧接着又听得号角声声,似有无数兵马杀到。

    却是慕容伏允并未走远,纠集了附近几个部落在此设伏。但隋军势大,慕容伏允一时未敢轻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风恰是老天相助,久在沙漠中生活的吐谷浑人自然比隋军更适应这样的环境。一场混战,隋军大败。一万精兵只逃回去两千多人,梁默、李琼均死于乱军之中。

    杨广刚刚抵达伏俟城,便听得梁默、李琼兵败的消息,一时震怒,下旨将二人废为庶人,家眷充作官奴婢。又令杨玄感、来护儿各引一军追击慕容伏允。这一回没有了老天的帮助,在两员虎将的夹击之下,慕容伏允大败亏输,落荒而逃,身边只剩下金波一人相随。

    隋军大胜的消息在整个西域传扬开来,高昌王曲伯雅、伊吾王吐屯设纷纷前来朝见天子,尽献其地。躲进深山的党项王拓跋木弥听到了消息,也前来伏俟城求见。

    拓跋木弥这个党项王是慕容伏允封的,他自称党项王时犹自心怀忐忑,不知道是福是祸,却赶上杨广心情大好,当时便允诺他继续担任党项王,统领党项八部,为进行效力。

    转眼到了二月二十八日,历时半个月的吐谷浑之战正式结束。虽然慕容伏允仍然在逃,但杨广却不可能将大军长期置于这等苦寒之地,不日便要班师。在班师之前,免不了要大赏功臣,同时又设立西海、河源、鄯善、且末四郡。

    ……

    随着战事的顺利进行,泥岭面临的压力遽减。最先占据泥岭的柳郁所部已经不再担任守卫任务,撤到山后每日好酒好肉,无所事事。这些都是张寿的特许,他已经了解过情况,如果没有这一百九十九人,这一仗绝对不会胜得这样轻松。

    山下点燃了一堆篝火,刘子秋、柳郁、桂海求等人正围着篝火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校尉姜彧也赫然在列,他早就能够行动自如,因为是张寿的嫡系心腹,因而仍然享受着伤兵的待遇,不用在军中值勤,倒和刘子秋他们打得火热。

    大家心里都明白,能够守住泥岭,刘子秋当居首功。

    “来,兄弟,咱们走一个!”姜彧晃晃悠悠地端起陶碗,搭着刘子秋的肩膀说道,“张将军说了,他一定替你向皇上请功,一个校尉肯定是跑不掉了,弄得好,做个郎将也不是问题。来,咱们一起敬刘郎将一碗。”

    自从这次死里逃生,姜彧性情大变,再也顾不得身份上差异,与刘子秋、柳郁等人开始称兄道弟起来。只是今天他的酒喝得明显有些多,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柳郁、桂海求跟刘子秋相处时日较多,对他更是佩服,齐声附和道:“对,以刘兄弟的本事,做个郎将绰绰有余!”

    刘子秋满脸忧色,做郎将当然好,手底下管着几千士兵,于他图谋之事也颇为有利,只是杨广那一面却着实难见。

    姜彧见刘子秋端着碗不喝酒,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小子还没当上郎将,就在哥哥面前摆起架子来了?那可不行,喝,快喝!”

    刘子秋当然不能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他们,一仰脖子,将碗中酒喝了个底朝天,这才摇了摇头,说道:“世事难料,谁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咱们可不敢妄测圣意。做不做官无所谓,只要能常常和兄弟们在一起,刘某便知足了。”

    这番话说得篝火边的众人热血沸腾,一齐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酒碗,大声喝彩道:“说得好!咱们干!”

    忽然,一名士兵奔了过来,拱手问道:“哪位是刘子秋?张将军有请!”

    姜彧兴奋地说道:“怎么样?姜某没说错吧,一定是皇上的封赏下来了。苟富贵,勿相忘。快去吧!”

    众人也是齐声道贺。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刘子秋咬一咬牙,朝众人一抱拳,转身跟着那名士兵便走。看他架势,哪像是去领赏,分明是赶赴刑场。

    张寿的大帐也在山下,离此并没有多远,顷刻便至。

    到了帐门外,刘子秋又犹豫了片刻,这才叉手说道:“启禀将军,属下刘子秋奉命来到!”

    帐门一挑,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将亲自迎了出来,正是张寿。张寿一把拉住刘子秋的手,呵呵笑道:“不错,不错,好一条汉子!来来来,快进来说话。”

    刘子秋心头一紧,莫非杨广真的任命自己做个郎将了?但事已至此,却容不得他迟疑,只得硬起头皮跟着张寿进了大帐。

    却见张寿挥了挥手,屏退左右,脸上的笑容突然敛去,摇头叹道:“刘子秋,你智退敌兵,扼守泥岭的事情,本帅尽皆知晓,恐怕姜彧也对你说过了吧。只是有些事情,本帅却实在无能为力……”

    刘子秋听张寿的意思,似乎向杨广讨赏未果,不由松了一口气,拱手说道:“多谢将军费心,属下所为皆是份内之事,纵是没有封赏,属下亦毫无怨言。”

    张寿不敢相信:“你当真没有怨言?”

    刘子秋一脸认真地说道:“绝无怨言。”

    张寿看他不似作伪,这才笑了起来,指了指对面的几案,说道:“来,坐下来,我细说与你听。”

    按照刘子秋所立战功,真正封个郎将也不为过,但张寿生性谨慎,所写的奏折上也只是替他讨个校尉之职。张寿考虑还是比较周全的,因为由普通士兵直升校尉,肯定是要面君谢恩。以杨广的性格,见到刘子秋这样一条魁伟的大汉必然心喜,到时候自会再行封赏。同样是郎将,一个是张寿帮他讨来的,一个是皇上亲口加封的,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但是,张寿的奏章递上去好几天了,却始终不见下文。直到昨天,皇上设立西海等四郡,又论功行赏,旨意这才传到泥岭营中。泥岭堵住了吐谷浑大军的退路,于战局的发展极其关键,以杨广的聪明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对于守卫泥岭诸军的赏赐也就不吝啬。张寿升任右侯卫大将军,宇文敬任西海太守,其余众将皆有封赏,柳郁也做了校尉,唯独没有刘子秋的名字,他和数万普通士兵一样,赐酒食一顿。

第12章 不情之请

    得到这个消息,张寿大感意外。不过,他久在官场,深知其中的微妙。于是一边摆下酒宴招待那位传旨太监,一边取出大盘金银相赠。那太监得了好处,当真知无不言。

    杨广此次西征,随行的太监不过数十名,这名太监因而也有机会在御前行走,竟被他听到了一些秘密。原来,这件事竟坏在董衡身上。

    刘子秋、柳郁、姜彧、董衡都归宇文敬管辖,但宇文敬接替韩世谔担任郎将不过月余,没有心腹,好不容易拉拢了一名校尉,还死在乱军之中。

    这一次宇文敬临阵脱逃,按律当斩。但因为宇文述父子的关系,张寿也只是口头责骂了他几句,却仍然让他管领旧部。只是宇文敬再回来时,在军中的威望已经丧失殆尽,将士们表面上听他指挥,背地里全指着他的脊梁骨唾骂。

    董衡为人心胸狭隘,那日被刘子秋在众军面前抢白,他始终怀恨在心。见到宇文敬受众军冷落,董衡忽然心生一计,故意讨好宇文敬,并为他出谋划策,让他独揽守泥岭之功。

    宇文敬于是给宇文述写了一份密信,只说泥岭上的火牛阵、滑车,还有疑兵退敌之计,都是他运筹帷幄的结果,只字不提刘子秋和他兄弟们的功劳。

    当初推荐宇文敬担任虎贲郎将,宇文述很是费了不少功夫,现在宇文敬立此大功,他巴不得在皇上面前显摆一番,接到密信的当晚,便向杨广作了禀报。杨广听得龙颜大悦,顺带着将宇文述也褒奖了一通。

    谁曾想,第二天张寿的奏章就送到了御前。恰好在杨广面前侍候的是宇文化及兄弟,宇文化及见奏章上所说与宇文敬的密信出入颇大,不敢呈于驾前,便将奏章悄悄藏了起来。

    所以,杨广根本就没有听说过刘子秋的名字,自然也不会专门给他封赏了。这位传旨太监恰巧知道这件事,收了张寿的好处,因而告诉了他,还嘱咐他不可轻言。

    说到这里,张寿忽然发现刘子秋脸上波澜不惊,不由暗暗称奇,捋须问道:“对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刘子秋沉思了一会,拱手说道:“回大将军,属下以为,宇文敬恐怕难以胜任太守一职。”

    张寿哈哈笑道:“张某是问你,你没能当上校尉甚至郎将,难道就没有一点遗憾?你去管宇文敬做什么。”

    刘子秋也笑了起来,说道:“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或许这份前程本来就不该刘某的,有何遗憾。”

    张寿见他宠辱不惊,暗自点头,说道:“刘子秋,你此番虽为小人所算,但以你的身手,总有出头之日。校尉当不成,张某便任命你做一名旅帅。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他现在贵为大将军,任命一名旅帅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事后呈报兵部备个案就行了。

    旅帅职位虽轻,好歹也管着两百号人,刘子秋并没有矫情,拱手道:“多谢大将军!属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张寿面色一沉。但他心里明白,如果没有刘子秋,他不要说升任大将军,恐怕身家性命都将不保,梁默和李琼就是最好的例子。在官位上,他能够给刘子秋的只有旅帅了,唯有在金钱上再予以一些补偿。不过,如果刘子秋真提出这方面的要求,只怕他对刘子秋的印象要大打折扣。

    却听刘子秋恭恭敬敬地说道:“禀大将军,属下想告几天假,还望大将军恩准!”

    张寿一愣:“就这点要求?”

    刘子秋点头道:“就这点请求,还望大将军……”

    张寿摆了摆手,说道:“无妨,张某便准你一个月的假。不过,一个月之后,你必须按照回营报到,不得有误!”

    刘子秋请假是想去见往利多云,他当初答应过往利多云,等战事一了,必定登门拜访。如果往利多云还在西海湖的话,一天便可以来回。就算去往利多云的寨子,也不会超过两天的功夫。但张寿既然批了他一个月的假,他也乐得逍遥一番,连忙起身道谢。

    ……

    浩瀚的西海湖上依然结着厚厚的冰层,光滑如镜,湖畔却早已经人去营空,只有燃尽的篝火留下一堆灰烬。刘子秋伫立良久,忽然马鞭轻扬,策马向西奔去。他知道,往利多云的族人已经完成了一年中最重要的仪式,返回了自己的村寨。

    往利多云的寨子离西海湖只有一百多里地,快马加鞭,天黑前应该还能够赶得到。刘子秋不想再在荒原上过一夜,这一路走得甚快,远远便看见前面山脚处,一片低矮的木屋在夕阳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那里便是往利多云的寨子了。

    忽听“呜”的一声,一枝响箭从寨子外面的胡杨林中射了出来,呼啸着插在刘子秋面前的沙地上,箭尾的雕翎仍在迎风摇曳,似乎在警告刘子秋,不得再越雷池一步。

    刘子秋勒住缰绳,手中陌刀一横,厉声喝道:“往利多云,你就是这样欢迎远方来的朋友吗?”

    他话音刚落,便见胡杨林中,一骑栗红马飞驰而出,马上的骑士也是一身红装。那马奔到一半忽然立住了,马上的骑士惊讶道:“咦,是大个子,你真来找我哥哥了?”

    刘子秋一看,不由笑了,说道:“是晴天啊。人岂可言而无信,我是来找你哥哥一决高下的。”

    来人正是往利晴天,她见刘子秋只有一人,也放马缓行,盯着刘子秋手中的陌刀看了一眼,说道:“你就是用这把刀压得我哥哥爬不起来的吧,能不能给我看看?”

    刘子秋并不担心小姑娘使诈,笑道:“只怕你拿不动。”

    往利晴天嗔道:“哼,你敢小瞧我。”

    说完一催战马,那马撒开四蹄一路狂奔,早到了刘子秋身边。再看往利晴天,整个人几乎都站在了马背了,骑术硬是了得。刘子秋的骑术先是跟高秀儿学的,后来又得到过李靖、花云的指点。但他们三个人的骑术与往利晴天相比,皆相差甚远。这些自幼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骑术果然不一般。

    往利晴天却已经到了他面前,与他并辔而立,纤手一伸,娇声喝道:“拿来!”

    刘子秋怕她万一接不住,受了伤反为不美,自然不敢真的把陌刀抛给她,只将那刀插在沙土里。

    “好沉!”往利晴天伸手握住刀柄,用力一提,身子在马上晃了晃,差点没摔下来,不由赞道,“难怪我哥哥会输。”

    刘子秋拱手道:“敢问姑娘,往利多云呢?那次刘某胜之不武,今天当光明正大地与他战一回。”

    往利晴天费力地举起陌刀,迎着夕阳细细端祥,嘴里却不假思索地说道:“不用比了,我哥不是你的对手。”

    刘子秋摇头说道:“你哪知你哥哥的心意,如果不再比一次,你哥哥怎会心甘。”

    “哼,你嘴上说胜之不武,其实心底不是还觉得我哥哥打不过你?”往利晴天小嘴一撇,不屑地说道,“我哥哥可不像你们汉人小心眼,他不是你的对手,就是他告诉我的。”

    刘子秋奇道:“既如此,他为何又要约我前来?”

    往利晴天“吃吃”笑道:“他约你来,是觉得你是条汉子,想交你这个朋友。没想到你这么傻,还真被他诓住了。”

    刘子秋不由暗暗苦笑,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人用“傻”字来形容。不过面对这样一个天真的小姑娘,他也无话可说,只得拱手道:“刘某也愿意交你哥哥这个朋友,还请姑娘头前带路。”

    往利晴天不悦道:“别总姑娘姑娘的,人家有名字。”

    刘子秋笑道:“对,我想起来了,你叫晴天。晴天姑娘,把刀还我,带我去见你哥哥吧。”

    往利晴天却嘟起嘴来,生气地说道:“不还!”

    “为什么不肯还我?这刀你又舞不动。”

    “不还,不还,就是不还。你只当我哥是朋友,没当我是朋友!”

    “谁说的,我当你哥是朋友,也当你是朋友啊。”

    “哼,那你为什么要在晴天后面加上姑娘两个字。”

    刘子秋没想到小姑娘会计较这件事,不由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晴天妹子,咱们是好朋友,快把刀还我吧。”

    往利晴天这才笑逐颜开,双手将陌刀递给刘子秋,说道:“刀,还你。不过,你今天却见不到我哥哥。”

    刘子秋诧异道:“你哥哥不在寨子里?”

    往利晴天笑嘻嘻地说道:“我哥哥不在,你就不当我是朋友了?”

    刘子秋已经知道这小姑娘十分难缠,连连摆手,说道:“怎么会呢,都说了,我们是好朋友嘛。”

    往利晴天马鞭一扬,说道:“那就对了,管我哥在不在呢,你先跟我回寨子不就行了。”

    刘子秋一边策马跟上,一边迟疑道:“你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往利晴天摇了摇头,说道:“那我可说不准,总之,他去办一件要紧的事去了。”

第13章 全麦馒头

    “重要的事情?”刘子秋的眉头皱了起来。现在,大隋与吐谷浑之间的战事刚刚结束,由不得他不警觉一点。

    往利晴天丝毫没有察觉刘子秋表情的变化,一边策马向前,一边说道:“等进了寨子,我再慢慢告诉你。”

    虽然利用了小姑娘的天真无邪,但刘子秋得到的消息却极其重要。原来,拓跋木弥回去以后,立刻派人四处联络党项各部落,邀请他们的首领到自己的寨子会盟。

    拓跋木弥党项王的称号已经获得了杨广的承认,做这件事当然无可厚非。在杨广眼中,党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民族,但刘子秋却知道这个民族的厉害,在历史上,他们建立了一个西夏王朝,和大宋斗了将近两百年。

    现在,拓跋木弥受封党项王,很可能会将原本一盘散沙的党项八部捏成团,将会成为一股举足轻重的力量,自然引起了刘子秋的高度重视。

    往利晴天却考虑不了那么多。往利多云不在,她便主动担起了主人的角色,邀请刘子秋在寨子里住了下来。刘子秋一心想探听拓跋木弥会盟的结果,正想等往利多云回来,因此欣然应允。再说了,张寿准了他一个月的假,有的是时间。

    羌人尚武,崇敬勇者。那天刘子秋制住往利多云,寨子里的许多青壮都是亲眼所见,因此也记住了这个高大的汉人。当刘子秋出现在寨子里时,那些见过刘子秋的人很快便认出了他,纷纷和他打起了招呼,十分热情友好。

    不过,往利部落的房屋却给刘子秋带来了一些麻烦。这些屋子多是木头建成,关键的是普遍不高,刘子秋进屋的时候不得不低头弯腰。房子建成这样,主要是为了防备肆虐的风沙。同样,寨子选择建在山坳里,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往利多云的父亲原来是这个部落的首领,后来在与其他部落的冲突中丧生,往利多云年纪轻轻便继承父亲的位置,当上了部落首领。这么多年来,受到鲜卑人的欺压和其他部落的侵袭,日子过得相当艰难。

    往利晴天是往利多云唯一的妹妹,最受宠爱。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穷部落首领的妹妹也是一样。往利晴天不仅骑术甚佳,可以牧马放羊,还做的一手好饭。

    不一会儿功夫,一大盘烤羊肉,一碗羊奶酒就摆在了刘子秋的面前,甚至还有一碗粟米饭,这让刘子秋十分惊讶。

    往利晴天笑道:“很奇怪是吗?我们也种地的。”

    刘子秋这才想起来,羌人是半耕半牧的。他抬头一看,却见往利晴天的碗里一粒一粒的,分明是煮熟的小麦,不由奇道:“为什么你吃的和我的不一样?”

    往利晴天不好意思地说道:“麦饭吃了容易胀肚子,所以不能拿来招待客人,只能自己吃。”

    刘子秋不由想起孙思邈千金方中记载小麦有毒的事情来,忽然明白了。并不是小麦真的有毒,而是这个年代的吃法不对。他们把小麦像粟米一样,直接煮熟了来吃,自然不容易消化,往往会带来腹胀的感觉。

    往利晴天见刘子秋盯着她手中的碗发呆,慌忙说道:“大个子,我可没有骗你,这麦饭真的不好吃。”

    刘子秋却笑道:“我也是有名字的啊。”

    往利晴天没来由的脸一红,轻声唤道:“子秋哥哥。”

    刘子秋呵呵一笑,问道:“家里小麦多不多?”

    往利晴天想了想,说道:“小麦的收成比粟米高,因为不好吃,所以种得少,只为了应付青黄不接,这个时候基本上都吃麦饭为主了。”

    刘子秋点了点头,说道:“,明天我便教你小麦的新吃法,保管比粟米还好吃,也不枉你叫我一声哥哥。”

    寨子里没有现成的石磨和碾子,但撑不住刘子秋力气大,半夜的功夫,硬是把一斛麦子碾成了粉末,看得往利晴天心疼不已。当然了,她不是在心疼刘子秋累着了,而是在心疼那些麦子,好端端的,全叫刘子秋给糟蹋了。挨到半夜,小姑娘终于开始犯困,伸了个懒腰,自己睡觉去了,由着刘子秋在那里瞎折腾。

    天快亮的时候,一股香气直钻入往利晴天的鼻子里,她猛的惊醒,只见屋子外面热气腾腾。推开门一看,刘子秋正在外间忙得不亦乐乎。往利晴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问道:“子秋哥哥,你一夜没睡吗?”

    刘子秋确实一夜没睡,要蒸一锅馒头出来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因为缺少的东西太多了,就连蒸笼都是他现编的。不过,看着那一个个黄澄澄的馒头,刘子秋还是很有成熟感,连连招手道:“晴天,快来尝尝我做的全麦馒头。”

    “全麦馒头?”往利晴天接过一只热乎乎的大馒头,贪婪地闻着那股香味,却不敢吃。

    刘子秋鼓励道:“快吃吧。别嫌这馒头不好看,在家的时候,我想吃还吃不上呢。”

    “子秋哥哥,你家里是不是很穷?”往利晴天鼻子一酸,把手中的馒头递给刘子秋,说道,“这个你先吃吧。”

    刘子秋满脑子的黑线,这可不是穷不穷的问题,他那时候倒是想吃全麦馒头,可是买不到全麦面粉啊,能买到的面粉都是加了增白剂的。

    不过,看到小姑娘一脸的认真,刘子秋倒是十分感动,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你吃吧,锅里还多的是。”

    也不知道是饿了,还是这馒头真的好吃,往利晴天三下两下便把一个馒头咽下了肚,还眼巴巴地看着热气缭绕的土制蒸笼,小心翼翼地问道:“真好吃,子秋哥哥,我可不可以再吃一个?”

    刘子秋自己也才刚刚啃了两口,说实话,他的手艺很不怎么的,却没想到在往利晴天那里如此畅销,不由得意起来,说道:“只要你吃得下,随便吃几个都没关系。”

    在吃下第二个馒头以后,大概被过去吃多麦饭胀肚子的经历吓住了,往利晴天终于没敢再吃第三个,虽然她很想吃。

    又过了一天,往利多云还是没有回来。刘子秋虽然在寨子里混得熟了,并且帮他们设计出了石磨的样子,但终究有些无聊。往利晴天年纪虽小,却颇为善解人意,主动说道:“子秋哥哥,我哥哥去的地方有点远,只怕三五天都回不来,要不明天我带你去周围转转吧。”

    当初张寿任命他为旅帅的时候虽然没有明说,但让他一个月之后回去报到,说明部队极有可能要长驻西海。这也很正常,杨广刚刚平定了吐谷浑,肯定要留下重兵把守,但京军宿卫是不能轻动的,这副担子自然就落到了他们这些临时征调和府兵身上。既然要长驻这里,先熟悉熟悉情况也好,刘子秋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往利晴天的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甜,满脸欢喜,蹦蹦跳跳便走了出去。

    接连几天,往利晴天都陪着刘子秋四处游玩,逛过了南山和大通山,又去了茶卡盐湖,最远甚至去了哈拉湖。这个时候的西海郡,沙漠中还有许多绿洲,不时还可以见到西去的商队。再往北便是敦煌和张掖二郡,向西则是新设立的且末和鄯善,地理位置果然极其重要,难怪杨广一心要拿下来,甚至不惜御驾亲征。

    转了几天,不知不觉又来到了西海湖畔,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来的是西海湖的西岸,坐在湖边便可以看到不远处的伏俟城。这座吐谷浑昔日的王城已经被改名为威定城,新任西海太守宇文敬应该已经走马上任了。花云也该当上郎将了吧,李靖夫妇不知道有没有接受自己的建议,避到江南去。提到江南,刘子秋又不由得想起了长山村,想起了高秀儿。突然,他发现自己有些想家了。

    刘子秋躺地湖畔的沙滩上,正闭着眼睛胡思乱想,忽听一阵悦耳的歌声传来。刘子秋睁眼看时,却是往利晴天坐在一旁唱歌。她是用羌语唱的,听不明白唱些什么,但很好听。都说音乐是没有国界的,刘子秋一时听得入迷。

    往利晴天唱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扭头问道:“子秋哥哥,我唱得好听吗?”

    刘子秋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听,真好听。”

    往利晴天朝刘子秋身边挪了挪,支起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又问道:“那你喜欢听吗?”

    刘子秋呵呵笑道:“你唱得这么好听,我当然喜欢听了。”

    往利晴天却又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刘子秋不假思索地答道:“你这小家伙乖巧能干又懂事,谁不喜欢呢?”

    “哼,人家才不是小家伙呢。”往利晴天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以后,我叫你阿哥,你叫我阿妹,好不好?”

    “你本来就是我妹妹嘛,这有什么……”刘子秋刚想答应,忽然愣住了。在他印象中,许多少数民族,阿哥阿妹是有特定含义的,莫非这小姑娘动了春心。

第14章 联姻

    这几天刘子秋和往利晴天在一起玩得很开心,有时候也会在不经意间做出一些亲昵的举动,比如挠挠她的头发,甚至二人共乘一骑。往利晴天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在刘子秋眼中,是真把她当妹妹看待了。

    现在,刘子秋忽然发现自己错了。在羌寨里,十一二岁嫁人的比比皆是。就算身为汉人的高秀儿,还在十四岁时就已经觉得自己是个大龄女了。而羌人的性格更加放得开,往利晴天真对他动了情,还真有这个可能。

    往利晴天见刘子秋说了一半忽然不吱声了,反而紧张起来,追问道:“子秋哥哥,是不是我长得不好看?”

    “不,你很漂亮。”因为一直把往利晴天当成小孩子,刘子秋过去还真的没有仔细留意过。现在一瞧,才发现她还真是个小美人胚子,只可惜年纪太小,不是刘子秋的菜。

    往利晴天却不依不饶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肯做我的阿哥?”

    刘子秋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因为我家里已经有一个阿妹了。”

    高秀儿和他一起共过生死,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做出对不起高秀儿的举动。不要说往利晴天只是个小美人胚子,就算是个绝色大美女站在面前,他也相信自己有足够的定力。

    哪知往利晴天却“吃吃”地笑了起来,说道:“又没有人逼着你只有一个阿妹。我可以……”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远处一骑马急驰而来,马上那**声喊道:“晴天,你哥哥回来了,叫你赶紧回寨子去!”

    刘子秋看了那人一眼,虽然叫不出名字,却认识是往利部落寨子里的村民。村民的突然出现,给刘子秋解了围,他一把拉起往利晴天,大声说道:“快走,别让你哥哥久等。”

    羌家女儿虽然放得开,胆子大,但往利晴天主动向刘子秋表白,也是鼓了极大的勇气。眼看就要到了最后关头,却被那村民的一声喊破坏掉,以致功亏一篑,往利晴天多少有些不情愿,狠狠地甩了一马鞭。那匹火红的骏马吃痛,飞也似地奔向了前方,竟将刘子秋远远地落在后面。

    刘子秋摇了摇头,策马紧追,终究骑术不如人,始终落后一匹马的距离。忽然,远处迎出数骑马来,当先一匹马上坐着的也是个羌族少女,刘子秋依稀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

    那几骑马来得很快,转瞬便到了近前,马上的少女高声喊着什么,说的是羌语,刘子秋听不懂。却见往利晴天猛的勒住了马,纵身跃了下来。若不是这几天刘子秋的骑术突飞猛进,赶紧收住缰绳,差一点便撞上了她。

    少女也跳下了马,飞奔过来,拉了往利晴天的手,又唱又跳,欢快地转着圈子,仿佛失散多年初次重逢的老友。忽然,那少女看到了刘子秋,脸露讶然之色。

    “是你!”

    刘子秋也认出了那个少女,两个人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往利晴天狐疑地看了一眼刘子秋,又看了看那个少女,蹙眉问道:“千玉姐姐,你们认识?”

    这番话却是作汉话说的,显然是为了让刘子秋听到,语气中分明含着一丝警惕。少女看向刘子秋的眼神也确实有点火辣辣的,她正是拓跋木弥的女儿,党项公主拓跋千玉。

    拓跋千玉“格格”笑道:“说认识也认识,说不认识也不认识。我见过他,却不知道他叫什么。对了,你怎么和他在一起?”

    往利晴天暗自松了口气,也不肯实话相告,支吾道:“他是来找我哥哥的,我哥哥去了你们寨子,我可不能轻慢了客人,陪他四处转转的。走,咱们快回去吧。”

    刘子秋一听便知道后来的这个少女出身拓跋部落的贵族家庭,只是不清楚往利晴天为什么会和她是朋友,因为在刘子秋印象里,拓跋部和往利部走得并不近。

    其实刘子秋不知道的是,党项各部之间虽然常有明争暗斗,但彼此之间也常有联姻,尤其女孩子之间走动更是频繁。拓跋千玉只比往利晴天大了两岁,自幼便经常一起玩耍,感情极好,堪比闺蜜。

    这对闺蜜此时就走在刘子秋的前面,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两个人都不时回头瞄向刘子秋。拓跋千玉的眼神依旧那样火热,往利晴天却翘起了嘴角,一脸的骄傲。刘子秋却哪里知道,这两个好得跟一个人似的闺蜜,此时正为了他在暗自较劲,争风吃醋。往利晴天觉得自己已经占了先机,拓跋千玉却似乎有恃无恐。

    因为这对闺蜜走得实在太慢,回到寨子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寨子里点燃了一大堆篝火,许多青年男女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刘子秋在寨子里住了几天,知道最近并没有羌人的盛大节日,那只能说明寨子里来了客人,而且这个客人的身份还十分尊贵。刘子秋虽然受到村民们的崇拜和尊敬,却也没有资格享受这个待遇。

    果然,从寨子里迎出两个羌族汉子,在他们的身后跟着一大群人。这两个羌族汉子刘子秋都认识,一个正是曾经做了他俘虏的往利多云,另一个却是李记羊肉铺里遇见过的。

    “哥哥,”两个女孩子松开手,各自扑进一个羌族汉子怀里,却不约而同地回身一指,道,“你快看,谁来了!”

    刘子秋身材高大,目标明显,其实拓跋元居和往利多云早就看到了,只是他们正在商谈什么重大事件,一时还没顾得上。现在既被两个女孩点破,也只好先停住话头。

    往利多云拱手道:“刘子秋,你果然是个信人!”

    拓跋元居也是一抱拳,呵呵笑道:“原来你叫刘子秋,幸会,幸会,看来咱们还真是有缘。哈哈,哈哈……”

    拱手礼并不是羌人的礼仪,而往利多云和拓跋元居同时这么做,显然是出于对刘子秋的尊重,但也仅此而已,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往利多云一拉妹妹,指着拓跋元居说道:“晴天,快来见过二王子。”

    往利晴天还没来得及行礼,拓跋元居已经满脸堆笑:“晴天妹子,几年不见都已经长这么高了,而且越来越漂亮了。”

    拓跋千玉“格格”娇笑道:“晴天妹妹,你还不知道吧。过几天我就要改口叫你嫂子了。”

    往利晴天大吃一惊,变色道:“不行!我有心上人了。”

    拓跋元居双拳紧握,额头上青筋暴起,勃然怒道:“是谁!我要和他一决高下!”

    拓跋木弥召开的党项八部会盟并不成功,虽说党项王的称号得到了杨广的承认,并不代表可以得到其余七部的认可。别人不说,细封野利兰根本就没有来,甚至连使者都没有派。细封部的实力和拓跋部不相伯仲,又怎么肯屈居人下。实际上,就连房当、颇超这两个一向与拓跋交好的部落,在会盟的态度也表现得十分暧昧。

    如果得不到其他七部的支持,拓跋木弥的党项王就永远只能是一个空头衔。拓跋木弥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已经决定,在这次会盟中,无论如何都要拉拢到至少一部的支持。而七部之中,拓跋木弥独独看上了往利部。

    往利部在八部中实力最弱,不仅要忍受鲜卑人的欺压,就在党项内部也常受到排挤。毕竟他们的生存环境太过恶劣,哪怕为了一点小小的空间也会争得你死我活。既然往利部最弱,也就最容易被拉拢,而且拓跋木弥开出的条件足够优厚,那就是让拓跋元居迎娶往利晴天,两部结为姻亲。

    拓跋元居虽然只是二王子,但大王子体弱多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撑不下去了,因此拓跋元居便成了事实上的接班人,而拓跋木弥也一直把他往这方面培养。如果往利晴天嫁给了拓跋元居,那就是未来的党项王后了。

    往利晴天确实漂亮不假,但以拓跋元居的身份,就算挑选几个更漂亮的羌族女人也不算什么难事。但这门亲事的重要性却在于,它关系到往利部能不能坚定地支持拓跋部。一旦有了往利部的支持,向来与拓跋部交好的房当、颇超二部就很可能不再摇摆,那么拿下其他几部也就指日可待了。

    这门亲事的重要性,令拓跋元居不惜一战。往利晴天有没有心上人并不重要,羌人和许多其他草原部落一样,仍然流行着抢婚的习俗。抢婚的结局对于失败者来说,后果不仅仅是失去美丽的新娘,而绝对是致命的。现在,拓跋元居就动起了抢婚的念头。

    他们在说些什么,刘子秋并不清楚。因为这番对话,拓跋元居和往利多云说羌语,而拓跋千玉和往利晴天却说汉语,分明是说给刘子秋听的,这更让刘子秋有些莫名其妙。

    正在刘子秋满腹狐疑的时候,便见往利晴天的小手朝着这边一指,淡淡地说道:“他就在那里,你可敢与他一战!”

第15章 出大事了

    羌人尚武,又有哪个羌族女儿不希望自己的情郎是个大英雄?往利晴天自然也不例外。她把刘子秋推出来,并非不关心刘子秋的安危,而是有足够的自信。在她心目中,能击败她哥哥往利多云自然是个大英雄。

    往利多云当然更清楚刘子秋的厉害,不由脸色铁青,怒吼道:“晴天,你想要干什么!”

    这次联姻对往利部同样重要。一旦往利晴天嫁给了拓跋元居,只要拓跋木弥能够整合党项八部,往利部在党项各部中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往利多云绝对不允许这次联姻失败,他再次看向刘子秋时,眼神已经有些不善。

    拓跋元居看到往利晴天指向刘子秋的时候,就有些泄气。他知道自己不是刘子秋的对手,如果换作其他时候,早就直接认输了。但这次联姻不容有失,拓跋元居只得硬着头皮,捏紧拳头,大声说道:“好,我便与他一战!”

    拓跋千玉却大叫起来:“哥,你不能和他打!”

    在拓跋千玉看来,拓跋元居必输无疑,输掉的将不仅仅是这门亲事,还有她拓跋千玉小小的一点希望。

    他们说话时而用羌语,时而用汉语,刘子秋虽然听不甚明白,却也能猜出一个大概,不由笑道:“往利多云,你不用生气,晴天妹子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当不得真。”

    站在大隋的角度,一个分裂的党项总比一个团结的党项更为有利。刘子秋虽然暗生了推翻大隋夺取天下的心思,却同样不希望出现一个强大的党项联盟。因此,刘子秋起初确实萌生了破坏拓跋部和往利部之间联姻的想法。但很快,刘子秋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刘子秋接受了拓跋元居的挑战,以他的实力,一定能够获胜。到时候娶了往利晴天,拓跋部与往利部之间的联姻也就告破,同时刘子秋也会得罪拓跋部甚至往利部。但刘子秋并不怕得罪他们,毕竟这是一个强者的世界,党项八部现在都已经臣服于大隋王朝,而他好歹也是大隋的军人。

    往利晴天对刘子秋的感情,刘子秒能够感觉得出来,但他知道,那只是小女孩对英雄的崇拜,根本算不上爱情。最重要的是,刘子秋心里已经有了高秀儿,对往利晴天着实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不想利用为个天真单纯的小女孩。

    刘子秋这番话一说出口,往利多云、拓跋元居和拓跋千玉都是面呈喜色,往利晴天却默默地流下两行清泪。。

    往利多云是做大事的人,先不管自己的妹妹,朝着刘子秋一拱手,说道:“好!以后你我便是兄弟!但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拓跋元居也大咧咧地说道:“刘子秋,你放心。等我回去以后,一定从族里挑选几个最漂亮的女娃娃送给你!”

    刘子秋没理他们,而是一拉起往利晴天,说道:“晴天,你跟哥哥过来,哥哥有话对你说。”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刘子秋拉着往利晴天一直跑到寨子边上的胡杨林。他知道自己这番话已经伤害了天真的小女孩,但长痛不如短痛,这件事迟早还是要有个了断的。

    周围没有其他人,往利晴天忽然昂起头,哽咽道:“你胡说!我根本没有开玩笑,你为什么不接受他的挑战?”

    刘子秋没有回答,反问道:“晴天,你哥哥疼不疼你?”

    往利晴天认真地点了点头。

    刘子秋又说道:“你哥哥既然疼你,却还要让你嫁到拓跋部,说明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他要对整个往利部负责。而你,也和普通的女孩不一样。”

    往利晴天一来年纪小,二来与刘子秋确实没有过多的交往,听了刘子秋的话不由冷静下来,只是仍有些不舍,轻咬着嘴唇不肯吱声。

    刘子秋知道自己的劝说起了些作用,笑道:“傻丫头,我虽不能做你的阿哥,却视你为亲妹妹,这样不是挺好吗?”

    半晌以后,往利晴天跟在刘子秋后面重新回到寨子外面,虽然仍有些不快,但脸上的泪痕已干,唯有看向刘子秋的眼神还有几丝幽怨。

    虽然不知道他们刚才在胡杨林那里说了些什么,但拓跋元居看得出来,刘子秋已经说服了往利晴天,心中不禁大喜,正待向刘子秋道一声谢,忽听马蹄声声,数骑马飞奔而来。

    拓跋元居抬头一看,失声道:“来罗卫慕,你怎么来了?”

    当先一匹马上坐的正是拓跋部的长老来罗卫慕,隔了老远便大喊道:“二王子,大王让你马上回去!”

    联姻刚刚有了些眉目,拓跋元居正想趁热打铁,不由迟疑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来罗卫慕看了一眼周围的人,欲言又止。拓跋元居知道必有隐情,一甩衣袖,说道:“跟着来!”

    两个人却也走到胡杨林那边,一番窃窃私语。刘子秋的耳力甚佳,只是他们两个说的是羌语,刘子秋听得见却听不懂。其他人虽然听得懂,可惜听不见。不过,刘子秋还是从他们急促的语气里,听出似乎出了大事!

    果然,当拓跋元居从胡杨林那边回来的时候,脸色凝重,却又有几丝兴奋,对着拓跋千玉挥了挥手,大声说道:“妹妹,快,上马,咱们回去!”

    现在,刘子秋与往利晴天的关系已经说清楚了,拓跋千玉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哪肯轻易离开。她偷偷瞄了一眼刘子秋,摇头说道:“二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还想在这里多呆两天,是不是……”

    拓跋元居哪里还能不知道妹妹的心意。按理说,拓跋千玉现在是党项公主,而刘子秋不过隋军中普通一兵,两人地位悬殊,除非刘子秋肯入赘羌族。不过,他一来急着回去,二来如果刘子秋真能和拓跋千玉走到一起,却也不用再担心往利晴天会再有什么想法了。

    “也好!”想到这里,拓跋元居马鞭一扬,头也不回向着西边奔去,只远远留下一句话儿,“替我照顾好晴天阿妹!”

    如果不是因为最后这句话,往利多云甚至以为拓跋元居匆匆离去,是想悔了这门亲事。

    刘子秋虽然还不知道拓跋部究竟出了什么事,但看到往利晴天闷闷不乐的样子,也甚觉无趣,于是拱了拱手,说道:“往利多云,你我之间的约定还用再比过吗?”

    果然如往利晴天所料,往利多云哈哈大笑道:“我甘拜下风,不用比了!”

    刘子秋想到拓跋元居匆匆离去,甚至都没和他打声招呼,心下总是不安,不由说道:“既如此,那刘某就此告辞!”

    往利晴天还站在那里发呆,拓跋千玉却已脱口喊道:“你别走!”

    往利多云更是一把拉住刘子秋,说道:“这么着急做什么!既然来了,总得陪我痛痛快快喝上一顿才行!”

    刘子秋满脑子都是拓跋元居离开时的情景,总觉得心神不宁,转头恰巧对上拓跋千玉火辣的目光,忽然有了主意,抱拳说道:“千玉公主,刘某可以保证,晴天妹子不会再有问题。但你们族里出了大事,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担心吗?”

    “不要叫人家公主嘛,叫人家千玉就好了。”拓跋千玉娇嗔一声,脸上飞过一抹嫣红,低首说道,“我哥既然答应我留在这里,说明即使有事,也不会是什么大事,那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往利多云也连声附和道:“对对对,肯定没什么大事!刘兄弟,你就别多问了,还是赶紧进寨子喝酒去吧!”

    虽说拓跋元居走了,但只要他把拓跋千玉留下,拓跋部与往利部的联姻就没有问题,从此以后,往利部便与拓跋部捆在一起了。按理说,如果拓跋部真的出了什么事,往利多云也应该关心一下才是。但往利多云的想法和拓跋千玉一样,也不认为拓跋部会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而且往利多云与拓跋元居不同,他与拓跋部联姻,只是想让族人生存得更加容易一些,并没有什么别的野心。

    刘子秋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往利族长的好意,刘某心领了。只是刘某已经离营数日,不敢久留。今天就此别过,他日再来拜访。”

    拓跋部虽然是党项羌人,却已经置于大隋治下,如果有事,势必造成周围动荡不宁,而刘子秋所在军队的职责便是维护西海一带的安宁,他自然要赶回军中。

    却听拓跋千玉大声说道:“我和你一起走!”

    “你和我一起走?”刘子秋奇道,“为什么?”

    拓跋千玉俏脸一红,说道:“你一个外乡人,我可以帮你带路。”

    连拓跋元居都看出来了,刘子秋作为当事人又怎么会不知道。有了往利晴天的前车之鉴,刘子秋可不想再惹事端,呵呵一笑,抱拳说道:“不必了。刘某在这里呆了几天,道路早已熟悉,岂敢有劳公主大驾。”

第16章 两个小家伙

    最终,刘子秋还是谢绝了往利多云的邀请。拓跋元居匆匆离去的一幕始终在他眼前浮现,挥之不去。刘子秋确信,肯定出了大事,但却不可能是拓跋部自己内部的事,否则拓跋元居就不会将拓跋千玉留下来。

    如果不是拓跋部自己的事情,又有什么事可以让拓跋元居匆匆离去,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一声?吐谷浑刚刚灭亡,西海郡设立未久,慕容伏允下落不明,各方势力暗潮动,刘子秋恨不得插翅飞回军营。

    刘子秋也没肯带上拓跋千玉。小姑娘的心意谁都看得出来,但他和小姑娘并不熟悉,这还是第二次见面,就连拓跋千玉的姓名和身份也是刚刚知道,完全没有必要去招惹这位党项公主。而且,他要回的地方是军营。军营自有军营的规矩,且不说他只是个小小的旅帅,就算身为郎将,也不能随随便便将陌生人带入营中。

    看着刘子秋绝尘而去的背影,拓跋千玉恨恨地跺了跺脚,忽然发出一声唿哨。一匹白马挣脱牵马人,撒开四蹄直奔到拓跋千玉身边,“希聿聿”一声长嘶。这匹马并不高大,身上有许多杂色斑点,看上去毫不起眼,却是真正的“龙种”,可以日行千里,是拓跋千玉最心爱的坐骑。它还有个响亮的名字,叫做“雪豹”。

    拓跋千玉也是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骑术不逊于任何一个草原汉子。她手扳鞍鞒,纵身而上。

    往利多云却大吃一惊,连声问道:“千玉公主,你这是?”

    往利晴天也警醒过来,拉住缰绳道:“姐姐,你不是要留下来陪我的吗?”

    兄妹俩都清楚,他们有义务保证拓跋千玉的安全,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那拓跋部和往利部就会反目成仇,对于往利部来说,绝对是灾难性的。

    拓跋千玉却不管不顾,用力一提缰绳,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去追他!”

    往利晴天忽然松开了手,她甚至有些羡慕拓跋千玉,可以由着自己的心思,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她却不能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柔弱的肩膀却需要担负起部落的未来。

    ……

    三月的西海仍然十分寒冷,两个月以后,冰雪才会消融,大地才会显露出生机。茫茫雪原上,刘子秋策马奔驰,任由烈烈寒风从耳边吹过。忽然,身后传来马蹄踏雪的声音。

    “雪豹”千里马的称号可不是白给的,尤其在这雪原,奔行更加迅捷,只一个多时辰的功夫,竟然让它追了上来。

    刘子秋无奈地勒住战马,朝身后拱了拱手,大声说道:“千玉公主,在下要回营公干,实在……”

    拓跋千玉白眼一翻:“你回你的军营,我走我的路,又不碍着你什么!”

    大路朝天,刘子秋也管不了人家小姑娘走路,顿时无话可说。忽然,他坐下战马一声惊鸣,人立而起。刘子秋骑术平平,这一下猝不及防,差点被掀翻在地。幸亏他身手灵活,匆忙间凌空跃起,翻了个筋斗,稳稳地站在雪地上。但是那匹马却似受了什么惊吓,竟掉回头狂奔而去,任刘子秋如何呼唤,再也不肯回来,惹得拓跋千玉连声娇笑。

    “小心!”只听刘子秋大吼一声,猛的张开双臂,挡在拓跋千玉面前。

    拓跋千玉正自迟疑,便听得前方枯草丛中传出一声野兽的低吼。幸好她坐下的“雪豹”不是刘子秋的凡马,并不慌乱,只是四蹄不停刨着地上的白雪,连打响鼻。

    草丛里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布满了黑褐色的圆形斑纹,赫然是一只成年金钱豹。在豹的家族中,金钱豹体形最大,也最为凶猛,成年金钱豹甚至可以与猛虎交锋。

    拓跋千玉却不慌张,随手摘下长弓。

    羌族女子不输男儿,大多随身也携带着弓箭利刃,但因为臂力的差距,女子所携带的大多都是软弓,射出的箭矢威力有限,很难对猛兽造成真正的杀伤。拓跋千玉手上的长弓虽不及她兄长所使的硬弓,却也并非普通的软弓,即使面对凶猛的金钱豹,她也有把握一击便中,因此毫无惧色。

    刘子秋见了,也暗自佩服,正想见识见识拓跋千玉的箭术,忽然见那头金钱豹的眼神并不凶恶,反似有一点乞求,它的身子底下也好像有斑斑血迹。

    “嘭”的一声弓弦响,拓跋千玉已经一箭朝着金钱豹射了过去。箭如流星,直奔金钱豹的左眼。拓跋千玉也常常跟着父兄一起狩猎,知道豹皮的珍贵,只有射中眼睛,才会获得一张完整的豹皮。她这样做,也是有意在刘子秋面前卖弄。

    刘子秋突然纵向跃起,一伸手便握住了箭杆,锋利的箭簇几乎已经够着金钱豹的瞳仁了。刘子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拓跋千玉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出声。

    拓跋千玉很自信,她这一箭的速度虽然不及闪电,却也没有几个人可以躲得过去,但就这样被刘子秋稳稳地抓在了手里。而刘子秋的手离金钱豹只有咫尺之遥,那头豹子只要一张口,似乎就可以将刘子秋的手齐腕咬断。

    但更令她吃惊的是,那头金钱豹并没有张开血盆大口,反而闭上眼睛,低垂下脑袋,仿佛一只慵懒温顺的大猫。

    刘子秋转回头,沉声说道:“它受伤了!”

    拓跋千玉听出刘子秋有些生气,不由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而刘子秋正地观察那头受伤的金钱豹,并没有看见她的小动作。

    金钱豹就这样趴在刘子秋面前一动不动,拓跋千玉也很想上前看个究竟,但饶是她胆子够大,也终于没敢跳下马来。

    忽听刘子秋喊道:“快过来帮忙!”

    拓跋千玉一听,顿时兴奋起来,最后一丝恐惧也抛诸脑后,跳下马,飞奔过来。那头金钱豹感觉到拓跋千玉的到来,突然睁开眼睛,发出一声低吼,拓跋千玉顿时变了脸色。却见刘子秋在那头豹子的脑袋上轻轻摸了两下,豹子便重新安静下来。

    刘子秋头也不回,小声说道:“它身子下面有两个小家伙,你去抱出来,动作轻点。”

    原来,这是一头刚刚生下幼崽没多久的雌豹,不知道是在捕猎过程中,还是在与其他猛兽争斗中受了重伤,已经奄奄一息了。为了保护幼崽,这头濒死的金钱豹即使面对拓跋千玉的弓箭也不愿意逃走,甚至不愿意作出闪避。

    两只毛茸茸的幼豹十分可爱,连眼睛都还没睁开。拓跋千玉抱在怀里,不肯释手。那头雌豹费力地撑起半个身子,看着刘子秋和拓跋千玉,眼神中竟似有一点感激。然后便听“轰”的一声,雌豹重重地摔了下去,再也没能爬起来。

    看到刘子秋盯着雌豹的尸体默默出神,拓跋千玉小心翼翼地问道:“子秋哥,要不要掘个坑,把它埋了?”

    刘子秋没有听出拓跋千玉对他称呼的变化,只是幽幽地摇了摇头:“算了,大自然有大自然的法则,随它去吧。”

    拓跋千玉不知道“大自然”是什么东西,但刘子秋没有对那个称呼提出异议,她多少还有点沾沾自喜,抬头一声招唤,那匹雪豹“的的”的跑了过来。拓跋千玉轻声说道:“子秋哥,咱们走吧。”

    刘子秋猛然惊醒,失声道:“哎呀,我的马!”

    拓跋千玉笑道:“才想起来啊。你的马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还是骑我的吧。”

    刘子秋知道拓跋千玉的坐骑肯定不是凡品,慌忙说道:“那怎么行,我骑走了,你怎么办?”

    拓跋千玉娇嗔道:“我当然跟你在一起!”

    雪豹似乎听出来他们这是要二人共乘一马,极度地不情愿,连声嘶鸣,两只前蹄在地上乱刨,就算刚才遇到受伤的雌豹时,它都没有这样慌乱的表现。

    拓跋千玉可不管它,早跃了上去,满脸期待地喊道:“子秋哥,快上来吧。”

    刘子秋很无奈。拓跋千玉坐得非常靠前,明显是让自己坐到她的身后,这样的姿势共乘一马,很有些暧昧。但他的马惊跑了,在这茫茫雪原上,与拓跋千玉共乘一骑看来是唯一的办法,别无选择。刘子秋只能说服自己,他可不是想要主动招惹这位党项公主,时势逼人,权当再多一个妹妹吧。

    但“妹妹”可不这样想,她很随意地将缰绳交到刘子秋手上,惬意地靠在刘子秋的怀里,一边逗弄着两只豹崽,一边说道:“子秋哥,你来骑,我要照顾这两个小家伙。”

    这话听着咋这么暧昧呢?刘子秋满脑子的黑线。

    但这两个小家伙也不是那么好照顾的,走不多远,便在拓跋千玉怀里乱动进来,还发出“呜呜”的轻声叫唤。拓跋千玉却似很有经验,一本正经地说道:“两个小家伙肯定饿了,该喂它们吃奶了。”

    这话听着更是别扭,刘子秋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我又没说我……”拓跋千玉说到一半,发现也有语病,不由脸颊一阵火烫,朝着左前方一指,说道,“去那里,我有办法。”

第17章 守护神

    顺着拓跋千玉手指的方向,隐约可以见到一顶顶帐篷,那里是一个游牧部落的营地。在这片土地上,除了鲜卑、党项、室韦、铁勒,还生活着许许多多的小部落。这些部落,有的以姓为名,有的以地为名,有的甚至根本没有名字。他们有的依附于那些大部落,有的则被大部落同化,但也有一些为了自己的尊严,顽强地保持着自己部落的独立性。

    不同部落之间为了抢夺草场和水源,常常发生冲突甚至战争,但在平时,他们大多却是热情好客的,对于落单的客人尤其如此。因为在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下,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就没有落难的时候。所以拓跋千玉才会不分敌我,直接让刘子秋冲向那处营地。

    但是,当刘子秋和拓跋千玉二人共乘一骑,闯进那个小部落的营地时,营地里的牧民却都显得有些惊惶失措。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走上前来,朝着刘子秋躬身施礼,叽哩咕噜,不知道说些什么。而营地里的其他人,却分明脸带怒容。

    老者说的是鲜卑话,难得拓跋千玉听得懂,只是一听之下,却满面通红,气呼呼地说道:“他说,你们要的人和东西还没有备齐,请你们再宽限两天。”

    “人和东西?再宽限两天?”刘子秋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千玉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前几天来了一队人马,要求这个部落交出五十名未嫁少女和一千只肥羊。这是一个只有八十多户的小部落,全部落的未嫁少女加在一起也没有五十人。不仅如此,他们不久前刚刚遭遇了一场白灾,冻死了许多牲畜,不要说一千只肥羊,就连三百只都凑不出来。

    那队人马不过两百,把这个小部落逼急了,完全可以与他们一战。但那些人打的是大隋军队旗号,如今整个西海有数万隋军驻扎,部落里的人却不敢铤而走险。

    还有一个办法便是逃离这里。但现在冰雪未融,找一块合适的营地委实不易。搞不好没有死在隋军的刀下,却要冻死在荒郊野外,成了野狼口中的食物。

    出来施礼的那个老者叫图木鲁,是这个小部落的族长。他把刘子秋当成了那伙人中的一个,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苦苦哀求,希望刘子秋能够看在他们困难重重的份上,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拓跋千玉充当了翻译的角色,却越说越是生气,就算是慕容伏允统治时期,也不可能这样欺压那些小部落。

    其实,刘子秋也很生气。隋军在这里尚未站稳脚跟,这样做,一旦被有心人利用,早晚激起滔天大祸。但刘子秋脸上的怒色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镇定下来,拱手说道:“老丈,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你不要害怕。照刘某看来,那些人应该不是真正的大隋军队,或许只是马匪假扮。”

    这个小部落虽非汉人,却也是大隋的子民。西海郡的驻军都由张寿管辖。张寿不算名将,治军却还严谨,断不会允许手下士卒做好骚扰劫掠百姓的事情。

    图木鲁狐疑地看了刘子秋一眼,摇了摇头,说道:“他们不像马匪,更像军队。还有,那个领头人身上的衣甲与你一模一样。”

    刘子秋听他说得笃定,不觉一愣,但很快又笑了起来,说道:“就算是军队又如何?有刘某在,断不会让他们得逞!老丈,你可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再来?”

    这只是一个小部落,就算全部吃下,又能有多少油水?那伙人不敢欺负大部落,却只敢找上这种小部落,说明他们的力量也极其有限,或许只是哪个不开眼的旅帅私底下所为。别看眼前是个小部落,但凡能够拉得开弓的,都是合格的战士,认真组织一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听了刘子秋的话,图木鲁并不见一丝喜悦,依旧忧心忡忡地说道:“他们明天早上便至。”

    拓跋千玉却高兴地跳了起来,大声说道:“放心吧,我阿哥很能打的!到时候,一定让他们好看!快,现在先帮我搞点羊奶过来!”

    刚看到拓跋千玉时,图木鲁还以为她是刘子秋从别处掳来的姑娘,直到听她叫刘子秋“阿哥”,这才放下心来,脸上也有了笑容,至少说明刘子秋真的和那些人不是一伙的。

    图木鲁立刻转身吩咐人去取羊奶,并邀请他们二人进帐休息。刘子秋听不懂他们的话,哪里知道拓跋千玉已经“得寸进尺”,将“子秋哥”进一步升级成了“阿哥”。

    小部落虽然遭了白灾,但牧民们款待远方来客的热情却丝毫不减。刘子秋和拓跋千玉刚刚坐定,早有人端上了金黄的烤全羊、清澈的马奶酒,扑鼻的香气令人垂涎欲滴。

    拓跋千玉拿过一碗羊奶,把两个小家伙从怀里取出来,笑嘻嘻地说道:“来来来,妈妈喂你们喝奶。”

    刘子秋见状哈哈大笑。

    图木鲁却神情一呆,喃喃说道:“天意啊,果然是天意!”

    拓跋千玉奇道:“老丈,你说什么?”

    帐篷里还有几个人,在部落中都有一定地位。他们听了图木鲁的话,纷纷挽起袖子,在他们的小臂上都刺着一只豹头图案。原来,豹便是他们部落的图腾。

    图木鲁忽然拜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朝天祷告。

    刘子秋诧异道:“他在说什么?”

    拓跋千玉掩嘴笑道:“老丈说了,上天怜悯,派你来拯救他们,你就是他们的守护神!”

    消息很快传了出去,整个营地都沸腾了,欢呼声此起彼伏。帐篷外面燃起了一堆篝火,十多对青年男女围着篝火载歌载舞。跳舞的十多个女孩子都是部落里的待嫁少女,明天就可能成为别人的奴隶,而刘子秋的出现给了她们希望。

    拓跋千玉更加兴奋,硬拉着刘子秋加入了跳舞的人群。舞蹈简单粗犷,颇具异域风情。刘子秋初学,动作稍显笨拙,却不妨碍他成为场中的焦点。

    这场狂欢一直持续到深夜,众人才在刘子秋的一再要求下,意犹未尽地各自散去。明天说不定会有一场恶战,刘子秋必须让大家保持足够的精力。

    图木鲁把营地里最大的一顶帐篷让给了刘子秋,拓跋千玉却毫不客气在钻了进来。理由很简单,那两只小家伙太淘气,她一个人照顾不过来。这两只金钱豹幼崽在图木鲁族人心中有着特殊的地位,他们是不敢随便碰的,也只有刘子秋和拓跋千玉自己照看了。但那两只幼崽太小,连眼睛都睁不开,哪里又算得上淘气呢?

    明知道是拓跋千玉找的借口,刘子秋却也不好赶她出去,只得往里面挪了挪,给她让出些地方。拓跋千玉却趁机挤了过来,比往利晴天还要大胆主动得多。

    因为明天有事,刘子秋没敢多喝酒,但马奶酒后劲十足,他也微微有了一点醉意,再闻着一股股若有若无的少女体香,饶是他定力深厚,也不免有些心旌摇荡,只得闭眼假寐。

    拓跋千玉轻轻捅了捅刘子秋,小声说道:“阿哥,你快看对面那顶帐篷,帐门可一直给你留着呢。”

    刘子秋知道装不下去了,索性坐了起来,果然见到对面一顶帐篷帐门大开,不由奇道:“你怎么知道是留给我的?”

    拓跋千玉“格格”娇笑道:“你却不晓得他们的习俗,他们会用最好的东西招待最尊贵的客人。你吃过了烤全羊、喝过了马奶酒、欣赏了最美丽的舞蹈,还差一件事没做。”

    刘子秋越发好奇起来:“还差什么?”

    “那顶帐篷里是他们部落最美丽的两位姑娘,等着陪你过夜呢。”拓跋千玉忽然用力一推刘子秋,嗔道,“怎么,没想到吧?你还不快点过去!”

    拓跋千玉说这番话的时候已经有一股浓浓的醋意。

    刘子秋佯作不知,呵呵笑道:“这好办。只要我不过去,他们还能来强逼我不成?”

    “你以为这样,你就能够躲得掉?”拓跋千玉嘴角浮出一丝狡黠的笑容,缓缓说道,“其实你应该感谢我。”

    刘子秋诧异道:“感谢你?为什么?”

    拓跋千玉得意道:“你要是不过去,她们就会主动过来。”

    “啊!还有这种事!”刘子秋有点紧张起来。他虽不是柳下惠,但在这种事情上,却也不肯太过随便。

    拓跋千玉看到刘子秋的窘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说道:“有我在这里陪着你,她们自然就不方便过来了。你说,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刘子秋一愣,如果小部落真有拓跋千玉所说的这种习俗,那还真是这么回事,不由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我看你挺喜欢那两只小家伙的,就把它们都送给你吧。”

    “哼!”拓跋千玉娇嗔道,“那两只小家伙本来就有我的份,这算什么感谢!”

    刘子秋也觉得有些勉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那你自己说,想要什么感谢?”

    “我要你亲我一下!”

第18章 暴力千玉

    “亲……唔……”

    刘子秋吃惊地张开嘴,话还没有说出来便被一张又软又湿的红唇堵上了。堂堂大英雄竟然被一个小女子强吻,刘子秋一时哭笑不得。

    胡人做那件事的时候往往不避儿女,耳闻目染之下,少男少女们无论生理还是心理,大多早熟。在拓跋千玉心中,这并不是什么羞人的事情。只是她没有“实战经验”,并不知道进一步的动作,否则刘子秋还真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把握得住。

    当刘子秋还目瞪口呆的时候,拓跋千玉已经转过身去,轻轻擦了擦薄唇,小声嘟囔道:“看他们都喜欢这样,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嘛。”

    刘子秋瞬间石化,摇头说道:“现在好了吧,快睡吧。”

    拓跋千玉却道:“这是我亲你,不是你亲我,不算!”

    这小妮子简直是在玩火!刘子秋暗暗苦笑,只得劝道:“明天还有大事要做,你总不能让我人困马乏去和人打吧。”

    “那好,明天你一定要补给我,不许耍赖!”

    拓跋千玉转回头,小脸涨得通红,仿佛要滴下血来,原来小妮子也知道害羞,并非全无感觉。

    “行,绝不反悔。”刘子秋不觉好笑,连连点头。明天的事谁又能知道,先对付过眼前再说。

    拓跋千玉却苦着脸说道:“可是,我睡不着。”

    刘子秋说道:“这好办。你闭上眼睛,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还没等刘子秋念到第三遍,小丫头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这一夜她也疯得厉害,其实早就困了。

    ……

    第二天一早,刘子秋就把部落里的青壮男子都组织起来。这些人自幼练习骑射,马上功夫都不错,只是没有人敢领着他们与大隋军队相抗而已。昨天见到那两只金钱豹幼崽,这些人就把刘子秋当成了部落守护神的化身。有了刘子秋的统一指挥,大家明显多了些底气,握着长弓和弯刀的手,也更加坚定了。

    部落里拉得开弓的青壮和少年共有一百五十多人,刘子秋把他们分成三队。一队跟着他守在营地里,另外两队则分别由图木鲁和拓跋千玉领着,埋伏在营地两侧。

    直到正午,远方的地平线上才出现了一队骑兵。这队骑兵不过二十多人,看领头那人的装束,果然是个旅帅。骑兵在旷野上移动的速度很快,只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近前。那名旅帅高声喝道:“老爷让你们准备的东西齐了没有?”

    不等他们的向导翻译,刘子秋已经策马上前,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强抢民女,勒索民财,眼里面难道就没有王法吗?”

    那名旅帅见到刘子秋也是隋军装束,微觉诧异,但也只是愣了愣神,旋即笑道:“王法?在这里,我家大人的话就是王法!喂,兄弟,你是哪来的!”

    刘子秋“呛啷”一声拔出腰刀,指着那名旅帅,冷笑道:“好大口气,不知道你到了张大将军面前,也敢这样说吗?”

    “张大将军?”那名旅帅突然放声大笑,“你是说张寿吧。他如今自身难保,在我面前屁都不是!”

    刘子秋心中“咯噔”了一下。他对张寿的印象还不错,难道这短短的几天,张寿就得罪了杨广,被罢官免职?他心念急转,脸上却已经恢复了平静,连忙拱手道:“哦,这么说,你家大人位高权重,犹在张大将军之上啰?”

    那名旅帅见刘子秋似乎有些服软,得意起来,头已经昂到了天上:“我家宇文大人便是西海太守。小子,你若是识得时务,何必投奔我家大人,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刘子秋知道西海太守是宇文敬,再看那名旅帅,果然有些面熟,好像是宇文敬身边的亲随。这样看来,他们并非什么马匪假扮,而是真的大隋军队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刘子秋昨天的猜测就很好解释了。杨广生性多疑,各郡太守所能掌握的兵马极其有限,所以宇文敬也只敢欺负这些小部落了。

    但有一点让刘子秋想不通。张寿身为大将军,无论官位还是手中的兵权,都远远超过宇文敬。而宇文敬的手下却敢公然藐视张寿,难不成张寿真的犯了什么大罪?

    那名旅帅见刘子秋默不作声,以为刘子秋真的被他的话打动,越发得意起来:“怎么样?想通了吗?”

    “恩,想通了!”

    说完,刘子秋一声冷笑,手腕一抖,腰刀闪着寒光飞掷出去,正中那名旅帅坐下战马的脖子。战马“扑”的倒在地上,将那名旅帅掀了下去。刘子秋的动作就是命令,跟在他身后的五十多人一齐发动,箭如飞蝗,向这队隋军骑兵射去。

    刚才刘子秋和那名旅帅有说有笑,这些骑兵也渐渐放松了警惕,根本没有想到刘子秋会突然下手。猝不及防之下,当场被射杀过半。也有几个机灵些的,见势不妙,拨马便走。但走不多远便听一声号角,从左右两边各杀出一支伏兵。

    论起骑射,游牧民族占有天生的优势,这队隋军骑兵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而刘子秋下的命令竟是不留活口,全部射杀,包括那名当地向导。

    这队隋军骑兵明显都是汉人,是刘子秋的同胞,但来自后世的刘子秋可没有那种狭隘的民族观念。在他心中,汉人也好,羌人、鲜卑人、突厥人也罢,只要生活在中国的这片土地上,那就都是中国人,都是华夏子民。

    不管是成年人还是小孩子,都是学坏容易学好难。这些隋军骑兵或许曾经只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但他们在宇文敬的带领下,已经变成了欺压百姓的恶魔,什么坏事都可能做得出来。现在,他们欺压的只是这个不知名的小部落。等将来他们羽翼丰满,还会去欺压其他部落,甚至是其他汉人。对于这些人,刘子秋从来不会手软。

    那名旅帅最先摔倒在地,却也因此救了他一命,没有被乱箭所伤,其实这也是刘子秋有意为之。因为他的话里隐藏着许多秘密,刘子秋想从他口中探知一二。否则,以刘子秋的身手,一刀飞掷,绝对可以将他扎个透心凉。

    这边打扫完战场,不远处设伏的两队人马也回来了,跑在最前面的居然是拓跋千玉。这也难怪,雪豹的脚力不是一般的快。令刘子秋吃惊的是,雪豹的脖子下面竟然系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这应该是拓跋千玉的战果。

    拓跋千玉的骑射本领,刘子秋是见识过的,否则也不会放心让她独领一队。刘子秋真正吃惊的是,这小妮子居然还有暴力倾向。羌族女子都如此骁勇,男儿就更可以想像了。这样一个好战尚武的民族,如果不能为朝廷所用,终将成为朝廷的大敌!虽然刘子秋想要取朝廷而代之,却也不可不防。

    那名旅帅很快被五花大绑,推进了帐篷。看着端坐中间的刘子秋,他想不明白。同样是大隋的旅帅,同样是汉人,怎么就成了这个小部落的首领了?帐篷里那个老者和其他人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还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姑娘亦步亦趋地伺候着。

    这个部落里的人不懂汉语,刘子秋只能亲自审问。他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短刀,一边淡淡地问道:“说,叫什么名字?”

    那名旅帅早没了刚才的嚣张模样,跪在地上叩首道:“将军饶命。小人江达,是西海郡太守宇文大人……”

    “宇文敬?他也配称大人。”刘子秋挥了挥手,冷笑道,“说吧,你们都做了哪些坏事!”

    江达连连点头道:“将军说的对,宇文敬那厮不配。小人都是受他指使,身不由己啊,还望将军明鉴!”

    原来,宇文敬当上了西海太守,便带了一干亲随搬进了威定城。西海郡既不同于边郡,也不同于内地诸郡,这里没有设置鹰扬府,但宇文敬手中却握有一支两千人的兵马。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众亲随也都升作了校尉或者旅帅。

    威定城就是原先吐谷浑的王城伏俟城,规模虽比不上长安、洛阳的繁华,在这西北边陲却也是首屈一指了。因为处在丝绸之路的要道上,城中店铺林立,酒肆、青楼随处可见,昔日的王宫也改成了太守府。

    按说这样的条件,宇文敬也该满足了。只是杨广为了表示自己的宽厚仁慈,下令诸军不得骚扰城中百姓,还将慕容伏允留在城中的妻妾儿女都携往中原。偌大个王宫其实空空如也,让志得意满,正准备大肆享乐的宇文敬颇为失望。

    校尉步勇当时便献了个计策,说吐谷浑兵败,西海各部落定会闻风丧胆,何不派兵向他们讨些财货女子,也好让弟兄们快活快活。宇文敬本来只是个市井无赖,自然一拍即合,派了几路人马往各部落索取牛羊女子。当然了,这些都是江达的一面之辞,只怕他也没少在其中推波助澜。

    不过,有一点刘子秋却猜着了,宇文敬虽然胆大包天,却也不敢向那些大部落下手,柿子只捡软的捏,周围能够找得着的小部落都受了他们的恐吓,今天正是收获的日子。只是江达不曾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全军覆没。

    刘子秋听到这里,忽然面色一沉:“那你说说看,张大将军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9章 还债

    江达慌乱地摇着头:“不,不,我不知道。”

    刘子秋冷笑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了!”

    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社会,一个小小的旅帅敢对当朝大将军不敬,并且公然招揽他的属下。刘子秋如果相信江达的话,那才叫见鬼了。要想让江达招供,刘子秋有的是刑讯逼供的手段,但他选择了更直接的办法。

    “我数到三,如果再听不到想要的答案,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一!二!……”一把短刀顶在江达的咽喉,刘子秋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仿佛来自地狱。

    “我说,我说!”江达贪生怕死的性格早就被刘子秋看穿,他终于撑不下去了,连声求饶,“求求你,我说了以后,你千万不要杀我。我上有八十岁的……”

    刘子秋不想听他在这里拽戏文,手中短刀向前轻轻一递,锋利的刀尖刺破了他的喉咙,一点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

    江达只感到一股透骨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战战兢兢地说道:“别,别,我说,我说。张,张大将军被宇文大人,噢,不,是被宇文敬扣押了。”

    太守扣押大将军,这个消息太令人震惊了,刘子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厉声问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宇文敬派人传话给张大将军,说是有要事与他商议。宇文敬却在太守府内设下伏兵,张大将军和他的亲兵刚刚进去,便被宇文敬给抓了起来。宇文敬担心有变,所以今天只派了小人和这三十多个兄弟出来,没想到第一站就……”

    刘子秋摆了摆手,打断了江达的话,皱眉问道:“宇文敬想要干什么?他想要造反吗!”

    “小,小人不知道。”

    “嗯?”

    “小,小人真的不知道啊。哇……呜……”

    一个大男人竟然当众哭了起来,还传来一股骚味,这家伙竟然还尿了。刘子秋鄙夷地扫了江达一眼,轻轻挥了挥手。早有两名壮汉上前,拖起江达便走。江达面如死灰,浑身颤抖,连求饶的勇气都没有了。片刻后,帐外传来一声惨叫。

    刘子秋审问江达用的是汉语,只有拓跋千玉听得懂。她年纪虽小,但作为拓跋木弥的女儿,见识过党项内部的尔虞我诈,自然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不由朝图木鲁做了个手势。图木鲁等人会意,一齐施礼,躬身退出了大帐。

    这场战斗在刘子秋的指挥下,轻松地全歼了江达和那队骑兵,而部落里的牧民却无一伤亡。以豹为图腾的牧民们更加认定刘子秋和拓跋千玉就是上天派给他们的守护神,对他们的命令自是无条件执行。

    直等帐内再无第三个人在,拓跋千玉才走到刘子秋面前,轻声说道:“阿哥,你现在还要回军营吗?”

    “当然要回去!”刘子秋认真地点了点头,把短刀递还给拓跋千玉,轻声说道,“谢谢你。”

    此次出来,刘子秋把陌刀留在了军营,刚才那把腰刀飞掷出去,随着江达那匹战马一起摔在地上,竟然折断了,只好借了拓跃千玉的短刀。这把短刀是拓跋千玉随身之物,上面镶嵌着各种名贵的宝石,并非寻常匕首。

    拓跋千玉却不肯接,摇头说道:“阿哥,你赤手空拳回去,太危险了。这把刀,你留着防身吧。”

    “放心吧,就算是龙潭虎穴,我刘子秋也闯得过去!”没想到这个崇尚暴力的小妮子竟然关心自己的安危,刘子秋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你拿着吧,再帮我做一件事!”

    听说能够帮助刘子秋,拓跋千玉顿时兴奋起来,马上接过短刀,挺起胸脯说道:“阿哥你说,不行我还可以请哥哥他们帮忙!”

    刘子秋笑道:“那倒不必。你告诉图木鲁,请他去联络那些受宇文敬欺压的小部落,让大家做好准备,以防不测。”

    宇文敬扣押张寿,究竟是出于杨广的示意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刘子秋并不清楚。但江达和三十多名隋军士兵无故失踪,宇文敬见不到他们回去,肯定会找那些小部落要人。

    “就这么简单?”拓跋千玉满脸的不在乎,却惦记着另外一件事,“你可别忘了,你昨天还欠我一次……”

    刘子秋二话不说,一把抱住拓跋千玉,低头吻了下去。这一吻霸道之极,不仅侵入进去,而且含着她的香舌着意吮咂。拓跋千玉何曾有过这种经历,只觉得一股异样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整个人都酥了,软倒在刘子秋怀里,喉咙里“嗯嗯唔唔”也不知道哼些什么,眼神早已迷醉。

    就在这里,刘子秋却突然放了手,一边朝帐外走去,一边说道:“欠你的已经还了,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拓跋千玉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刘子秋已经挑起了帐门,连忙喊道:“阿哥,你等等!”

    刘子秋身在这里,心思早就飞回了军营,有些不耐烦起来,沉声说道:“还有什么事!”

    拓跋千玉一声唿哨,帐外传来“的的”的马蹄声,却是雪豹出现眼前。拓跋千玉纤手一指,说道:“借给你!”

    雪豹日行千里,是拓跋千玉最心爱的伙伴,等闲都不许别人碰它,现在却舍得借给刘子秋。刘子秋想到刚才误会了拓跋千玉的意思,心下歉然,张嘴想说点什么,终于没能说出来,只是咬一咬牙,纵身跃上马背,扬鞭而去。

    身后,拓跋千玉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记住,你又欠了我一次!不,是两次!”

    刘子秋在马背上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下来,心中哀叹一声,看来这个债还不完了。

    ……

    三月的西北仍然一片冰天雪地,江南却早已经草长莺飞,绿意盎然,钱塘江畔的长山村也焕发出勃勃生机。

    两个月的功夫,已经足够让昔日的小村庄完成一次华丽的转身,如今的长山村堪比一座小镇。

    村民们已经由七十八户发展到了整整四百户,除了当初并过来的那二十多户,其他人都是花云利用补足府兵员额的机会迁过来的。这还是花云不想吃相太难看,给郭文庆他们留了六百员额。现在村子里的所有人家,都属于军户了。

    军户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得到朝廷分配的田地,而且不用缴粮纳税。正因为有了这样优厚的条件,长山村才能一下子吸引这么多的百姓前来落户。

    四百户人家,需要盐官县提供六千亩土地,这本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但谢家在江南的能量不容小觑。经过谢蕴的一番运作,魏征竟当上了盐官县令。有了魏征坐镇盐官,再多的土地也不成问题。

    小村庄得以长足发展,还得益于江南运河的开通。出了长山村向北再走上两里多路便是钱塘江,魏征组织人在江边修建了三座码头。这里不仅是长山车马行的总店所在地,也是运河边一个重要的货物集散地。

    长山村经过扩建,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靠近运河码头,包括货栈、客栈、各类商铺、酒肆。遵循刘子秋临走时的交代,这里所有的店铺都是只租不售。随着运河水路的日益繁忙,在不久的将来,这些店铺带给村民的收益会十分可观。

    另一部分则以原来的村庄为基础,那里是村民们的居住区,进去都有士兵把守,外人不得擅入。这些士兵既是长山村的村民,也是余杭鹰扬府的府兵,都是正儿八经的大隋军人。这里的守卫比县城还要严密。

    这片居住区已经成为一个独立的系统,因为外人难以进入,所以也没有人知道这里究竟真正有多少府兵。有了谢家的支持,钱粮不再有问题,长山村为所有的适龄男子都配备了衣甲军械,全部动员起来,就是一支一千人的军队。而且这支军队装备精良,光战马就有两百匹之多,拥有整个江南独一无二的骑兵部队。

    这支军队现在就由李靖亲自训练和指挥。李靖现在的身份是余杭鹰扬府的校尉,指挥和操练府兵本来就是份内之事。如今花云已经完全掌控了余杭鹰扬府的局面,李靖也不需要天天守在那里,大多数时间倒呆在长山村。

    随着大量村民的迁入,村子里也修建了许多新宅子,最大的那两座宅院便是刘子秋和李靖的家,并不是他们生活奢靡,而是他们两家人口最多。这两家比邻而居,每当李靖出门操练士兵的时候,张出尘便会来到隔壁陪高秀儿闲话。两个人都是身怀六甲,早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

    今天,张出尘又像往常一样来到刘家,只见高秀儿正坐在院子里默默出神,不由笑道:“怎么,又在想刘兄弟了?”

    高秀儿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转眼已是三月,也不知道西边的战事如何了,叫我怎能不担心。”

    正说话间,忽见萧大鹏从外面闯了进来,大声说道:“嫂子,你快躲一躲,那厮又来了!”

第20章 闲言碎语

    高秀儿面色一沉,喝叱道:“花将军不仅是你的长官,也是子秋的好兄弟,你怎能出言无状!还不快把他请进来!”

    “我……你……唉!”萧大鹏满脸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张出尘皱眉道:“他好像怨言不小啊。”

    高秀儿冷笑道:“就他那点小心思,哼!”

    当初高秀儿游落到小渔村的时候,幸得大牛娘收留,二叔公萧昕对她也颇为照顾。但萧大鹏每次遇到她都如见鬼魅,避之犹恐不及。直到高秀儿恢复了本来面目,萧大鹏看高秀儿的眼睛才有了变化。等刘子秋从军远走之后,他更是大献殷勤。只是萧大鹏越这样,高秀儿对他越是厌恶。

    “二嫂!俺有好消息要告诉你!”说话间,一身戎装的花云已经大步走了进来,抬眼正看见张出尘,不觉一愣,连忙拱手道,“原来李夫人也在。”

    张出尘笑着回礼道:“花将军,又来换药啊。”

    当日被杨家一路追杀,花云全身大大小小受了二十多处伤,有枪伤,有刀伤,还有箭伤。但是所有的救治他只信任高秀儿一人,并不肯让其他人经手。现在伤已痊愈,不过每隔五天还要来换一次药,据说是为了防止落下疤痕。

    “三弟,随我进来吧。”高秀儿站起身,朝屋内走去。

    这处院落虽大,却也不像那些豪门要分个内宅外宅,只是三间正屋两排厢房而已。高秀儿带着花云进的却是自己的卧房,香草叉腰拦在门外。换药的时候任何人不得入内,就连自幼跟在高秀儿身边的香草都不能进去。

    三月的江南,天气已经转暖,屋子里却还生着火炉,将高秀儿的俏脸映得通红。

    花云早已除去衣甲,裸露着上身趴在床上,粗声说道:“二嫂,快帮俺看看,后背的疤痕也应该消了吧。”

    高秀儿一边抹药,一边赞叹道:“少林黑膏果然是疗伤圣药,几乎看不出来了。”

    花云神色一黯:“那就是说,还能看出来一些了。”

    高秀儿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一下,“格格”笑道:“你呀,这话也就在嫂子面前说说,要是传出去,一个大男人还怕身上有伤疤,岂不让人笑掉大牙!你看你二哥,身上那伤……”

    “二嫂,你又笑话俺。”花云说话的语气竟似有些撒娇。

    高秀儿面色一正,说道:“嫂子可不是笑话你,你一个在城里,凡事都要小心点。”

    花云已经坐了起来,一边穿衣一边说道:“放心吧,董超现在被俺拿得死死的,掀不起大lang来。”

    董超的品级虽然高于花云,可惜手上没有兵权,许多事情还需要求着鹰扬府。前些日子,谢家运作魏征担任盐官县令,董超没有丝毫阻拦,便有向花云示好的意思。毕竟他在花云初上任时做过手脚,现在该想办法补救了。

    “知人知面难知心。很多人当面笑脸,背后动刀子,还是小心些好。”高秀儿摇了摇头,忽然问道,“对了,你说有好消息要告诉我,是什么好消息?”

    花云抚掌道:“哎呀,你不说,俺差点忘记了。朝廷传来捷报,西边打胜了!”

    高秀儿一阵惊喜,连声问道:“可有你二哥的消息?仗打完了,他也快回来了吧?”

    “这个,朝廷的战报上没有提到。”花云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不过,原来管着俺和二哥那个旅帅,好像因功封了校尉。以二哥的身手,应该不会有事的。”

    “这样啊。”高秀儿微微有些失望。

    花云虽然嘴上说已经拿住了董超,心中其实没底,也不敢离开鹰扬府太久,又和高秀儿说了会话便拱手告辞,快到院门的时候却又回头说道:“二嫂,别人送了许多礼物给俺,回头俺派几个人拉过来。”

    整个江南只有这一座鹰扬府,可谓奇货可居。当初查抄吴郡王家的时候,太守任彦威也不得不上余杭来搬兵。现在,鹰扬郎将换了新人,各郡太守虽然品级高于花云,却纷纷主动前来交好。这些日子,丹阳、毗陵、历阳、宣城、吴郡、新安、遂安、会稽等郡太守都派人送来了厚礼。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应有尽有。花云只好武艺,用不着这些东西,最好的去处自然是转赠给高秀儿了。

    高秀儿却笑道:“三弟,这些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将来娶媳妇用吧。回头嫂子给你说个好人家的女儿。”

    花云也涎着脸道:“那敢情好,只是要和嫂子长得一样漂亮才行!”

    “贫嘴,找打!”高秀儿作势扬起手,嗔道,“还不快走!”

    花云呵呵笑着,策马而去。高秀儿看着他的背影,竟似有些失神,半晌方才幽幽一叹。

    张出尘一直在院子里,看到高秀儿反常的举动,有几丝担心,悄声劝道:“妹妹,你说话做事也该小心着点,要是有人传到刘兄弟耳朵里,恐怕……”

    “姐姐放心,妹妹身正不怕影子歪。再说了,子秋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高秀儿并不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只是想起刘子秋,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知他要何时才能回来。”

    张出尘见高秀儿如此说,却也不便再劝,只是心中却平添了几分忧虑。张出尘生世坎坷,见多了各式各样的男人。就连李靖看上去非常平和的性格,在江都渡口遇见张仲坚时,也忍不住想要动手。高秀儿经常与花云独处一室,刚才那番话又有些打情骂俏的意思,如果传到刘子秋的耳朵里,还真不能保证闹出什么事来。

    此时,千里之外的刘子秋正陷入一场混战。

    ……

    大隋驻守西海的军队共有四万人,除了原来跟随张寿屯扎泥岭的军队以外,后来又补充了一万多人,都是从全国各地临时征调的府兵。军队的驻地也已经从泥岭迁到了西海湖边上,一溜排扎着数十座连营。

    这些府兵本来就不是什么精锐,军纪更是差强人意。张寿治军严谨,他本人在军中时还好一些。自从三天前,张寿接到宇文敬的邀请前往定威城议事,营中就开始乱了起来。随着张寿一去不返,军中没了主将,将士们益发散漫了。如今的军营中听不到鼓角争鸣,也看不见出操演练。喝酒赌钱、打架斗殴却是随处可见,甚至有人将娼妓带入营中留宿。

    柳郁当上了校尉,算是正式迈入了武官的门槛,而刘子秋和一众老兄弟也纷纷升了职。除了刘子秋外,桂海求也当上了旅帅,其他人要么做了队长,要么做了伙长,不过仍在柳郁麾下。

    整个军营中,就算他们这一群人的军纪最好了。毕竟他们真正上过了战场,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深知战争的残酷。宇文敬率领的那三千兵马的遭遇,更是一个惨痛的教训。

    军营乱成这样,柳郁免不了忧心忡忡。只是四万大军,除了张寿这个大将军以外,还有两名将军,十多名郎将,却也轮不到他来管。柳郁能做的,也就是管住自己的军营罢了。谁知道,就连这么简单的要求也难实现。

    就在今天中午,邻近一座军营里有个士兵喝醉了酒,硬要闯进柳郁的军营。把守营门的士兵自然不肯放他进去,双方争吵起来,恰巧被封海求看到。

    新官上任三把火,桂海求刚刚当上旅帅,正踌躇满志,哪容一个小兵在自己面前撒野,当即命人将那个醉酒的士兵绑了,一通鞭子下去,打了个皮开肉绽。

    醉酒的士兵虽然只是个伙长,但他姐夫唐逸却也是名旅帅。这唐逸正搂了一个鲜卑女子在营中胡天黑地,不提防小舅子闯了进来。见到小舅子被人打伤,做姐夫的自然暴跳如雷,再加上要堵住他的嘴,也只得违反军令,强自替他出头。

    唐逸当即点齐了人马,杀奔桂海求营中。当然了,大家都没有携带兵刃,这一点唐逸还是能把握住分寸的。军中打架斗殴本是寻常事,只要不出人命,动动拳脚棍棒,即使上司知道了,也不会有太多的惩罚。

    哪知道甫一交手,唐逸的兵便被打了个落花流水。一来他们人少。虽然同样都是旅帅,但桂海求这边却是满员,两百人一个也不缺。而唐逸的手下,有早就溜出营去了,还有的醉卧帐中,能召集起来的,满打满算,也不过刚刚过百。更重要的是,桂海求他们的操练一直就没停过,还是两个打一个,哪有不赢的道理。

    唐逸吃了亏,回去以后不甘心,又找来了几个与他交好的旅帅,各自点了人马,再来找桂海求大战。

    桂海求跟在刘子秋后面一段时间,胆子也渐渐变大了。看到唐逸搬来了救兵,他也连忙叫人。一件小事,最后竟发展成了三千多人的超级群殴。等柳郁得到消息,再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刘子秋回到军营的时候,斗殴正进入白热化的阶段,双方都杀红了眼,早忘记了规矩,有人甚至抽出了兵刃。

第21章 疑团

    刘子秋眼尖,老远便看出斗殴双方都是大隋的将士,其中还有自己朝夕相处的老兄弟们,不由大吃一惊,一边高喊着“住手”,一边策马狂奔过去。雪豹不愧是“龙种”,全力冲刺的速度堪比跑车,转眼便到了近前。

    这场群殴已经进入白热化,呐喊声、拳脚搏击声、痛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刘子秋大喊“住手”,又有谁听得见?就算有人听得见,也没人理他。

    刘子秋不会佛门狮子吼的功夫,要想制止这场群殴,唯有加入战团。事态紧急,刘子秋大喝一声,从马背上纵身跃起,直冲人群当中。

    乱阵之中,刘子秋也顾不得谁是谁,凡是离他近的,他便是一招擒拿手扣住对方,然后用力一甩,将对方掷出圈外。这种方法看似野蛮,用来制止乱斗却极其有效,只是需要一身神力。随着一抓一掷的反复动作,在刘子秋身边竟然空出了一大块地方。

    忽然,刘子秋看到队伍中寒光一闪,有一名士兵挥起钢刀,奋力劈向桂海求。刘子秋不敢迟疑,手腕轻轻一抖,一件暗器直射出去,便听“当”的一声响,那口刀竟断成两截。断刀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远远地飞过人群,直插入地,兀自晃个不住。

    “动刀啦!有人动刀啦!”正在斗殴的双方一片哗然,转瞬间又安静下来,现场死一般的沉寂,许多人后怕不已。

    大家都是当兵的人,对兵器十分敏感,在听到那一声撞击响时,便下意识地停了手。打架斗殴是一回事,动刀动枪又是另外一回事,谁也承担不起这样做所带来的严重后果。

    回过神来的桂海求恼羞成怒,一把拉过那名持着半截断刀的士兵,老大耳刮子扇了下去,骂骂咧咧地说道:“臭小子,打不过就动刀,算什么东西!”

    挨打的那名士兵已经吓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刚才杀红了眼,一不留神动了刀,如果追究起来,完全可以治他个兵变、谋反之罪,那可是要诛九族的。他上有老,下有小,不过是打了一架而已,又何曾想过这样严重的后果。

    突然,从那士兵身后冲出一个人来,照着桂海求当胸便是一脚,嘴里同样骂骂咧咧:“谁说打不过你们!刚才多少人被老子打得哭爹喊娘。大言不惭,去死吧!”

    那人出脚极快,桂海求又是猝不及防,“啊”的一声惨叫,向后便倒。只见人影闪动,一只大脚正垫在桂海求的后背上。桂海求一个踉跄,终于没有摔在地上。桂海求转头看时,却是刘子秋及时托了他一把。

    刘子秋也不理他,慢慢变下腰去,从地上捡起一件东西套在手腕上,嘴里唠叨着:“你们打架归打架,压坏了我的东西,可没处买去。”

    原来,刚才情急之下,刘子秋竟然将道信送他的那串佛珠抛了出去。道信送这串佛珠给他,是为了帮他消除戾气,压压性子,如果知道竟然被他当作暗器,大和尚估计要活活气死。不过这串佛珠却是好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击断了钢刀,佛珠却丝毫无损。

    踹了桂海求一脚的那人心中吃惊,他刚才用了暗劲,被他一脚踢中,没有半个月爬不起来。现在,桂海求却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双拳紧握,朝他怒目而视,好像没事人一样。肯定是刘子秋托住桂海求的那一脚消去了力道。

    但是那人自负甚高,今天这场群殴,桂海求一方始终占据着上风,直到他的加入,双方才陷入混战。现在看到刘子秋的身手,不禁起了好胜之心,抱拳说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在下文昊,欲与你一战!”

    “想单挑?以后有的是机会。”刘子秋摆了摆手,并不看他,转向桂海求皱眉问道,“闹这么大动静,就没人管?”

    张寿被宇文敬扣押,刘子秋是知道的,但军营里应该还有两位将军和十几位郎将,却任由这场大规模斗殴发展下去,显然极不正常。

    桂海求能够当上旅帅,实际上全是因为沾了刘子秋守住泥岭的光,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伙长的阶段,听了刘子秋的疑问,这才警觉起来,茫然问道:“对啊,为什么没有人管?”

    参与斗殴的士兵早已经安静下来,看到桂海求傻乎乎的模样,立时发出一阵哄笑。聚集在周围的人群忽然闪出一条道路,几名校尉走了过来,当先的正是柳郁。

    柳郁沉声说道:“某早就派人去禀报了张郎将和董郎将,但奇怪的是,他们两个竟然都不在营中。”

    军中斗殴本是家常便饭,各级军官都会刻意隐瞒。但大多斗殴只限于十几、二十人,至多也不会超过百人,像这样数千人参与的大规模群殴,绝无仅有。柳郁他们控制不住局面,也只能向上禀报。

    斗殴的双方分属张舒、董衡两位郎将管辖。董衡和姜彧本来都是宇文敬辖下的校尉,结果董衡升任虎牙郎将,姜彧还是继续当他的校尉。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董衡抱上了宇文家族的大腿,前程自然一片光明。宇文敬临阵脱逃,还不是高升做了西海郡的太守。

    却听那个自称文昊的士兵哈哈笑道:“我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不过,你要先和我打一场,我才告诉你!”

    刘子秋这才认真打量起文昊来,只见他弱冠年纪,身高在八尺上下,膀大腰圆,棱角分明的脸上虽沾了几丝血迹,却掩不住一丝英气,看他的衣着,似乎是个队正。年纪轻轻能够当上队正,倒也算个少年豪杰,武艺想必确实不差。

    只是刘子秋实在没功夫和他一较长短,正色说道:“十万火急,儿戏不得!你们可知道,张大将军被宇文敬扣押了!”

    这则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顿时激起一片波澜,围观的士兵顿时骚动起来。他们大多并非张寿的嫡系部下,甚至都没有见过张寿。但主将被人扣押的消息,还是给军心带来了巨大动荡。

    柳郁把脸一沉,喝问道:“刘子秋,大将军不是放了你一个月的假期吗?你又何从得到的这个消息!”

    刘子秋也知道惑乱军心,其罪非小,但事关重大,却也顾不得许多,拱手说道:“禀校尉,此事千真万确!刘某正是得了这个消息,才匆匆赶回来!”

    文昊一心想要和刘子秋较个高下,只因生性好武,其实他人极其聪明,能够分得出轻重缓急。听说张寿被宇文敬扣押,文昊也不再坚持和刘子秋比试的事情,想了想说道:“今晨该我当值,正遇见一队信使,说是传张大将军的将令,限郎将以上军官即刻赶到威定城。如果大将军真被宇文大人扣押,这其中可就大有蹊跷了。”

    柳郁身为校尉,竟然不知道营中的将领都已经去了威定城,感到的些不可思议,蹙眉道:“你能确定?”

    文昊点了点头,道:“其中有一个是张大将军的亲兵,我恰巧认识,就随便问了他几句,错不了!”

    除了董衡,其他的将军、郎将,刘子秋都不认识,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但有一点刘子秋可以肯定,以杨广多疑猜忌的性格,这些人当中只怕没有几个人是张寿的亲信。这些人当中,董衡现在就属于宇文一系的人,其他人既有属于杨家这边的,也有长孙晟、来护儿等人的旧部。杨广深通驭下之道,军中派系林立,就不用担心张寿会有什么不臣之举。

    如果说杨广仍然怀疑张寿有什么不轨企图,想要把他拿下,又担心在军中动手会激起兵变,这才派宇文敬秘密行事,也不无可能。但张寿已经被宇文敬扣押,即使他在军中还有几个亲信,也不会掀起什么大lang,就算要宣布新的主将人选,也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把其他将领都弄到威定城去。

    想到这里,刘子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就说明一个问题,张寿被宇文敬扣押,肯定和杨广没关系,难道是宇文敬真想谋反?刘子秋自嘲地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判断。一个临阵脱逃的家伙,借他十个胆子,恐怕也不敢揭竿而起。

    还有一种可能,宇文敬是在宇文述父子的授意下才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全面掌控驻扎西海的这支军队。自从杨素死后,宇文述便成了杨广跟前的第一宠臣,宇文家族也渐渐取代了杨家成为大隋最有权势的家族。要支撑这样一个大家族往往需要庞大的财力,而西海处于丝绸之路的要道上,掌控这支军队就等于掌控了丝绸之路,却也说得过去。

    不过,杨广历来对兵权抓得最紧,宇文家族对这支军队下手,无疑将触动杨广的逆鳞,与造反无异。

    宇文化及、宇文智及这对兄弟胆大包天,历史上就做出了弑君之举,只要机缘巧合,他们还真敢造反,但宇文家族现在当家作主的仍然是宇文述。宇文述这人虽然喜欢拍马逢迎,却也有些真本事,最重要的是,他对杨广足够忠心,却没有造反的理由。

    处处疑团,刘子秋越想越不得明白,索性咬牙说道:“不行!我要去威定城,一探究竟!”

第22章 抱团取暖

    三月的西北荒原,白天已经颇为暖和,但入夜之后依然寒风彻骨,西海湖面上厚厚的冰层仍未融化,在皎洁的月色下闪着奇异的光芒,仿佛荒原上的一粒明珠。湖畔,两骑马飞驰而过,远处不时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打破了宁静的夜空。

    月光下,前面一匹马身上的杂色斑点依稀可见,正是龙驹雪豹,骑在马背上的刘子秋倒拖着陌刀,面色凝重。后面那匹马奔跑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极限,却还是落后雪豹半个马身。马上的骑士手提长槊,竟是一心要和刘子秋比试的文昊。

    张寿被宇文敬扣押也好,众将领被诓进威定城也罢,都是上层之间的事情,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够过问的,柳郁本不同意刘子秋前往威定城。但是刘子秋带回的消息和文昊提供的情况很快在军中传了开来,弄得三军人心惶惶,大家都迫切想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答案就在威定城中,只是如今的威定城已经不亚于龙潭虎穴,尽管桂海求和一众老兄弟吵着要和刘子秋一起去,但刘子秋知道他们身手平平,还不如自己独闯来得容易。唯有文昊仗着一身武艺,坚持同往。

    军营在西海湖的东岸,虽然西海湖上还结着冰,但毕竟已是三月,有些地方的冰层开始变薄,在上面策马夜行十分危险,只能绕湖而走。

    阵阵冷风吹过,刘子秋渐渐冷静下来,忽然一勒缰绳,拨马奔向西南。紧紧跟在后面的文昊一愣,旋即追了过去,大喊道:“刘旅帅,走错了!”

    刘子秋头也不回地答道:“没错,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大半夜的,文昊闹不懂刘子秋要去哪里,却也没有多问,只管策马相随。

    ……

    已是深夜,图木鲁的营地仍然热闹非凡。整个营地比原来扩了近二十倍,新搭建的帐篷随处可见。营地附近的一大片空地上,来自十三个不同部落的上百对青年男女正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每次部落之间的聚会对他们来说,都是寻找伴侣、谈情说爱的好机会。尽管这一回,他们的部落面临着巨大的危机,但他们还是不愿放弃这样难得的机会。

    青年男女们尽情欢歌的时候,十三部落的首领也齐聚在图木鲁的大帐。说是大帐,其实与普通牧民的帐篷并没有什么区别,十三个部落首领再加上他们的侍卫,分列两旁,将一个小小的帐篷挤得满满当当。端坐在上首的,赫然正是党项公主拓跋千玉。

    拓跋千玉轻轻抚弄着怀里的两只金钱豹幼崽,漫不经心地扫了众首领一眼,淡淡地说道:“情况就是这样,抱不抱成团,诸位自己拿个主意吧。”

    受到宇文敬勒索的小部落远不止这十三个,但时间仓促,图木鲁能够联系上的也只有这十三家。今天是宇文敬约定“收货”的日子,一大早,各部落首领就在营地里等着宇文敬派来的人,结果却等来了图木鲁的信使。图木鲁的信很简单,只说他得到贵人相助,不用再惧怕宇文敬了,如果你们不想受宇文敬的欺压,就都迁到他的营地来共商大计!宇文敬确实索取得太多,已经令这些部落难以承受,既然图木鲁有办法可以摆脱困境,大家自然也想来碰碰运气。

    等他们来了之后才知道,宇文敬派出的那名旅帅、向导和三十多个士兵都已经成了箭下之鬼,而端坐大帐中央的那个美貌少女竟然就是图木鲁所说的贵人之一。

    拓跋千玉提出的解决办法还是刘子秋临行时教给她的,叫做抱团取暖,本着自愿原则,将这些小部落联为一体,组成一个新的部落。十三个部落当中,最多的也不超过两百户,少的不过几十户,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只有任人宰割。但是,一旦这十三个部落联合在一起,立刻就会超过一个中等部落的规模,再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其他首领还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图木鲁已经抢先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伏俟城里的隋人欺我太甚!我部族上下,誓与他们相抗到底,唯姑娘之命是从!”

    伏俟城就是威定城,当地人仍然喜欢延用它的旧称。不过,图木鲁并未视所有隋人为仇敌,至少刘子秋这个隋人就是上天派来帮助他们的。自从杀了江达和那三十多个隋军士兵,图木鲁就已经没有了退路,唯有多拉几个人下水,才能保得族众安全,所以他坚定地站出来支持拓跋千玉。

    不同的部落有不同的图腾,这十三个部落中竟有八个部落以豹为图腾,他们都听图木鲁说过,刘子秋和拓跋千玉就是豹神的化身,虽然还有些将信将疑,但对于组成一个大部落,并不十分抵触。

    其他五个部落却是以狼为图腾,对拓跋千玉也就没有多少敬畏,甚至还心存警惕,担心她是和图木鲁联合起来,想要吞并自己的部落。但拓跋千玉的提议确实是对抗宇文敬最为有效的办法,又令他们有些心动。

    众人患得患失,都板着脸,不说话。

    短暂的沉默之后,一个健壮如牛的汉子忽然站了起来,声若洪雷:“部落合并亦未尝不可,只是合并以后,谁来做这个新部落的首领?是你图木鲁还是那个女娃娃?”

    这汉子叫角里延,也是一个无名部落的首领。他的部落是以狼为图腾,部落里有牧民一百六十多户,几乎是图木鲁部落的两倍。角里延力大无穷,骁勇好斗,就连慕容伏允也听说过他的名字,将他召入军中,刚刚从车我真山回来。

    正因为见识过了大隋的军威,心存忌惮,否则以角里延的火爆脾气,断不肯受宇文敬的勒索。拓跋千玉提出的办法他并不反对,只是要他奉年迈的图木鲁甚至那个年幼的女娃娃为首领,却万万不肯。

    其实,角里延的疑问也是其他各部落首领最为关心的,大家的目光都停留在图木鲁和拓跋千玉二人的身上。随着年龄的增长,图木鲁早已经没有了争雄之心,以他的实力也不可能去争夺新部落首领的位置。但下意识间,他还是看向拓跋千玉,似乎想要征询拓跋千玉的意见。

    拓跋千玉虽然年纪不大,但经历过党项内部的各种勾心斗角,面对眼前的局面她丝毫没有慌乱,只是淡淡一笑,反问道:“那么,依照你的意思,谁来做这个首领更加合适呢?”

    角里延挥了挥拳头,冷笑道:“自古力大为王!”

    拓跋千玉哈哈笑道:“野牛力气最大,可它还不是成了虎豹狼虫口中之食?”

    “你!”角里延一时气结,咬牙切齿,半晌方道,“不管怎么说,要想合并成一个部落可以,但只能让武艺最高的那个人做新部落的首领!”

    角里延对自己的武艺信心满满,他说这番话就是想当新部落的首领。而且他部落的实力在这些人中间也是数一数二的,他觉得自己完全有这个实力做新部落的首领。

    此话一出,另外四个以狼为图腾的部落首领也纷纷附和,图木鲁等人却面带忧色。从牧民总数上来讲,以豹为图腾的部落是占多数的,但角里延威名在外,恐怕八个部落中,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如果角里延当上了新部落的首领,一定会以狼作为新部落的图腾,这是他们不能接受的。

    拓跋千玉秀眉轻挑,微微摆了摆手,说道:“好,就这么办,我没有意见!”

    图木鲁一下子蹦了起来,连声说道:“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

    “这个,这个,谁打得赢……”

    不等图木鲁说完,拓跋千玉却已经笑了起来,眼中满是神往:“自然是我阿哥了。”

    “当真?谁胜了谁就可以做你的阿哥!”角里延却没有听清拓跋千玉话里的意思,心头一阵狂喜。他其实早就垂涎拓跋千玉的美色,既能当上新部落的首领,又能抱得美人归,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哼,就凭你?做梦!”拓跋千玉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三天以后,等我阿哥过来……”

    角里延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看到其他首领投来嘲讽的目光,面上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道:“不行!隋人的报复顷刻可至,谁做新部落的首领,天亮之前就必须确定下来!每个部落各出一人,现在就要比过!”

    当初图木鲁建议过,只把那些以豹为图腾的部落召集起来就行了,但拓跋千玉牢记刘子秋的交代,要尽可能把那些受宇文敬勒索的部落都团结到一起。拓跋千玉相信刘子秋的身手,但要把刘子秋找过来,最快也得一天一夜的功夫。现在却出现了这样的局面,她也不禁暗暗后悔起来。

    忽然,拓跋千玉怀里的那对金钱豹幼崽似乎感应到什么,始终紧闭的双眼竟然睁了开来,喉咙里还发出“呜呜”的轻叫。

第23章 首领

    拓跋千玉毕竟只是个少女,即使跟着父兄见过一些世面,还是不足以镇住这些桀骜不驯的部落首领,尤其首领们崇尚的是实力,而她所依仗的图木鲁部落又是比较弱小。

    面对角里延的挑衅,拓跋千玉差点便要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刘子秋临行时再三强调过,她是党项公主的秘密绝对不能泄漏。拓跋千玉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未免有些心烦意乱,这时候,两只金钱豹幼崽却不安份起来。

    拓跋千玉忍不住喝叱道:“小家伙,老实点!”

    角里延以为拓跋千玉说的是他,不觉大怒,堂堂部落首领,怎么肯受一个小女子奚落,早已双拳紧握,骨节啪啪作响,只差冲上去揍她一顿了。

    忽然,帐门一挑,从外面走进两个身材魁伟的大汉,正是刘子秋和文昊。刘子秋将手中的陌刀朝地上重重一顿,哈哈笑道:“千玉,大帐里很热闹嘛!”

    “阿哥!”拓跋千玉“呼”站了起来,压在她肩上的千斤重担仿佛一下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两只金钱豹幼崽也呜呜的叫个不停,格外地兴奋。

    角里延转身盯着刚进来的这两个人,咆哮道:“你们两个,谁是她阿哥,我要向他挑战!”

    拓跋千玉早跑了起来,附在刘子秋耳边小声说道:“阿哥,他要向你挑战呢!”

    刘子秋扫了一眼角里延,又黑又壮,想必有一身的蛮力,不由皱眉说道:“他为什么要向我挑战?”

    “他提出来,谁赢了,谁就做新部落的首领。”拓跋千玉俏脸忽然一红,“而且,而且他还想要我……”

    不等她说完,刘子秋已经明白大帐内是什么情况。他摆了摆手,打断拓跋千玉的话,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角里延身上,冷笑道:“身为部落首领,最重要的不是舞刀弄枪,好勇斗狠,而是要想方设法让族人们团结在一起,保护他们免受外人的欺负,过上美满富足的日子!”

    拓跋千玉是有见识的,听了这番话两眼发亮,原来她的心上人并不只是一介武夫,还很有学问呢。她满腹激动,一时竟忘了翻译。不过,在座的首领当中颇有几个听得懂汉话,忍不住暗暗点头。

    角里延居然也懂汉话,冷哼一声,说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没有一身好武艺,又如何保护自己的族人?”

    “如何保护族人,最重要的是多动动脑子!”刘子秋摇了摇头,不屑地说道,“就算比武,某也不怕你!”

    对于刘子秋的话,图木鲁深以为然。那日江达带着三十多个人气势汹汹而来,就是中了刘子秋的埋伏,以致全军覆没。如果硬碰硬的交锋,虽说他们也能取胜,但想要没有一人伤亡,却有些困难。图木鲁赶紧将那日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讲给其他首领听。

    站在刘子秋身后的文昊却已经兴奋起来,扬了扬手中的长槊,大声说道:“和谁比武?让我来!”

    如果这十三个部落合并的事情能够成功,新部落首领的地位虽然比不上细封野利兰、浑罗这些人,但比起往利多云已经不差分毫。这个诱惑实在太大,角里延不可能放弃。但在座的十三位首领当中,他年纪最轻,唯有武艺一项占据优势,他不理文昊,只是沉声说道:“哪怕你说的天花乱坠,我只是一句话,谁能胜过我,我就推举他做新部落的首领!”

    很快,大帐里的众首领就分成了三派。以图木鲁为首的一方直接推举刘子秋担任首领,因为在他眼中,刘子秋就是豹神的化身,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以狼为图腾的那五个部落,有三个部落支持通过比武来决定首领的归属,另外两个部落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沉默,让角里延大失所望。

    刘子秋本不想与角里延比武,也不想争什么新部落的首领,但他要闯进威定城,必须得到这几个部落的帮助,而且不能走漏消息。他迟疑了一下,忽然抬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让正在争论的众首领安静下来,呵呵一笑,说道:“大家不用再争了,刘某接受挑战便是!”

    当刘子秋真的接受挑战时,拓跋千玉反而紧张起来,柔声说道:“阿哥,你小心点。”

    不等刘子秋回答,文昊却抢先拍着胸脯,大言不惭地说道:“放心吧,刘旅帅不行的话,还有我啦!”

    刘子秋顿时无语。

    角里延却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咱们都不用帮手,只你我二人比试。一局定胜负,胜者便是部落首领!”

    刘子秋知道这些游牧民族常常比赛骑术、射箭,这两项都是他的短处,不由沉声说道:“一局定胜负便一局定胜负,但比试项目却必须由我来定!”

    角里延的脑袋摇得像拨lang鼓一般,连声说道:“那不行!咱们谁都不许动用兵器,只比拳脚,先摔倒的人判负!”

    别看角里延表面上粗豪,骨子里其实颇有心眼。这些小部落都十分贫穷,他们的武器除了简陋的弓箭就是弯刀和匕首,连长矛都装备不起。而刘子秋手上却握着五十多斤重的陌刀,寒光闪闪。如果比试兵器的话,不用动手他就输了。比试拳脚的话,角里延自觉不会吃亏。一来他生就力大,二来他们时常以相扑为乐。

    刘子秋没想到角里延会提出这样的比试方式,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一时说不出话来。

    角里延却深感自己决定英明,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不敢吗?要是不敢,你就直接认输算了!”

    另外两个部落首领已经哈哈大笑起来。

    刘子秋微微一笑,轻蔑竖起三根手指,淡淡说道:“我让你三招!”

    角里延见刘子秋竟敢轻视自己,不觉大怒,低吼一声,纵身扑了上来。本来,这场比试应该到大帐外面找一块开阔地才行。但是角里延受了刘子秋的刺激,却顾不了那许多了。

    大帐内地方本就不大,又聚集了这许多人,根本施展不开来。但这也正遂了角里延的心意,只要他能够抓到刘子秋,相信以他的力量,一定可以轻松取胜。

    哪知道,刘子秋身形一晃,角里延却扑了个空。他这一扑本没有多技巧,但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要躲开他这一扑,却也不是上容易的事情。不仅是他,在大帐里的其他首领,甚至包括站在刘子秋身后的文昊,都没看清楚刘子秋是怎么闪避的。

    角里延一扑不中,怪叫一声,再次冲了上来。这一次没有全身扑上,而是抬脚踹向刘子秋的腰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刘子秋,要看他躲向哪里。

    刘子秋双脚并不移动,整个身体都扭曲过来,以一个难以置信的角度,堪堪避过了角里延这一脚。角里延使的本是虚招,一击不中,索性改成实招,朝下用力劈去。这一下若是劈实了,就是硬木几案也要断成两截。

    拓跋千玉“啊”的一声惊呼,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刘子秋的身体已经扭曲,根本不可能再做出什么躲闪动作,已经避无可避了,这一下要是被角里延劈中,不死也是重伤了。

    却听大帐里讶声四起,拓跋千玉睁眼看时,刘子秋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角里延身后,倒背着双手,气定神闲地说道:“三招已过,刘某可要出手了!”

    角里延并不答话,只是大喝一声,翻身回来,双手如抓,再次扑向刘子秋。这一回,刘子秋不再利用他灵活的步伐左闪右避,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任由角里延双手搭住他的肩头。角里延心头一阵狂喜,暴喝一声,双手用力,将刘子秋带向自己怀里,右腿向前一伸,却使了个绊子。

    孰料,角里延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不能撼动刘子秋分毫。更惨的是他的左腿,竟似撞在了一声钢板上,痛彻骨髓。

    却听刘子秋大吼一声:“走你!”

    角里延两百多斤的身子倒飞出去,不偏不倚,正落在他原先的座位上,“嘭”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大帐里一时鸦雀无声,众首领都没看到刘子秋如何出手,角里延就已经输了,这份本领,恐怕也只有神明附体才能做得到,看来图木鲁说他是豹神化身,果然不假。

    文昊也是暗暗吃惊。他也有自信能够击败角里延,但绝对做不到如此轻松,尤其是最后一摔,居然能够准确无误地把角里延扔回自己的座位,而不伤及其他人,力道、角度的把握,他就是再练十年也难达到。

    “阿哥赢了!阿哥赢了!”拓跋千玉最先反应过来了,兴奋地跳了起来。如果不是怀里抱着两只金钱豹幼崽,只怕她就要手舞足蹈了。

    刘子秋却走到角里延面前,将他从地上一把拉了起来,笑着问道:“你服是不服?”

    角里延却也硬气,当即拜倒在地,大声说道:“从此以后,我角里延便是你的臣民!”

    其余众人也纷纷拜倒,齐声说道:“见过首领!”

    “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快起来吧!”刘子秋摆了摆手,却附到拓跋千玉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我,我要双倍的酬谢!”拓跋千玉脚尖一踮一踮的,跃跃欲试。

第24章 负责到底

    刘子秋呵呵一笑,答应得非常爽快:“没问题,三倍酬谢都没问题!”

    面对拓跋千玉**的眼神,刘子秋当然明白她想要的“酬谢”是什么。如果说上次刘子秋亲她一口,只是为了摆脱纠缠,早点返回军营,而这回,刘子秋是打算负责到底了。

    就算在刘子秋穿越之前的那个世界里,有钱有势的人照样包二奶养小三,而在这个年代,男人娶个三妻四妾更是合理合法的事情。理论上,在洛阳买回来的四个高丽婢子,谢家送的凝露凝霜姐妹,以及高秀儿的贴身丫鬟香草,都是刘子秋的女人。刘子秋有权随时让她们侍寝,也可以将她们送人。

    但是刘子秋打算对拓跋千玉负责到底,并非贪图她的美貌。以刘子秋的经历,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见过,就算有倾国倾城之色的谢沐雨也没在他心中激起一丝波澜,何况一个党项女孩。刘子秋之所以改变主意,是因为他心里对拓跋千玉有那么一点歉疚。尽管刘子秋不是刻意所为,但他现在的做法确实是在利用拓跋千玉,不过与拓跋千玉党项公主的身份无关。

    在离开军营的时候,刘子秋想了很多。他现在是一名旅帅,手下也有了两百士兵,但这样一支力量放在四万人的军营中,根本不值一提。以杨广多疑的性格,他所在的军队将来会被调来调去,他自己手下的士兵也会换掉一拨又一拨,要想拥有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很难!

    现在,就有一个好机会摆在面前。西海郡辖区内有许多小部落,每一个都十分弱小,但是如果把这些部落整合到一起,那就是一支十分强大的力量,而这支力量是完全可以掌握在他自己手里的,就如同长山村一样。

    要想将这支力量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刘子秋就不能撇开拓跋千玉。没有拓跋千玉的帮助,语言就是一个大麻烦。当然了,他也可以通过找一个向导和通译来解决这个问题。最重要的是,他有信心将这支力量掌握在自己手里,是因为牧民们相信他是豹神的化身。在牧民眼中,豹神的化身并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他和拓跋千玉两个人。如果豹神的化身都已经分道扬镳了,又如何让牧民们继续信赖他呢?

    刘子秋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利用完拓跋千玉再将她一脚踹开的事情,刘子秋做不出来,也只能负责到底了。

    拓跋千玉哪知道刘子秋的满腹心思,兴奋地扬了扬小拳头,像一头上母鹿似的,欢快地跑了出去。营地里的青年男女还在篝火边载歌载舞,拓跋千玉毫不费力便从中挑选出两百名少女,带到大帐外面。

    刘子秋看着这些年龄都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女,迟疑道:“她们能行吗?”

    拓跋千玉不假思索地说道:“放心吧,她们都和我一样,不是你们汉家的弱女子,而且还带着短刀呢。”

    似乎为了证明拓跋千玉说的话,那些少女们纷纷拔出腰间的匕首,在月光下闪起一片寒光。她们都很清楚自己的使命,居然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流露出害怕和退缩的神情。

    拓跋千玉也拔出她那柄镶满珠玉的宝刀,信心满满地说道:“而且有我亲自带队,保证可以一举制住宇文敬!”

    刘子秋大吃一惊,说道:“不行,你不能去!”

    他已经在心底将拓跋千玉接受为自己的女人,又怎么肯让自己的女人以身犯险呢。

    拓跋千玉却嘟起了嘴:“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能丢下我呢!”

    刘子秋哈哈笑道:“我改主意了,咱们换一套方案!”

    ……

    天还未亮,威定城四门紧闭,城头上的火把“噼啪”作响,不时有巡夜的将校走过,提醒着守城的士兵保持警惕。就连洛阳城的夜间值守也达不到这种强度,除非是大敌当前。可是慕容伏允已经远遁,又哪来的敌人呢?

    黎明将至,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城南隐隐约约来了一队人马,阵阵喧闹之声传上城头。一夜未眠的守城士兵们正个个呵欠连天,听到动静,不由得打起精神朝城下张望。

    很快,那队人马便来到了城下,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楚有多少人,是什么人。城头上有**喊道:“你们是干什么的,速速报上名来,否则我们便要开弓放箭了!”

    “兄弟们,不要射箭,不要射箭!”城下有人惶恐地嚷嚷道,“都是自己人,是自己人。”

    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城上的弟兄听着,我等是江旅帅的手下,昨天奉命出城,赶了一夜的路才回来,还烦兄弟们快点把门打开,我们在外面都快冻死了。”

    江达领兵出城的事情,这些守城的士兵也隐隐知道一些。如今侧耳细听,城下果然传来阵阵女子啼哭之声,还夹杂着“咩咩”的羊叫,原来这才是他们听到的喧闹之声。

    城头上带队的也是一名旅帅,不由手扶着箭垛,大声问道:“江旅帅在哪里?这一趟收获不小啊。”

    城下有人答道:“某就是江达,开了门,分你几只肥羊!”

    城头上的那名旅帅将头伸出城外,朦朦胧胧的,却也看不真切。其实,威定城中这两千兵马也是临时组合到一起的,这些校尉、旅帅彼此之间也不熟悉,就算真正的江达站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来。

    那旅帅做了做样子,忽然哈哈大笑,说道:“江兄,你也太小气,几只肥羊就想把兄弟们打发了?至少也分几个细皮嫩肉的小妞吧。”

    城门外,“江达”仰起脖子,大声喊道:“哥哥哎,兄弟在外面都快冻死了,快放我进去,少不了你的好处。不过,这些小妞得让大人们先挑,哥哥也不见怪。到时候,兄弟留意便是。”

    其实,那名旅帅已经底确信城下的就是江达本人和他抢掠回来的女子和肥羊,却迟迟不开城门,自有他的小九九。

    他久在军中,知道军中的规矩。过去每有罪犯家眷发往军中为奴,都是由长官优先挑选的,挑剩下的才轮到他们这些旅帅、队正,至于普通士兵,只怕连老母猪都落不下。

    但凡事都有变通,所谓经手不穷,他就不相信江达不会自己悄悄留下几个,这时候正可利用把守城门的机会,从江达手里分上一杯羹。当然了,“江达”也是个明白人,那句留意便是给他的定心丸。

    城上的那名旅帅不再迟疑,大手一挥:“开城门!”

    “吱咯”一声,城门缓缓打开。一名队正打扮的人手提长槊,策马闯了进来,随即恭恭敬敬地站在城门处。紧接着,又有十多名隋军士兵簇拥着一名旅帅,进了城门。在他们身后,一大群年轻的异族女子哭哭啼啼,不情不愿地挨进城来。

    威定城原来是吐谷浑的王城,又处在东西方商路的要道上,本该极其繁华。但城里的居民大多都是吐谷浑各部落的首领或者长老,当隋军打过来的时候,他们早就舍弃了城里的产业,逃回各自的部落去了,只留下一座空城。虽然杨广大度地赦免了这些人,但在局势明朗之前,谁也不会贸然进城。现在,城里的隋军官兵就算想找座酒肆都难,更不要说女人了,他们早就憋坏了。

    看到这一大群异族女子,守在城门口的士兵眼睛都直了。城头上的守军也按捺不住,纷纷朝城下跑去,冲在最前头的竟然就是那名旅帅。

    忽然,城里有人暴喝道:“大胆!天还未亮,竟敢打开城门!不知道现在正是非常之时吗!”

    那名旅帅回头一看,慌忙换了一副笑脸,迎上前去,拱手说道:“步校尉,是江旅帅他们回来了,总不忍让弟兄们在外面挨冻吧。”

    宇文敬手下有两名校尉,来的这个人叫做步勇,当初唆使宇文敬勒索那些小部落,就是他出的主意。如今张寿和两位将军、十几位郎将都在威定城中,就算宇文敬不学无术,也知道应该小心行事,因此派了两名校尉轮流巡视。

    今天正该步勇当值,他刚刚从东门过来,便听到这里嘈杂声起,连忙催马过来查看,不想却见到城门大开,心中着怒,这才赶了过来。

    不过,听那名旅帅一说,原来是江达回来了,又看到城门口一大群异族女子,步勇倒也放下心来,迫不及待地跳下马,却不先来见江达,而是滴溜着一双贼眼,在那队女子中间搜寻,忽然便觉得眼前一亮,指着队伍中间一名女子说道:“你,过来!”

    这女子十三四岁年纪,虽然裹了一件破旧的羊皮袄,脸上还有几处污渍,却还是掩不住天生丽质,正是拓跋千玉。

    拓跋千玉款款走上前来,盈盈拜道:“不知将军召唤奴婢,有何吩咐?”

    步勇见她虽是个异族人,却听得懂汉话,而且颇知礼节,不由大喜,以为自己捡着了个宝贝,颔首道:“你随我回营,我亏待不了你。”

    拓跋千玉却嘻嘻笑道:“那却不行,奴婢已经答应旅帅大人了。”

    步勇冷哼一声,沉声喝道:“江达在哪里,还不快滚过来见我!敢和我抢女人,活得不耐烦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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