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渡河
作为一名将军,只有在战场上才能体现出他的价值。论爵位,张亮已经是二等公爵,论官职,他和文昊同样是正二品的大将军,地位显赫,放眼大汉王朝,他也可以排进前十名了。但张亮并不满足,他还想再进一步。而要想再进一步,只有不停地累积军功。现在,刘子秋让他回洛阳闭门思过,他自然满腹失望。可惜刘子秋已经今非昔比,他说出的许一言九鼎,不容更改。
说实话,张亮确实是一员勇将,也立过很多战功,尤其一手百步穿杨的箭术,令刘子秋也深为佩服。但自从在攻打长安城那场战役中,张亮擅自动用了投石机,刘子秋便逐渐失去了对他的信任。现在的张亮,已经变得有些功利,有些野心勃勃。至于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刘子秋一时也回忆不起来。大概就是从张亮追求乌云失败以后,他对权势、地位越来越渴求了吧。
自己的手下追求权势并不是什么坏事,但必须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而且必须受到律法的约束,违法乱纪的事情,刘子秋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这一次借着郑勇的事情,刘子秋只是旁敲侧击,对张亮进行一番提醒。
救兵如救火,刘子秋在太谷县只作了一个时辰的休整,就率领大军继续北上。太谷县令崔浩因为熟悉太原周边的情况,被刘子秋带在身边。这令崔浩十分激动,他主动献策道:“启奏陛下,贼兵既然已经出现在太谷县,想必太原以南的榆次、清源均已失守。臣以为,当先取清源,以备不虞。”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无妨。刘武周的目标是太原城,只要太原之围得解,其余皆不足虑!传令三军,直奔太原!”
这样的战法根本不给自己留一点退路。这并非刘子秋狂妄自大,而是基于他对自己部队充足的信心。先后占据长安和洛阳以后,刘子秋可以动用的资源更多,而他的总兵力并没有盲目扩张,这就让他有足够的能力提升军队的装备。
如今,他的部下几乎武装到了牙齿,不主配备了坚固的装甲和锋利的武器,每名士兵们还可以携带满足十天需要的炒面和肉干。从洛阳到太原的整个行军过程中,更有沿途的郡县提供各种便利,埋锅做饭早已经成为过去,这让士兵们节省下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因此,虽然刚刚经历了长途急行军,但士兵们依然斗志昂扬、精力充沛。
刘子秋放弃榆次、清源二县不顾,大军直接从这两县之间的缝隙中穿了过去,直抵太原城下。
……
此时,天近黄昏。围攻太原城的刘武周所部已经得知汉军援兵进入太原的消息,正不惜一切代价,发起对太原城的猛攻。战斗异常激动,攻守双方的伤亡都极其惨重,太原城已经摇摇欲坠。就在这时,城南忽然烟尘大作,千军万马席卷而来。
刘武周得到汉军援兵抵达的消息,沉声问道:“何人敢去御敌!”
“启奏陛下,微臣愿往!”尉迟恭行事光明磊落,在得知刘子秋先后攻克长安、洛阳以后,便向刘武周坦诚了自己和刘子秋是结义兄弟的事情。此刻攻打太原,他也屡次身先士卒、亲冒矢石。听说汉军援兵到来,他又主动请战。因为在尉迟恭心里,刘子秋确实是他的兄弟,但他也不能背叛自己的主公。
可是刘武周并不像尉迟恭敬这样心胸坦荡,他虽然也对尉迟恭委以重任,其实并不放心。而且这将是他举兵南下以来,第一次与汉军正面对决。如果能够击退甚至全歼汉军援兵,太原守军的军心很可能就会彻底瓦解,太原城也将不攻而克。如果不能取胜,那么己方的士气很可能一泄千里。如此至关重要的一仗,刘武周自然不肯交给他不能完全信任的尉迟恭。
刘武周沉吟道:“太原城顷刻可下,还请尉迟将军奋勇争先。些许汉军援兵,何劳将军动手?吕崇茂、王行本听令!”
从帐下走出两条大汉,各自抱拳说道:“请陛下吩咐!”
这二人也是刘武周手下的大将。吕崇茂本是夏县的山贼,素有勇力,趁着隋乱聚兵造反,独霸一方,去年见到刘武周势大,接受了刘武周的招安。王行本则是隋朝旧将,原来据守蒲坊,后来刘武周大军杀到,他开城献降,投入刘武周帐下。刘武周有一个好处,他对部下十分优待,每获金帛女子,自己并无所取,尽数赏于麾下将士。因此吕崇茂、王行本自从投效刘武周以后,倒是忠心耿耿,打起仗来也是不遗余力。
刘武周看到二人信心满满,点了点头,说道:“汝二人各引三万军马,务必阻挡住汉军援兵。三天之后,若是挡不住汉军,朕不怪汝等。若是三天之内挡不住汉军,提头来见!”
二将答应一声,正欲离帐,却被宋金刚唤住。
宋金刚叮嘱道:“吕将军、王将军,汝二人可于晋水北岸列阵,待敌半渡而击之,可保首胜!”
……
刘武周的大帐设在太原城以北,而晋水是汾水的一条支流,位于太原城以南。
春季水涨,晋水滔滔,成为横亘在汉军面前的一条障碍。要解太原城之围,就必须先渡过晋水,而晋水北岸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刘武周的大军。
刘子秋环顾左右,沉声问道:“诸位以为,这一仗该怎么打?”
李靖呵呵笑道:“陛下,刘武周以为区区晋水就可以阻我大军,无异于痴人说梦。敌军列阵如此严密,正可以投石机击之!”
刘子秋颔首道:“大哥之言,正合吾意。来人,准备皮筏!”
皮筏也是汉军的制式装备,每支百人队必携皮筏一只。皮筏的制作还是何稠提出来的,他的灵感居然来自刘子秋制作给小公主的那只皮球。小公主原来的皮球早已坏了,刘子秋便授意何稠另做一只。何稠从中获得灵感,这才设计出一种皮筏。这种皮筏用厚牛皮缝制而成,平时可以折叠起来,便于携带。临用之前,将一只只猪尿泡充满气,填充进去,便可以浮在水面上。每只皮筏可载士兵五人,就以刀鞘为桨,可渡急流。
士兵们早已经过专业训练,轻车熟路,小半个时辰以后,一只只皮筏便排列在晋水南岸。
吕崇茂和王行本已经得到了宋金刚的授意,正在北岸等着汉军半渡,因此看着汉军的动作,并没有任何反应。
刘子秋抬头看了看西边已经落下去的半轮夕阳,抬了抬手,下令道:“渡河!”
五万大军拾了五百只皮筏,第一批渡河的兵马也不过两千五百人,而且全是轻装步兵。北岸上,是刘武周的六万大军,其中更有一万骑兵。吕崇茂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汉军主将真是无能,竟派这样一支人马前来送死!”
王行本却不敢大意,沉声说道:“刘子秋连败宇文化及、杨玄感、王世充,又逼降了李渊和萧铣,绝非lang得虚名,你我还是小心为上,免得在阴沟里翻了船。”
吕崇茂哈哈大笑道:“王将军何须长他人志气,我就不信,这区区数千汉军能够冲上沙滩!”
话音未落,对岸忽然传来“轰隆隆”一阵巨响,数不清的大小石块“噼哩叭啦”地落了下来。列阵在北岸的刘武周所部顿时被打得头破血流,哀嚎遍野。吕崇茂躲闪不及,右肩上也挨了一下,胳膊当时就耷拉了下来。
王行本本是隋军将领,却有见识,大惊道:“不好!投石机,快撤!”
吕崇茂却也不是孤陋寡闻之辈,他忍着剧痛,咬牙切齿地说道:“怕什么,挺一挺就过去了!”
确实,因为操作复杂,普通的投石机在两次攻击之间需要有较长的间隔。在段间隔当中,晋水上的汉军早就冲上北岸了。如果晋水南岸的汉军继续采用投石攻击,势必会杀伤自己人。所以吕崇茂敢肯定,汉军绝对不会有第二波攻击。
但吕崇茂失算了。他和王行本好不容易约束住队伍,刚刚重新集结成阵,就听天空中又是一阵巨响,第二波攻击如期而至。这一次攻击比刚才还要猛烈好几倍,在密集的石雨中间还夹杂着许多铁蒺藜。刘武周军中的士兵大多穿着草鞋,条件稍好一些的也不过装备了皮靴,踩到铁蒺藜上立刻被扎穿脚心,许多战马也被刺穿马蹄。人马四处乱窜,周围一时大乱,吕崇茂、王行本连声吃喝,哪里约束得住?
就在这时,那五百只皮筏已经渡过了晋水,径直冲上了河滩。当先一条大汉跳下皮筏,挥舞着一根熟铜棍,见人便是劈头盖脸一通乱砸,有如凶神恶煞一般。凡是拦在这条大汉前面的人,碰着就死,擦着即伤,竟至无人敢挡。跟在大汉身后的汉军士兵也是骁勇无比,踩着遍地的铁蒺藜就冲了过,和北岸的守军陷入一场混战。
第71章 恶斗
原来,这批汉军士兵的靴子都是特制的,在靴底加了一层薄薄的钢板。不要小瞧这些钢板,那也是经过反复锤炼的,刘武周军中最好的铠甲也比不上这些钢板的防护能力。铁蒺藜对汉军士兵的运动没有造成丝毫阻碍,却让刘武周的部下寸步难行,许多人直接被扎伤了脚摔倒在地。虽说是混战,而且刘武周的军队人数众多,其实并没有多少反抗能力。
皮筏的后面都系着长长的缆绳,南岸的士兵很快便将轻巧的皮筏拖了回去,第二批士兵又登上皮筏,奋力划向对岸。
王行本非常清楚,如果不能尽快消灭抢上滩头的这支汉军,很快就会有更多的汉军冲上北岸,到时候战局就会陷入僵持,甚至是一边倒的失败。而要消灭这些汉军,就必须首先消灭那名手持熟铜棍的大汉。王行本久在军伍之中,自恃武艺,一催坐下战马,便朝着那名大汉冲杀过去。
战场上的铁蒺藜大多已经被战死的士兵掩盖在尸体下面,虽然行动同样艰难,却已经比刚才好了许多。很快,王行本就冲到了那名大汉面前,手挺长槊,厉声喝道:“着!”
长槊去势很快,夹杂着风声。却不料那名大汉反应同样不慢,手中熟铜棍迎着长槊扫了过来。只听“当”的一声响,王行本只感到双臂发麻,长槊拿捏不住,脱手飞了出去。使熟铜棍的正是史大奈,他一击得手,如何肯舍,抢上前一步,当头一棍砸了下来。王行本正在迟疑之间,措手不及,早被史大奈一棍砸个正着,早已连人带马被砸个稀烂。
此时,第二批汉军又冲了北岸,汉军气势更盛。
吕崇茂被石弹砸断一臂,单手挥舞着长槊已是十分吃力,又见王行本只一个回合便丢了性命,未免有些胆寒,拨马便欲往太原城方向逃窜。却见一将飞身赶来,隔了老远便将一口横刀用力掷去,正中吕崇茂的后背。吕崇茂身子晃了两晃,栽下马去。那将杀了吕崇茂,抢了一杆长槊,继续厮杀,依旧锐不可挡。
两名主将均已阵亡,汉军又勇猛无比,剩下的那些贼兵顿时军心大乱,纷纷抽身回逃。登上北岸的汉军并不追击,只截杀身边的敌人。忽然,天空中又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大批石弹精准地落在他们的归路上,逃跑的士兵接二连三被砸倒在地,到处可见断肢残臂,境况惨不忍睹。
第三批汉军也已经登上了北岸,刘子秋站在滩头上,纵声大喝:“降者不杀!如若再替刘武周卖命,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这一声运足了劲力,沙滩上的刘武周所部如遭当头棒喝,一时呆立当地,动弹不得。等他们反应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逃也逃不掉,打也打不过,只得纷纷丢弃刀枪,束手待缚。
刘子秋也是存了一片仁心,否则他只要挥军俺杀过去,这些士兵难有活命的希望。
……
刚才刘子秋的大喝传出去很远,声音虽然不久投石机发出的响亮,但是却清清楚楚地传入了太原城上城下每个人的耳朵里。听到这一声大喝,守城的军民自然明白是自己的援军到了,不由欢声雷动,而攻城的贼军士气却大为受挫。
此时,刘子秋已经率领大军直扑太原城下。围困太原城的刘武周所部不敢接敌,解围而走,太原之危遂解。刘子秋却不急着进城,绕过城墙一路向北追去,猛地撞进了刘武周的大营。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刘武周原本打算连夜攻打太原城。他不相信自己六万大军守不住一条河岸,因此准备了许多灯球、火把,将整个营寨照得亮如白昼。却不料汉军来得如此之快,转眼间便将攻城的部队打散,又尾随着杀进了大营。
劫营、夜战本来就是汉军的固定训练科目,杀进大营的汉军士兵一面四处放火,一面直扑中军大帐。
刘武周在宋金刚的护卫下,仓皇离开大帐,向北逃去。文昊一路紧追,却被一员大将手挺长槊,拦住去路。
黑暗之中也看不清那将的面貌,文昊低吼一声,也挥动在河淮上夺来的那杆长槊,迎了上去,与那将战在一处。二马相交,斗了有十多个回合,文昊一槊刺了过去。却见那将一声厉喝,伸手夹住文昊刺来的长槊,用力一拖。文昊只觉得一股奇怪的力道从槊上传了过来,虎口微微一震,长槊早拿不住,竟被对方夺了过去。
说起来,文昊原本也是用槊的高手。只是这几年刘子秋在军中大力推广刀具,而且除了仪刀以外,其他品种的西海刀也确实锋利无比,堪比宝刀,文昊也已经习惯了使用马刀,长槊已经许久未碰了。但是再怎么着,长槊也不至于被别人轻松夺去,文昊不由大吃一惊。他的横刀在滩头上就已经飞掷了出去,情急之下,只好拔出了护身的障刀。
那将一槊刺来,文昊仓促间用障刀用力一架。障刀虽短,其锋利程度丝毫不亚于横刀。这一架之下,竟将槊头切断,只剩下一枝木制槊杆,虽然顶在文昊的胸前,搠得他隐隐作痛,却也没有大的损伤。
文昊大怒之下,紧紧攥着光秃秃的槊杆,想要反夺回来。那将却已经舍了这根槊杆,将刚刚夺取的那杆长槊掉转槊头,又向文昊刺来。文昊正在奋力夺槊,不提防对方突然松手,重心不稳,竟从马上倒撞下去。幸亏他坐下这匹马极通人性,猛地人立而起,堪堪挡住了对方刺来的这一槊。鲜血喷溅,阵阵悲鸣,那马仆地倒在尘埃。
眼见着自己心爱的坐骑为了救主而被对方刺杀,文昊心中火冒三丈,纵身跃起,竟窜上了那将的马背。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近身肉搏,那将手中的长槊却发挥不出作用,反被文昊的障刀逼得手忙脚乱,就连束甲丝绦都被割破了。两个人在马上缠斗得厉害,竟双双摔下马来,互相扭成一团。
就在二人恶斗的时候,周围的战斗却已经渐渐平息下来。刘武周兵马虽多,却不是训练有素的汉军的对手,又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除了刘武周、宋金刚率领数百骑仓皇逃走以外,余众非死即降。
刘子秋在一队护卫的簇拥下来到近前,借着火把的光亮,已经看清与文昊恶斗的那员敌将正是尉迟恭,不由沉声喝道:“尉迟大哥,文昊兄弟,速速住手!”
只是这二人正斗得兴起,哪肯放手。
刘子秋挥了挥手,下令道:“把他们拖开!”
十多名护卫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废了好大力气,才将这两人分开。再看二人,都是鼻青脸肿,衣甲破烂,狼狈不堪。
文昊兀自恨恨地说道:“陛下,他杀了末将的战马,末将要他抵命!”
尉迟恭也不甘示弱,冷笑道:“那好,咱们再大战三百回合!”
刘子秋厉声喝道:“都给朕消停些,你们连朕的话都不肯听吗!”
文昊不敢多说,拱手退过一旁,却仍然拿眼睛狠狠地瞪着尉迟恭。
尉迟恭却满不在乎,大大咧咧地说道:“刘子秋,你我各为其主。某为何要听你的!”
刘子秋摇了摇头,说道:“尉迟大哥,此言差矣。什么叫各为其主?朕乃大汉皇帝,朕便是主!朕为的是天下百姓,你却要为刘武周一介贼寇卖命,太令朕失望了。刘武周早晚必将败亡,尉迟大哥,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吗?”
尉迟恭却咬着牙,说道:“圣上待某不薄,某不忍弃之!刘子秋,就请看在你我兄弟一场的份上,留某一个全尸,好让某来世仍然可以投胎做人。”
刘子秋摆了摆手,早有人替上一杆陌刀。刘子秋把陌刀举到尉迟恭面前,大声说道:“大哥当年替朕打造的这口刀,朕时刻带在身边,分毫不敢忘却你我的兄弟之情。不过,朕还想问大哥一句。如果朕不幸落入大哥手中,大哥会如何对待朕?”
尉迟恭想了想,说道:“某也会尽力留兄弟一个全尸!”
“大胆!”文昊已经从旁边的护卫手中抢过一口横刀,怒叱道:“敢对陛下不敬,文某先宰了你!”
“文昊兄弟,你且退下!”刘子秋却摆了摆手,紧盯着尉迟恭看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大哥果然爽直!来人,牵马!”
早有护卫牵过一匹好马,此马浑身雪白,周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高大雄骏,乃是从西域进来的良马,中原少见。习武之**多爱马,尉迟恭一见便喜欢上了。但转念想到自己是个将死之人,这马恐怕是送给与自己恶战的那人,心中未免又有些失落。
却听刘子秋说道:“此马乃是雪山上得来的珍品,尉迟大哥可还中意?”
尉迟恭强自按住内心的激动,咬牙说道:“要杀便杀,休想以一匹马收买某!”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大哥这说哪里话,朕既与你八拜为交,又怎可害你性命?这匹马送给你,你自去吧!”
第72章 请降
刘子秋不仅放了尉迟恭,还送给他一匹产自西域的千里良驹.这匹良驹万中选一,别说尉迟恭没有,就连刘武周军中也挑不出一匹能和它媲美的。对于一名将军来说,战马就是他的兄弟、他的伙伴、他的第二生命。看到这匹马被牵出来,不仅尉迟恭,就连文昊的眼睛都发绿了。
尉迟恭微微一愣,忽然放声大笑道:“刘子秋,某与你有兄弟之情不假。但你若是想要凭一匹马就想令某投降,却万万不能!”
文昊怒喝道:“大胆狂徒,死到临头还敢对陛下不敬!”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尉迟大哥,你只告诉朕,喜欢不喜欢这匹马。”
尉迟恭本是个爽快之人,看到这匹好马,如果说不喜欢那是假的,便认真地点了点头。
刘子秋笑道:“既然喜欢,你还废什么话。刘武周已经逃去多时,如果没有这匹马,你能赶得上他们?尉迟大哥,虽然你执意追随刘武周,与朕为敌,但朕仍当你是好兄弟。不过,凡事可一而不可二,下次如果再被朕拿住,朕却不会饶你!”
尉迟恭不再多说,纵身跃上那匹好马,朝刘子秋拱了拱手,大声说道:“兄弟,多谢了!他**若是落入某的手中,某自会放你一条生路!”
战马希聿聿一声长鸣,撒开四蹄,转眼间没了踪影。
文昊看着大路上的一片尘埃,恨恨地说道:“陛下,此人武艺高强,放虎归山,终为大患!”
刘子秋摇了摇头,笑道:“文昊,人各有志,不可勉强。尉迟恭和你一样,都是朕的兄弟,朕又岂会去伤害他?来人,牵朕的马来!”
吉仁泰早将那匹浑身漆黑的龙驹牵了过来。刘子秋接过缰绳交到文昊手上,说道:“文兄弟,这匹马以后就交给你了。”
文昊大惊失色:“陛下的战马,臣不敢要!”
刘子秋哈哈笑道:“文昊,你可不如尉迟恭爽快了。接着吧,朕很少有机会亲上战场,这马跟着朕,委屈了。”
……
宝马良驹的威力果然非同一般,尉迟恭一路急驰,直到第二天黄昏,终于赶上了仓皇逃窜的刘武周等人。这次南下攻打太原,刘武周几乎倾巢出动,不想在太原城下遭遇惨败,二十万大军只剩下宋金刚、黄子英和两百多骑相随。当然,在马邑、雁门、楼烦三郡,刘武周还有数万留守兵马,只是单靠这些兵马已经不足以再和刘子秋争夺天下,就连自保都有困难。
对刘武周来说,现在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何况是尉迟恭这样的猛将。看到尉迟恭赶过来,刘武周不由大喜,连声说道:“尉迟将军,你回来就好,朕还在为你担心呢。”
尉迟恭心中一阵感动,翻身拜倒在地,大声说道:“末将本是一介庶民,蒙陛下厚爱,方有今日,定将誓死追随陛下左右!”
宋金刚忽然皱眉道:“尉迟将军莫非斩杀了敌方大将,夺得这匹好马?”
尉迟恭自觉问心无愧,拱手说道:“实不相瞒,某本已落入汉军重围,是刘子秋放某回来的,这匹马也是他所赠。某与刘子秋本是结义兄弟,这件事陛下早已清楚。”
宋金刚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刘武周阴沉着脸,摆了摆手,说道:“行了,咱们还是赶紧商量一下,今后该怎么办吧。”
黄子英拱手说道:“陛下,刘子秋既解太原之围,一定会乘胜追击,直取楼烦,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收拢兵马,固守雁门吧。”
宋金刚摇了摇头,说道:“三郡之中,所余不过两万人,即使全部集中到雁门城中,又能够守得几时?如今之计,只有两条路可选。”
刘武周素来信任宋金刚,连声问道:“哪两条路?”
宋金刚大声说道:“瓦岗翟让自从击败张须陀,攻克了荥阳城,声势日壮。陛下可与翟让联合,共抗刘子秋!”
刘武周想了想,说道:“寄人篱下,终非良策。另一条路是什么?”
宋金刚看了尉迟恭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还有一条路,只有投降刘子秋了!”
刘武周沉默良久,还是长叹一声,说道:“此时天色已晚,先去楼烦城稍事休整,明日再议。”
楼烦城曾经遭受到咄吉世的严重破坏,汾阳宫也被抢掠一空。后来刘武周对城池进行了重建,渐渐又恢复了一些往日的气象。残兵退入城中,早有守城将领接着,安排酒宴替刘武周压惊。酒宴上,刘武周朝宋金刚使了个眼色。宋金刚会意,带着众人向尉迟恭轮番劝酒。尉迟恭本就是个好酒之人,一时喝得酩酊大醉。
趁着尉迟恭大醉之机,刘武周等人三番五次探听尉迟恭被汉军围困以后的遭遇。尉迟恭原本就没有存私,自然没有丝毫破绽可言。眼看尉迟恭醉意渐浓,刘武周只得让人将他扶下去休息。
黄子英伸掌做了个下劈的手势咬牙说道:“陛下,何不杀了他,以除后患!”
刘武周摇了摇头,说道:“刘子秋放他回来,分明是收买人心。朕若杀了他,只怕寒了将士们的心,反为不妥。”
宋金刚最擅计谋,忽然笑道:“四分天下,刘子秋早就占了其中之三,却迟迟没有对我等动手,为何?”
不等众人说话,宋金刚已经自己给出了答案:“只因刘子秋内部未稳,不敢大动干戈!宋某听说刘子秋只有一个幼子,年方两岁。汉军貌似强大,其实皆系于刘子秋一身。若是能够生擒或者除去刘子秋,则汉军必亡!”
不得不说,宋金刚对刘子秋目前的局势分析得十分透彻。刘子秋确实在短时间内占据了大隋四分之三的江山,但是正因为他的势力发展太快,许多官吏,包括一些地方军的将士,都只能留用大隋的旧人。这些人对刘子秋的忠心尚不明确,他还需要一段时间去稳固、吸纳。
刘武周却发出一声叹息:“汉军骁勇无比,刘子秋身边又是护卫如云,岂是那么容易擒杀的?”
宋金刚冷笑道:“陛下忘了,尉迟恭是刘子秋的结义大哥,何不利用尉迟恭引出刘子秋?”
……
刘子秋的大军解除太原之围以后,继续北上,渡过汾水,来到了太原郡与楼烦郡交界处的交城,只待刘子秋一声令下,大军便会杀过境去。忽然,一队人马从北边而来,为首一人正是黑脸大汉尉迟恭。
边境上早就布下了无数支斥候军,得到示警,文昊亲自率领三千骑兵冲了过来,一眼看到尉迟恭,不由大怒道:“贼将!圣上饶你一命,你竟然还敢前来送死!”
尉迟恭在马上拱了拱手,大笑道:“这位将军误会了。某奉主公之命,前来请降!烦劳通报一声。”
文昊再看尉迟恭身后,不过一百多骑,确实不像大举来犯的样子,这才“哼”了一声,说道:“你随某来,其他人在此守候!”
听说尉迟恭来了,刘子秋几乎赤着脚迎了出来,拉住他的手,哈哈笑道:“大哥,你终于还是来了!”
尉迟恭却也是个明白人,单膝跪倒在地,大声说道:“臣尉迟恭叩见陛下!臣奉刘武周之命前来,愿意举马邑、雁门、楼烦三郡之地向陛下投降,但有一个请求。陛下必须亲身前往楼烦城中受降。”
李靖闻言,大声说道:“万万不可!陛下千金之躯,又岂可亲身犯险!尉迟恭乃是刘武周派来的奸细,此人当斩!”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几位都是朕的兄弟,朕相信,尉迟大哥绝对不会存心伤害朕。”
尉迟恭赶紧说道:“请陛下放心,臣绝对诚心诚意!刘武周亲眼见识了大汉军队的威武,不敢相抗,这才派某前来请降。但他又害怕陛下降罪,所以才请陛下去楼烦城中受降,还望陛下不计前嫌,赦免我等。”
从尉迟恭的脸上可以看出满是真诚、迫切和庆幸。确实,尉迟恭在接到刘武周派他来请降的命令之前,还是左右为难。一边,刘武周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忍背叛。另一边,刘子秋是他的结义兄弟,而且汉军实力强大,根本无力抵挡。现在刘武周答应投降,他的这些难处便全部消于无形,只要利用他和刘子秋的关系,尽量替刘武周争取到一些利益就行了。
刘子秋点了点头,说道:“尉迟大哥的话,朕信得过。这样吧,事不宜迟,朕现在就启程随你前往楼烦城!”
李靖、文昊尽皆大惊,齐声说道:“万万不可!刘武周必然有诈,请陛下三思!”
刘子秋摆了摆手,笑道:“有李大哥、文兄弟坐镇三军,刘武周又能够玩出什么花样?放心,尉迟大哥不会和刘武周串通一气,来谋害朕吧。”
尉迟恭赶紧拍着胸脯说道:“请陛下放心,臣敢以性命担保,刘武周绝对没有埋伏!”
楼烦城中现在不过五千多兵马,根本不足以抵抗刘子秋的大军,而且刘武周交待他前来的时候非常有诚意,他不相信刘武周会从中做什么手脚。
第73章 蒙汗药
但是刘子秋却深信不疑,刘武周肯定会从中做手脚。刘武周不是萧铣,他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屈服。总体来说,萧铣算得上一个仁君,他心里想的是百姓。而刘武周为了篡夺天下,甚至不惜勾结突厥,引狼入室。所以像刘武周这种人,一旦已经称孤道寡,再想让他主动放弃那种至高无上的权力,是很难做到的。
尽管如此,刘子秋还是决定跟着尉迟恭前往楼烦城,因为尉迟恭是他的兄弟,他必须给予尉迟恭绝对的信任,尉迟恭才会彻底的回心转意,成为大汉王朝的一员猛将。
不过,刘子秋既然已经对刘武周起了疑心,自然也要做一番精心安排。而且,此去楼烦受降,必定会得到一次和刘武周面对面的机会。他要将计就计,利用这个面对面的机会,在一举擒获刘武周的同时,让尉迟恭彻底归心!
相对于太原城来说,楼烦只能算得上一座小城,更不能和长安、洛阳这样的大都市相比。如果刘子秋发动大军攻打,不出三天,就可以打下楼烦城。当然,刘子秋是来接受刘武周投降的,并没有发动大军,而只带领了随身的一千名护卫。这就是对尉迟恭最大的信任,尉迟恭已经真正被他这个结义兄弟折服了。
城头上,刘武周远远看到刘子秋一行到来,不由一阵激动,连声说道:“想不到刘子秋真相信了尉迟恭,只带了这点人马就敢前来受降,何不将其斩于城下?”
宋金刚慌忙劝道:“陛下,万万不可!如若此刻发兵,尉迟恭必定拼死护卫刘子秋,试问军中何人是他的对手?”
刘武周沉吟道:“那么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宋金刚笑道:“陛下,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在酒宴上动手比较妥当。”
刘武周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说道:“也罢!大开城门,咱们一起出去迎接刘子秋!”
……
刘子秋的护卫都是最精锐的骑兵,配备的也是最好的战马,速度很快,转眼间已经到了城下。此时,刘武周、宋金刚、黄子英三人都已经来守候在城外。三人都是一身布衣,赤手空拳,身边的士兵也都抛弃了刀枪,做出一副决心投降的姿态。尉迟恭当先跳下马来,一一对刘子秋做起了介绍。刘武周等人慌忙行起叩拜大礼。
对于自己这位结义大哥的义气,刘子秋还是相信的,并不担心面前这三个人会是替身假扮。而且刘子秋早就派人潜入马邑,获得了刘武周等人的画像,就算他们想要找替身假扮,也难以逃得过刘子秋的眼睛。毕竟一个真正的上位者和一个替身,在气质上存在着千差万别。这一点,已经登上帝位的刘子秋自然能够分辨得出来。
刘子秋一边悄悄戒备,一边拉起刘武周,笑道:“快快请起,诸位能够弃暗投明,朕心甚慰。诸位放心,朕绝不会亏待你们,一定会给诸位委以重任。”
刘武周顺势站了起来,躬身说道:“多谢陛下。臣等已经备下酒宴,为陛下接风洗尘。”
刘子秋呵呵笑道:“那好,就请刘将军头前带路。”
刘武周微微一愣,这才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赶紧堆着笑,把刘子秋引到汾阳宫前。
当年,杨广性好游历,在许多地方都建有宫室。这座汾阳宫也是他的一处行宫,只是被咄吉世一伙破坏得不成样子,虽然经过刘武周的修缮,还是难以恢复往日的奢华,毕竟许多装饰用的珠宝都被他手下的众将瓜分一空,就连宫女的姿色也是差强人意。不过,为了迎接刘子秋,刘武周今天还是下了血本,把自己的两名宠妾都贡献了出来。
在这个年代,妾的地位极其低下。本来,刘武周称帝以后,众姬妾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成为他的嫔妃。但刘武周投降虽然是假的,但却不能泄露消息,所以这些嫔妃并不知道,只以为刘武周是要真正投降,她们也就自然而然地恢复了妾的身份。既然是妾,就是可以随便送人的,何况只是让她们出来陪伴客人。
汾阳宫的大殿依旧恢宏,刘子秋当仁不让地坐了主位,刘武周等人分两侧相对而坐。因为尉迟恭是刘子秋的结义兄弟,地位超然,因此后来居上,直接和刘武周相对而坐,反而排在了宋金刚和黄子英的前面。
那两名姬妾便坐在刘子秋的左右,帮他斟酒添菜,极尽妩媚之能事。她们心里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大人物,如果能够得到他的青睐,比跟着刘武周更有前途。
刘子秋先后接受过陇西李家、弘农杨家、太原王家这几大世家的宴请,对这种场合早就见怪不怪,当下也不和刘武周客气,左拥右抱,对于众人的敬酒也是来者不拒,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看到这个情景,刘武周暗暗得意,轻轻拍了拍巴掌,一队盛装的年轻女子鱼贯而入,开始在大殿里翩翩起舞。
宋金刚也顺势举起酒盏,拱手说道:“陛下,臣等愿为前驱,替陛下扫平瓦岗、河北、山东群寇。”
刘子秋却摆了摆手,说道:“放心吧,今后少不了诸位的荣华富贵。至于平定叛乱,却不消诸位费心了。”
其实,刘子秋一直怀疑这些人投降的诚意,说这番话就是试探他们的反应。无论谁都能够听得出来,这番话的意思就是要收掉他们的兵权。
这句话说完以后,刘子秋并没有抬头,而是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白玉酒杯。这只白玉酒杯本是杨广留在汾阳宫中的宝贝,光可鉴人,后来被刘武周所得。玉器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使用的,至少刘武周在表面上向刘子秋称臣,这只玉杯就只能交给刘子秋了。刘子秋在转动酒杯的时候无意间发现,这只玉杯可以清晰地反映出大殿里众人的影子。现在,他就是通过玉杯上的影子来观察众人的反应。
提议甘当前驱的宋金刚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喜是忧。黄子英的眼中隐含怒意,而刘武周嘴角却浮起一丝冷笑。唯有尉迟恭已经按捺不住,大声说道:“陛下,臣还是希望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刘子秋这才缓缓抬起头来,把玉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道:“尉迟大哥,你是朕的结义兄长,将来平定各方叛乱,自然少不了要请你出些力气。”
尉迟恭这才喜滋滋地说道:“多谢陛下!”
那两名姬妾这才知道,她们所伺候的年轻人原来是当今皇上,不由媚态更显,赶紧帮刘子秋把酒杯斟满,娇滴滴地说道:“陛下,奴婢们也敬你一杯。”
刘子秋哈哈笑道:“好,好,喝,喝!”
他这一杯酒刚刚喝下去,就见刘武周“啪”的一声,将面前的几案掀翻,放声大笑道:“刘子秋,你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只见在大殿里献舞的那队年轻女子忽然长袖翻飞,一齐扑向刘子秋。原来,这些女子并不是普通的舞女,而是刘武周军中的女兵。咄吉世洗劫马邑、雁门、楼烦三郡的时候,许多青壮男子也丧生于突厥人的刀下。刘武周大肆扩军,冲在一线的都是男丁,但也召募了一些女兵,用于防守不太重要的县城。这队女兵就是他刚刚从附近的县城调过来,用于伏击刘子秋的。
尉迟恭见状大惊,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抄起面前的几案,正待去解救刘子秋,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身神力竟使不出半点。
“尉迟将军,不劳你动手!”刘武周却摆了摆手,说道,“世人都传刘子秋武艺高强,朕却不信!朕偏要看着他被几个女人当众擒下!”
这正是刘武周阴险之处。他趁着尉迟恭没有开口,只是举起几案的功夫,抢先说话,进一步挑拨刘子秋与尉迟恭的关系,好像尉迟恭事先也参与了这场谋划一样。
陪在刘子秋左右的那两名姬妾却不知道这些阴谋,眼看着那队舞女衣袖中寒光闪闪,吓得连声尖叫,慌忙起身逃离刘子秋的怀抱,免得不小心被那几个舞女误伤。按照常理来说,这两名姬妾现在是刘子秋最好的盾牌。而刘子秋却好似也失去了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逃走。
尉迟恭这才知道刘武周肯定下了毒,不由气得哇哇大叫:“刘武周,你在酒里放了什么东西!”
宋金刚看到刘子秋也是一副萎顿模样,这才站了起来,得意洋洋地说道:“刘子秋,你也太大意了,当真以为我楼烦城中无人吗?实话告诉你,这酒用曼陀罗的种子浸泡过,还加了另外几味不按君臣的药物,普通人喝上三杯便要气力全无。你喝了不下十杯,还是乖乖就擒,免得皮肉受苦。”
曼陀罗的种子有毒,可以使人昏迷,相传华佗的麻沸散就是用曼陀罗的种子配制的,还有一些江湖上流传的蒙汗药也是用曼陀罗种子提炼而成。这也是宋金刚小心之处,因为如果使用一些烈性毒药,很可能会令玉杯的颜色发生变化,从而引起刘子秋的注意,才换成这种蒙汗药。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刘武周并不希望杀死刘子秋和尉迟恭。所以,那队舞女冲向刘子秋的时候,虽然手中暗藏着利刃,却只是以防不测,她们真正的任务是要把刘子秋捆起来。
第74章 纵马洛阳城
就在刘武周以为刘子秋已经无力反抗,只能束手就擒的时候,忽见刘子秋一声低吼,张口一喷,一条白练便向那队舞女横扫了过去,大殿内顿时酒气弥漫。这道白练都是刘子秋刚才喝下去的药酒,在他的内力逼迫下,又从嘴里喷了出来。这一下他动足了内力,非同小可。那群舞女猝不及防,连声惨叫,许多人捂着脸,痛苦不堪。
宋金刚大惊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把酒再吐出来?就连尉迟恭都做不到。”
刘子秋冷笑道:“练武不练功,到头一场空。朕练的是功,你们练的是武,这就是朕和你们的区别。你们做不到的事情,朕可以做到。刘武周、宋金刚、黄子英,你们投降吧,朕可以放你们家人一条生路!”
刘武周到底是做大事的人,很快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厉声喝道:“刘子秋,就算你没有被药酒所伤,凭着区区一千人马,今天也休想逃得出去!来人!放箭!”
随着刘武周的一声令下,从大殿四周涌进来许多弓弩手。这一刻,他已经不再做生擒刘子秋的美梦了,而是要取了刘子秋的性命,同样可以瓦解汉军的斗志。
却听刘子秋一声长啸,纵身跃起,几乎在一瞬间便到了刘武周的面前,大手已经扼紧了刘武周的脖子。刘武周除了体恤下属,自己也拥有一身武艺,否则又怎么可能约束得住宋金刚、尉迟恭这些手下。可惜他落到刘子秋手里,居然使不出一丝力气,两只手徒劳地在空中挥舞,双眼翻白,渐渐喘不过气来。
涌进大殿的弓弩手投鼠忌器,一个个张弓搭箭,却不敢真的射出来,就连宋金刚也咬牙切齿,下不了决心。
刘子秋环顾四周,忽然大喝道:“尔等速速放下兵器投降,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呛啷”一声,黄子英忽然拔出腰间的佩剑,厉声喝道:“宋将军,快下令放箭,这次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宋金刚迟疑道:“可是陛下还在他……”
黄子英沉声说道:“陛下若是遭遇不测,我等皆奉你为主!”
这时,刘子秋的手微微一松。刘武周喘了口气,气急败坏地说道:“黄子英,你莫非想要造反不成!”
黄子英却不以为然地说道:“陛下,今天如果不能杀了刘子秋,你我终究难逃一死!只有杀了刘子秋,大家才有活命的希望。牺牲陛下一人,总好过死我们这一大家子吧。”
宋金刚原本就是河北大盗,同样是心狠手辣之辈,听了黄子英的话明显有些心动,慢慢抬起手来,便要下令放箭。
正在这时,忽听“嗖嗖嗖”一阵破空声响,数百支铁矢从四面八方袭来。围在大殿里的那些弓箭手纷纷倒地,有人临死之前松开弓弦,羽箭在大殿里到处乱飞。刘子秋抓住刘武周左遮右挡,竟把他当作了盾牌。转眼间,刘武周身上便插满了羽箭,早已经一命呜呼。
宋金刚和黄子英大惊之余,数百名黑甲武士已经冲了进来,人人都是左手持着一支奇怪的短弩,右手紧握着一口锋利的横刀。黄子英怒吼一声,高举着佩剑迎了上去,早被砍翻在地,顷刻间被剁成了肉酱。
吉仁泰大步上前,拱手说道:“臣救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刘子秋把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刘武周抛在地上,哈哈大笑道:“几个宵小之徒,也想暗算朕,真是不自量力!”
原来,进入楼烦城以后,刘武周邀请刘子秋进入大殿,又派人请刘子秋那一千护卫去军营饮宴。刘子秋早猜到刘武周的用意,连吉仁泰和达愣都支走了。有吉仁泰和达愣这两员勇将的指挥,护卫们一举便夺下了楼烦城中的军营,然后分兵两路,一路直奔汾阳宫,另一路杀向城头,打开城门,放城外的大军进来。
刘武周、宋金刚、黄子英三人都在大殿里,军营中一时群龙无首,反而让吉仁泰等人轻易得手。而这队护卫所持的手弩适合近战,射程有限,在大殿里攻击起来,倒也不用担心会误伤了刘子秋。
大殿里,尉迟恭却已经发出阵阵嚊声。刘子秋不觉好笑,挥挥手,说道:“来人,取凉水来,把朕的这位大哥泼醒了。”
……
正当刘子秋在楼烦城中以身犯险的时候,一队轻骑直奔洛阳城下。这队轻骑速度很快,马上的骑士个个英姿飒爽。不过,如果走近了看,就会发现这队轻骑全是女子。为首的一名女子杏眼桃腮,轻轻一勒缰绳,胯下那匹花斑马便在急驰中刹那间收住四蹄,站在大道上纹丝不动,显然是一匹难得的好马,正是天马雪豹。
雪豹上,拓跋千玉皱了皱眉头,说道:“难道这就是繁华之都洛阳?怎么城墙如此破败不堪,比长安远远不如。”
她从西海一路走来,不下万里。沿途各郡县已经渐渐从战乱中恢复过来,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尤其是长安城,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许多世家都在其中设立了分支,商铺林立,人来人往,说不尽的繁华。她原以为洛阳会更胜于长安,却不料洛阳的外郭城却只有一圈短垣。
其实,这还是杨广遗留下来的旧貌。当初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杨广根本就没有把洛阳外郭城修建完成。刘子秋夺取洛阳以后,对于修不修外郭还有点犹豫。毕竟洛阳城占地甚广,如果要修建一道完整的外郭城墙,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而现在天下尚未一统,就算被他控制的地方,也是百废待兴,再加之国库空虚,真让他有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需要用钱用人的地方太多,修建洛阳外郭城的计划也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跟在拓跋千玉身后的一名女子在马上欠身说道:“公主,额驸已经做了皇上,想必皇宫中的景色又不一样吧。咱们还是赶紧进城吧。”
拓跋千玉“嗯”了一声,策马向城门冲去。
忽见一队士兵拦了过来,为首的那名十夫**声喝道:“速速停下,洛阳城中禁止纵马!”
在威定城中,刘子秋也作出过禁止纵马的规定,拓跋千玉却是十分熟悉,正待跃下马来,却听她身后的那名女子已经一声娇叱,说道:“大胆!这是我们党项公主,皇上的爱妃,你岂敢无礼!”
此时,正有一支车队要进城门,最前面那辆马车上插着一面三角小旗,旗上写着个大大的“谢”字,表明这是江南谢家的车队。听到外面的争执,马车里有人“咦”了一声,挑起车帘,一个中年文士探出头来,看了拓跋千玉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心思,摇头叹息一声,挥手道:“走吧。”
进了城,马车也不能奔驰,车夫只能下来牵马而行,比步行的速度还要慢。车队行不多远,就听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中年文士挑帘看时,却是刚才被拦在城外的那队轻骑不顾城中的禁令,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也不知道是守门的士兵听说她们的身份,不敢拦阻,还是这些女骑士强行闯关。不过,这些女子的骑术着实精湛,转眼间便消失在大街的那一头。
其实,这名中年文士猜得都不对。拓跋千玉耍了个小聪明,在城门口乖乖下马步行,等脱离了那些士兵的视线,她们才又纷纷窜上马背。毕竟她们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真让她们从洛阳城城南一路走到洛阳城北,还不活活累坏她们。
但是,洛阳乃是京师重地,巡逻的兵丁一队接着一队。拓跋千玉她们刚刚转过街角,就撞上了一队巡逻的士兵。这是一支百人巡逻队,为首的百夫长见状立刻下令布阵,厉声喝道:“何人如此大胆,敢在洛阳城中纵马,还不速速就擒!”
这些党项女子人人骑术高超,毫不费力便约束住了奔马,其中一人又上前说明拓跋千玉的身份。
哪知道,那名百夫长却毫不留情,沉声说道:“皇上有旨,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某不管你是谁,敢在洛阳城中纵马,当受杖责,还要扣下马匹!”
拓跋千玉一听,不由火冒三丈:“你要打我,还想扣我的马?简直胆大包天!我今天非要闯过去,看谁敢拦我!”
那名百夫长并不畏惧,扬了扬手,喝道:“来人,将她们全部拿下!”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要在洛阳街头发生一场大冲突,拓跋千玉却有些退缩了。她身边只带了十二名女子,虽然也精于骑射,但这是洛阳城内,万一动起手来,却不适合她们纵横驰骋,难免要落于下风,甚至会出现死伤。但她又不想说这样被对方捉住。马匹被扣下不要紧,总有一天能够要回来,她害怕的是杖责。杖责就是打屁股,那样的话,脸就丢大了。她早知道,刘子秋并非只有她一个女人,如果传扬出去,在其他女人面前,她哪里还抬得起头来?
第75章 家不好当
拓跋千玉此刻骑虎难下,索性“呛啷”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刀。那是一把精制的马刀,刀柄上镶嵌着五彩宝石,光芒闪烁,显然不是普通的刀具。
负责在洛阳城是巡逻的属于洛阳地方军,普通士兵还佩戴着旧式的腰刀,只有百夫长以上的军官才能配备横刀。那名百夫长也配备了一口横刀,因此认得拓跋千玉手中的马刀,不觉一愣。马刀比横刀还要珍贵,只有精锐的骑兵部队才能够配备,而镶嵌了宝石的马刀,更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的,这位自称党项公主的美貌少女或许真的大有来头。
看到拓跋千玉拔出了刀,跟随在她身后的十多名党项姑娘也纷纷拔出刀来,都是清一色的马刀。
那名百夫人顿时犹豫起来。他手下有一百名士兵,击败这十多名异族女子应该不成问题。但刀枪无眼,万一这人真是刘子秋的哪一位嫔妃,又在争斗中受了伤,那他就百死难赎了。可是,如果放任她们在洛阳城中纵马,他就是不履行职责,同样难辞其咎。
迟疑间,忽然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一次,马蹄声是从城北方向传来的。又有人在洛阳城中纵马,百夫长不由神色大变,赶紧回头看时,却松了口气,挥了挥手,命令士兵们分开两边,让出一条道路来。
呼吸之间,从城北过来的那队骑兵便来到近前,为首一位高大的年轻将军娇叱道:“什么人在此喧哗!”
拓跋千玉这才看出来,原来领头的将军也是个女子,她身后那队盔甲鲜明的骑兵居然都是骑术精湛的年轻姑娘。
那名百夫长早已经将横刀收入刀鞘,叉手侍立一旁,大声说道:“末将丘乐生参见云妃娘娘、丽嫔娘娘。回二位娘娘,刚才有人在洛阳厅中纵马,还要强行闯阵!”
原来,这名高大的年轻将军正是花云。没等花云说话,又一名身着大红盔甲的女子已经策马向前,看了拓跋千玉一眼,不觉诧异道:“在城中纵马的莫非就是这几位姑娘?”
拓跋千玉看到这位红衣女子身上背的大弓,不由眼睛一亮。她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精于骑射,而这张大弓上同样镶嵌着各种宝石,是一张宝雕弓,决非寻常人所能拥有。拓跋千玉也是个聪明人,再联想到刚才那名百夫长对这两名女将军的称呼,便知道她们都是刘子秋的嫔妃。
虽说拓跋千玉和刘子秋早有婚约,但还没有过门,此刻见了这两名女子,也只得收敛心性,跳下马来,主动施礼道:“拓跋千玉见过二位姐姐。”
花云和穆朵丽齐声惊呼起来:“你就是党项公主拓跋千玉!”
穆朵丽原本是部落首领的夫人,反应倒比花云还有迅速一些,也跳下马,拉了拓跋千玉的手,说道:“好俊俏的一个人儿,难怪皇上时时念叨着要去接你过来。”
花云也回过神来,朝丘乐生挥了挥手,说道:“这是皇上的爱妃,尔等都退下吧。”
丘乐生面露为难之色,拱手说道:“回娘娘,皇上有旨,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当初拓跋千玉和刘子秋订下婚约的时候,知道刘子秋有一位妻子在江南,却没想到转眼间又见到了刘子秋的两名嫔妃,心中未免有些委屈起来,不由恼羞成怒:“她们两个也在城中纵马,为何你偏要为难本姑娘!”
这话一出,吓得丘乐生两腿发软。面前这三个女人,哪一个都不是他惹得起的。但事到临头,他也只好继续硬起头皮,说道:“回公主殿下,云妃娘娘和丽嫔娘娘有巡视京城之职,自然可以……”
“哼!”拓跋千玉冷笑一声,“我难道就不能巡视京城吗!”
听了她在这里胡搅蛮缠,花云心中有些不悦,却听穆朵丽呵呵笑道:“千玉姑娘,你是千金之躯,何必跟这些粗人一般见识。走吧,跟咱们一起进宫拜见皇后娘娘吧。娘娘一直在做准备,就算姑娘不来,过些日子,娘娘也会派人去接姑娘了。”
听穆朵丽提到皇后娘娘,拓跋千玉这才按住那股怨气,把马刀还鞘,纵身又跳上战马。
花云也不想跟拓跋千玉把关系弄僵,策马向前,与她北辔而行,赞道:“妹妹这匹马恐怕是万里挑一的龙驹吧,什么时候借给姐姐骑一骑。”
她是武将出身,对战马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喜爱,一眼便看出这匹花斑马的不寻常之处。
拓跋千玉却满脸骄傲,嘴角微微一翘,说道:“雪豹认主,除了我和子秋阿哥,谁也降服不了它!”
花云心中自然大为不屑,但考虑到将来大家都在一起,这才忍住没有再说。
……
越往洛阳皇宫方向行去,景象越与外郭城大不相同,繁华程度更胜长安。其实这也很正常,长安城规模太大,人口不足,许多地方就显得有些荒凉。而洛阳城乃是天下中枢,四通八达,商贾较多,规模也比长安城略小,便要繁华一些。美中不足的就是那道外郭城的城墙太过寒酸,给人一种颓败的感觉。
不过,洛阳宫城却是天下最奢华的地方,看到那座气势恢宏的钟鼓楼,拓跋千玉也是震惊不已,好半天迈不动脚步。
对于拓跋千玉的反应,花云并不意外,当初她刚进皇宫的时候,也是同样震惊,皇宫里随便拿一件小东西出去,都足够一个普通人家过上一年的。看到刚才还有些嚣张跋扈的拓跋千玉忽然就变得谨小慎微起来,花云笑了:“妹妹,快走吧,莫让娘娘等急了。”
皇宫里到处弥漫着一股帝王之气,拓跋千玉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轻轻“嗯”了一声,跟着花云她们进了后宫。
也不知道绕了多少道弯,终于来到了一处奢华的殿宇,这里便是整个后宫的中心,高秀儿的寝宫昭阳宫。当初萧皇后回到洛阳以后,坚决不肯住进昭阳宫,就因为她早已萌生退意,自然不肯再入住这座后宫的中心。而进入昭阳宫路径的复杂程度也令人难以想像,拓跋千玉可以肯定,如果没有人领着,她绝对找不到出去的路。
高秀儿早已经得到禀报,亲自迎了出来:“常听皇上提出你,不想今日终于得见真容,果然好个人物。”
拓跋千玉敢在花云和穆朵丽面前耍性子,那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本来应该排在这两个人的前面,但她却不敢在高秀儿面前流露出丝毫娇骄之气,赶紧拜倒在地,大声说道:“奴婢拓跋千玉拜见皇后娘娘。”
不等拓跋千玉完全跪下,高秀儿长袖一翻已经托住了她,笑道:“自家姐妹,无须多礼。”
拓跋千玉也有一身武艺,可是如今被高秀儿托住,竟真的跪不下去。她没想到高秀儿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再抬头看时,却分明是个娇柔的身子,只是那张俏脸上温和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顿时便将她胸中所有的怨气吹得无影无踪。拓跋千玉顿时觉得高秀儿分外的可亲,小声说道:“多谢娘娘,娘娘好大的力气。”
高秀儿笑道:“我听说党项女儿性情豪爽,你不要跟她们学,叫我姐姐就行。”
拓跋千玉当真轻声唤道:“姐姐。”
高秀儿点了点头,拉着拓跋千玉的手,说道:“走吧,去看看姐姐给你安排的寝宫,可还满意。”
虽然花云和穆朵丽两人出场的时候气势惊人,但拓跋千玉并不服气,可是在高秀儿的笑容面前,拓跋千玉也变成了一个乖宝宝,任由高秀儿领着向另一条路走去。这种忽然的变化,看得花云和穆朵丽目瞪口呆。
其实只有高秀儿深刻明白一个道理,家和万事兴。刘子秋是皇帝,富有四海,将来会有很多女人,也会有很多子嗣。如果这些女人和子嗣之间相互勾心斗角、争风吃醋,整个皇宫将会永无宁日,甚至还会影响到朝廷和天下的局势。她现在贵为国母,只有尽力把大家揉合在一起,这个家并不好当。
给拓跋千玉准备的寝宫紧挨着昭阳宫,宫中早就打扫得干干净净,数十名宫女、太监跪在宫门外,迎候他们的新主人。这一切显然不是短时间之内仓促可以准备好的,拓跋千玉方知道花云和穆朵丽所言不虚,双眼不禁微微有些湿润:“姐姐,妹妹还以为子秋阿哥把我忘了,原来都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也不枉我辛辛苦苦把那两个小家伙拉扯大。”
正因为知道刘子秋当了皇上,却迟迟不来迎娶她,她才不远万里,自己找上门来。
高秀儿却吃了一惊,连声说道:“两个小家伙?妹妹怎么不把他们带过来,根儿也好有个玩伴。”
其实,高秀儿心里也有些吃味。当初刘子秋可是想方设法不让她怀孕,这位拓跋千玉看上去比她还小一些,却已经生了两个小家伙,分明是厚此薄彼。但再细看拓跋千玉的模样以及走路的姿势,却又像个处子之身,真叫人捉摸不透。
第1章 会他一会
拓跋千玉吓了一跳,连声道:“根儿是娘娘的孩子吧,妹妹可不敢把那两个家伙带过来,万一伤了皇子可是死罪。”
高秀儿呵呵笑道:“我的儿子虽然小一点,但也没有那么娇气。你那两个孩子应该和根儿差不多大吧,怎么就会伤到根儿呢。”
刘思根出生的时候,长山村的财务危机已经解除,高秀儿想方设法搜罗了许多珍贵的药材,每隔七天就给他泡一次药浴,因此他的筋骨比同龄的孩子要强健得多,就算比他大一两岁的孩子,力气也比不上他。一起玩耍而已,高秀儿哪里会担心刘思根会吃亏。
拓跋千玉的脸色却古怪起来,嗫嚅道:“那、那不是孩子,是两只金钱豹。”
这回就连高秀儿也吃了一惊:“你帮皇上养了两只豹子!”
“那是阿哥在路上救下的两只豹崽,现在已经长成了两头雄壮的豹子,所以我没敢把它们带过来。”拓跋千玉的声音忽然小了下来:“再说了,我还没跟阿哥成亲……”
高秀儿明白她的意思,不由笑了起来,说道:“千玉妹妹,这几天,你就安心地呆在宫里吧。等皇上回来,会正式给你个名份的。”
……
然而,刘子秋在攻占马邑、雁门、楼烦三郡以后,并没有班师还朝,而是挥军南下,直取瓦岗。
按照刘子秋原来的打算,并不急于攻打那些残余势力,而是先巩固好自己的后方。但是在看过了马邑、雁门、楼烦三郡的情形以后,刘子秋坐不住了。在刘武周统治下,由于穷兵黩武,三郡的百姓生活极其困苦,食不裹腹,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的现象。据说这里的情况还稍微好一点,河北、山东更是有如人间地狱。刘子秋身为大汉皇帝,又岂能对他治下的子民弃之不理?
盘踞河北、山东等地的只是卢明月、王薄、徐圆朗之类的盗贼,并不足虑,真正能够对刘子秋造成威胁的,是瓦岗寨的翟让。翟让手下猛将如云,又攻占了大隋的几处粮仓,利用这些粮仓吸引了大批流民。这些流民都是兵源,足可以让瓦岗实力大增。虽然文昊在汜水关外击退过瓦岗军,但瓦岗主力并没有受到重创。如果刘子秋径直前往解救河北、山东的百姓,翟让很可能会从背后捅他一刀。
这也是刘子秋迟迟没有对刘武周用兵的主要原因,要不是刘武周悍然进攻太原,他还会继续等下去。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翟让居然没有在刘子秋率领大军解太原之危的时候,趁机攻找洛阳。机会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的,既然翟让没有抓住,刘子秋就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三天后,刘子秋的大军经上党、长平,在河内郡的新乡城外扎下营寨,张亮率领一支援军也从洛阳赶了过来。本来,张亮被刘子秋赶回洛阳,勒令闭门思过。但瓦岗寨着实太过强大,甚至超过了当年的杨玄感和李世民,刘子秋也不得不更加慎重一点,这才把张亮调来前线。
营寨刚刚扎下,就有细作前来禀报:“启奏陛下,瓦岗内乱,翟让为人所杀,现在众人改奉李密为主。”
刘子秋一愣,旋即明白瓦岗为什么没有趁机再举攻打洛阳,原来是发生了内乱,但他的脸色却凝重起来。
翟让虽然是瓦岗的创始人,单雄信、王伯当都是他的嫡系亲信,但又不得不说,翟让本人才学平平,无论文才武艺,恐怕都及不上他的手下。后来他能够击败张须陀,降服秦叔宝、罗士信,全是凭借李密的计谋。如今瓦岗寨的主人换成了李密,反而更加棘手了。
刘子秋不由沉声问道:“瓦岗这场内乱,损失如何?”
细作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内乱持续时间不长,翟让是被身边叛变的侍卫所杀,李密带人剿杀了那些侍卫,控制了大局,就连单雄信等人都同意听从李密的命令。只有两支忠于翟让的队伍不服,一支被秦叔宝等人围歼,还有一支逃往山东,投靠徐圆朗去了。如今李密已经自称魏王,独掌瓦岗大权。”
刘子秋挥挥手,让细作退下,沉吟起来:“这么说,瓦岗主力尽落李密之手了。”
尉迟恭新近投靠,寸功未立,正想有所表现,不由拍着胸脯大声说道:“陛下,末将愿为先锋。瓦岗贼寇再厉害,在末将眼里也不过是些土鸡瓦狗。末将若是不能生擒李密,愿提头来见!”
文昊却是不服,冷笑道:“尉迟恭,你不过是一个降将而已,敢视我大汉军无人吗?这先锋,我文昊当定了!”
尉迟恭虽然跟刘子秋有结义之情,但文昊也与刘子秋有兄弟之义,所以他并不惧怕尉迟恭,在言语上丝毫不肯相让。
对于自己的这两个兄弟兼部下的争执,刘子秋倒是毫不介意,呵呵一笑,说道:“尉迟大哥,文昊兄弟,你们都不要争。此番讨伐瓦岗,少不了有你们的用武之地。不过,这先锋之职嘛,还是交给张亮吧。”
听到刘子秋的这道命令,尉迟恭和文昊都是神色一黯,李靖的嘴角却浮起一丝轻笑。
而坐在大帐内始终沉默不语的张亮微微一愣,忽然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兴奋地一拱手,大声说道:“末将遵令!”
他被刘子秋勒令闭门思过,虽然又重新获得了领兵出征的机会,但却在他内心留下了一道阴影,认为自己再也不会得到刘子秋的重用,却不想刘子秋居然把先锋一职交给了他,这种意外之喜确实令他再也坐不住了。
刘子秋却只是轻轻挥了挥手,淡淡地说道:“瓦岗寨中有一人名叫王伯当,此人箭术通神,张亮,你须得小心为上。”
对于张亮的性格,刘子秋却有一些了解,知道他表面谦恭,骨子里却有一些阴险和叛逆。不过,毕竟张亮也是刘子秋手下的一员大将,也帮着刘子秋立下了许多汗马功劳,而且并没有做出过太多违反军纪的事情,刘子秋自然会再给他一些机会。
张亮正处于亢奋之中,并没有把刘子秋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微一躬身,说道:“陛下放心,末将必不辱命!”
……
两天以后,张亮率领五千精骑为先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取了灵昌城。
灵昌是瓦岗北边的门户,灵昌一破,瓦岗便暴露在刘子秋大军的攻击之下。得到灵昌失守的消息,瓦岗众将都是大吃一惊。自从在汜水关下兵败之后,翟让、李密一边加紧练兵,一边在瓦岗以西布置下重重屏障。本来,李密也建议在北边加强防守,但翟让却不肯听从,因为在他看来,刘子秋的大军要想攻打瓦岗,必定会从荥阳经过。等李密收买翟让身边的人刺杀了翟让,控制住瓦岗,再想调整兵力部署却已经来不及了。刘子秋先收拾了刘武周,大军从北方而来,一下子便让瓦岗寨精心设下的重重防线变得全无用处。
得到这个消息,李密并不慌张,冷笑道:“汉军不可一世,这次我们便给他点厉害瞧瞧!”
瓦岗军在汜水关下铩羽而归以后,并没有向其他地方扩展,尽管他们的兵力已经扩充到了令人震惊的五十多万,但却依然龟缩在东郡这片狭小的地盘中。当初翟让屡次提议要攻占其他地方,但都被李密劝住了,他就是要集中力量与一点,引汉军来此决战。只有集中全部的力量,才有可能抵抗住汉军的猛烈进攻。在夺得瓦岗的控制权以后,李密也曾经考虑过与再联合刘武周、卢明月等人的力量,只不过这些计划还没来得及付诸实施,汉军就已经先发制人,打过来了。即使如此,李密也没有害怕,毕竟攻过来的汉军不过十多万人,他不信五十多万人打不过十多万人。
瓦岗寨的大军很快行动起来,最先赶到灵昌城外的是秦叔宝和王伯当。这两人各自率领着五千骑兵。虽然同样是骑兵,但无论是训练还是坐下的战马,都无法与张亮麾下的五千骑兵相比。两军在城下列开阵势,张亮手挺长刀,越众而出,厉声喝道:“某乃大将军张亮,谁敢与某决一死战!”
若论单打独斗的实力,普天之下恐怕没有人是刘子秋的对手了。但刘子秋自己并不喜欢这种两军阵前武将单挑的作战模式,他更强调团队的作用。以汉军骑兵的骁勇,面对两倍于己的敌人,完全可以直接碾压过去,根本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但张亮却不这么想。文昊在汜水关和太原城外两次大战,虽然没有能够生擒敌将,却也令他威名大振。而张亮自然不甘落后,要在这一仗中闯出自己的名声。
王伯当看到张亮身后只有五千骑兵,不由心中一动,轻轻扬了扬手,便要挥兵掩杀过去。
“且慢!”却听秦叔宝沉声说道,“王将军,你替某押阵,待某会他一会!”
第2章 对箭
虽然秦叔宝、王伯当都在汜水关外和汉军交过手,但秦叔宝对汉军骑兵的实力感触更深,他非常清楚,凭借人多的优势是拼不过汉军的,而这时候张亮主动出来挑战,正合了他的心意.
就在王伯当一愣神的功夫,秦叔宝已经催动胯下战马冲了上前,拱了拱手,说道:“在下秦叔宝,讨教讨教你的高招!”
张亮微微点了点头,忽然策马冲了过来,手中长刀挥动,一片刀芒铺天盖地罩向秦叔宝。张亮最拿手的是箭术,但是如果认为他只会箭术,那就大错特错了,张亮的刀法在汉军中也是排得上号的。
秦叔宝暗道一声,来得好!手中长槊疾刺而出,穿过一片刀芒,直奔张亮的咽喉。张亮一声冷哼,长刀横扫,正劈在槊头上。
“当”的一声大响,迸起数点火星,张亮这一刀竟然没能将秦叔宝的槊头砍掉!自从上一次见识了汉军刀具的厉害,秦叔宝便换了一杆精铁铸造的槊杆。如果没有这根精铁槊杆,张亮这一刀足以将他的槊头劈断。饶是如此,这一刀仍然在槊杆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刻痕。
槊在隋军中是最常用的兵器,既可骑战又可以步战。秦叔宝用惯了长槊,一时也没有办法换用其他兵器,为了防范汉军锋利的各种刀具,他也只好此下策。虽然精铁槊杆可以抗住长刀的劈砍,但重量的增加也令秦叔宝挥动长槊的时候更显吃力,少了一份灵动。
二马相交,两人一触即分,很快又撞在一起。秦叔宝的槊法其实十分高明,但是忽然换了杆铁槊,动作明显慢了许多,反而与张亮战了个平手。两人在阵前斗了约有二十多个回合,丁丁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忽然,只听咔嚓一声响,在和张亮的刀锋连续不断的碰撞下,秦叔宝手中精铁铸就的长槊居然断成两截!
眼看秦叔宝手中的长槊终于被他砍断,张亮不由精神一振,长刀裹挟着一股凌厉的劲风横扫过来。就在这时,却听秦叔宝一声长啸,短了一截的精铁槊杆穿过漫天刀光,依然直指张亮的咽喉。
这便是精铁槊杆的好处,虽然短了一截,但截面却依然锋利,比木杆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而且,短了一截的槊杆重量也陡然一轻,秦叔宝舞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此时的槊杆在秦叔宝手上已经演化成了一杆铁枪。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刚刚还占据上风的张亮顿时便有些左支右绌。眼看情形不妙,张亮一声低吼,虚晃一招,拨马便走。秦叔宝哪里肯舍,策马紧紧追杀过去。眼看越追越近,忽见张亮在马上一个回头望月,弓弦响处,一支羽箭闪着寒光直奔秦叔宝面门而来。
秦叔宝慌忙一低头,“嗖”的一声,那一箭从他头顶呼啸而过,带起的疾风刮得他脸颊生疼,这一箭的力量居然比长刀更加霸道。秦叔宝至此方才明白,眼前这名并不起眼的汉将,最拿手的不是他的刀法,而是箭术。
然而,张亮刚才发出的并不只是一箭,而是连珠双箭。秦叔宝堪堪躲过第一箭,第二箭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自从张亮见识了穆朵丽的连珠箭法以后,好像忽然悟出了什么东西,一番苦修之后,居然让他学会了连珠双箭。当然,他要想向穆朵丽那样施展连珠五箭,还差得甚远。
不过,这突如其来的第二箭也让秦叔宝大吃一惊。情急之下,他一声唿哨,坐下战马人立而起。“噗”的一声,那一箭正中战马的脖子,竟穿透而出。借着战马挡住了这一箭,秦叔宝也是从马上摔了下来。幸亏他早有准备,脚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向后纵起。即便如此,也已经甚是狼狈。
但张亮显然并不打算就此放手,抬手又是连珠双箭射了过去。此时的秦叔宝已经失去战马,要想躲过连珠双箭几乎没有可能。
就在万分危急的时候,忽听“嗖”的一声破空响,两道寒光闪过,竟又飞来两箭,与张亮那两箭撞在一起。张亮那两箭虽然没有被直接射落,但受这两箭的影响,也偏了方向,不知道飞去了哪里。那两箭的力道虽然没有张亮的两箭大,但这份准头却已经足够令人惊叹。
张亮的脸色凝重起来,他不再理会摔落马下的秦叔宝,收住长弓,眺望着远方。
马蹄声声,一名身穿白衣,手持长弓的年轻将军策马从敌阵中冲了出来,大声说道:“秦将军,你且回本阵,待某来会会他!”
张亮这才想起刘子秋的交待,不由朗声问道:“来者可是瓦岗寨白衣神箭王伯当?”
王伯当哈哈大笑,说道:“想不到连你这个大将军都听说过某的名字,那就让某领教领教你的箭术吧!”
说完,王伯当手一抬,竟然是连珠三箭射了过来。张亮练了许久,才学会连珠双箭,却不料王伯当竟然使出了连珠三箭。
张亮心头一惊,自知箭术不敌,但还是硬起头皮回射过去。四支羽箭在空中相撞,滴溜溜落下尘埃,但还有一支羽箭直奔张亮的咽喉。张亮紧握长弓,照着第三支羽箭轻轻一拨,脸上却现出惊惶之色。
原来,王伯当这一次射出的是连珠四箭,这也是王伯当最强悍的手段,显然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手下留情,使出了全力。这一箭张亮避无可避,只听“当”的一声,正中他的右胸。张亮只觉得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几乎要冲口而出。
王伯当却也吃了一惊,因为那一箭居然没能射穿张亮身上的铠甲。
汉军盔甲的防御能力原本就远超其他军队,而张亮身为大将军,他身上的铠甲更是特制而成,胸前的护心镜足可以抵御长槊的攻击。不过,王伯当这一箭的威力也不容小觑,张亮胸前的护心镜已经裂开了两道长长的缝隙。能够一箭射破护心镜,王伯当使的也必定是一张六石以上的硬弓。而以六石硬弓射出连珠四箭,这个手段张亮已经是望尘莫及了。
张亮至此方知道什么叫做强中更有强中手,但他已经没有退路。如果他选择退却,将极大地动摇军心,军心一失,此战必败。张亮只得咬了咬牙,沉声喝道:“再来!”
王伯当又一次放声大笑:“好!那就让你见识某真正的厉害!”
随着这一声大笑,王伯当的手中扣上了五支狼牙箭,他要施展连珠五箭的神技!
连珠五箭的神技,张亮看见穆朵丽施展过,但他却知道,穆朵丽所使的是一张神奇的宝雕弓。而王伯当依靠的却是自身的力气,用六石强弓施展出连珠五箭,这份本领已经表明他的箭术远在穆朵丽之上了。
看到这一幕,张亮也是一阵心惊,明知不是对手,但他还是硬起头皮射出了连珠双箭。与此同时,王伯当也松开了弓弦。
对射的结果毫无悬念,第四支羽箭同样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张亮胸前的护心镜。这一次,他终于没能忍得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子在马上晃了晃,摇摇欲坠,而他胸前的护心镜已经完全碎裂了。其实,已经见识了王伯当一次手段的张亮,应该完全有能力躲开王伯当的第四箭。可是他却不敢躲,他必须全神贯注地防备王伯当的第五箭,也只能用护心镜硬受这一箭了。
对面马上,王伯当淡淡一笑,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说道:“还敢不敢再来一次!”
而王伯当手中还扣着一支狼牙箭,正是他刚才取出的第五支狼牙箭。原来,用六石强弓使出连珠箭术对体力消耗极其巨大,即使王伯当号称白衣神箭,却也只能使出连珠四箭,刚才他抽出五支狼牙箭分明是虚张声势。
看到王伯当轻蔑的笑容,张亮脸都气青了。到这时候,他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己这是中了王伯当的圈套。
张亮伸手擦了擦嘴角的一丝血迹,狠狠地甩了甩头,大声说道:“再战!”
王伯当微微有些诧异,点头说道:“倒是条硬汉子,那某便成全你吧!”
说完,王伯当又从箭壶中抽出箭来。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继续虚张声势,而是另外抽出了三支狼牙箭,与刚才剩下的那支狼牙箭一起,恰好足够他施展连珠四箭的手段。
虽然张亮只会施展连珠双箭,但他也竟然抽出了四支羽箭。刚才胸口中的那两箭显然已经令张亮受了极重的内伤,但此时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先发制人,争取使出两次连珠双箭,来弥补箭术上的差距。但中箭以后带来的伤势却给张亮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他两箭射出以后,双臂渐渐软了下来,怎么也拉不开那张硬弓。
王伯当却不会再给他机会,射落张亮发出的连珠双箭,另外两箭撒破长空,直奔张亮的要害袭去。张亮若想躲避,唯有像秦叔宝一样调动战马来稍作阻挡,但是如果王伯当再施展一次连珠四箭,他却必将殒落在军阵之间。
第3章 师徒之谊
眼看两支羽箭就到了张亮的面前,忽听空中传来一声尖啸,那两支羽箭的冲势顿了一下,然后便掉落尘埃。
在灵昌南门城楼上,一个身影挥了挥手,大声说道:“杀!”
那人说话的声音似乎并不大,但却传出很远,战场上任何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王伯当并不知道城楼上站的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张亮用什么手段撞飞了他必杀的两箭,但他毕竟也久经沙场,临危不乱,摘下长槊,同样挥了挥手,沉声说道:“杀!”
从这场战斗一开始的时候,王伯当就希望以人数上的优势来碾压汉军,现在终于能够如愿以偿了。然而,他很快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刚刚还屹立如山的汉军骑兵战阵,转眼间便化成两条长龙,如旋风一般席卷而来,非常轻松地将一万瓦岗骑兵截成三段。而差点死在王伯当箭下的张亮,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退到了战阵的后面,城楼上的那个身影也不见了踪影。
就在两军激战之时,城头上忽然鼓声大作,从灵昌城两边忽然各涌出一支骑兵。这两支骑兵各在万人上下,速度快得惊人,几乎在瞬息之间便对整个战场形成了左右夹击之势。但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生死搏杀的双方,没有丝毫加入战团的意思。
王伯当脸色一沉,他明白,在那两万新增援过来的汉军骑兵眼里,五千汉军骑兵足以击退他们这一万瓦岗骑兵,所以根本不需要他们动手。想到这里,王伯当发出一声低低的怒吼,挥舞着长槊杀进了战阵。不远处,秦叔宝也已经换了一匹战马,挺着短了一截的槊杆冲了过来。
尽管王伯当和秦叔宝都有万夫不当之勇,但陷入汉军骑兵阵中的他们,却丝毫发挥不出平时的一半武艺。周围虽然都是些普通汉军士兵,但他们作战勇猛、配合默契,让王伯当和秦叔宝有种缚手缚脚的感觉。就在王伯当和秦叔宝陷入苦战的时候,他们手下的士兵却没能给他们丝毫的帮助。在汉军摧枯拉朽的攻势下,一万瓦岗骑兵转眼间便土崩瓦解,两千多人已经丧生汉军的刀下,剩下的正想方设法准备夺路而逃的时候,一直在旁边观战的两万汉军骑兵终于围了上来。
眼见无路可逃,面对着挥舞着雪亮马刀,步步紧逼的汉军骑兵,瓦岗寨的数千士兵脸上满是恐惧,已经没有一点对战的勇气。
这时,队伍缓缓分开,一个高大的年轻人策马向前,淡淡地说道:“瓦岗寨的兄弟们,放下武器投降吧,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也很平淡,但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威压之势,分明正是刚才在城楼上下令的那个人。听了此人的一句话,瓦岗寨的士兵发出一阵骚动,许多人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王伯当和秦叔宝在苦战当中,眼看着这般情形,却分不开身来阻止士兵们的动作。
这时,一名瓦岗军中的小头目战战兢兢地问道:“这位将军,如果我们放下兵器,可能赦免我们?”
“大胆!”跟在那个年轻人身后的一名将军厉声喝道,“这是我们皇帝陛下,还不快快下马!”
原来,这个年轻人正是刚刚赶到的刘子秋。他摆了摆手,对面前的瓦岗士兵说道:“朕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只要你们放下兵器,朕便赦免你们,同样也会赦免你们的家人。”
在这个年代,株连九族是常有的事情。这些人加入瓦岗军,与造反无异,如果严格追究起来,确实是诛九族的大罪。当然,法不责众,面对这样一大群叛军,朝廷往往也不可能真的全部追究。不过,能够得到皇帝的亲口允诺,还是彻底打消了那些士兵心中的疑虑。战场上响起一片“丁丁当当”的声音,瓦岗士兵们纷纷抛弃了手中的兵器,跳下战马,匍匐一旁,仍在坚持战斗的,只剩下王伯当和秦叔宝。
身陷重围的秦叔宝和王伯当情知大势已去,仍然咬牙死战,但战斗的结果并不如人意,以他们两个人的武艺,斗了这么长时间,居然只伤了二十多名汉军士兵,如果说还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那就是他们两个人终于渐渐靠拢,走到了一起。而他们身上也受了好几处刀伤,虽然尚未致命,却也已经令他们的战斗力大大下降。
就在秦叔宝和王伯当聚在一起,正打算合力杀出重围的时候,那铁桶一般的层层包围圈忽然像潮水一样退了下去。
王伯当心头一喜,连声道:“秦将军,莫非是咱们的援军到了?”
秦叔宝却摇了摇头,说道:“恐怕没这么容易。”
他很清楚,瓦岗军兵力虽多,但战马却十分缺少,除了他们率领的这一万骑兵以外,整个瓦岗军之中只剩下不足一万五千名骑兵。不过,那支队伍是李密的贴身卫队,李密是不可能把这仅剩的骑兵队伍派过来接应他们的。更何况,就算那一万五千骑兵都派出来,外围仍有两万汉军虎视眈眈,根本不可能放他们从容逃走。至于瓦岗寨的步兵,秦叔宝直接忽略了。以步兵的行军速度,根本不可能在这时候赶过来。
果然如秦叔宝所料,包围圈外,一队骑兵缓缓而来,刘子秋一马当先来到他们面前,淡淡地挥了挥手,说道:“二位将军,投降吧。”
王伯当冷笑道:“我瓦岗只有战死将军,没有投降将军!想要王某投降,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刘子秋却没有理他,转头问道:“秦将军,你的意思呢?”
秦叔宝仔细看了刘子秋一眼,忽然吃惊地问道:“你是刘……”
刘子秋哈哈笑道:“一别数年,秦兄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秦叔宝心神一敛,很快镇定下来,拱了拱手,说道:“外臣参见陛下!”
见到秦叔宝的举动,王伯当忽然大叫道:“秦叔宝,你莫非要背叛魏王不成!”
刘子秋轻轻瞥了他一眼,颔首道:“这位想必就是白衣神箭王伯当王将军吧。自古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仕。李密掀不起什么大lang,二位将军还是识些时务吧。”
秦叔宝不由低下了头,神色游疑起来。他并不是个愚忠的人,否则就不可能在张须陀战败以后改投瓦岗。刘子秋是他的旧识,当年甚至还对他有恩,在他奔母丧的时候载过他一程,并且临别时赠给他一大包金银。最重要的是,汉军的实力摆在这里,瓦岗根本不可能是大汉的对手。
想到这里,秦叔宝不再犹豫,弃了手中短了一截的槊杆,翻身下马,拜伏在地,连声道:“陛下在上,秦某愿降!”
刘子秋哈哈一笑,也从马上跃了下来,一把拉起秦叔宝,说道:“好,秦将军放心,朕不会亏待你的!朕会派人潜往瓦岗,先解救出你的家眷。”
秦叔宝脸色有些尴尬,小声说道:“回陛下,小人尚未成家。”
没成家也有没成家的好处,如果有了家眷的拖累,秦叔宝哪敢这样随意地转换阵营。
刘子秋仰头大笑道:“大丈夫先成家后立业,秦将军,朕看样子可以替你做回媒人了。”
就在这时,却听得“嘭”的一声弓弦响动,数点寒光直奔刘子秋而来,却是王伯当剩着刘子秋下马和秦叔宝说话的当口,施展他连珠四箭的手段,想要将刘子秋格杀当场。
秦叔宝听得这声响动,大吃一惊,身形一纵,便要挡在刘子秋身前。却见刘子秋只是随意在挥了挥手,先后射来的四支羽箭便落到了地上。王伯当却是“啊”的一声惨叫,弃了长弓,捂着手腕,鲜血直流。断腕处,一粒小小的石子嵌在里面,深可见骨。
对于这种连珠箭术,刘子秋再熟悉不过了。当初穆朵丽曾经使过连珠五箭,虽然最后一箭射中了刘子秋,却没有击破他身上的盔甲。现在,有了神臂弓的帮助,穆朵丽已经掌握了连珠六箭的神奇射术,力量也增加了数倍。有了成就的穆朵丽免不了在刘子秋面前显摆她的技艺,一来二去,刘子秋也就掌握了连珠箭术的诀窍,再要对付也就没什么难度了,不过几颗小小的石子就能解决问题。当然,也只有刘子秋这厮能够办到,换了其他人,却是万万不行。
王伯当脸上渗出了丝丝冷汗,咬牙切齿地说道:“刚才那两箭也是你出手挡下的?”
刘子秋点了点头,说道:“朕在城楼上随手抛出两颗石子,就能撞歪你的狼牙箭,何况这么近的距离。你不是朕的对手,识时务点,还是赶紧投降吧。”
秦叔宝也在一旁劝道:“王将军,瓦岗必定不能长久,你还是降了吧。”
王伯当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忽然轻轻一挥,抽出腰间的佩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大声说道:“魏王与某有师徒之谊,某岂可贪生降贼!”
第4章 混战
“师徒之谊?”刘子秋眉头微皱,沉吟道,“李密是你师父?他一介文弱书生能教你什么东西。王将军,你若是愿意归顺大汉,朕可以传你几式练功之法,可助你实力大进。”
王伯当哈哈大笑,满脸不屑地说道:“谁稀罕你的练功之法!若是没有魏王,我也使不出这连珠箭法!魏王对某有再造之恩,某纵然一死,也绝不会背叛魏王。”
刘子秋闻言不觉一愣。在他印象中,李密只是个文士,居然还能够指导王伯当的箭术。旋即,刘子秋想起萧皇后说过的话。马忠曾经怀疑李密是在西苑行刺杨广的凶手,看来也不无道理。可惜马忠已经死了,刘子秋也无从得知李密的真正实力,只得轻叹一声,挥了挥手,说道:“王伯当,你既然如此执迷不悟,朕也不再勉强,留你一个全尸吧。”
说完,刘子秋缓缓抬起手来,轻轻一掌按在王伯当的胸前。
王伯当嘴角溢出一口鲜血,咬牙切齿地说道:“好霸道的一掌,但你不会是魏王的对手!”
听了这句话,刘子秋神情一滞,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手掌轻轻一推,王伯当应声而倒,已经没有了气息。虽然从内心来讲,刘子秋也非常敬佩王伯当这种宁死不屈的意志,但他却不想给自己留下一个强敌,所以出手自然不会留情。
看到刘子秋一掌击杀王伯当,饶是久经战阵历经生死的秦叔宝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明白,昔日的那个赠送他金银的年轻富商,如今举手投足之间已经自然而然有了一股杀伐决断的气势。在这股气势的威压下,秦叔宝也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刘子秋看到秦叔宝的反应,不由淡淡一笑,说道:“秦兄,此间战事已了,随朕一起进城吧。”
秦叔宝连忙拱手应诺。进入城中,眼前的景象却令秦叔宝大吃一惊。灵昌县位于东郡北部,一直以来并非瓦岗军防备的重点,因此没有驻扎大军。也正因为如此,城里的百姓生活相对要安宁一些。但这种安宁也是相对的,随着战事的蔓延,这里的百姓应该陷入惶恐不安之中。可城中分明秩序井然,比汉军占领之前更加的繁荣。
刘子秋仿佛知道秦叔宝心中所想,呵呵笑道:“朕乃大汉皇帝,可不能只顾自己享乐,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才是朕最需要做的事情。这灵昌城中的百姓都是朕的子民,朕自然要尽量保证他们继续平静的生活。”
只是非常平淡的一句话,却听得秦叔宝心神一敛,慌忙拱手说道:“陛下仁德爱民,秦某深敬佩。”
刘子秋轻轻摆了摆手:“走吧,朕还有些事情要问你。”
秦叔宝略一迟疑,赶紧说道:“回陛下,瓦岗寨共有五十万大军,此番前来灵昌城与陛下决战的兵力不下四十五万,不过骑兵只有两万五千人,今天这一战已折其半。”
刘子秋笑了起来,说道:“秦兄误会了,瓦岗军的部署和动向,朕自然一清二楚。朕要向你打听的,是两个人。”
秦叔宝微微一愣,躬身说道:“陛下请讲。”
刘子秋点了点头,淡淡地说出两个名字:“程咬金、徐世绩。”
对于瓦岗寨,刘子秋其实早就派出了大量细作,所以才能了解瓦岗寨的兵力部署,也大致了解瓦岗军中主要将领的情况,但却没听说过程咬金和徐世绩这两个人的一点消息,因此才有些奇怪。
秦叔宝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回陛下,秦某不曾听说过这两个人。”
这个结果让刘子秋有些意外,不过也好理解。毕竟因为他的缘故,现在的走向已经偏离了历史,程咬金和徐世绩没有加入瓦岗寨也很正常,或许他们还只是两个没有崭露头角的小喽啰,或许他们还呆在家里种着几亩薄田。不过,刘子秋是个爱才之人,当然想将这两个人招揽过来,但没有他们的消息,也只得作罢。沉默半晌,刘子秋方才叹了口气,继续问道:“秦兄,李密武艺如何?”
秦叔宝沉吟道:“某在瓦岗一年,从来没有见过李密施展武艺。不过,此人精通谋略,却不可不防。”
“能够指点王伯当箭术,李密的武艺应该不低,这家伙隐藏得倒深。”刘子秋忽然笑了起来,又说道,“不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谋略都将毫无用处!”
……
瓦岗军的主力是步兵,也没有经过汉军那样高强度的训练,他们的行军速度自然不快,当他们来到灵昌城外的时候,太阳已经在东方升起。灵昌南门外,十万汉军正严阵以待。瓦岗军人数虽众,但队伍杂乱,装备也是五花八门。反观汉军,十万人在城外列队,却不发出一点声响,军纪之严明,高下立判。
李密见此情景不由皱了皱眉头,一勒缰绳,催马向前,拱手说道:“孤乃李密是也,请刘子秋上前答话!”
自从知道王伯当的箭术是李密所指点的以后,刘子秋便多了个心眼。此刻听到李密的声音,不禁暗暗点头。这声音虽然不大,却让人听得清清楚楚,分明也是一种极其厉害的内家功夫,对李密此人,却不可小瞧。
虽然谨慎了许多,但刘子秋并不害怕李密,也策马上前,回了一礼,说道:“朕今御驾亲征,兵锋所指,攻无不克。李密,汝若是识得时务,何不早降!”
李密哈哈大笑,扬鞭一指刘子秋,朗声说道:“刘子秋,孤五十万大军至此,孰强孰弱,言之尚早吧。”
刘子秋轻轻挥了挥手,淡淡地说道:“你这些人马在朕眼中,与土鸡瓦狗何异?朕不忍生灵涂炭,这才苦口相劝。李密,希望你不要执迷不悟!”
“哦。”李密捋了捋颌下那几缕长须,笑道,“刘子秋,你既然口口声声就不忍令生灵涂炭,孤倒是有个好主意。”
刘子秋一声冷笑:“愿闻其详!”
“你我划界而治!”李密长鞭轻轻一挥,说道,“荥阳以东归我瓦岗寨所有!”
“异想天开!”刘子秋摇了摇头,“朕此番御驾亲征,志在一统天下!岂可轻让寸土?”
李密脸色沉了下来:“既然如此,那咱们战场上见吧!”
汉军虽然精锐,但李密手下有五十万大军,五比一的兵力优势,他就不信这一仗赢不下来。刚才所谓的划界而治,其实也是李密的试探之辞。如果刘子秋答应下来,那就说明刘子秋对于这一仗并没有信心,李密同样会寻求与刘子秋在灵昌城下进行一场决战。所以不论刘子秋答应与否,这一仗其实都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凄厉的号角声在战场上空响起,瓦岗军中一个个步兵方阵缓缓推向汉军。李密早知道汉军骑兵厉害,特意训练了一种新的阵势。这些军阵看上去虽然四四方方,但在遭遇骑兵的时候会迅速转化成一种圆阵。锋利的长矛在盾牌手的掩护下有如长满尖刺的刺猬,足以令任何骑兵难以下手。而数十个刺猬阵相互配合,可以最大程度地限制骑兵的机动性,从而大大削弱骑兵的战斗力。
可是汉军并没有出动骑兵,随着一通鼓响,门旗开处,一排排步兵手挺着长刀,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迎了上来。这次作战,刘子秋集中了汉军所有的陌刀兵。原本用来对付骑兵的陌刀兵在对阵步兵时,优势同样明显。这些陌刀兵个个魁梧彪悍,身上扮着特制的重甲,加上五十斤的陌刀,气势上先胜了瓦岗军一筹。
看到汉军没有出动他们最擅长的骑兵,李密也是有些诧异,双眼微眯,忽然挥了挥手,身后的弓箭手拉开长弓,乱箭如雨点般射了过去。
汉军陌刀兵甚至连盾牌都没有装备,任由乱箭射在自己身上丁冬作响,阵形却丝毫不乱,一步一步迎向敌军。
看到乱箭无法阻止汉军的脚步,李密终于感到有一丝棘手,正要下令前锋后撤,却见汉军陌刀兵的动作突然加快了,两军狠狠地撞在一起,一时间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汉军陌刀兵的动作非常机械,长刀高高举起,然后重重劈下,再高高举起,再重重劈下,循环往复,一个个就像不知疲倦的木偶,疯狂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每一刀劈下,便会带起一大片断肢残臂。
面对这些凶神恶煞的血腥屠杀,瓦岗军几乎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刚开始还竭力阻挡,片刻之后,队伍终于开始崩溃,丢盔弃甲,战场上一片混乱。
前军败得太快,让李密一时有些措手不及。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挥了挥手,大声喝道:“全军突击!杀!”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个道理李密也清楚。此刻前军已败,如果再不拼一把,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机会。何况李密这边还占着兵力上的优势,混战才是他最想看到的情景。
第5章 拦阻不力
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数不清的碎石铺天盖砸了过来,令天色都为之一暗。正冲向前方的瓦岗军遭到突如其来的打击,队伍顿时大乱。他们本来就是为了混口饭吃才参加的瓦岗军,既没有高超的武艺,也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遭到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纷纷掉头就跑,那些长官连声喝止,却哪里喝止得住。李密所期望的混战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但是汉军的远程攻势并没有就此结束,一直按兵不动的弓弩手终于找到了机会,箭矢如雨,不停地收割着瓦岗溃军的生命。而刚才担纲主力的陌刀军也让出了一条道路,数万汉军步兵挥舞着横刀冲杀向前。
眼看着战场形势急转直下,李密长叹一声,也只得拨马往南而走。汉军大队人马沿路追杀,直冲出去二十多里,离李密的帅旗越来越近,忽听得一阵呐喊声,两边山坳中冲出大队人马,反将汉军追兵围在垓心。
原来,攻到灵昌城下的瓦岗军只有三十万人,另有二十万大军却在灵昌以南二十里的落马坡设下埋伏。这李密也是作好了两手打算,三十万人如果能够击败汉军,攻下灵昌城,那是再好不过了。如果万一战败,这里便是他反败为胜的一个杀着。汉军虽然知道瓦岗寨有五十万人马,但城外旌旗蔽日,三十万人和五十万人实在也看不出多大区别,而且这支攻城部队败退得也十分逼真,根本让人想不到还会有所埋伏。
看着陷入重围的数万汉军,李密捋了捋了颌下长须,忍不住放声大笑。当年他就是利用伏击的战术,一举击败大隋名将张须陀,从而令瓦岗寨声势大振。这一次虽然没能围住刘子秋,但是只要全歼这五万汉军追兵,照样可以令刘子秋伤筋动骨,毕竟汉军的兵力总数有限。
可是汉军并非隋军可比,这五万汉军追兵虽然陷入重围,却不见丝毫慌乱,迅速结成阵势,与瓦岗军激战,不落下风。
李密眉头皱了皱,正要下令击鼓,只见汉军阵中火光一闪,半空中绽放出一朵绚丽的烟花。李密没见过烟花,不由奇怪道:“这是什么东西?”
单雄信也是不明所以,沉吟道:“王爷,这莫非是他们求救的信号?”
李密点了点头,冷笑一声:“哼!到嘴的肥肉断不会让他跑了!罗士信听令!”
罗士信慌忙越众而出,叉手道:“末将在!”
李密瞥了他一眼,说道:“罗士信,孤给你五千骑兵,五万步卒,前去阻挡刘子秋的援军。三个时辰之内,援军不至,便算你头功!”
罗士信应诺一声,匆匆点齐人马,心里却犯起了嘀咕。秦叔宝、王伯当兵败的消息他已经知道,而今天这一仗打到现在,却始终没有见到汉军骑兵的身影,这个情况很不正常。当然,聪明的罗士信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作为张须陀的旧部,大隋的降将,他可不认为自己的话能够引起李密的重视。既然不可能引起李密的重视,罗士信也不愿意多说,领了兵马向北而去。
战场上仍然一片胶着,被围的汉军并没有固守待援,相反比瓦岗军更加勇猛,甚至组织了多次反击,屡屡冲乱瓦岗军的阵脚。
李密眉头皱得更紧,要想打破僵局,必须有人出来担任先锋,撕破汉军的防线,而他身边的大将只剩下单雄信可堪一用了。
单雄信也似乎知晓了李密的心思,一提缰绳便要向前,却听得后军一阵大喊。单雄信转头看时,不由大吃一惊,连声道:“王爷,快看那边!”
李密回头一看,只见烟尘滚滚,大地都仿佛颤动起来,却是无数骑兵席卷而来。汉军骑兵的速度来得飞快,转眼间就将瓦岗军的包围圈撕开了一个大口子,瓦岗军刚刚组织起来的攻势再次崩溃。
单雄信一拉李密的缰绳,大声说道:“王爷,快走!”
李密看着越来越近的汉军骑兵,咬了咬牙,勒马就走,他精心设计的一场伏击看来也只能以失败告终了。
……
从这里再向东南二十里便是李密的根据地瓦岗寨,远远的已经望见了瓦岗寨城头上飘荡的大旗,李密不由松了口气,狠狠地甩了一马鞭,策马朝着城下冲去。翟让在瓦岗寨经营多年,早把一座小城修建得易守难攻,只要进了城,就可以此为依托,收拢残军,重整旗鼓。
单雄信护着李密来到城下,冲着城头上大喊道:“王爷回来了,快开城门!”
城头上忽然传来一阵大笑,刚刚还只有寥寥数人的城头一下子便站满了士兵,刀枪林立,瓦岗寨的大旗也被扔了下来,换上了一面黑色的汉字大旗。旗下一员大将手按横刀,厉声喝道:“李密,某乃大汉上将军桂海求,奉陛下之命,已经取了此城,尔等何不早降!”
李密大怒,下令攻城。城上矢石如雨,瓦岗残兵寸步难进。
单雄信见势不妙,连声劝道:“王爷,此地不宜久留,速速退往匡城吧。”
匡城在瓦岗以南三十里,是一座规模与灵昌差不多的小县城,但匡城却有三万守军,对于现在的李来说,也算一支不小的力量了。
“走!”李密迟疑了一下,终于放弃了收复瓦岗寨的打算。
然而,他所率领的这支残军行不数里,路边一通鼓响,斜刺里杀出一队骑兵,为首一将高声喝道:“汉大将军文昊在此,李密还不速速下马投降!”
“王爷快走!”单雄信照着李密的战马抽了一鞭,挺着长槊,迎了上前,与文昊战在一处。
二马相交,两人斗了有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文昊卖个破绽,放单雄信一槊刺来,他却轻舒猿臂,将槊杆夹住,大刀贴着槊杆削向单雄信的手指。单雄信舍了长槊,反手拔出腰间的宝剑,直奔文昊胸前刺去。这口宝剑是李密所赠,削铁如泥、切金断玉,单雄信便想借宝剑之锋来挫一挫文昊的锐气。
文昊既夺了长槊,顺手就用槊杆迎向那口宝剑。只听“嗖”的一声,剑槊相交,长槊当场被削去一半。文昊微微一愣,旋即哈哈笑道:“好剑!某今天便要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某的刀快!”
马上交锋不比贴身肉搏,宝剑虽快,终究太短,失去长槊的单雄信很快便落入下风。他虽然拼命挥动宝剑,却奈何不了文昊那口大刀分毫,相反宝剑的刃口却卷了好几处,令单雄信心疼不已。
两军阵前,哪容你分神!就在单雄信心疼宝剑的时候,文昊突然大喝一声,长刀抡起半个圆圈,当头劈下。单雄信慌忙举剑相迎。“当”的一声,火光迸处,宝剑断成两截。文昊长刀去势不减,正劈在单雄信的右肩,深入数寸。单雄信大叫一声,翻身摔下马去。文昊却不肯相饶,又是一刀劈去,竟取了单雄信的首级。
单雄信一死,瓦岗残军群龙无首,顿时溃散,死的死,降的降。
文昊再看时,却已经失了李密的踪影,心下有些懊恼,不由恨恨地说道:“哼,算你跑得快!不过,也不要高兴得太早,就算你逃到匡城,还不是瓮中之鳖!”
……
不提文昊在瓦岗寨外大获全胜,却说罗士信率领五万多人马前往北边阻挡汉军援兵,不一时,果见烟尘大作,有无数兵马杀到,中间一面龙旗,却是刘子秋亲至,在马上扬鞭喝道:“瓦岗军的弟兄们,李密败局已定,汝等再不投降,更待何时!只要汝等放下兵器,朕既往不咎!”
罗士信本是隋将,又没有家眷陷在李密手中,听了刘子秋的话未免有些犹疑。
这时,刘子秋身边一将飞驰而出,大声说道:“士信兄弟,听秦某一句劝,降了吧!”
罗士信看见那人,不由吃了一惊:“叔宝,你原来已经降了大汉!伯当呢?”
秦叔宝脸色有些难看:“伯当冥顽不化,已被陛下处死。大势所趋,士信兄弟休要自误!”
罗士信沉默了一会,说道:“大局未定,现在轻言胜负是不是太早了。”
秦叔宝摇头笑道:“李密那些小小伎俩又如何瞒得过陛下?此刻,只怕瓦岗寨都已经在陛下手中了。不信,你回头看看。”
罗士信回头看时,果见原本包围着汉军追兵的瓦岗阵形已经大乱,李密的图谋显然已经彻底失败,不由低下了头。
刘子秋见状也策马上前,笑道:“罗将军,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只要你率众来降,朕保你荣华富贵。”
罗士信环顾左右,皱眉道:“那罗某手下这些兄弟……”
刘子秋哈哈大笑道:“朕赦他们无罪,还会拨给他们田地屋舍。”
罗士信叹息一声,忽然丢弃了手中长槊,纵身下马,拜伏在地。
刘子秋大喜道:“罗将军能够弃暗投明,朕又多一强助矣!”
正说话间,却见十数名骑兵疾驰而来,为首一人滚鞍下马,跪倒在刘子秋面前,大声说道:“末将拦阻李密不力,被那厮逃走,请陛下治罪!”
第6章 系铃人
刘子秋看清来人,不由吃了一惊,连声问道:“尉迟大哥,出了什么事?”
原来,刘子秋虽然说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将不堪一击.但这只是刘子秋在战略上邈视敌人的一种手段,在战术上,他对瓦岗军仍然给予了足够的重视。他知道李密想要寻求与汉军决战,便将计就计,在灵昌城下摆开阵势,吸引李密的主力,却另遣几路轻骑,分别攻取兵力空虚的东郡诸县,尉迟恭这一路就是派往匡城县的兵马。
攻打匡城县的战斗倒是异常顺利,但在阻挡李密的溃军时,尉迟恭却吃了大亏,不仅没能拦下李密,反而被李密刺了两剑,鲜血当红了半片战袍。
尉迟恭忍着疼痛,咬牙说道:“末将无能,请陛下降罪!”
刘子秋摆了摆手,沉声说道:“李密已成孤家寡人,掀不起什么大lang。尉迟大哥,你也不用自责,赶紧下去包扎伤口吧。”
话虽这样说,刘子秋却有了一丝担心。虽然尉迟恭没有装备汉军常用的刀具,仍然使用他最为熟悉的长槊,但他本不就善使长槊,更有一手飞马夺槊的特技,武艺比秦叔宝还要强上一分,一般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尉迟恭身上穿的却已经是汉军最好的铠甲,防护力比瓦岗军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即便如此,尉迟恭敬依旧被李密所伤,这就不能不让刘子秋开始正视李密。
打蛇不死,终受其害。刘子秋非常清楚这个道理,当即下令通缉李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过,刘子秋也清楚,李密不会傻到钻进汉军控制的区域,他最有可能投奔山东、河北的几路贼寇。斩草必须要除根,这就让刘子秋不得不把讨伐卢明月、王薄等人的计划提前进行。
消灭了瓦岗军这支最大的武装,对于剩下的卢明月、徐圆朗、王薄等人,刘子秋已经没有必要再御驾亲征,直接交给了文昊等人,刘子秋自己则班师返回了洛阳。
……
天下**已久,人心思定。灵昌大捷的消息传回洛阳,仿佛给**中的百姓打了一针兴奋剂,整个城市都沸腾起来,爆竹声通宵达旦。赵凌等人也是满面欣喜,连声赞道:“陛下文治武功,虽秦皇汉武不可比也!”
刘子秋却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挥了挥手,淡淡地说道:“朕没有开拓一寸疆土,何功之有?百姓困苦,朕心难安。诸位,还是帮朕想想,如何才能让河南、山东、山西、河北这几个地方的百姓熬过这两年最难熬的日子吧。”
虞世南拱手说道:“陛下爱民,微臣敬佩。连年战乱,这四地土地荒芜,百姓最缺的是粮食。只要粮食解决了,其他都不成问题。”
“粮食,粮食才是最大的问题啊。”刘子秋长叹一声,摇头说道,“你们联系一下江南的谢家、陇西的李家、太原的王家,让他们尽最大可能组织粮食,朝廷出大价钱收购!”
这些世家都拥有大量的土地,而通过土地又控制着全国大部分的粮食,真正在百姓手中的余粮却极其有限。要解决眼下有粮食危机,这些世家就是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赵凌却笑道:“陛下,谢、李两家却不需要多费周折,他们如今正在洛阳城中。”
刘子秋诧异道:“江南谢家也来了洛阳?”
赵凌颔首道:“谢蕴谢老爷带着二位公子亲自前来拜见陛下,恰逢陛下御驾亲征在外,微臣已经将他们安排在馆驿之中。”
刘子秋却知道高秀儿与谢家的关系,何况一直留在高秀儿身边的谢湘纹本来就是谢家的女儿,不由问道:“皇后她知道谢家的人来了洛阳吗?”
赵凌慌忙说道:“娘娘召谢蕴父子进宫,但谢蕴说了,陛下不在宫中,他若进去多有不便。”
刘子秋哈哈笑道:“这个谢蕴,怎么跟个老学究似的。传旨,让他们明天一早进宫,朕要亲自见他们。”
……
又听众文武汇报了各地的情况,刘子秋这才回到后宫。刚到洛阳,就先处理政务,这些表现便连最善拍马的何稠也不得不承认,刘子秋确实算得上一个敬业的皇上。至于虞世南等人,更是连连点头。
不过这样一来,回到后宫的时候天色已晚。高秀儿接掌皇宫以后,严格了规矩,入夜以后,任何人不得在宫内随意走动,因此偌大个后宫却显得异常冷清。刘子秋正在诧异,却见香草迎了出来:“奴婢恭迎圣上。”
刘子秋点了点头:“秀儿呢?”
“娘娘已经睡下了,奴婢这便领圣上过去。”香草依然带着笑,只是这笑容有几分古怪。
刘子秋也没有多想,跟在香草后面朝高秀儿的寝宫走去。都说小别胜新婚,他这一路征战,好不容易回到洛阳,今天晚上自然要和高秀儿好好亲热一番了。皇宫仍然保持着杨广时代的风格,华丽奢侈。刘子秋站在门口叹了口气,为了购买粮食赈济百姓,皇宫里的生活看样子也要节俭一些了。
香草却忽然止住脚步,小声说道:“圣上,娘娘就在屋里,你自己进去吧。”
自从当上皇帝以后,刘子秋明显感到香草和他生分了许多。对于这种情况,刘子秋也很无奈,只得恩了一声,挑开珠帘,进了寝宫。寝宫里没有灯烛,一片黑暗。不过刘子秋目力如炬,却能清楚地看到那张宽大的龙床。龙床上,一个曲线玲珑的身子面朝里微微倦缩着。
刘子秋呵呵一笑,脱了长袍,走过去在那挺翘的一轮圆月上轻轻拍了一下,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声问道:“你不是秀儿!是谁?”
后宫佳丽三千,严格说起来都是刘子秋的女人,让谁侍寝都很正常。当然,刘子秋虽然不是枊下惠,却也不像杨广那般好色,并不是见到美女就迈不动步子的角色。
龙床上的那个女子却抽泣起来:“阿哥。”
“千玉!”刘子秋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龙床上这个女子不是高秀儿,而是拓跋千玉。拓跋千玉本来就是个性情奔放的姑娘,听到刘子秋认出了自己,再也顾不得矜持,一下子便扑进刘子秋的怀里,两只粉拳使劲捶打着刘子秋的胸膛,满脸的幽怨:“如果不是秀儿姐姐垂怜,你恐怕早就把我忘了。”
刘子秋闻着淡淡的幽香,心里也是一阵荡漾,笑道:“谁说朕把你忘记了?就算你不出现在这里,朕也会派人去接你的。只是,你今天来得却不是时候。”
拓跋千玉昂起头,惊问道:“为什么?”
刘子秋坏笑道:“一会你就知道厉害了。”
说完,不等拓跋千玉反应过来,刘子秋便用力压了过去,宫中很快便是一片春色。
……
第二天,刘子秋在大兴殿召见了谢蕴父子,高秀儿,花云、林巧儿、穆朵丽也都出现在殿中。刘子秋的五个女人,除了拓跋千玉昨天夜里是第一次,行动还有些不便,其他四个女人都来了,足见刘子秋对谢家父子的重视。
谢蕴不禁的些受宠若惊,慌忙带着两个儿子跪倒在地,欲行三拜九叩之礼。
刘子秋慌忙将他们拉了起来,说道:“谢先生,你们能来看朕,朕就很高兴了,勿须多礼。”
谢蕴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偷偷看了高秀儿等人一眼,又想起自己的女儿,忍不住摇头叹息。
刘子秋却看得真切,不由问道:“谢先生莫非有什么心思?”
谢蕴叹了口气,说道:“一言难尽啊。”
高秀儿却已经明白了,笑道:“谢先生莫非是为了令爱的事情着急?”
刘子秋想起了那个会弹琴、精茶道的美丽女孩,不由皱眉道:“谢小姐?她出了什么事?”
听到刘子秋相问,谢蕴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谢沐雨出家的事情高秀儿是知道的,所以谢蕴认为刘子秋肯定也知道这件事。现在刘子秋故作不知,显然是不想承认当初那门亲事了。确实,刘子秋虽然接下了庚帖,却好半天都没有回音,心思本就难测。而现在这里的几个女人,哪一位不是国色天香,刘子秋恐怕早就忘记谢沐雨了。想到这里,谢蕴唯有在心里替女儿叫苦,却哪里说得出半句话来。
忽然,谢志武大声说道:“启奏陛下,小妹她、她出家了!”
当初刘子秋前往谢家的时候,谢志武和他的关系最好,因此在刘子秋面前,谢志武的胆子也大了一点。
谢蕴连忙呵斥道:“志武,休得胡言!”
刘子秋摆了摆手,沉声问道:“沐雨姑娘出家了?为什么?”
既然已经开了头,谢志武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咬牙说道:“当初江都的王世充逼着小妹嫁给他,但小妹心里只有陛下,誓死不从,被逼无奈之下。只得削发出家,以守清白!”
刘子秋目瞪口呆:“你说的可是实情!”
谢志武垂下头来:“草民句句是实,如有半句谎言,甘愿受刑!”
刘子秋沉默半晌,这才说道:“朕要下旨,令谢姑娘还俗!”
高秀儿笑道:“圣上,谢姑娘心志坚定,恐怕不肯轻易领旨。依臣妾所见,解铃还须系铃人。”
第7章 课题
高秀儿并不是一个善妒的女人,而且谢沐雨甚至并没有得到刘子秋一句承诺就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令她非常敬佩,在她心中,早就把谢沐雨当作自己的一个姐妹了。
可是高秀儿却不知道,刘子秋根本就不明白庚帖是什么意思。因此听了高秀儿的话,刘子秋依旧一脸茫然:“解铃还须系铃人?那谁是系铃人?难道是王世充?”
虽然刘子秋并不知道当初谢蕴已经有意把女儿许给他,但他同样不希望那个漂亮的女孩从此青灯古佛了此一生,所以,他也迫切地希望能够想办法让谢沐雨还俗。
高秀儿却已经笑了起来:“王世充算什么东西,这个系铃人非圣上莫属。”
谢志武也赶紧说道:“陛下,只有你能够劝得小妹回心转意。”
刘子秋眉头微微一皱:“如此说来,朕还要亲自去江南走一遭了。”
谢蕴慌忙拜道:“草民不敢劳动圣驾,否则我谢家恐怕要受万民唾骂,还望陛下慎之!”
如果皇帝能够君临江南谢家,对于谢家的名声绝对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但当年杨广性喜出游,以致民怨沸腾,谢蕴却不敢因为他女儿的缘故而让刘子秋重蹈杨广的复辙。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朕能有今天,谢家功不可没。朕非忘恩负义之人,定要劝得谢姑娘回头。不过,此事也不急在一时,待朕与群臣计议一番,择日南下秣陵。”
顿了顿,刘子秋话锋一转,忽然说道:“娘娘身边有个好姐妹,却是你谢家之人。今天谢先生既然至此,总要请出来见一见方好。”
这一回就连高秀儿也是措手不及,幽幽地瞪了刘子秋一眼,只得吩咐道:“香草,去请谢夫人出来一见。”
当年在西苑时,高秀儿、谢湘纹、袁紫烟就是最为要好的姐妹,如今再次重逢,自是无话不谈,谢湘纹和袁紫烟的心思高秀儿自然明白,再加上袁紫烟又以星象作说辞,倒让高秀儿有三分相信,她们两个与刘子秋应该也是宿命中的缘分。当然,刘子秋并不这么想,他倒是希望谢湘纹能够跟着谢蕴回到江南,免得老在高秀儿身边晃悠,搞得他很不自在。
片刻功夫,两个美貌女子来到大殿,朝着刘子秋盈盈一拜:“臣妾叩见圣上!”
刘子秋点了点头,笑道:“谢姑娘,你看看谁来了。”
谢湘纹一愣,这才注意到大殿一角还有三个男子。她仔细一瞧,两只眼睛顿时湿润起来:“侄女拜见大伯。”
谢蕴也是满脸吃惊:“你是湘纹!好,好,只要你还安好,我就放心了。”
刘子秋点了点头,说道:“谢先生,朕现在便把湘纹姑娘交给你了。”
刚开始见到亲人,谢湘纹心中满是激动和喜悦,可是听了刘子秋这句话,俏脸刷的一下便白了。她咬了咬牙,忽然大声说道:“圣上,臣妾愿意终身陪伴娘娘左右,还请圣上成全!”
刘子秋皱了皱眉头:“谢姑娘,你还年轻,还有自己的生活……”
谢湘纹却很坚决:“圣上,臣妾心意已决,绝不反悔!如果皇宫里实在容不下臣妾,臣妾愿意像秦凤琴夫人那样,终老西苑!”
高秀儿却笑道:“圣上,湘纹、紫烟与我情同姐妹,你就让她们留下吧。”
这样一来,刘子秋倒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看向谢蕴。谢蕴却打了个哈哈,说道:“草民但凭陛下作主。”
刘子秋正自无奈,一抬头,正看到谢志武的眼睛总是瞄向袁紫烟,不禁有了主意,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既然皇后娘娘已经开了金口,也罢,你二人暂且留在宫中吧。不过,朕答应你们,只要你们愿意,随时都可以离开。”接着又说道:“秀儿,谢先生难得来次东都,你和谢姑娘、袁姑娘都是从西苑出来的,明天何不做个向导,带谢先生几位游一游西苑。”
哪个少女不怀春?谢志文、谢志武这兄弟两个都是少年英俊,想来只要接触久了,总有一个能够勾走袁紫烟的心思。这样一来,只剩下一个谢湘纹,将来倒是容易打发了。
对于刘子秋的这个要求,高秀儿自然满口答应。因为母亲有一段屈辱的经历,高秀儿不愿意公开自己的身份,但在心里,她早把自己当成了谢家的外孙女儿,而谢蕴就是她的叔伯舅舅。能有机会带自己的亲人游下西苑,高秀儿又何乐而不为呢?
……
按照刘子秋的意思,如今的西苑已经不再是皇家专属园林,而成为天下人的共同财富。不过,尽管刘子秋宣布逢五、逢十西苑可以对外开放,但至今为止,并没有一个人敢来西苑游玩。毕竟这里是曾经的皇家园林,凡是牵扯到皇室的事情,任何人都要慎重一些。虽说刘子秋现在答应了开放西苑,谁又知道他将来会不会变卦,万一追究起来,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所以说世界上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个英雄,而谢蕴父子现在就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当然,他们这个英雄名不符实,因为他们是在皇后高秀儿带领下游的西苑,算不上真正的开放。
西苑十六院景色依旧,道路、庭院都是干干净净,这些都得益于剩下的唯一主事夫人秦凤琴的精心管理。当然,十六院中少了一众载歌载舞的美人,也未免让人有些扫兴。不过,谢蕴父子虽然家财万贯,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奢华的所在,即使少了许多的美人儿,他们仍然深感震撼,也为刘子秋能够舍弃享乐而发自内心的敬佩。
听说皇后娘娘前来游苑,秦凤琴慌忙迎了出来,道了个万福:“臣妾恭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秀儿笑道:“妹妹快快请起。今天这里的主角并非本宫,而是谢先生和二位谢公子,还请妹妹为他们讲解一二。”
这种事情并不合常规,但高秀儿吩咐下来,秦凤琴也不敢遵,只得说道:“几位请随我来吧。”
就在她抬头之际,忽觉眼前一亮,尤其谢志文温文尔雅,书生意气,令秦凤琴也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谢蕴是过来人,倒也无所谓。谢志文、谢志武都是少年心性,陡然见到秦凤琴、袁紫烟这样的绝代佳人,未免有些心猿意马。不过,谢志文久读读书,倒不似谢志武那般毛糙,彬彬有礼地拱了拱手,道:“有劳夫人。”
秦凤琴幽幽一笑,说道:“谢公子客气了,我只是一名小小的管事,却称不得什么夫人。”
其实,秦凤琴本是西苑十六位主事夫人之一,只是如今十六位夫人向奔东西,只留下她一个仍然守着这西苑。当然,她选择留在西苑,只是不甘嫁给一名普通的粗汉,如今见到了谢志文这个俏哥儿,自然要撇清身份了。
谢湘纹也是主事夫人出身,听了秦凤琴的话,便明白她的心思,不由笑道:“凤琴姐姐,这两位公子都是小妹的堂兄。西苑里最美的景致莫过于五大湖,还要劳烦姐姐调一艘凤舸过来。”
秦凤琴知道谢湘纹如今跟在高秀儿身边,只是不清楚她的身份,但也不敢怠慢,慌忙说道:“姐姐有命,小妹敢不遵从。”
高秀儿看那秦凤琴和谢志文眉目传情,倒是有意撮合他们两个,不由说道:“谢先生,西苑十六院,景色各有千秋。若是先生没有什么急事,不如在此多游玩几日。”
谢蕴来洛阳本意就是要和刘子秋加深关系,巴不得多呆些时日,自然满口答应。
……
就在高秀儿领着谢家父子畅游西苑的时候,刘子秋却恨不得把一个人扳成两半来用。世人都想当皇帝,可直到刘子秋真正坐上了那个宝座,才知道皇帝并不好当。虽然刘子秋设立了内阁,但几位内阁大学士却不敢擅权,凡事不问大小,仍然写成奏章送到刘子秋的龙案前。每天将这些奏章阅览一遍,就得花上三四个时辰,更不要说批示了。这些奏章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刘子秋手中没有那么多可以信任的官员。
如今大汉王朝的官员几乎都是留任的前隋官吏,可谓良莠不齐。为了给大汉的官员队伍尽快补充新鲜血液,刘子秋就必须把科举考试提前举行,因为在目前的条件下,科举是选拔人才的最好途径。
科举其实是杨广的创举,当然,杨广的科举只是一个雏形,每届科举选拔的人才不过数十人,而刘子秋是希望所有的文官都必须经由科举产生,这就与杨广时代的科举有了本质区别。可以想像得到,刘子秋实行的科举制度,在很大程度上触犯了世家的利益。因为在过去,大部分官员都是出身于各个世家。尽管世家子弟当中读书人很多,通过科举出人头地的机会肯定也要大于寒门庶民,但分出去一块蛋糕终会令这些世家心中不爽。如何平衡这些世家的心理,就是刘子秋需要首先考虑的课题。
第8章 不情之请
要想让这些世家大族在心理稍微平衡一些,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划出一部分名额,直接分配给各个世家,但刘子秋不想这么做。如今可说是处于开国初期,任何一种做法都会形成惯例,从而让后人有章可循。现在给世家分配了名额,今后再要收回这些名额就非常困难了。将心比心,这个世界真正愿意放弃既得利益的毕竟只是极少数的一些人。
而且,刘子秋想要做的是逐步推广各级公立学堂,让孩子们无论贫贱富贵,都能够读得起书,最终让国家的整个官吏体系彻底摆脱世家大族的控制。这样一来,势必与各个世家大族产生最根本的分歧。
有舍必有得,有得必有舍。如果一味在打压这些世家大族,结果必定适得其反。既然要减少各级官员中世家子弟所占的比例,刘子秋就必然要在其他方面给予这些世家大族一定的补偿,而这个补偿才是刘子秋最为头疼的地方。什么样的补偿才能让世家大族觉得足以弥补他们的损失?什么样的补偿才是朝廷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这些都只有刘子秋才能决定。
面对着如山的奏章,面对着一件件需要他来亲自解决的事情,刘子秋才明白什么叫做日理万机。在拥有权力的同时,也带来了无尽的责任,这也可以看作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所带来的副产品。刘子秋忽然感觉到,只有彻底地下放权力,才能让自己轻松下来。想到下放权力,刘子秋脑海里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
在人类社会发展历史中,有一个重要的名词叫做“三权分立”,也就是立法权、行政权和司法权相互独立,互不干涉。而事实上,无论是大隋王朝还是刘子秋所建立的大汉王朝,所有的权力都是高度集中。身为大汉皇帝,刘子秋掌握着最高立法权、最高行政权、最高司法权还有最高军事指挥权。各郡县的长官也掌握着本辖区内的行政权和司法权,只不过在刘子秋的干预下,剥夺了他们的军事指挥权。
对于行政权和司法权,刘子秋目前还没有条件将它们各自独立开来,但对于立法权,刘子秋却有了一些想法。他是皇帝,金口玉言,他说的话就是朝廷的律法,而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也就失去了约束和监督。而现在,刘子秋却决定把立法权交出来,成立类似议会的机构来行使立法权。
想到这里,刘子秋轻轻敲了敲桌子。他作出了决定,设立议事会和参事会。参事会成员由普通民众选出的代表组成,议事会成员由各大世家以及得到朝廷封爵的代表组成,也就是类似于后世的上院和下院。任何一件律法的制定,都必须经这两个组织过半数成员通过方能正式施行。在这两个组织当中,议事会的地位要高于参事会,这样一来,世家大族也就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影响国家的律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补偿。
当刘子秋把这个想法在朝堂上宣布出来以后,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魏征抢先出班,拱手说道:“陛下,自古道,君无戏言,律法皆由君心,又岂可轻付他人!请陛下收回成命!”
刘子秋呵呵笑道:“朕也是人不是神,若是朕不小心说了胡话,却也被当作律法,岂不遗祸百姓。所以律法之事还是应当集思广益,多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参事会由普通百姓组成,代表着普通百姓的诉求,议事会由世家贵族组成,代表着世家贵族的利益。一条律法只要尽可能满足绝大多数人的利益,才是真正的好律法。如果所有的律法都由朕来决定,只会对朕有利,难免失之偏颇。”
交出立法权只是刘子秋主动削弱皇权的第一步,将来他还会逐步交出行政权和司法权,真到了那时候,他才会真正轻松下来。
何稠却也班奏道:“陛下仁德圣明,又岂会有不适之语?立法之权岂可交诸庶民,请陛下三思!”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朕或许事事谨慎,但朕的子孙难道就不会出几个昏庸之辈?真到那时候,恐怕天下又将陷入动荡。诸位莫非不希望朕把这座花花江山交给子孙后代?”
这句话字字诛心,众臣皆不敢言,唯有魏征一本正经地说道:“律法乃国之大事,不可儿戏,交予议事会、参事会,多有不妥!”
刘子秋听出魏征的话里已有松动之意,不由笑道:“我大汉王朝的基本律法皆已设定,议事会、参事会所议者不过律法之修改、完善。再说,每一部新的律法,都将由朕签署命令,方能得以施行,自然并非儿戏!朕意已决,魏卿不必多虑!”
魏征这才知道刘子秋已经筹划周全,方才叹了口气,不再言语。当然,从内心来说,他对刘子秋设立议事会、参事会仍有许多抵触,却不知道刘子秋已经决定逐步实行君主立宪的制度,还打算任命他为大汉王朝的每一任首相,到时候会有千斤重担夺在他的身上。
……
当然,饭要一口口地吃,事情也要一步步地来。设立议事会、参事会的提议在刘子秋的强行推动下终于得以进行,而刘子秋也没有继续采取进一步的举措,而是将目光投注到了河北、山东等地。
天下叛军以瓦岗为首,如今瓦岗溃败,徐圆朗、卢明月、王薄等人已经不足为虑。他们虽然也各拥重兵,但毕竟只是些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乌合之众,在汉军摧枯拉朽般的攻势下,转瞬间便土崩瓦解。山东、河北各郡也相继归于大汉王朝的治下,徐圆朗、卢明月也均死于乱军之中,唯有王薄在逃。王薄是江南王家的人,而王家就是在刘子秋的设计之下惨遭灭门,因此王薄与刘子秋以及江南的谢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再加上前段时间逃走的李密,这两个人就成了可能引起大汉王朝不稳定的未知因素。
不过,刘子秋虽然画影图形,传檄天下,通缉王薄与李密,却也没有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毕竟河北、山东刚刚克复,百废待兴,尤其是大量灾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这让刘子秋非常忧心。
朝廷是舟,百姓是水。水可以载舟,亦可以覆舟。这个道理,刘子秋当年就对长孙无忌说过。只不过他现在做了皇帝,感受更加深刻而已。大汉的老百姓非常善良,也拥有极强的忍耐性,只要能够吃饱肚皮,就没有人愿意出来举旗造反。连年的战乱,不仅这两地没有多少余粮,就算洛阳的几大粮仓都已经变得空空如也,刘子秋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向各大世家征粮。
尽管刘子秋愿意出钱,而且可以比市场价更高,但除了江南谢家、陇西李家和太原王家,其他世家并不买账。究其原因,还是为了对刘子秋宣布江南谢家为天下世家之首表示不满。这些世家在各地根深蒂固,刘子秋可以对其中一个世家施以重压,却不可能同时对付所有大大小小的世家大族。要解决当前的困局,刘子秋也只有继续依靠谢、李、王三家的支持。
为了得到这三大世家的支持,刘子秋当然要给他们足够的尊重,于是他便亲自在上林西苑设宴款待这三大世家的家主。
谢家的家主现在是谢蕴,李家的家主仍然是李长山,如今谢蕴父子和李长山兄弟都在洛阳城中,倒是十分方便。而王家新任家主王凯泽接到刘子秋的邀请以后,也是星夜赶到了洛阳城。
这些天,除了谢蕴父子在高秀儿陪同下在西苑游玩以外,并没有其他人敢进入西苑,今天,李长山兄弟和王凯泽算是进入西苑的第二批公众游客。不过,太原王家除了王凯泽,并没有其他重要人物来到洛阳,至于那些随从却没有资格进入西苑,因此这三大世家当中,王家便显得人单势孤。当然,王家的实力本来就不如陇西李家,与刘子秋的关系也不如江南谢家,屈居第三也在情理之中。
酒宴设在景明院,这里的风景依旧,只是当年的主事夫人王桂枝早已经嫁作人妇。物是人非,刘子秋免不了一阵唏嘘,却见秦凤琴迎了出来,躬身说道:“陛下,酒宴皆已齐备,请陛下入席。”
刘子秋点了点头,说道:“酒宴虽已齐备,却不可没有歌舞助兴,还请秦夫人安排一二。”
秦凤琴却一脸为难地说道:“陛下,当年西苑中精于歌舞的一众夫人、美人皆已放出苑去,剩下的只是一些洒扫宫女,恐怕……”
刘子秋却笑道:“久闻秦夫人擅舞花杆,何不令诸位家主一乐?”
秦凤琴脸上却现出为难之色,犹豫半晌方才咬牙说道:“陛下若欲令臣妾献舞,还望陛下答应臣妾一个不情之请!”
第9章 江南富
刘子秋笑了起来:“秦夫人有什么要求但讲无妨.”
秦凤琴偷偷朝谢家席位方向瞄了一眼,垂首说道:“今日献舞之后,臣妾意欲离开西苑,还望圣上恩准!”
当年是她自己坚持留在西苑不肯嫁人,如今又提出离开这里,就连秦凤琴自己都觉得有些说不过去。所以这番话说出来,秦凤琴心里便开始忐忑不安,双手不停地捏弄着衣角,焦燥不宁地等待着刘子秋的判决。
刘子秋的目光何其锐利,早发觉有些异样,也转向谢家席位看了一眼,笑道:“志文、志武,你们不想对朕说些什么吗?”
谢志武咧了咧嘴,拱手说道:“草民只想斗胆问一句,陛下何时可以驾临江南劝说小妹。”
这话说得十分大胆,不过当年刘子秋第一次来到秣陵镇的时候,谢家子弟中就数他和刘子秋最是亲近,所以也只有他敢三番五次地催促刘子秋。
“这就是你的要求吧?”刘子秋点了点头,“朕答应你,明日便启程前往江南!志文,你有何要求,一并说出来,朕自当如你所愿。”
“草民、草民……”谢志文满面通红,欲言又止。
刘子秋摆了摆手,转向秦凤琴:“秦夫人,还是你来说吧。”
秦凤琴大惊失色,忽然跪倒,匍匐在地,叩首:“圣上,不关谢公子的事。臣妾死罪!”
“起来吧!”刘子秋抬了抬手,忽然哈哈大笑,说道,“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何罪之有?秦夫人,朕现在便将你许配给谢志文,你意下如何?”
谢蕴却是魂不附体,连声呵斥道:“志文,你做了什么事!”
谢志文咬了咬牙,大声说道:“父亲,孩儿什么也没做!”
这些天,谢家父子游遍了五湖十六院,也算是感受到了皇恩浩荡。当然,高秀儿主六宫之事,不可能总是陪着他们,秦凤琴自然而然便成了最合适的向导。接触多了,秦凤琴越发被谢志文的谈吐和风采所折服,而谢志文也惊叹于秦凤琴的美貌,两个年轻人互生好感。虽然江南谢家近来没落了,但毕竟有数百年的传承,而谢志文又知书达礼,自然不可能做出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情,顶多只是看对眼而已。
不过,谢蕴却是万分惶恐。他很清楚秦凤琴的身份,十六院中数百个夫人、美人都放了出去,独独留下秦凤琴一个,难保不是刘子秋有什么特别的打算,而谢志文居然看上了秦凤琴,岂不是自寻死路。只是他却哪里知道,秦凤琴是自己不愿意离开西苑的。
刘子秋哈哈大笑道:“谢先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朕看志文和秦姑娘郎才女貌,正是天生的一对。俗话说,择日不如撞日,朕便作主,为他二人完婚,便请李老太爷、王老太爷做个见证,岂不美哉!”
李长山兄弟当然希望刘子秋身边的女人越少越好,这样的话,他们李家的姑娘才有机会。王凯泽也是含笑点头,他们太原王家也有优秀的女子,他又何尝不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唯有谢蕴心中不悦,他对秦凤琴这样的女子成为谢家的媳妇并不满意。因为不管怎么说,秦凤琴都算是伺候过杨广的人。但皇帝金口一开,他也不敢有丝毫违拗。他却不知道,秦凤琴虽然算作大隋宫苑中的女人,但宫苑中那么多女人,并不是每一个都能得到杨广宠幸,这位秦凤琴秦夫人,至今仍是完璧之身。
不过,谢志文和秦凤琴都是满心喜欢。谢志文连忙躬身施礼道:“草民多谢陛下成全。”
秦凤琴到底是女子,脸上满是羞意,道了个万福:“臣妾这便取了花杆,为陛下舞上一回。”
刘子秋却摆了摆手,笑道:“不必了。秦姑娘还是抓紧时间回去换装吧,朕还等着吃喜酒呢。”
……
原本是为三大世家举办的小型聚会,现在却让刘子秋点起了鸳鸯谱。不过,总的来说,这次小范围的聚会还是相当成功的,谢、李、王三家都承诺坚决服从朝廷的决定,对刘子秋给予鼎力支持。
当然,这种结果原本就在刘子秋的预料之中。一场盛大的晚宴之后,刘子秋真的打点起行装,准备游幸江南。
得到消息的魏征连夜赶到皇宫求见,拱手说道:“陛下,如今天下方定,不宜轻动,还望陛下三思!”
刘子秋笑道:“有魏爱卿和李大哥镇守洛阳,朕何忧之有?”
当初刘子秋设立内阁,目的就是为了下放权力,但只要他还在京城,魏征、李靖他们就不敢自专,不管什么事都要给他上一封奏章。这样一来,内阁的作用就根本显示不出来。刘子秋前往江南,也不是完全为了谢沐雨的事情,还有很大一部分就是给魏征、李靖一个署理国事的机会。
魏征却满面忧愁,继续劝道:“连年战乱已致国库空虚,陛下执意远行,恐怕终将令百姓不堪重负,还望陛下慎之!”
昔日杨广出行,护卫兵马动辄成千上万,沿途征调百姓更是不计其数。出行一次,往往花费巨大,甚至许多百姓还因此丢掉性命。这样的场景,魏征记忆犹新。即使感觉得到刘子秋态度坚决,他仍然苦苦相劝,以防刘子秋重蹈杨广的复辙。
“朕自不会像杨广那样奢靡无度,朕此番下江南将轻车简从,无须国库增加一文开支。”刘子秋明白魏征的担心,不由哈哈大笑,又道,“至于朕的安危,爱卿也不必多虑。虽说尚未天下太平,可试问,又有几人可与朕一较长短?”
魏征见劝不住刘子秋,只得说道:“臣愿随陛下同往。”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朝廷可无朕,却不可一日无卿。朕此次前往江南,只需虞先生相随即可,朝中大小事务,还须魏爱卿多费心思。”
一方面,刘子秋对魏征绝对信任。另一方面,刘子秋也有自知之明。若论战场交锋,他自认不输于任何人。但说到治理国家,处理朝廷大事,恐怕还是魏征的水平要高一些。当然,刘子秋也有自己的见解,他又说道:“魏爱卿,朕虽远行,但科举之事却不可稍怠。朕希望,在朕回京之日便可以大开科举,为国家选贤任能。”
魏征无奈,这得拱手道:“臣遵旨!”
……
天光放亮的时候,刘子秋带着高秀儿、拓跋千玉、穆朵丽和五百名侍卫、一百名女卫,来到洛阳南效的运河码头。其实按刘子秋的意思,还不想带这么多的护卫,只是挡不住魏征、李靖再三相劝,这才勉为其难地带上了这么多人。花云和林巧儿原本也要同行,只是二人都有了身孕,长途跋涉,恐怕动了胎气,只得把她们留在了洛阳。
运河河畔,一艘巨大的龙舟缓缓升起风帆,何稠走了过来,躬身说道:“请陛下登船。”
当初杨广为了巡幸扬州,在洛阳建造了大小龙舟数百艘,这只是其中的一艘。这些龙舟平时就依靠在运河附近的一个人工湖泊里,由造作司管理。何稠现在是造作大匠,自然也就归他管理了。为了讨刘子秋欢心,何稠特意挑选了这艘最大的龙舟。这艘船不仅装饰十分奢华,而且巨大无匹。若是要开动这艘龙舟,单是船上的水手就需要一千多人,沿河两岸还各有五百名纤夫,以备水浅狭窄处可以通行无阻。
刘子秋不由皱起了眉头,沉声说道:“朕不用此船,只备三艘稍大些的官船即可!”
刚刚向魏征承诺过要轻车简从,又怎么可能动用这种奢华无比的龙舟?当然,一艘稍大些的官船也需要水手上百人,但却省了纤夫的麻烦。其实刘子秋自己就是弄船的好手,如果不是魏征等人硬要他带上六百名护卫,依了他的意思,从长山车马行随便租用一艘商船就可以了,速度还能快上许多。
何稠知道自己这记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不由吓了一跳,诺诺连声,赶紧安排人去调换船只。
这只是刘子秋出行前的一个小插曲,刘子秋并没有把何稠的事情放在心上,毕竟他现在贵为大汉皇帝,何稠想要拍一拍自己的马屁也属正常,如果他故意给自己准备一艘破船,那倒显得不太正常了。
……
三艘官船组成的船队缓缓驶离了运河码头,最中间那艘便是刘子秋的座船。船头的甲板上,刘子秋抬头眺望着远方,看着lang花飞溅,默默地出神。
高秀儿悄悄走了过来,小声说道:“夫君,还在想谢姑娘的事情?”
刘子秋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秀儿,我在想一件另外事。江南富,天下足。”
周围的高秀儿、拓跋千玉、穆朵丽都是刘子秋的家人,在她们面前,刘子秋也不用以朕自称,而高秀儿也重新用起了夫君这个称呼,这样反而更加自然和亲近一些。
高秀儿蛾眉微蹙,沉吟道:“自古北强南弱,江南再富,又怎么可能比得过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