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下药
刘子秋皱了皱眉头,说道:“哦,太皇太后已经回宫了?来得好快。那夫人她们呢?”
达愣又道:“回主公,夫人她们受太皇太后的邀请,也进皇宫去了!”
为了避嫌,刘子秋占据洛阳以后,撤换了各处守卫,唯独没有调整宫中的侍卫。把守宫门的仍然是原来左右监门府的人马,在宫里巡视的仍然是左右备身府的侍卫。
不过,刘子秋并不担心高秀儿她们进宫会遇到什么危险。有了神臂弓相助,穆朵丽的箭术早已经出神入化,而且她还训练了一支女卫。这支女卫人数虽然不多,但战斗力却不容小觑。有穆朵丽和这支女卫在,相信那些侍卫也不敢轻举妄动。
当然,左右监门府和左右备身府恐怕少不了李渊的亲信,这些人还是要尽快撤换掉的好。既然萧皇后已经入了宫,她便是皇宫的主人,要撤换掉这些人也就有了很好的借口。
想到这里,刘子秋把酒盏一推,大声说道:“吉仁泰、达愣听令!”
二人连忙拱手道:“属下在!”
刘子秋脸色一沉:“你二人各点五百精兵,随刘某进宫!”
花云却站了起来:“二哥,小弟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二嫂和侄儿了。前几天二嫂和侄儿出事,小弟着实好一阵担心。现在二嫂和侄儿安然无恙,小弟亦甚是欣慰。不知大哥可肯携小弟一同入宫?”
李靖的脸色就有些古怪,想说什么,嘴张了张还是忍住了。刘子秋却不假思索地说道:“有何不可!”
其实,皇宫周围都有刘子秋的驻军,这些军队装备着最快的马匹和精良的弩弓,皇宫里面就连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所以刘子秋才会放心地让左右监门府和左右备身府继续守着皇宫,即使萧皇后和杨倓、杨侑回到宫中也不用担心。
但是,萧皇后却把高秀儿等人也请进了皇宫,这是刘子秋事先没有预料到的。有了李世民偷袭长山村的前车之鉴,虽然相信穆朵丽和女卫的能力,刘子秋还是谨慎了许多,这才决定立刻更换皇宫的守卫。
……
此刻在皇宫中,一场针对萧皇后、高秀儿等人的阴谋正在悄悄策划,而策划这场阴谋的总导演正是皇宫总管李诚。
李诚是李渊的人,这勿庸置疑。洛阳突然易主的事情来得太快,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去和李渊商量一下对策。
但李诚是宫中的老人了,即使没有李渊的指示,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他还是知道的。更重要的一点,他赖以承继香火的侄子李贲现在还被李渊控制着,他做任何事就必须从李渊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话又说回来,就算没有李贲这档子事,他自身的处境也让他不得不时刻绷紧那张弦。
萧皇后回了宫,萧嫔自然要让位。而萧嫔和李渊那点丑事,他李诚最清楚不过了。他不仅清楚,还在里面推波助澜,担任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只要把这些事情泄露出去,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得知萧皇后回了皇宫,李诚第一件事便是赶去拜见。当年萧皇后在洛阳的时候也是见过李诚的,知道他是宫中的老人,对他倒也非常和气,让他继续执掌宫中事务。
看到萧皇后心情不错,李诚也松了一口气,赶紧说道:“启奏娘娘,奴才备下晚膳,请娘娘移驾昭阳宫。”
昭阳宫是萧皇后在东京时的旧居,今天才刚刚洒扫干净。不过,萧皇后显然不想到哪里去,免得睹物思情。她轻轻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就摆在这里吧。哀家一会有接待几位贵客,你安排得丰盛一些。”
听说萧皇后要接待贵客,李诚便心念一动。皇宫内外多有他的心腹,只要派人稍稍打听,便知道萧皇后要接待的是什么人了。李诚便在御膳房外走来走去,好半天才下定了决心,叫过几个心腹嘱咐了几句,自己转身去了备身府。
备身府原本由李贲统领,李贲吃里爬外,被李渊拿下以后,备身府一直没有安排新的郎将,而是由李诚代领,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得出来,李渊对李诚的信任。
今晚在备身府值守的校尉,一个叫龚珍,一个叫马六,见到自己的上官到来,慌忙起身迎接。
李诚扫了屋内一眼,只见桌上竟然放着几碟小菜和一壶淡酒,不由笑道:“二位将军好兴致啊。”
值守的时候不得饮酒,这是最基本的规矩。当然,自从杨广驾崩以后,这个规矩就已经坏掉了。但是被李诚当面撞破,龚珍、马六还是有些心虚,互相对望了一眼,连忙说道:“总管大人,末将等心中烦闷,这才借酒浇愁,望大人恕罪!”
李诚叹了口气,说道:“咱家心中又何尝没有烦闷。二位将军,何不添一副杯箸,也好让咱家也来浇一浇愁。”
龚珍、马六迟疑了一下,看不出李诚有丝毫不快,这才赶紧拿来碗筷酒盏,帮李诚把酒倒满,一起敬了李诚一杯,齐声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皇宫又换了新主人,末将等也不求荣华富贵,只求能够回家种几亩薄地,平平安安过过日子,还望总管大人在太皇太后面前美言几句。”
李诚冷笑道:“最近宫里发生了多少事情,你们不清楚吗?太皇太后如果不再用你们,还能让你们活着出去,再到处宣扬吗?”
马六拱手道:“所以我们兄弟两个才想求总管大人帮着说几句话。我们也没有别的奢望,只求一个活命。我们可以对天发誓,只要能够活命,保证守口如瓶。”
李诚又是一声长叹,说道:“你们不是说了吗,一朝天子一朝臣,太皇太后自有身边人可用,就连咱家只怕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又哪里能够帮你们说得上话?”
龚珍大惊失色,连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我家中还有卧病在床的老母,嗷嗷待哺的幼子。如果我死了,这一大家子又如何能活!”
马六却是机灵,知道李诚绝对不会这时候来向他们诉苦,赶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还请总管大人为我们指一条明路!”
李诚摆了摆手,说道:“快起来吧。你们可知道太皇太后今天晚上要宴请什么人吗?”
马六茫然地摇了摇头,说道:“末将不知!”
李诚咬牙切齿地说道:“是刘子秋的妻妾和儿子!”
龚珍吃了一惊,说道:“前些日子,末将听唐王府的兄弟说过,王爷派二公子和三公子南下擒拿刘子秋的家眷,不想反丢了三公子的性命。不想刘子秋的家眷竟到皇宫来了。”
李诚“嗞”地喝下一杯酒,冷哼道:“酒入愁肠愁更愁!光喝酒能顶什么用?只有擒下刘子秋的家眷,才能闯出一条活路!”
马六却有些忐忑,迟疑道:“咱们如果对刘子秋的家眷动手,只怕刘子秋更不肯放过我们吧。”
“糊涂!投鼠忌器这句话你们没听说过吗?”李诚把玩着手中的酒盏,满脸不屑地说道,“咱们擒了刘子秋的家眷,就可以逼着刘子秋和我们谈条件,放我们出汜水关,不论是投瓦岗寨还是投刘武周,或者隐于山林也可以过个逍遥快活的日子。”
屋子里沉默下来。过了片刻,龚珍咬了咬牙,恶狠狠地说道:“也罢,咱们就跟着总管大人干了!到时候还可以向刘子秋要一大笔金银,够咱们活几辈子的!”
正在这时,一名小太监闪了进来,看着龚珍和马六,欲言又止。
李诚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都不是外人,有话快说!”
小太监压低声音说道:“回总管,太皇太后邀请的贵客进宫来了,一共是四个女人和两个孩子。”
李诚嘿嘿怪笑道:“她们自己送上门来,可就怪不得咱家了。”
那名小太监神色却有点古怪:“总管大人,她们有护卫。”
“有护卫?”李诚一愣,说道,“刘子秋不是故作姿态,不让他们的士兵闯入皇宫吗?怎么为几个女人,就变了?”
小太监说道:“那些护卫都是女子。”
马六此时也已经下定决心陪着李诚赌一把了,不由哈哈笑道:“女护卫啊!那能顶什么用?龚校尉,干吧!”
李诚却摆了摆手,说道:“不忙,我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直接拿人就是。”
正说话间,又一名太监走了进来,小声说道:“总管大人,事情不太好办。”
李诚皱起眉头,说道:“有什么不好办的?”
那名太监赶紧说道:“每一道菜送进去之后,都会由一名宫女先尝菜,确信没事以后,才会端到她们面前。”
原来,李诚刚才在御膳房的时候,派人叮嘱了几个传菜的太监,让他们伺机在酒菜里面下点药。当然,这些药不会令人丧命,只是会令人暂时失去知觉,有点类似于江湖上的蒙汗药。他却没料到,经历了这么多变故,萧皇后时时刻刻担心有人会害自己,已经变得格外小心了。
第56章 诏书
这样的状况早在李诚的预料之中,否则他也不会在刚刚布置好以后就来找龚珍和马六.听到这个消息,李诚越发感到自己的英明神武,不由笑道:“二位将军,现在看你们了!”
龚珍“噌”的一声拔出剑来,厉声说道:“好!我这就去召集弟兄们!”
今晚在皇宫中当值的备身府侍卫共有一百人,萧皇后回宫以后,他们也不用再守着萧嫔的寝宫,只负责定时巡逻,任务反而轻松下来,此刻正聚在一起扑赛。
所谓扑赛也就是赌钱。他们只是普通侍卫,并不知道多少核心机密,就算皇宫换了新主人,顶多把他们赶出去就是了,通常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所以他们的心态要比龚珍、马六轻松得多。
当然,龚珍、马六现在还是他们的长官,听到龚珍、马六的命令,这些侍卫赶紧丢下手里的赌具,找兵器的找兵器,找盔甲的找盔甲,乱成一团。也有人趁机顺走桌上的赌金,其他人见,立刻争执起来,吵得龚珍、马六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今晚的行动还要依靠这些侍卫去完成,马六也不想对他们过于苛刻,于是大声说道:“快快快,集合起来。等完成了任务,每人赏银五十两,让你们大家玩个痛快!”
听说有赏银,侍卫们顿时欢声雷动,也没人再为那点小小的赌金去争吵了。如果不是皇宫足够大,这里的动静早就传到萧皇后那里了。
看到队伍集合完毕,李诚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二位将军,咱家手无缚鸡之力,就在此等候二位将军凯旋的消息!”
龚珍、马六都是李渊执掌洛阳以后,才被调入宫中的武夫,哪里知道这种斗争的残酷,拱了拱手便带一百名侍卫向景范宫行去,那里正是萧皇后宴请高秀儿等人的地方。
就在龚珍、马六离着景范宫还有一百步的时候,便听前方传来一声娇喝:“站住!口令!”
龚珍哪知道什么口令,见行迹败露,不由大喝道:“杀!”
宫中侍卫不能配备弓弩,全靠一杆长槊和一口腰刀,但他们都是从军中精心挑选的勇士,武艺高强。可是,武艺再高强的勇士,没有了军心,也难以济事。
这些侍卫虽然不知道太多的机密,但也知道今天皇宫里换了主人,现在执掌皇宫的是昔日的萧皇后,如今的太皇太后,皇帝也从襁褓中的杨杲换成了六岁的杨倓。在这种情况下,龚珍忽然在宫中喊打喊杀,自然引起侍卫的疑惑。众侍卫一时摸不清状况,纷纷退缩,竟无一人肯冲在前面。
马六情急生智,推了身边的侍卫一把:“听见没有!那是萧嫔的心腹想要挟持太皇太后,解救了太皇太后,便是大功一件!当官的连升三级,当兵赏银千两!”
当兵的见了钱就如苍蝇见了血。那名侍卫听说赏银千两,眼睛都绿了,发出幽幽的光芒,低吼一声便冲了出去。
只听“嗖”的一声破空响,那名冲在前面的侍卫发出一声惨叫,应声而倒,额头上一支铁矢早已深深地插了进去,只留小半截还在外面,红的白的,一丝一丝从伤口渗了出来!
龚珍大吃一惊:“不好,她们有军弩!快取大盾来!”
马六伸手一拦,厉声喝道:“弟兄们,不过是些女人,能有多大力气?趁她们来不及继续装弩,咱们一起冲过去!”
军弩威力大,但也有缺点,那就是重新装填的时候费时费力。这些侍卫都是从军中挑选出来的,虽然没有配备军弩,但也知道军弩的优劣。听了马六的话,侍卫们果然一拥而上。
对面又射来十几支铁矢,但这些侍卫们已经有了准备,再加之他们武艺高强,纵跃腾挪,竟只有两人受了轻伤。这样的结果顿时令侍卫们精神大振,冲得更快了。
忽听又一声娇喝:“拿我的弓来!”
“嘭”的一声弓弦响处,冲在前面的三名侍卫翻身倒地,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去。各有一支羽箭插在他们的咽喉处,都是一箭毙命!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龚珍、马六都知道他们唯有向前冲才有活命的希望,停是停不下来了。但是,对面那人甚是厉害,箭无虚发,每次弓弦响,这边都有两三人仆倒在地,而且每一箭都是正中咽喉。有侍卫用手护住喉咙,结果那一箭便穿手而过,将他的手和咽喉死死钉在一起。
龚珍也算是军中宿将,从来没有见过这等神乎其神的箭术。等他冲到近前,方看清持弓的居然是个女人。那女人生得极美,龚珍一时看得呆了。
马六倒是不管不顾,挥刀冲了上去。他自恃武艺,又已经看清了那女子的方位,自信可以躲过那女子的冷箭。
只见那女子不慌不忙,拈弓搭箭,叫一声:“着!”
马六下意识在抬刀护住咽喉,弓弦响过,却是毫无动静。原来那女子这一箭却是虚张声势。马六大怒,纵身跃起,两个起落之后,离那女子只有十几步的距离了。
又听弓弦声响,马六再护咽喉,却觉手腕一疼,早被一箭射中手腕,那把刀拿捏不住,掉落尘埃。马六大惊,指着那名女子说道:“你……”
他本来想说,你不是应该射我的咽喉吗?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咽喉处便真的一寒,早被一箭贯穿!
龚珍在不远处却看得清楚,那名女子分明使得一连珠双箭,两支箭是同时发出,一箭取了马六的手腕,一箭取了马六的咽喉。即使在大隋顶级将领中,懂得连珠箭法也是少之又少,没想到竟然在这名女子身上领教了。龚珍情知不是对手,也不敢再往前冲,转身便走。
那名女子却不肯放他离去,又是一箭射来,从龚珍的后颈射入,将他生生钉在地上,足见这一箭力道之大,众侍卫尽皆胆寒。且不说周围还有百名女卫,单这个女子一人,他们就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这些侍卫当然不知道,穆朵丽的力气并大,之所以产生这样的效果,她所仰仗的就是那把特制的神臂弓。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听有人连声呼喝:“快,把他们全部拿下!”
一群黑衣黑甲的武士涌了过来,转眼间便把剩下的几十名侍卫打得落花流水,纷纷弃械投降。
几名武士簇拥着一个高大的年轻人走了过来。穆朵丽欢快地迎上前去:“老爷,您来了。”
刘子秋呵呵笑道:“宵小之徒胆敢作乱,没吓着你吧。”
穆朵丽撇了撇嘴:“怎么会呢。奴婢倒是担心姐姐。”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夫人的神经坚强着呢。”
这时,达愣走了过来,拱手说道:“回主公,那群侍卫都说是受了校尉龚珍和马六的指使,他们并不知情!属下请令对他们严加拷问,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刘子秋皱眉道:“龚珍、马六何在?”
达愣看了穆朵丽一眼,拱手道:“已经被夫人射死了!”
穆朵丽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神臂弓:“老爷,奴婢的箭术如何?”
刘子秋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还如何?就不知道动动脑筋,留个活口。算了,带我去见太皇太后吧。”
花云从后面跳了出来:“二哥,俺也去!”
穆朵丽蛾眉微蹙:“这位将军,皇宫之内男子不得擅入!”
“俺二哥不是男子吗?俺不稀罕看什么太皇太后,俺去看俺嫂子不行吗!”花云一边说,一边盯着穆朵丽上下打量,看得穆朵丽心中一阵发毛。
刘子秋笑了起来,说道:“行,那就一起进去吧。”
达愣又拱手问道:“主公,那些侍卫怎么办?”
刘子秋摆了摆手:“把他们赶出宫去,勒令归田!”
……
景范宫中,萧皇后脸色吓得煞白,直到刘子秋进了殿中,她才松了口气,抚着胸口说道:“刘大人,叛乱可曾平息?”
刘子秋笑道:“几个侍卫作乱,已经被微臣拿下了。却不知娘娘深夜相召,有何旨意?”
“这提心吊胆的日子,哀家早就过够了。”萧皇后叹了口气,从身后抽出一卷黄绫来,幽幽地说道,“哀家替皇上拟了一份诏书,刘大人自己看吧。”
高秀儿诧异地看了萧皇后一眼。刚才她们几个陪着萧皇后一起饮酒闲话,却一点没有听萧皇后提起要给刘子秋下诏的事情,也不知道萧皇后这份诏书里究竟写了些什么。
刘子秋也是满腹狐疑地接过诏书,展开一看,居然是杨倓的禅位诏书,慌忙说道:“太皇太后,这万万使不得!”
萧皇后已经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了过来,摇了摇头,说道:“哀家早就想明白了,这个江山,无论是倓儿还是侑儿,都坐不下去的。与其任人逐鹿,不如交给刘大人打理吧。”
不等刘子秋说话,萧皇后又摆了摆手,说道:“哀家已经和秀儿妹妹约好了,明日陪她重游上林西苑。刘大人若是无事,何不陪我等同去。”
第57章 男扮女装
上林西苑是皇家园林,是杨广为自己修建的寻欢作乐之所,萧皇后突然邀请他同游上林西苑,这是什么意思?刘子秋不由皱起了眉头,却不肯轻易答应。
萧皇后邀请刘子秋同游西苑,并非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谁都知道,杨倓禅位给刘子秋是迟早的结果,只是何时禅位,决定权不在杨倓手里,也不在萧皇后手里,而是掌握在刘子秋手里。在刘子秋认为时机成熟的时候,即使杨倓不想让出这个位置,也只好让出来。
既然这一天迟早会到来,萧皇后倒是希望能够早一天解脱,所以才会写下这份诏书。把皇位让给刘子秋,再想怎么折腾都是刘子秋自己的事情了,她只想带着女儿和两个孙子,安安稳稳过一段日子。
而且,萧皇后跟随杨广二十多年,能够寄信不衰,除了美貌不输少女之外,也离不开她的聪明才智。萧皇后很清楚当前的形势,主动让位和被迫让位的待遇肯定是不同的。
主动让位就不会引起刘子秋的猜忌,而且刘子秋感念她们的好处,自然会对她们孤儿寡母多加照顾。如果是被迫让位,下场就不容乐观了。刘子秋想给她们安排个暴病身亡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既然是主动让位,萧皇后就要把事情做得彻底一些,让刘子秋能够尽快接受杨倓的禅位。
世人都想当皇帝,那是为了什么?无外乎三点,至高无上的权势,取之不尽的财富,艳绝天下的美色。
刘子秋手握重兵,不是皇帝却已经胜似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势已经在他掌中,就连太皇太后和小皇帝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这一点并不能够促成他尽早接受禅位。
西域商路的开通,为刘子秋带来了数不尽的钱财,正因为有了大笔的钱财,刘子秋才能迅速组织起一支强大的武装。如今,各地世家大族也纷纷巴结与他,财富对他已经没有太多的吸引力了。
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刘子秋迫不及待地要登上帝位呢?也就只剩下美色了。
第一次见到刘子秋的时候,萧皇后为了活命,就曾经打算牺牲自己的色相来引诱刘子秋,结果刘子秋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当时,萧皇后还以为刘子秋不好女色。
后来萧皇后见到了林巧儿,又听说刘子秋从漠北草原抢来了穆朵丽。萧皇后这才知道,刘子秋和普通的臭男人一样,也是个好色之徒。那么刘子秋为什么看不上萧皇后?在萧皇后想来,唯一的理由就是刘子秋嫌弃她年纪大了。
皇宫里还遗留着一些杨广的嫔妃,虽然比萧皇后要年轻一些,但也都已经年过二十了。那个年代,女子普遍早嫁,二十多岁的女人已经算是大龄了。
不过,年轻的女人也有,而且很多,那些女子都在上林西苑中。她们当年被选入西苑的时候,年龄最大的也不过十六岁,年龄最小的才十二岁。现在两年多时间过去了,那些女子都在十四至十八岁之间,正是花一般的年纪。
西苑的女人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不仅美貌,而且多才多艺。十六位主事夫人就不说了,就说各院的二十位美人,哪一个请出来都是艳冠群芳。刘子秋的夫人高秀儿不就是绮阴院的一位美人吗?
如果把刘子秋请进西苑,让他亲眼看到那许多千娇百媚、姹紫嫣红,就不信他会不动心?青春易逝,红颜易老。像萧皇后这样保持娇嫩面容的只能算做特例。西苑中的佳丽们总有一天也会老去,刘子秋如果要尽享美色,唯有趁早。
但上林西苑是皇家园林,就连李渊占据洛阳的时候,都没好意思随便进出。刘子秋要想畅快淋漓地在西苑中游玩,只有早一天登基。到了那时候,萧皇后一家也就解脱了。
这便是萧皇后打的如意算盘。饶是卢向东聪明绝顶,一时半会又哪里想得通这其中的关节。
上林西苑卢向东也不是没有进去过,只不过他当时是利用夜色从水路潜进去的,如今可以光明正大地在白天欣赏一下这处历史上最著名的园林,又何乐而不为呢?
刘子秋不由呵呵一笑,拱了拱手,说道:“微臣遵旨。”
一直跟在刘子秋身后的花云忽然兴奋起来:“二哥,俺早听嫂嫂说过,上林西苑中景色迷人。如今春暖花开,正是游园的好季节,明天俺也要同去!”
萧皇后本来看到一个年少将军跟着刘子秋进宫,心里就不太舒服,但她只以为那人是刘子秋的贴身侍卫,也不好多说什么。现在,这个年少将军居然肆无忌惮地要求同游西苑,萧皇后便坐不住了,沉声说道:“皇家园林,寻常男子如何得入!将军要想进去亦无不可,除非做了太监!”
这还是因为萧皇后听花云称呼刘子秋“二哥”,给他留了一点情面,否则便要赶他出去了。虽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但她总算是个凤凰吧。不敢对刘子秋怎么样,对付刘子秋手下的一名将军,应该不成问题吧。
花云丝毫没把萧皇后放在眼里,冷笑道:“想让俺做太监,只怕娘娘还没有这个本事!”
刘子秋慌忙喝止道:“三弟,休得胡说!”
花云却不以为然,走到高秀儿面前,说道:“二哥,俺想请嫂嫂借一步说话,二哥没有意见吧?”
刘子秋微微一愣,看向高秀儿。古人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就算是亲叔嫂之间都要避一避嫌疑,何况花云和他只是结义兄弟,怎么能够避着自己说话呢?而且,花云一听说高秀儿到了洛阳,就迫不及待地要跟着自己进宫看嫂嫂,更令刘子秋心中画了一个大大问号。
花云见刘子秋看向高秀儿,便笑道:“嫂嫂,你答应俺的事情,总不能反悔吧。”
“花兄弟,我这做嫂嫂的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高秀儿居然也笑了起来,又朝萧皇后说道,“臣妾想借娘娘的偏殿一用,还望娘娘恩准!”
他们两个说得话越来越暧昧,刘子秋听得怒火中烧,脸色铁青,差点便要当场发作,但想到自己和高秀儿出生入死的那段经历,又忍了下来,只想看看他们两个究竟还有什么要表演的。林巧儿和穆朵丽却是捂着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萧皇后倒是对这件事很感兴趣,意味深长地瞥了刘子秋一眼,欣然点了点头,说道:“偏殿中一应俱全,就借给夫人一用吧。不知道刘大人要不要也到偏殿休息休息?”
高秀儿和花云异口同声道:“夫君(二哥),你不能去!”
说完,高秀儿和花云手挽着手离开了大殿。
毕竟刘子秋即将夺走的是杨家的江山,萧皇后虽然希望早日把皇位让给刘子秋,其实心里还是有点不痛快。如今看到刘子秋的女人竟然和他的部下当着他的面公然**,她这心里就如三伏天喝了冰水,说不出的舒畅。
刘子秋的一双手捏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捏紧,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一个是他的爱人,一个是他的好兄弟,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两个人会背叛他。但事实摆在眼前,又由不得他不信!
……
偏殿里,花云有些忐忑地说道:“姐姐,咱们演过了吧。”
花云确实有话要跟高秀儿说,这是高秀儿早就答应好的,但花云却没想到高秀儿会当着刘子秋的面来牵他的手,他刚才分明看到刘子秋脸色越来越难看。
高秀儿却呵呵笑道:“谁让你这么猴急,再等几天也让姐姐好好准备准备,择个吉日啊。”
花云嘟起嘴,哪里还像个将军:“择日不如撞日,我可不能再等了,他明天还要去游什么上林西苑。万一……”
“好了,别说了,快换衣服吧。”高秀儿取过一个包袱,这个包袱是她在弘农的时候悄悄准备的,一直带在身边。叹了口气,高秀儿又说道:“我也是故意气气他。西征没几天,就给我找了两个妹妹回来,还有一个等着进门呢。”
花云嘻嘻笑道:“姐姐不是说俺吧。”
高秀儿白了她一眼:“快换你的衣服吧!”
……
高秀儿再从偏殿出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换了一个身材高挑的美貌女子。那个女子身高八尺,差不多的男人都要比她矮上半头,也就是刘子秋能够比她高上那么一点。这么高的女人在整个大隋都是极其少见的。
刘子秋微微一愣,总觉得这个女子有点眼熟,但印象中绝对没有见过个子这么高的女人。
那名高个女子却深深道了个万福:“二哥,你不认识小弟俺了?”
刘子秋大吃一惊:“你、你是花云?你怎么男扮女装!”
花云又一次嘟起嘴,尽显女儿态:“什么男扮女装,奴家本是女儿身。要不怎么说娘娘没本事把奴家变成太监呢。”
“不可能!”虽然已经从这个女子脸上看出一些花云的影子,但刘子秋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你与刘某同吃同睡,怎么可能是个女人!”
第58章 自由之身
高秀儿却又挽起了花云的胳膊:“夫君,你自己都已经说了,你和花云妹妹同吃同睡,这话要是传出去,花云妹妹还怎么嫁人?说不得,妾身只好再多个好妹妹了。”
这个变化太富有戏剧性了,萧皇后也是目瞪口呆,哪里还有半分幸灾乐祸的喜悦。不过,她心里却对自己的计划更多了一份希望。只要刘子秋肯接纳这个女人,他就会接纳其他女人,西苑中三百多位夫人美人还不把他迷得神魂颠倒?
刘子秋自己也惊得合不拢嘴。好好的一个兄弟,怎么就变成女人了?尤其这身高,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大洋马啊!高秀儿已经不算矮了,比起花云还是要低上一头。就算刘子秋在西域的时候,也没见过这么高的女人。
林巧儿和穆朵丽却已经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齐声说道:“恭喜老爷(阿郎),贺喜老爷(阿郎)。”
看到刘子秋没有反应,花云有些不高兴,小声说道:“二哥如果不要我进门,那我就出家好了。”
刘子秋“啊”了一声:“为什么?”
花云的脸上有了几丝无奈:“就算不和你同吃同睡,我也嫁不出去。其实我早该知道你嫌弃我。”
刘子秋更加诧异了:“我嫌弃你,没有的事吧。”
“怎么没有,你看我都比你矮不上多少。”
这是一个男尊女卑的年代,妻子如果比丈夫还要高,丈夫便会抬不起头来,受人笑话,花云这个身高,委实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家。刘子秋不由笑了起来:“你如果出家的话,只怕菩萨也要嫌你太高,还是在我家里好好呆着吧。”
“傻丫头,夫君已经答应了。”看到花云还在发呆,高秀儿轻轻捅了捅她,又说道,“夫君,依妾身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就替你们把大事办了吧。”
大殿里还有一个人却满腹不高兴,那就是赖在高秀儿身边的李明月。她对刘子秋越来越感兴趣,可刘子秋偏偏不肯多看她一眼,却喜欢上了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越是不高兴,她就越是拚命喝酒,竟把自己给灌醉了。幸好她醉了之后就是睡觉,倒也无伤大雅。
……
刘子秋谢绝了萧皇后为他和花云在皇宫中举行婚礼的好意,而是去了积善坊韩忠的那座宅子。那座宅子本来应该归长山车马行所有,后来被萧大鹏悄悄匿了下来,又为李渊所夺。现在,李渊连王府都让出来了,那处宅子自然也还给了长山车马行。
韩忠的那所宅子不算太大,也算不得豪华,但刘子秋人口也不多,如果不算男女护卫的话,只有五个女人和一个孩子,住进去倒也不算拥挤。
宅子前两天就收拾干净了,进去就可以入住。而且纳妾也没有娶妻那么复杂,点两支红烛,挂几匹红布,弄一顶红绡帐,便算洞房了。
看到昔日的好兄弟即将成了自己的女人,刘子秋心里就有点怪怪的。掀开花云的红盖头,那张娇羞的脸上早已绯红一片。刘子秋伸手挑起花云的下巴,仔细端祥了半天,不由笑道:“过去总觉兄弟长得太秀气,没想到变成女人,还真漂亮,比起秀儿却也不逊分毫。”
花云的声音细若蚊蝇:“阿郎,奴家本来就是女人。”
刘子秋颇为感叹:“想不到跟你在一起那么久,居然没能看出来你是女人,为夫也算是有眼无珠了,你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当代花木兰!”
他还以为花云不知道花木兰是谁,哪知道花云低下头,嗫嚅道:“花木兰就是奴家的姑奶奶。”
“啊!”刘子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花云女扮男装的本事竟是祖传绝学,难怪自己一开始没能看得出来。
花云到底是军户出身,并没有千金小姐的矫情,主动放下帏帐,轻声说道:“阿郎,早点歇息吧。”
……
第二天天亮,刘子秋还是带了高秀儿、花云、林巧儿、穆朵丽,跟着萧皇后一起来到了上林西苑。对于游园,刘子秋兴趣不大。但高秀儿坚持要去,刘子秋也只好遂了她的愿。
上林西苑对高秀儿有特殊的意义,倒不是说她喜欢那里面的奢华生活,而是在上林西苑经历生死那一场,让她找到了真爱。
林巧儿出身卑微,昨天晚上得进皇宫就已经让她诚惶诚恐了,现在又要跟着太皇太后一起游上林西苑,更是一路上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花云和穆朵丽都是习武之人,性格也是大大咧咧,倒是一脸的无所谓,只是看到处处花团锦簇,免不了心生好奇。
上林西苑春天的景色与别时又不相同,长堤上桃红柳绿、杏梨相杂,各种奇花异草,竞相斗艳,景致果真无限动人。又有许多美貌女子行走其间,更添一翻风景。
刘子秋曾经在夜间探过两次西苑,对这里也不算陌生,但白天在此游玩,感觉自然大不相同。
忽然,萧皇后朝着湖边一指,说道:“刘大人,咱们先到景明院中转转可好?”
她现在虽然贵为太皇太后,但在刘子秋面前却一脸的谦恭,搞得刘子秋都有点不好意思,只得点了点头,说道:“微臣但凭娘娘吩咐。”
其实,萧皇后选定景明院而不是绮阴院作为第一站另有她的用意。当初定评十六院夫人的情景,萧皇后仍历历在目,而景明院夫人王桂枝是东都城里有名的云里西施,尤其她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桂花香味,最是吸引人。
萧皇后相信,刘子秋即使对美色有相当的免疫力,也难以抵挡王桂枝身上的香气。当初杨广就是被那股香气所吸引,在景明院中住了两个晚上才肯离去。其他各院夫人纵使貌美如花,以杨广喜新厌旧的性子,却也不肯多呆一天。
实际上,刘子秋来过一次景明院,只不过他是从窗户里钻进去的,从大门走还是第一次,哪里回忆得出来?桂花香气在院子里飘荡开来。
花云快人快语,“咦”了一声,说道:“不愧是皇家宫苑,桂花树在春天就开花了!”
萧皇后笑道:“这哪是什么桂花树的味道,这是景明院的主事王夫人自身所带的天然香气。”
那妇人见了萧皇后,忽然吃了一惊:“娘娘,你还活着!”
这段时间,李渊封锁了消息,上林西苑中只知道杨广和萧皇后都已经丧命于河西,后来的事情自然毫不知情了。
萧皇后却拉着王桂枝的手,指着刘子秋说道:“王夫人,哀家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威震关陇的刘大将军。”
高秀儿却笑了起来:“娘娘,不用你介绍,他们是老相识了。你别看他道貌岸然的样子,当年他到洛阳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云里西施呢。”
她却不知道刘子秋后来还在西苑碰到过王桂枝一次。
王桂枝听了高秀儿的话,却是吃了一惊,仔细一瞧,当即盈盈拜倒在地:“奴婢见过恩人!”
刚才王桂枝见了萧皇后都没有下拜,因为她对自己的前途并不看好。但刘子秋帮她报了杀父之仇,有这份恩情在,她却不能对刘子秋视而不见。
“王夫人快快请起!”刘子秋却不便相扶,只得朝高秀儿连使眼色。
高秀儿笑了笑,上前将王桂枝扶起,赞道:“好一位王夫人,当真国色天香。只是我家夫君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恩人,我却毫不知情呢。”
对于王桂枝的表现,萧皇后并没有气恼,毕竟她自己现在也要仰刘子秋的鼻息求生。所以,萧皇后反而很亲热地说道:“王夫人,既然你跟刘大人是旧识,那就不用多说了。还不快把你院中的美人都请出来,排下酒筳,在刘大人面前一展才艺。”
王桂枝悄悄看了刘子秋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奴婢这就去把姐妹们叫出来。”
刘子秋却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王夫人。刘某只是想问一问,不知王夫人今后有何打算?”
王桂枝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奴婢早已是先帝的人了,如今先帝驾崩,奴婢苟延残喘到现在,只是等待朝廷发落,去哪处庵堂,青灯古佛,相伴终生了。”
刘子秋转向萧皇后,拱手说道:“启奏娘娘,微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娘娘能够应允。”
萧皇后笑道:“刘大人是不是想替王夫人求个情,让哀家还她一个自由之身?”
刘子秋颔首道:“娘娘圣明。”
高秀儿并不是一个善妒的女人,听了刘子秋的话只是微笑不语,但她心里究竟想的什么,就没人知道了。林巧儿只知道逆来顺受,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倒是花云有些不高兴,说道:“阿郎,你又想给家里添丁进口?听姐姐说过,上林西苑中的美人多达数百,今天这一圈游玩下来,你要求得几人的自由之身?”
“添丁进口?”刘子秋哈哈大笑起来,“只要娘娘答应,我倒是想替这上林西苑的所有女人都求个自由之身!”
第59章 际遇
萧皇后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利用上林西苑里奢华的景致和无数的美人来吸引刘子秋的注意,好让刘子秋早日接受杨倓的禅位。
听了刘子秋的话,萧皇后笑了起来:“只要刘大人接受了倓儿的禅位,接过大隋的天下,你想给多少人自由便给多少人自由,全在刘大人一念之间。”
萧皇后把话说得这么明显,周围的人都是目瞪口呆。
其实,刘子秋又何尝不想坐上皇帝的宝座,只有坐上那个位置,他的很多主张和措施才能得到更强有力的推行。但人是,坐上那个位置也要考虑时机。
目前来说,刘子秋已经掌握了大半个江山,麾下的官员至少表面上是支持刘子秋的,现在所欠缺的只是来自世家的支持。至于普通百姓,只要能让他们吃个饱饭,谁又真的会去在乎到底是什么人坐了天下?
天下最顶级的世家有七个,这七大世家中,陇西的李家、太原的王家都已经明确表态支持刘子秋,其他五大世家,虽然和刘子秋也有所来往,但态度尚不明朗。
所以,刘子秋并不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不由笑着打了个哈哈:“启奏娘娘,今天只是游园,莫谈国事。”
高秀儿最是聪慧,知道刘子秋的心意,赶紧岔开话题说道:“娘娘,臣妾离开西苑一晃已经三年了,倒是非常想念绮阴院中的姐妹,不如咱们去那里看看吧。”
当初杨广第一站就选中了绮阴院,萧皇后也知道绮阴院中有两个美人与高秀儿不相上下。她的目的就是吸引刘子秋,自然毫无异议,点了点头,说道:“哀家正有此意。”
王桂枝忽然发现已经没有她的事情了,心中未免有些不甘,却也只好道了个万福:“恭送娘娘,恭送恩人!”
刘子秋却笑着说道:“王夫人,西苑虽好,非久留之地。不如跟刘某一起走吧。”
王桂枝一愣,转头看向萧皇后。萧皇后当然乐见其成,笑着点了点头。
……
微风吹过,湖面波荡起伏,柳絮纷飞,花香袭人。走在湖畔,一步一景,刘子秋也不禁暗自感叹。高秀儿却紧赶两步,小声说道:“夫君莫不是要收了云里西施?”
刘子秋笑着摇了摇头:“为夫带她出来,别有用意。”
上林西苑已经很久没有外人出入了,各院的夫人、美人也渐渐养成了懒散的习惯。他们这一行人去景明院的时候天色尚早,许多美人都没有起床。在景明院呆了一段时间再出来,湖畔已经有不少人影了。只是这些人在苑中大概闷得久了,人也似乎失去了灵气,看到这一行人走过,却也无动于衷。唯独绮阴院与众不同,远远的便看见二十名美貌的年轻女子早已经恭候在那里。
身为主事夫人,谢湘纹看到一大群人向绮阴院行来,慌忙迎上前去,认出走在最前面的居然是萧皇后,不由吃了一惊,赶紧拜倒在地,说道:“娘娘安康,奴婢莫非是在梦中么?”
萧皇后微笑着把谢湘纹拉了起来:“谢夫人不必多礼,你怎么知道哀家要来此地?”
谢湘纹抬头看到刘子秋,微微有些诧异,但又不敢向萧皇后打听,只得低下头,说道:“紫烟妹妹昨天夜观星象,说是今日苑中将有贵人降临,因此奴婢一早便率众姐妹在此守候,果然见到了娘娘。”
站在后面的十九位美人一齐上前见礼。萧皇后是认得袁紫烟的,左手拉了谢湘纹,右手拉了袁紫烟,说道:“哀家早知道袁美人是位奇女子,不想神通竟至如斯。当初皇上西征,就该劝他带着袁美人同行才是,或可免一祸。”
袁紫烟虽然脸上也带着笑意,心中却有几分意外,再回头,看到后面的刘子秋,方才释然。虽然身在西苑不得自由,但只要天气晴好,她必定会去夜观天象。昨天夜里,紫薇星忽然光芒大增,应主天下有明君出现。而光芒照耀之下,正是绮阴院的所在,那位明君应该和绮阴院大有关系,说不定今天就会到绮阴院来。
萧皇后是女人,当然不可能是明君。这一行人中间只有一名男子,年轻、高大、英俊,印堂饱满,正气凛然,应是明君无疑。可惜袁紫烟虽然会观星,却不精于看相,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却听又一名女子笑道:“谢家姐姐,袁家妹妹,还认得我吗?”
跟萧皇后一起的几名女子都十分美貌,不过,能够入选西苑担当主事夫人和美人的,哪一个对自己的相貌没有自信。除了花云因为个子太高,略微引起她们的注意以外,她们还真没有多看高秀儿、林巧儿她们一眼。当然,对个子比她们高出一头的花云,她们没有羡慕,而只有同情。这么高的女子,想必很难嫁得出去吧。
此刻,突然听到有人和她们打招呼,谢湘纹和袁紫烟都是微微一愣,仔细一看,方才齐声惊呼道:“石家姐姐(妹妹)!”
其实,高秀儿的容貌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嫁作人妇,又初为人母,她的脸上多了几分丰采,又多了几分慈祥,谢湘纹和袁紫烟一时没有注意,竟然没能认得出来。
高秀儿笑道:“其实我不叫石慧娘,我的真名叫高秀儿。”又朝刘子秋一指,说道:“这位便是我的夫君。”
谢湘纹很是意外,脸上多了一丝羡色,幽幽地说道:“恭喜妹妹了。”
高秀儿笑了笑,说道:“湘纹姐姐,你是江南谢家的人吧。其实细论起来,我和你应该是表姐妹,咱们是一家人。我这就让夫君向娘娘求个情,放你出苑吧。”
谢湘纹进入宫苑的事,本来是江南谢家的顶级机密,外人很难得知。但长山车马行专门负责收集各方面的情报,对于谢家的一举一动自然也盯得极紧。高秀儿在宫苑呆过几个月,又和谢湘纹、袁紫烟交好,从谢家一些只言片语中的信息中已经猜出了她的来历。至于高秀儿自己的身世,她原本不想对外人说。但刘子秋开导过她,谢昭仪跟随高颎也是情势所迫,而且再怎么说,那也是她的母亲。她一个做儿女的,是没有权力责备自己父母的。
眼看着高秀儿和谢湘纹认起了亲戚,袁紫烟忍不住脱口说道:“秀儿姐姐,你……你越来越漂亮了。”
其实,她本来想说“秀儿姐姐,你也帮我求个情,把我也放出苑去吧”。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有几分矜持,又忍住了。
这几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高秀儿早已经凤凰涅槃,对人性的洞察能力大增,哪里还不知道袁紫烟的意思,不由笑了起来,说道:“袁家妹妹,你昨天夜观星象,难道就没有推算出自己的前程吗?”
袁紫烟倒也没有隐瞒,沉吟道:“按星象上说,我和谢姐姐都该有一场际遇,只是……”
她这句话半真半假,星象上只能看出天下将要易主,又哪里能够看得出她们的未来。但袁紫烟却知道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她必须紧紧抓住。不管高秀儿嫁的是什么人,能够由萧皇后亲自陪同着进入上林西苑,身份自然非同小可。而且这个男人英气勃发,嫁给他作妾也不算吃亏吧。曾几何时,袁紫烟算出来自己都会和天子有一段缘分。但随着在上林西苑上度过了这许多枯燥的日子,她对自己的星象术也有点不自信了,但求早点离开这个地方就行。
高秀儿却没听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与谢姐姐一样的际遇,那就和我们一起走便是。”
当然,高秀儿原本就打算带袁紫烟一起走的,毕竟她们三个在绮阴院时就是相好的姐妹。而且高秀儿也明白如今的局势,实际上用不了刘子秋开口相求,只要她一句话,萧皇后也不敢不答应。
谢湘纹和袁紫烟当然不知道萧皇后和皇帝杨倓都只是一个傀儡而已,两个人还眼巴巴地看着萧皇后,一齐施礼道:“求皇后娘娘成全。”
萧皇后嫣然一笑,说道:“谢夫人,袁美人,你们想要离开西苑并不难,只要刘大人肯答应哀家一件事。”
刘子秋当然明白她想说什么,看了看周围,不由正色说道:“娘娘,皇上禅位的事,还请从长计议!”
禅位是大事,他总是拿不定主意,还要和手下商量一下才行。赵凌、何稠、宇文恺这些人当然恨不得刘子秋现在就做皇帝,他们作为一开始就追随刘子秋左右的功臣,也好享一享荣华富贵。但刘子秋更相信的是李靖和魏征,他们对大形势的把握要比刘子秋更准确。李靖虽在洛阳,但刘子秋昨天忙着洞房花烛夜,还没来得及和李靖说这件事。而魏征刚刚从盐官启程,最快也要在半个月之后才会赶到这里。得不到这两个人的同意,刘子秋绝对不会轻易接受杨倓的禅位。
第60章 一厢情愿(补更)
听到他们在谈论禅位的事情,袁紫烟暗吃一惊,原来高秀儿的夫君真的要成为天子了,那她更要抓紧这个机会!想到这里,袁紫烟便紧紧拽着高秀儿的手,不肯松开。
萧皇后却笑道:“既然要从长计议,那哀家也要从长计议,她们两个可不能离开西苑!”
顿了一顿,萧皇后又说道:“刘大人,只要你接受了禅位,整座西苑和西苑里的一切都是你的,又何必要带她们出去呢?”
刘子秋摇了摇头,说道:“娘娘,你错了。即使有朝一日,刘某接受了禅位,也不会把整座西苑据为己有。这座西苑是不知花费了大隋百姓多少民脂民膏才建立起来,应该属于整个大隋王朝,属于天下的万民百姓。至于西苑里的这些姑娘们,她们都有权力去寻求自己的幸福,刘某又岂能为了满足一己之私欲而让她们整日独守空房呢?”
自古便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浜莫非王臣”的说法,萧皇后天性聪慧,心地也不似杨广那般残忍,但也从来没考虑过什么民脂民膏。在她眼中,天下都是皇帝的,那么天下老百姓的财富、生命和他们所拥有的一切,还不都是皇帝的?
刘子秋的话在萧皇后听来,果然闻所未闻,但她细细想想,却也很有道理。别的不说,就说杨广宠幸那么多女人,她虽贵为一国之母,也免不了独宿空房,心中又何尝没有几分怨念。
高秀儿却笑了起来,说道:“娘娘,禅位的事情真的急不来,左右让夫君给娘娘一个期限便是。依臣妾看来,半个月应该差不多了。”
她知道刘子秋在等魏征来到洛阳,所以才有这么一说,也算给双方找个台阶可下。
半个月时间虽然不长,但对萧皇后来说,也是一种煎熬。但形势所迫,她也不敢和刘子秋太过翻脸。何况一旦刘子秋接受了禅位,高秀儿便是新朝皇后了,她却顶多只能算作一个贵妇。此消彼长,高秀儿的面子她也不能不给。
想到这里,萧皇后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也罢,就听夫人一言。不过哀家欲给刘大人封个爵位,还望刘大人不要推辞。”
到目前为止,刘子秋虽然官居大将军、河西道总管,但是并没有一个爵位。爵位这东西虽然不代表权势,却也是贵族地位的象征。杨倓即使要禅位,也不可能随随便便禅让给一个没有爵位的普通官吏,给刘子秋封个爵位原本就是题中应有之意。因此刘子秋这一次倒没有推辞,拱手说道:“微臣多谢娘娘。”
萧皇后正色道:“爱卿姓刘,此乃昔日大汉国姓。哀家便代皇上拟旨,封刘子秋为汉王!”
刘子秋大吃一惊,连连摆手道:“我大隋没有异姓封王的先例,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萧皇后却不以为然地说道:“李渊不是被封为唐王了吗?这便是先例。她萧嫔封得,哀家便封不得吗?”
她回到皇宫时间虽然不长,但地位、身份摆在那里,一些宫女、太监很自然地便围拢到了她的身边,她自然也就知道了李渊在皇宫里和萧嫔做下的那些勾当。只是她自己落入宇文化及手中时也好不到哪里去,五十步笑一百步,所以她也不好拿这件事处罚萧嫔,但却挡不住她对萧嫔和李渊的厌恶。
刘子秋的脸色忽然严肃起来,一道凌厉的目光从萧皇后脸上扫过,这才淡淡地说道:“礼不可废,娘娘要封在下,就封在下一个汉国公好了。”
就如眼前的大隋一样,刘邦建立的大汉王朝对刘子秋来说,同样是十分遥远的事情,他喜欢这个“汉”字,并不是要寻求什么正统,只是他本身就是汉族人,汉字、汉文化都是中华民族的一部分。至于究竟是封他为王还是封他为国公,刘子秋并不在意。如果要接受禅位,一个汉国公就可以了。当初杨坚不就是以随国公的身份接受了宇文阐的禅位吗?
接触到刘子秋凌厉的眼神,萧皇后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瞬间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慌忙说道:“便依爱卿,哀家这就拟旨,封你为汉国公。王桂枝、谢湘纹、袁紫烟三位美人,你都带出西苑吧。”
袁紫烟这才松了口气。谢湘纹却惋惜道:“夫人,可惜芳菱妹妹已经逃走了,要不然……”
“你们啊,就别替古人担忧了。”高秀儿笑了起来,“芳菱现在的日子快活着呢。再过几天,你们就能看到她了。她也快当妈妈了。”
说到这里,高秀儿就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便是一脸的幸福。
……
高秀儿和谢湘纹、袁紫烟在西苑时就是要好的姐妹,回到积善坊的那座宅子,三个人便钻进屋里,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当然,刘思根这个小家伙也自然而然地成了她们谈论的焦点。
在西苑的时候,王桂枝就和高秀儿等人不太熟悉,一时融不进她们的圈子,只好独自坐在院子里发呆。
这时,刘子秋走了过来,拱手说道:“王姑娘,可否随刘某去见一个人?”
王桂枝慌忙说道:“奴家既到了大人府上,但凭大人吩咐便是。”
门外早就备好了车马,转过几条街巷,他们来到一处高门大院,只见一个年近半百的老者迎了出来,躬身便拜:“属下见过主公!”
刘子秋点了点头,转身对马车上的王桂枝说道:“王姑娘,你可记得此人?”
王桂枝点了点头,说道:“回大人,奴家好像在一醉来见过他。”
刘子秋笑了起来,说道:“王姑娘好记性。这位虞世南虞大人可是你的坚实拥趸。当年你父亲遇害之后,就是他帮你父亲料理的后事。那时候虞大人穷困潦倒,着实花光了他多年的积蓄。”
虽然父亲一直把她当成了摇钱树,但王桂枝对父亲还是有感情的,提到父亲的惨死,她就忍不住落下泪来,朝着虞世南盈盈一拜,颤声说道:“小女子多谢大人!”
虞世南确实迷恋云里西施,但他自知年纪、家境摆在那里,当年在一醉来的时候也只敢躲得远远的,话都没跟王桂枝说过几句,此刻见到娇滴滴的美人儿就拜倒在面前,慌得他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其实,虞世南自从在长安效忠刘子秋以后,日子是一天好过一天。来到洛阳以后,刘子秋拨了一所大宅子给他,比刘子秋自己在积善坊的宅子还要气派、宽敞。家里也多了许多奴仆、婢女,出门也有了护卫随从。但看到娇艳如花的王桂枝,虞世南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子秋却笑了笑,又说道:“王姑娘,还有件事你不知道。当初刘某替你父亲报仇,虞大人也多有相助。不然,以刘某一介草民,又去哪里寻得许廷辅的行踪?所以,姑娘真正的大恩人应该是这位虞先生。”
这就是假话了,不过,却是善意的谎言。当初虞世南确实帮助过刘子秋,正是他给刘子秋找出了西苑的图样。当然,虞世南的本意也是希望刘子秋能够救出王桂枝。但那样的话,却不足以打动王桂枝,所以刘子秋便将替她报了父仇的大恩也“栽”到了虞世南的头上。
虞世南是个老实人,本不肯贪图刘子秋的“功劳”,但一方面,刘子秋朝他连使眼色,另一方面,他也确实喜欢王桂枝,只好闭口不言,装聋作哑。只是想要他当面承认这件事,他却是万万不肯的。
王桂枝不明就里,慌忙跪在虞世南面前,便要磕头。
刘子秋脸上露出了笑容,摆了摆手,说道:“王姑娘,你现在该明白虞大人的一片心意了吧?刘某愿意做个媒人,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话其实不对,真正有情的只是虞世南,而且极有可能是一厢情愿。要说王桂枝的眼光,东都城中多少豪门子弟都不被她看在眼里,又提到过杨广的宠幸,怎么愿意嫁给一个糟老头子。
虞世南很有自知之明,慌忙说道:“主公,万万使不得。属下已经一把年纪,都能够做她的……”
刘子秋脸色一沉,说道:“虞大人思想也太保守了。有句诗文说的好,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虞大人未娶,王姑娘未嫁,有何不可!”
虞世南是个老学究,到对这句诗感起了兴趣,沉吟了两遍,脱口赞道:“主公作的好诗!属下佩服、佩服!”
刘子秋哪会作诗,这都是他剽窃过来的。但这时候,他也不会说出来,只是沉默不语。
要说让王桂枝自己选,她自然愿意跟随刘子秋。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景明院的主事夫人了,即使刘子秋肯接纳她,也不过是一名姬妾的身份。在那个年代,主人是可以把姬妾随便送人的。如果虞世南百般推辞,或许还有希望。现在虞世南反复吟诵那首诗句,分明是愿意了。
第61章 业余工作
王桂枝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朝虞世南拜了三拜,幽幽说道:“虞大人是奴婢的恩人,奴婢愿意侍奉大人终身!”
刘子秋哈哈笑道:“这就对了!择日不如撞日,刘某今天就给你们操办婚事!”
现在,虞世南家中有的是奴仆婢女,操办一场简单的婚事自然毫不费力,并不需要刘子秋亲自动手,他只是担个主婚人的角色而已。当然了,毕竟王桂枝曾经是杨广的女人,身份比较特殊,所以刘子秋并没有大肆宣扬,连他手下亲近的文武也一个都没到场。刘子秋连酒都没有喝,便乐呵呵地返回了自己在积善坊的宅子。
虞世南和王桂枝之间的年龄差距确实大,但正因为年龄差距大,虞世南才对王桂枝更加呵护,这种感觉却是她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另一方面,王桂枝在心里也确实把虞世南当成了替她报了父仇的恩人,也怀着一颗报恩的心思。一对老夫少妻,日子居然照样过得琴瑟和鸣。一年以后,王桂枝还替虞世南生了个儿子。虞世南多年沉恋,终于抱得美人归,又中年得子,这一切都源于刘子秋的帮助,从此对刘子秋忠心耿耿,再无二意。这些都是后话,咱们暂且不提。
却说刘子秋回到家中,高秀儿却没见到王桂枝,不由诧异道:“夫君,王夫人呢?”
刘子秋笑道:“王夫人已经嫁作人妇了。”
高秀儿吃了一惊,小声说道:“夫君,妾身还以为你要收了王桂枝。”
刘子秋轻轻揽住她的纤腰,说道:“为夫有你们几个还不满足吗?哪能得陇望蜀啊。为夫要做一番大事业,可不想和杨广一样,落下个好色的名声,为后人编排。”
高秀儿心中一喜,可是想到还在屋里的谢湘纹和袁紫烟,又踌躇起来。高秀儿刚才已经探听过这两个人的心意,知道她们都愿意跟着刘子秋,只是听刘子秋的意思,却不像肯接纳她们的样子。高秀儿原本还想在刘子秋面前提一提这件事,现在也只好作罢,沉吟道:“夫君,你还记得萧皇后身边的薛冶儿吗?”
刘子秋点了点头,说道:“你是说那个使双剑的姑娘?”
“不错,就是她。”高秀儿摇了摇刘子秋的胳膊,柔声说道,“她也是妾身的好姐妹。这几天妾身见她一直闷闷不乐,再三询问,她方才说出实情,她有了心上人,还想请夫君替她作主。”
刘子秋笑了起来:“薛姑娘天生丽质,她要是看上了谁,那是谁的福气,还要我做什么主啊。”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女追男隔层纱而已,这有什么难度吗?
“夫君,妾身跟你说正经事!”高秀儿却嘟起了嘴,娇嗔道,“冶儿妹妹的心上人是你手下的文昊文大将军。”
“文昊啊,那家伙是有点木讷。”刘子秋点了点头,说道,“这事情为夫可以跟他提一下。”
高秀儿脸上却担忧道:“恐怕没这么简单。听说文昊的夫人叫樊玉儿,也就是在西苑刺了你一剑的那个女人。樊玉儿和薛冶儿当年同为杨广的护卫,她们两个颇为相熟。樊玉儿闲谈中提起过,她将来如果嫁了人,不许自己的丈夫纳妾,否则她便出家为尼!她们都是被选入宫苑的女子,嫁人的希望极其渺茫,所以当时只是一句戏言。”
顿了一顿,高秀儿继续说道:“谁知道天意弄人,樊玉儿真的嫁了人,而薛冶儿偏偏看中了樊玉儿的丈夫。”
刘子秋心里跟明镜似的,脸上现出为难之色,说道:“这件事有些棘手。樊玉儿现在改名叫樊梨花了,这个名字还是为父帮她取的,意思是叫她忘掉过去和杨家的关系,重新做回她自己。可是名字易改,本性难移。樊梨花性情刚烈,恐怕难以答应文昊纳妾之举。再说了,文昊自己愿不愿意也很难说。”
其实,刘子秋心里明白,这件事根本就是樊梨花自己惹出来的。樊梨花和薛冶儿的关系就像是一对闺蜜,在陇西宫的时候,两个人整天粘在一起,话题很自然就扯到了文昊身上。文昊对樊梨花是好得不能再好,樊梨花的幸福都写在脸上。而薛冶儿自己并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年轻男子,文昊的名字听得多了,自然也就生出了好感。
高秀儿和樊梨花并没有什么接触,顿时耍起了小性子:“我不管,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刘子秋满脑子的皱纹,叹息道:“行了,我尽量吧。”
……
点点鸳鸯谱只是刘子秋的业余工作,他的重心很快便转到了这片江山上来,一道道政令颁布下去。
各郡的太守、县令的权力受到了很大限制,只管民不管军,就连守城的兵丁他们都无权调动,但在俸禄方面,却提高了一大截,也算勉强安抚住了这些地方官吏失落的心情。不过,地方官的兵权虽然被收回了,但其他方面的权力却有所扩大。各郡太守有权任免本郡和辖下各县的官吏,只要报朝廷备案即可。为了避免这些地方官养成势力,刘子秋又规定了各郡县的主官连任不得超过五年,并且必须异地任职。
全国各地设立官方医馆的事情也有了眉目,所有的坐馆郎中都食朝廷俸禄,每年由太医院派人对他们进行考核,根本考核结果评定等级,决定俸禄的多少。进官方医馆治病的病人,只负担各自的药费,而不需要负担诊金。当然,各地医馆给病人看病的重要依据,就是刘子秋下令翻印的《千金方》,同时,五禽戏也是坐馆郎中的必修课目。大力发展医学是刘子秋在民生方面的一大举措,也是对他当初向孙思邈承诺的兑现。
另一个重要举措就是对科举制度的改革。科举制度是杨广首创,但推行的力度并不大。刘子秋来到洛阳之后,立即着手进行科举制度的改革。他毕竟来自后世,可以参考一千多年后的某些做法。在全国各地设立县学、郡学,在洛阳、长安两地各设一座太学院。任命虞世南做了太学士,主管两座太学院和天下科举。同时将科举考试的时间定为每两年一次,分文、武、工、医、农五科进行。当然,每科录取的人数也大大削减了。
第四项举措便是设立新的爵位等级制度。爵位分为公、侯、伯三级,每级又分为三等。爵位可以世袭,但有一条,无论哪一级哪一等的爵位,都只是荣誉称号,并不享受朝廷俸禄。这样一来,也就大大减轻了朝廷负担。对于这项举措,朝廷上反对的声音还是非常强烈的,尤其是一些前朝旧臣。但刘子秋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们全部安静了下来:过去所有的封爵全部作废,将由朝廷根据各人的功绩重新评定!
不过,刘子秋的重心始终放在军队建设方面。随着地盘的扩大,他手中的军队也越来越多。为了更方便地进行管理,他把军队划分为三种类型,分别是正规军、地方军和私军。
正规军包括五万游牧骑兵、五万汉军骑兵、十万步兵、两万陌刀兵和两万水军,游牧骑兵常年驻扎河西诸郡,其余军队分别驻扎在长安、洛阳两地,便于朝廷集中控制。
地方军的规模根据各地的情况有不同的设置。边郡多一点,内郡少一点。其将领也由兵部统一任免,而且在同一地方连任不得超过五年。这样做,就是为了防止出现地方将领拥兵自重的情况。在这个年代,交通十分不便,万一有将领拥兵造反,如果从长安、洛阳两地调兵镇压,旷日持久不说,所需费用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无论正规军还是地方军,在军纪方面的要求都同样严格,只在训练和装备上有所差别。另一方面,正规军和地方军的士兵都实行募兵制,每年秋收以后由朝廷统一召募,集中训练以后,再分别调往各军服役。这些士兵也不再种地,每个月都可以从朝廷领取到一定的饷银。服役期限从五年到十年不等,服役期满以后,如果不能晋升为军官,便要退役。当然,他们退役以后,朝廷会发放一定数额的补助金,也可以安排他们到家乡的郡衙、县衙中担任胥吏。
新召募的士兵在训练的同时,也会接受一定的文化学习,尤其重要的是向他们灌输一种思想,告诉他们是为谁当兵,是为谁战斗的?他们流血牺牲不是为了皇帝,也不是为了他们的官长,而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国家里的百姓,为了保护他们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说句心里话就成为他们的军歌,每一个新服役的士兵都必须学会。
私军却只存在于西海和漠北,只有拓跋木弥、穆林、咄宓、薛世雄和达曼五个人可以拥有私军。所谓私军,其实也就是这些人部落里的牧民。游牧部落的性质决定了这些牧民都是天生的战士,即使刘子秋不允许他们拥有私兵,他们实际上也已经拥有了私兵。而达曼到目前为止,还不肯听从刘子秋的命令,他的私兵更可以称得上一支正规军队。通过法令的形式允许他们拥有私军,既巩固了他们在各自部落中的地位,也是为了进一步实现刘子秋分而治之的战略目的。
第62章 汜水关
或许很多人会认为,朝廷允许这些人拥有私军,就承认了他们割据一方的地位。事实上,即使不承认他们拥有私军,朝廷也没有能力对漠北实行有效统治。相反,在他们得到朝廷认可的情况下,任何一方想要攻打吞并另一方,都可以被视为对朝廷权威的挑战,朝廷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对他们进行讨伐。这正是刘子秋的高明之处。
当然,拓跋木弥的情况是个例外,因为刘子秋答应过要封他为王,让他一统党项八部。虽然统一之后的党项羌人极有可能成为汉人的一个威胁,但归根结底还是要看汉人自身是否强大。如果汉人的力量日益衰弱,即使党项各部没有统一,依然能够对汉人的统治形成威胁。刚刚结束不久的五胡乱华年代,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这些政令颁布下去,需要很长时间才会落到实处,并且很有可能会受到来自各方的反弹,但刘子秋照样义无反顾。他很清楚,只有在朝代更迭的年代,各种政策才更容易得到强力推行。所以,他要牢牢抓住这个时机。等到天下平定以后,各行各业已经逐步走入正规,反而不适宜再这样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了。
……
忙碌了半个月,魏征终于从江南来到了洛阳,和他同来的还有李靖、韩世谔等人的家眷以及南陈遗留下来的大批金银珠宝。
得知萧皇后三番五次要让杨倓把皇位禅让给刘子秋,魏征便笑了起来,说道:“大隋三分天下,主公已得其二,登基称帝实乃众望所归。主公不肯接受禅位,莫非想学魏武故事?”
魏武是指曹操,他自己没有篡夺汉室天下,而把机会让给了他的儿子曹丕。
刘子秋哈哈大笑,说道:“刘某哪那么多弯弯肠子!刘某行事只求问心无愧,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魏征点了点头:“然则,主公又因何犹豫再三?”
刘子秋叹了口气,说道:“萧铣占据江陵,连夺十数郡,境内政通人和,百姓拥戴,刘某不忍伐之。他是萧皇后的侄儿,刘某正欲借萧皇后之手迫其归降。如果刘某此时接受杨倓的禅位,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了。”
魏征不由笑了起来:“主公心忧百姓,实乃天下万民之幸。如此,主公更该早登帝位。萧铣虽得民心,然弹丸之地,不足为虑。他之所以迟迟不肯归降,无非是心存侥幸罢了。主公可兵分两路,一路出汜水关,大破瓦岗,震慑河北、山东诸盗,一路陈兵襄阳,进逼江陵。只要击退瓦岗,萧铣必降。主公便可安心接受杨倓的禅位了。”
刘子秋沉默良久,方才说道:“便依魏先生所言。萧铣归降之日,便是刘某接受禅位之时!”
……
消息传入宫中,萧皇后深思半晌,忽然咬了咬牙,吩咐道:“取黄绫来!”
当年追随在杨广和萧皇后身边的老太监都已经先后去世,如今在皇宫中资历最老的便是李诚了,这总管一职仍然由他担着。但因为李诚是萧嫔身边的人,所以萧皇后对他多有防范,她栖身的这座景范宫中所用的都是当初从陇西宫带出来的人,就连厨子也不例外,再不用御膳房的人侍候。
身边既然都是信得过的人,萧皇后也就不用她们回避,取过黄绫,又沉默了一会,忽然一张口,咬破了食指。
众宫女大惊,纷纷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道:“娘娘饶命啊!”
“都起来吧,不关尔等的事。”萧皇后摆了摆手,在黄绫上写下一封血书。
众宫女只以为萧皇后要搞什么衣带诏,哪敢起身。
萧皇后见此情景,便知道身边这些所谓的心腹其实已经没几个真的忠心于大隋了,只怕自己如果真写什么衣带诏,她们出了寝宫便会去向刘子秋告密了。不过,萧皇后现在连杨家的天下都不想维护了,又怎么会在乎她们心向何方,不由轻轻挥了挥手,说道:“都别跪着了,去请刘夫人过来吧,哀家有一封血书要交给她。”
听说这封血书是交给高秀儿的,众宫女才松了口气,纷纷从地上爬起来,退了出去。
看了这些身边人的表现,萧皇后明白隋室大势已去,更加坚定了让杨倓早日禅位的决心。
高秀儿听说萧皇后有血书要交给她,也是吃了一惊,匆匆忙忙赶到宫中,接过黄绫一看,却是萧皇后写给萧铣的书信,敦促他早日归降,不由叹息道:“娘娘,其实不需要这样的。”
萧皇后苦笑道:“若是你家夫君肯早日接受倓儿的禅位,哀家又何至于此!”
高秀儿一时无语,其实她内心并不希望刘子秋做皇帝。做了皇帝就等于成了孤家寡人,就成为天下野心家们的众矢之的,再也不能像回到过去那样的日子了。
……
刘子秋的想法当然和高秀儿不同,他要当皇帝,并不是为了像杨广那样掌握生杀予夺的大权,而是要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皇帝是什么?是集军、政、立法大权于一身的至高无上的统治者,而这种高度集权正是朝代更迭、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下动荡的根源。如果他只是一个臣民,想要改变这种高度集权,势必会当成叛逆。而他是皇帝就不一样了,那是他自己革自己的命,阻力自然要小得多,目标也更容易实现。
接到这份血书的当天,刘子秋就任命李靖为巴汉道总管,统领一万骑兵、五万步兵进驻襄阳。
此时,南阳太守马元规已经派人进入襄阳城,清理了朱粲留下的一地狼籍,那些追随朱粲的乱民都被安置在襄阳城里,变成了襄阳城的居民,而朱粲本人则被马元规下令斩于市曹,悬首城门。再加之大批粮食从江南运到,一些逃往他处的原襄阳百姓也陆续返回家乡,襄阳城又恢复了一点人气。
李靖率领大军进入襄阳以后,一面整顿城防,一面派人向萧铣下了一封战书,随战书同时送过去的还有萧皇后亲笔所书的那份血书。不过,李靖并没有急于进军,他还在等待从江都调来的一支水军。刘子秋给他的命令是向萧铣施压,但为将者谁不想建功立业,李靖还是做好了边谈边打的两手准备。
就在李靖出发以后,刘子秋把文昊召进了府内,说道:“文将军,瓦岗军在汜水关外叫嚣多日,你怎么看?”
文昊拍了拍胸脯,大声说道:“自古兵为将挡,水来土掩!末将不才,愿引军踏平瓦岗!”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翟让虽然平庸,但他手下勇将如云,颇多能人异士,切不可掉以轻心。”
文昊不以为然地说道:“主公,末将愿意立下军令状,如若不能退敌,甘当军法!”
刘子秋笑了起来,说道:“军令状就不需要立了,刘某相信你的能力。你此番出兵,只要击退关外的贼军即记大功一件,对败退的贼众不必穷追猛打。待你班师之日,刘某必重赏与你!”
文昊拱了拱手,说道:“请主公放心,末将必不辱命!”
……
从洛阳到汜水关不过半天的路程,文昊大军到达关下时,关上守军已经顶住了瓦岗军的数十天猛攻。守关的都是来自正规军的将士,经过这么多天的血战,已是人人疲惫,个个带伤,关外瓦岗军也是伤亡惨重,尸横遍野,可见战斗异常激烈。
次日清晨,关外又响起了进攻的号角,瓦岗军蜂拥而至。然而,今天的情况却与往日不同,关上却擂起了战鼓,封闭多日的关门缓缓打开,一队骑兵冲了出来,乱箭齐发,射住阵脚。门旗开处,一将越众而出,手举大刀,厉声喝道:“瓦岗贼寇听着!速速弃械投降,可免汝等一死!”
攻打汜水关是李密的主意,只要攻下汜水关,便可直取洛阳。最重要的是,洛阳附近建有几处大型粮仓,储存了大批粮食。如今河北、山东的**已经持续了一年多,土地荒芜,百姓食不裹腹。只要有粮食,立刻就能够拉起一支军队。
李密想要夺取天下,一支强大的军队自然必不可少。因此,前后攻打了将近两个月,士卒伤亡不计其数,翟让已经心存退意,李密却依然不肯收兵。因为刘子秋刻意封锁了消息,李密到现在还不知道洛阳已经易主。
在冷兵器时代,攻城无疑是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所以在古代,为了夺取对方的城池,将领们才会绞尽脑汁,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设计出各种各样的器械。而要攻打汜水关这样的关隘,难度无疑要比普通的城池大得多,因为你根本无法对一座关隘形成合围,对方可以不断从后方获取援兵和矢石、粮草。在这种情况下,守关的军队主动出击,对于攻城的一方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福音。
翟让和李密见状都是精神一振。翟让环顾左右,连声说道:“谁敢出马,擒了此贼!”
第63章 事不可为
一将手挺长槊,跃马而出,正是翟让手下的大将单雄信。单雄信昔日是翟让手下的第一战将,但自从李密招降了秦叔宝、罗士信以后,他在军中的威望已经不如从前。而翟让对李密信任有加,李密最近又开始重用更为年轻的王伯当,进一步威胁到单雄信在瓦岗军中的地位。为了挽回这个局面,单雄信自然要抢这个头功。
单雄信打马来到近前,正要开口叫阵,却听对面阵中一通鼓响,一队骑兵约有三千人上下,疾驰而来。单雄信虽然勇猛,但要他以一敌千,他还没有这个能力。单雄信见对方全然不按规矩出战,自己也不肯吃这个眼前亏,只得拨马回归本阵。
他这一退不打紧,那队骑兵速度却丝毫不减,直奔中军大旗而来。
翟让大吃一惊,连忙挥刀喝道:“快!挡住他们!”
瓦岗军中也有两万余众骑兵,这些骑兵并没有参与攻打汜水关的战斗,可以算得上养精蓄锐,正是用武之时。听到翟让的命令,两万骑兵一拥而出,气势汹汹,迎向敌人。两队骑兵狠狠地撞在一起,顿时人仰马翻。
忽然,在瓦岗军的左右两翼,烟尘大作,各有一队骑兵杀到。
原来,这就是刘子秋一再强调的分进合击之术。刚才文昊在城外布阵的时候,早有两队骑兵脱离大阵,绕向瓦岗军的左右两侧。当中路骑兵和瓦岗军鏖战之时,左右两军趁机杀出,打了瓦岗军一个措手不及。
率领瓦岗骑兵的正是大将罗士信,他眼看着自己的部下在敌骑夹击下一片混乱,情急之下,忽然大叫道:“不要恋战,冲过去!夺了他们的军旗!”
在这个年代的战争中,军旗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一方军旗如果被对方夺取,往往会导致军心大乱,战场形势便会急转直下。汜水关下,那杆黑色的大旗迎风烈烈,旗下不过数千步兵把守,似乎一击可中。
罗士信的手下有许多都是张须陀的旧部,久经沙场、英勇善战,顿时发一声喊,舍了面前的敌人,策马向着那杆黑色大旗奔驰过去。罗士信跟在队伍中间,忽然便有些不安。
周围的敌骑并不比他们少,但却无人阻挡他们的行动。难道这些人根本不在乎军旗的得失?或者那里设有什么陷阱?
罗士信并不是一勇之夫,既感到不安,他就迟疑起来,这一迟疑便落在了后面。
骑兵的速度很快,转眼就到了敌阵面前。忽听敌阵中又一通鼓响,护着军旗的那数千名步兵突然列成一个方阵,并且向前踏上一步。以步兵对骑兵,如此疯狂的举动令罗士信更加摸不着头脑,但他很快就看到了结果。那数千名步兵并不是结阵抵御骑兵的冲击,而是“踏”向奔驰中的骑兵队伍。
对,就是“踏”!每踏前一步,就挥动一下手中的长刀。刀光闪处,人马四分五裂。紧接着,步兵们便继续踏前一步,踩着遍地的尸体,继续挥动着他们手中的长刀。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踏过来,那些曾经跟随着张须陀百战余生的老兵便走到了他们生命的尽头。罗士信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战法,不由心生惧意。
此时,四面八方的敌骑已经围拢过来。罗士信不敢停留,也勒转马头,逃归本阵。
汜水关城下的那员敌军主将这才纵马追来,有几十名死里逃生的骑兵想要拦阻,转眼间便被他砍翻在地,当真勇不可挡。
眼看着那将越追越近,罗士信正待翻身杀回,就听身边“嗖”的一声,却是王伯当射出一箭。那箭去势如电,直奔敌将的面门。
追击过来的这员大将正是文昊。文昊反应却也迅速,手中马刀轻轻一抬,正挡在那一箭上。“当”的一声,火光迸起,这一箭打了个转,落入尘埃。
王伯当并不手软,“嗖嗖嗖”,又是三箭射去。文昊架格遮拦不定,却觉头盔上微微一震,已经被王伯当一箭射去盔缨。趁着文昊迟疑的功夫,李密指挥大军匆匆忙忙退了下去。王伯当手持雕弓,始终断在最后。
文昊见对方已经走远,却也不再追赶。刘子秋交给他的任务只是击退瓦岗军。如今任务已经完成,而且对方阵中有神箭手在,即使他自己可以躲过对方的暗箭,却不能保证手下的士兵也能毫发无伤。刘子秋向来强调,要在保存自己的前提下再最大限度地杀伤敌人。文昊深得其精髓,并不愿意做出追击穷寇之举。
……
汜水关大捷的消息很快传到洛阳,刘子秋又命人把捷报送往襄阳,同时增兵五万,并解去大批粮草。
萧铣在襄阳城中布有细作,而李靖有意将消息传递出来,自然不禁止这些细作随意进出城门。消息很快就传回了江陵,萧铣方知刘子秋是真的要对他动手了,不由急得团团乱转。
当初共推萧铣起兵的都是岳阳鹰扬府的府兵,以董景珍、雷世猛、郑文秀等人为首。这些人目光并不长远,也没有图霸天下的野心,之所以起兵,只不过想趁着天下大乱,谋一点私利罢了。如今刘子秋连破宇文化及、杨玄感,又逼降了李渊,再败瓦岗军,气势如虹,众人便有些胆寒,纷纷劝萧铣投降。
那天接到李靖的战书和萧皇后的血书,萧铣并有些心动,只是还没有拿定主意。此刻听得众人议论纷纷,萧铣不由说道:“投降可以,但必须保我西梁百姓不受伤害。不知何人敢出使洛阳?”
却见帐下一**叫道:“大王,万万不可。”
萧铣一看,却是杨万项,不由皱眉道:“杨爱卿,有何见教?”
当初杨玄感在武关集结重兵,本意是攻打萧铣,夺取巴汉一带的粮草,不料却被刘子秋率军攻破,杨氏七兄弟只逃出杨民行和杨万项二人。杨民行、杨万项走投无路之际,只得拜入萧铣门下。萧铣并不知道当初杨玄感曾经打算对自己用兵,念这二人是名门之后,便将他们接纳下来,委以军职。
杨家与刘子秋的仇恨已经不可调和,杨万项又怎能同意萧铣投降刘子秋,连忙拱手说道:“大王不经一战,便举国投降,只怕难免落得李渊一样的下场?”
萧铣只想光复西梁故土,并无大志,因此也不关心长安、洛阳两地的动静。他只知道李渊投降了刘子秋,却不知道李渊现在的情况如何。听了杨万项的话,萧铣不由紧张起来,连声问道:“李渊如何了?”
其实,不仅萧铣不知道李渊的情况,就连杨万项自己也不知道李渊的情况。因为李渊自从投降刘子秋以后,闭门家中,谢绝一切来访,几乎断了与外界的所有往来。知道的明白是他自己不愿意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刘子秋软禁了。当然,自古就是人走茶凉,李渊已经交出兵权,一无所有,自然门可罗雀。
虽然不清楚李渊的近况究竟如何,却不妨碍杨万项加以杜撰。他环顾了董景珍等人一眼,面色沉痛地说道:“启奏大王,属下有家人从洛阳逃回,带来消息。据说李渊父子都被刘子秋用鸠酒毒杀,妻女充入掖庭!刘子秋本好色之徒,反复无常的小人。李渊投降的时候,他所作的承诺早就被他抛诸脑后。”
萧铣吃了一惊,连声道:“如此说来,孤降不得?”
杨万项冷笑道:“当初李渊举洛阳之地投降,尚得如此下场。大王以巴汉之地,区区十数郡,刘子秋又当如何呢?”
雷世猛忽然喝斥道:“杨万项,你休得危言耸听,李渊岂可与大王相提并论!大王的姑母乃是当今太皇太后,亲笔写下血书劝大王归顺,可保我等荣华富贵,又有何可疑?”
杨万项满脸不屑地说道:“大王若降,你我自然可保荣华,但大王必定性命难保!因为天下不容二主!”
萧铣显然听信了杨万项的话,皱眉问道:“依杨爱卿之见,孤当如何?”
杨万项忽现决绝之色,沉声道:“大王深得民心,可率举国之兵与之决一死战!”
郑文秀大惊道:“大王,万万不可听信此人胡言!刘子秋连克强敌,兵威正盛,岂是江陵弹丸之地可挡?属下请命,先斩此僚,以为进献之礼!”
萧铣沉默良久,忽然叹息一声,说道:“巴汉之民拥戴孤王,不过是因为孤王轻徭薄赋,令他们丰衣足食罢了。孤王如果率领他们踏入死地,有违初衷,这一仗不打也罢。杨爱卿也是替孤王所想,孤王不怪罪与你。你若愿意承孤王同降洛阳,便与孤王同去,若是不愿,孤王赐你一笔金银,你自逃往他乡吧。”
杨万项还要再劝:“大王……”
却见萧铣摆了摆手,说道:“孤意已决,董爱卿,你去襄阳城走一趟吧。”
杨万项知道事已不可为,只得长叹一声,回家收拾细软,要和杨民行一起再逃往其他地方。
第64章 发落
说实话,萧铣为人仁义,对杨氏兄弟一直不错,赐给他们宅院、奴仆、婢女、护卫。杨氏兄弟也知道此番逃走,再想报仇已经难逾登天了。既然报仇无望,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做个富家翁了。
刚刚回到家中,正在那里收拾金银,就见一群兵丁闯了进来,为首的正是董景珍。
杨万项大惊,厉声问道:“董大人这是何意?”
董景珍冷笑道:“你蛊惑大王与朝廷对抗,不拿你做个见面礼,董某又如何进得襄阳城!”
杨万项向后退了两步,忽然抽刀扑了过来。怎奈他武艺平平,哪里是董景珍的对手,早被董景珍一脚踹倒。五六个士兵冲了过来,将杨万项五花大绑。杨民行却是个书生,不等董景珍动手,便自己将双手背在身后。
其实,在劝萧铣投降的时候,董景珍等人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将杨氏兄弟二人捉住,献与刘子秋。只是萧铣素来心存仁厚,绝对不会同意他们这样做。所以,董景珍早在杨万项宅院附近埋伏下重兵。如果杨万项不在乎家里那点细软,还有逃走的机会,这正应了那句老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
听到萧铣愿意投降的消息,最先松了口气的却是萧皇后。她立刻派人再次将刘子秋请进宫里,重提禅位的旧事。
刘子秋笑了笑,说道:“既然娘娘和皇上执意如此,微臣也不再谦让。请娘娘放心,微臣这就叫他们择个吉日。”
虽然刘子秋觉得选什么日子无所谓,但古人迷信,认为禅位是大事,不可不察。择日的任务由魏征主持,何稠、宇文恺协助,选定四月初九晨时为上上大吉。
不过,对于各种庆典仪式,刘子秋却要求一切从简,只以一纸诏书告示天下,定国号为汉,改元中兴。
新朝设立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大赏功臣,别人跟着你出生入死、鞠躬尽瘁,无非就是为了拜将封侯、光宗耀祖。前几天,刘子秋施行的政令中就有对爵位制度的革新,只不过并没有落到实处。今天在他颁布登基诏书以后,便开始分封爵位。
为了避免只剩下一个荣誉称号的爵位被人视为鸡肋,刘子秋对爵位的封赏十分“吝啬”。一等公爵只封了两位,一个是李靖,被封为英国公,另一个是魏征,被封为护国公。文昊、张亮、史大奈都是刘子秋手下首屈一指的大将,柳郁、姜彧是刘子秋的老上级,又最早支持刘子秋起兵,这五人都被封为二等公爵。角里延、图木鲁、赵凌、桂海求也是较早便追随刘子秋,虞世南、何稠、宇文恺、裴寂都各有才华,被封为三等公爵。
其余如鲁同、刘阿达、童正云、栓子等人以及那些先后归降的文武官吏,都被分别封为侯爵和伯爵位。让出帝位的杨倓和他的弟弟杨侑,以及先后投降的李渊和萧铣,也都被封为一等侯爵。到了这时候,萧铣才知道李渊并非如杨万项所说,被刘子秋软禁,相反,李渊活得还很滋润。
受封爵位虽然不享受朝廷俸禄,但刘子秋赐给他们数量不等的土地。在农耕社会里,土地是最重要的财富。许多世家大族实际上就是因为掌握了大量的土地,才得以掌控一方。所以,即使没有朝廷发放的俸禄,有了足够的土地,他们照样可以过上好日子。当然了,这样的好日子能不能一代一代地传下去,也要看他们的子孙是否争气。如果子孙不争气,数代以后就有可能败光家产,沦落为一个破落的贵族。
对刘子秋的安排,萧铣很感动。刘子秋不仅封他为一等侯爵,而且赏赐给他的土地就在他的家乡江陵,另外还任命他为岳阳太守。感激之余,萧铣鄱然悔悟,躬身说道:“启奏陛下,臣受杨万项、杨民行兄弟二人蛊惑,险些行不义之举,望陛下责罚!”
刘子秋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杨万项、杨民行二人颠倒黑白、信口雌黄,着即推出午门斩首。”
此时,李渊也在大殿内。他虽然也被封为一等侯爵,却没有被委派官职,赏赐给他的土地更远在陇西郡境内。陇西郡是七大世家之一的李家根基之地,李渊曾经派李建成和李长山联络,想要认祖归宗,却被李长山拒绝了,双方已经生出了一些嫌隙。此时把李渊放到陇西,他又没有官职在身,势必处处受到李家的掣肘。
但李世民和李建成还被刘子秋关押在军营里,他现在也顾不得在这些细节上和刘子秋理论,只得拱手说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李侯爷是为了两位公子的事情吧?朕已经派人送他们回家了。散朝以后,你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李建成被捉住完全是在两军阵前,他也愿意投降,赦免他是迟早的事情,关键是李世民。李世民潜往江南暗算刘子秋的家人,触动了刘子秋的逆鳞。更重要的是,刘子秋非常清楚李世民,这个历史上著名的唐太宗,是个拥有雄才大略的人物,如果放他回去,很可能就是放虎归山了。但转念一想,现在的李世民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按他那个年代的法律,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考虑再三,刘子秋还是决定放了他。
李渊不由大喜,连声拜谢。
分封爵位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理顺朝廷的各项机构,刘子秋实行的是内阁制。任命魏征为首辅大学士,李靖为次辅大学士,赵凌、何稠、虞世南三人为内阁学士。内阁以下设吏、礼、兵、工、刑、户、商、民八部,管理天下政务,内阁和八部衙门仍然设在皇城以内。
内阁制不仅只是制度的变化,刘子秋还大力下放权力。他只抓兵权和战略方面的大事,其余事情全部交给内阁处置。当然了,魏征并不敢专权,事无巨细,仍然会将奏章呈到刘子秋面前。刘子秋也知道这个习惯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改变的,只能在以后慢慢诱导了。
……
做了一天皇帝,刘子秋发现这个差事其实也挺累的。他从清晨就坐在大殿上,一直忙碌到天黑,才返回后宫。过去,他只要坐在书房里发号施令就可以了,一些琐碎的事情自有其他人去完成。现在则不同了,各种各样的奏章虽然先经过了内阁的初阅,但最后仍然堆到了他的面前,有如小山一般,根本看不完,比练一天的功夫要累得多。
回到后宫,刘子秋伸了个懒腰,就听一个太监尖着嗓子说道:“皇后娘娘恭请陛下移驾昭阳宫。”
早上刘子秋也册封了自己的女人,高秀儿就是大汉王朝的第一任皇后了,花云被封为贵妃,林巧儿、穆朵丽都做了贵嫔。
进了昭阳宫一看,却发现萧皇后和几个美貌的宫装妇人都在这里。刘子秋不由皱起了眉头。他知道,昭阳宫原本是萧皇后的寝宫,但再次回到洛阳以后,萧皇后却死活不肯再住在昭阳宫中,今天却不知道因何出现在这里?另外几位宫装少妇又是何许人?
见到刘子秋,萧皇后和那几位美貌妇人一齐跪倒在地,叩拜道:“臣妾恭迎圣上。”
过去,萧皇后是刘子秋掌控之下的傀儡,刘子秋虽然不会对她跪拜,但也礼敬有加。此刻见萧皇后反而跪在自己面前,他却有些不适应,慌忙说道:“诸位,快快平身。”
高秀儿笑着走过去,将她们一一拉起来,这才说道:“圣上,萧娘娘是来请求发落的。”
刘子秋诧异道:“杨倓、杨侑、萧铣均已封侯,朕也赐给了他们田地宅院奴仆家人,你可以和他们住在一起,何谈发落?”
萧皇后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臣妾是替几位妹妹求情的。”
在她身后的是陈稠、陈穗、萧嫔还有崔、王二位夫人。杨广虽然好色,但喜新厌旧,大多数女人得他宠幸以后,很快便被抛诸脑后了,能够封做宫妃就不错了,真正有名份的只此寥寥数人。名份也有名份的坏处,一到改朝换代,按照旧例,这些女人要么沦为宫奴,要么给赏功臣为婢。高秀儿的生母谢昭仪就是这种情况。
刘子秋当然不会延续前朝的旧例,笑着说道:“不知诸位娘娘有何打算?”
陈稠等人却再次拜倒在地,齐声说道:“臣妾等愿意侍奉圣上。”
这几个女人当中,萧嫔和崔、王二位夫人与刘子秋年龄相仿,陈稠、陈穗则要年长于刘子秋。而且刘子秋已经知道,陈穗和高秀儿还是同母异父的姐妹。当然,能够得杨广宠幸之后,又给予名份的,自然都是人间绝色。而刘子秋进来的时候,这几个女人也偷眼瞧向刘子秋。刘子秋年轻英俊,如今登了大位,又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度,对这些尊贵的女人也有不小的杀伤力。萧嫔就暗暗拿刘子秋和李渊在做比较,如果跟了刘子秋恐怕比李渊那厮要强吧?
刘子秋却摇了摇头,说道:“朕身边用不着汝等。”
这时,就见萧嫔忽然捂着肚子,大口大口地干呕起来。
第65章 悔意
高秀儿的医术已经相当高明,她见到萧嫔似有一适,上前一步,抓起萧嫔的手腕,轻轻搭了搭脉搏,脸上忽然露出迟疑之色,半晌方才说道:“她有了身孕。”
萧嫔是杨广的女人,不说杨广都死了一年多了,萧嫔现在却有了身孕。不用说,这和前段时间李渊频繁出入宫闱有很大关系。
听到这个消息,萧嫔面如死灰,浑身战栗,叩首道:“臣妾罪该万死。臣妾死不足惜,只求圣上答应臣妾一件事。”
其实刘子秋根本没有处罚萧嫔的意思。萧嫔是杨广的女人,又不是他的女人。萧嫔给杨广戴顶绿帖子人,并他什么事?而且刘子秋来自后世,思想要比这个年代的人开明得多。李渊占据洛阳的时候,杨广已经死了,萧嫔就算嫁人,都没什么好说的。
但刘子秋还是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吧,只要朕能够办到的,会尽力而为的。”
萧嫔哽咽起来,抽泣道:“臣妾本是江南人氏,家道消亡,只剩一个堂弟萧大鹏被李渊那厮关押起来了。臣妾愿以死谢罪,只求圣上能够体谅大鹏是萧家最后一点骨血,救他出来。臣妾便是地下有知,亦感念圣上的大恩大德。”
刘子秋沉默了一会,忽然叹息道:“萧大鹏不在李渊手里,他在朕的大牢里。”
萧嫔“啊”的惊呼一声,说道:“大鹏犯了何罪?求圣上宽恕他吧!”
高秀儿将萧嫔从地上拉了起来,问道:“萧昕是你什么人?”
“是臣妾的二叔公。”萧嫔猛然醒悟过来,紧紧抓住高秀儿的手,说道,“娘娘莫非认识臣妾的二叔公?那就请娘娘无论如何救大鹏一命!”
高秀儿点了点头,看向刘子秋,说道:“圣上,你看这件事……”
刘子秋笑了起来:“秀儿,你还是叫我夫君就好。”
高秀儿知道刘子秋并不是客套话,果然改了称呼,说道:“夫君,你当初答应过二叔公,要好好照顾萧大鹏。依臣妾看,还是饶他一命吧。”
她当年流落到长山村,除了大牛娘,就是二叔公萧昕对她最好,念在萧昕的份上,她确实不希望萧大鹏被刘子秋处以死刑。当然,这两位大秀恩爱,却是羡煞了殿里的这一干女人。
刘子秋沉吟片刻,说道:“也罢,一会朕便提审萧大鹏。如果他确有悔过,朕便赦免了他。萧嫔,你如果愿意,也可以在后面旁听。”
只要有一线希望,萧嫔就要去争取,她连连点头,说道:“臣妾愿意,臣妾愿意。”
虽然天色已晚,但刘子秋能够理解萧嫔迫切的心情,站了起来,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朕现在就去安排。”
高秀儿却拉了拉刘子秋的衣角,呶了呶嘴,说道:“那她们怎么办?”
刘子秋不假思索地说道:“只要她们愿意,就给她们择个良人嫁了吧。”
高秀儿大吃一惊,连声说道:“可她们的身份……”
“身份怎么了?”刘子秋笑了起来,“杨广已经死了,她们还年轻,难道叫她们守一辈子寡,孤苦伶仃地老去?”
皇帝的女人是不能改嫁的,皇帝死后,除非生下子嗣的,否则她们要么陪葬,要么出家,结局都十分凄凉。但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从来没有人想过要去改变。历史上也有武则天一类的故事,但也少不了背后受了唾骂。偏偏许多皇帝驾崩的时候,他们的女人还很年轻,这个制度非常的泯灭人性。因此,刘子秋打算逐步地改变这种现状,就从杨广的女人做起。
高秀儿明白刘子秋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着手安排陈稠等人的改嫁事宜。却不料,这件事却颇费了一翻周章。因为刘子秋虽然愿意把杨广的这些女人嫁出去,但这些女人毕竟是有名份的,并且不能算着两国交兵的战俘。因此,虽然陈稠她们也愿意嫁人,但却没有人敢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
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萧大鹏少年时在长山村也吃过不少苦,并不是那种娇弱的贵家公子。只是高秀儿让他执掌长山车马行以后,他渐渐迷失了自我,开始过起了骄奢yin逸的日子。如今被关在大牢里几十天,虽然吃喝不愁,却成了最难熬的日子。夜色已深,他还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忽听狱卒在门外喊道:“萧大鹏,快来。”
萧大鹏住的是单间牢房,而且是条件最好的那一间,东边的铁窗外面就是天井,可以听到小鸟的鸣叫,甚至能够享受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屋子里的陈设算不上豪华,但很干净,每隔四五天就会更换一套用具。一日三餐也有荤有素,不像其他囚犯,吃的跟猪食一样。
即使如此,萧大鹏仍然是度日如年,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因为最大的失落不是丢了自由,而是没有了以前那种前呼后拥的日子,寂寞才是他最大的敌人。在牢房里,就连狱卒也不会和他说一句话,萧大鹏有时候只能通过歇斯底里的大喊来发泄心中的郁闷。
现在狱座忽然叫他出去,他先是一惊,随即明白,自己的大限应该到了。虽然这种孤独的日子马上就要解脱了,但萧大鹏心里很是不甘,也很是后悔。如果他没有野心,一直追随着刘子秋,现在也应该能享受到荣华富贵,封侯拜相了吧。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等待他的只能是一条不归路。
萧大鹏怀着沉重的心情,被狱卒押出了大牢。因为是深夜,倒不用担心刺眼的阳光让他适应不了。大牢门外,停着一辆马车。护卫着马车的是一队衣黑甲的骑士,这队骑士的首领却是他昔日的好兄弟栓子。
如今的栓子已经封了侯爵,今天也是一身金光闪闪的盔甲,威风凛凛。对于萧大鹏做下的那些勾当,栓子很清楚,因此对他并没有好脸色,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说道:“押上车,带走!”
上车之前,萧大鹏回头看了栓子一眼,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马车很宽大,两名彪悍的武士一左一右挟持着他。车帘放下,四周又是一片黑暗,只能感觉到车轮行驶在石板路上发出的声音。萧大鹏想到栓子的态度,心如死灰,这一去,只怕要上刑场了。
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一路上不时听到各种口令声。很快,车子停了下来,两名武士下了车,却换上来两名年轻女子。这两名年轻女子可和美貌丝毫不沾边,都是五大三粗,孔武有力之辈,而且都腰挎横刀。萧大鹏心头一沉,这是要让我怎么个死法?
车子继续前进,周围喝问口令的也换成了女子。萧大鹏虽然也一度沉迷女色,可是看到身边这两个女子的模样,外面那些年轻的声音也勾不起他一毫的心思。车子又向前驶了一会,终于停了下来,接着便听人一声娇喝:“下车!”
这声音听起来很熟悉,萧大鹏正在犹豫,坐在他身边的两名女子早已经一把将他叉了起来,脚不沾地便将他提下了车。敢情这两个女子不仅生得粗鄙,力气也大得惊人。
下了车,萧大鹏也认了出来,惊呼道:“香草!”
如今的香草早已经不不是当初那个黄毛丫头,已经长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不仅如此,她现在皇宫中的地位也比较超然,就是高秀儿一人之下,数千人之上,就连花云、穆朵丽都要让她三分,林巧儿在她面前更是不敢摆一点主人的架子。
香草自然也恨透了萧大鹏,根本不愿搭理他,冷哼一声,转身进了一处院子。那两个粗鄙的女子随即推了萧大鹏一把:“快走!”
进了院子,看到周围富丽堂皇的陈同,萧大鹏明白了,这里是皇宫。既然到了皇宫,应该暂时不会被处死,萧大鹏反而放下心来。院子里,一个高大的身影负手而立,仰望着星空。萧大鹏虽然只看得到一个背影,却还是忍不住一阵发抖。
看到这个背影,他才想起长山村村口那块巨石上的手印。手印很深,经过多年的雨打风吹,却依然十分清晰。萧大鹏每次进出长山村,都可以看见那个巨大手印,只是一直没有放在心上。今天看到那个手印的主人,萧大鹏终于感到了害怕,“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匍匐在地,连连叩首道:“刘大哥,小弟有罪!”
刘子秋缓缓转过身来,沉声说道:“萧大鹏,你站起来!”
萧大鹏一句话都不敢说,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低着头站立一旁。
刘子秋凌厉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忽然冷冷地说道:“萧大鹏,你可有悔意?”
萧大鹏慌忙说道:“后悔,后悔。刘大哥,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刘子秋听得出来,他这番话根本是言不由衷,不禁皱起了眉头,沉默半晌,还是说道:“你既有悔意,朕念在你祖父的份上,可饶你一命。”
第66章 想清楚
听到刘子秋自称为“朕”,萧大鹏吃了一惊。想不到刘子秋已经做了皇帝。皇帝是什么?那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掌握着天下万民生杀予夺的大权。萧大鹏这一惊非同小可,双膝不由自主地一软,重新跪了下来,浑身仿佛没有三两力气,嘴里不住喃喃地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刘子秋看了萧大鹏的表现,暗暗摇头。想不到几年的时间,昔日桀骜不驯的少年居然蜕变成了一个贪生怕死的软骨头。刘子秋心生厌恶,甩了甩衣袖,冷冷地说道:“朕不是已经答应饶你一命了吗?你还啰嗦什么!”
萧大鹏却不肯起来,连声说道:“皇上,我知道错了,皇上就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不想再过以前那样的日子,让我做官,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也行,我一定会好好干的,绝对不会给皇上丢脸!”
刘子秋冷笑道:“想做官?哼,哼。官是那么好做的?朕凭什么要让你当一个县令?”
萧大鹏忽然大叫起来:“皇上,我要立功。我有一件天大的秘密要报告给皇上!”
刘子秋瞥了他一眼,说道:“你有什么秘密?说来朕听一听。”
萧大鹏咬了咬牙,大声说道:“皇上,我知道嫂子。噢,不,是娘娘。她和、她和……”
听到萧大鹏提到高秀儿,却又吞吞吐吐,刘子秋不由心头一紧,但还是很快镇静下来,他坚信高秀儿不会做出背叛他的事情。刘子秋轻轻挥了挥手,说道:“秀儿她怎么了?”
萧大鹏此时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硬起头皮,继续说道:“娘娘和余杭鹰扬府郎将花云有私!”
看到刘子秋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萧大鹏狠了狠心,又说道:“他们还生了一个娃儿!”
“恩,这确实是个天大的秘密。你确定那个孩子是秀儿和花云所生,而不是其他人?”刘子秋脸色很平静,看不出是喜是怒。
萧大鹏却一口咬定:“错不了,就是花云那个恶徒!”
刘子秋哈哈大笑起来:“萧大鹏,你等着,朕让你见一个人。”
说完,刘子秋轻轻拍了拍手。从屋内走出一个年轻将军,顶盔贯甲,正是花云。花云走到萧大鹏面前,“呛啷”一声拔出腰间那口锋利的横刀,架上了萧大鹏的脖子,厉声喝道:“萧大鹏,你竟敢诬陷我!”
萧大鹏大叫道:“皇上,他要杀人灭口!”见刘子秋不吭声,萧大鹏赶紧又说道:“皇上,他到了余杭以后,三天两头往长山村跑。一到村里就钻进娘娘的房中,总得一个时辰才出来。后来,后来娘娘就有了。”
“放屁!”花云本来就看不惯萧大鹏,此时哪里按捺得住,粗口都爆了出来,浑然忘了自己现在是贵妃的身份,一脚将萧大鹏踹翻在地,恶狠狠地说道,“花某是什么时候到长山村的?根儿又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十月怀胎你都不懂吗?”
刘子秋恍然大悟,按照刘思根的生辰计算,高秀儿怀上孩子的时候,他还没有离开长山村。花云无意间的一句话,将压在刘子秋心头的那块大石搬得无影无踪。刘子秋不禁对自己曾经起过的疑心深感羞愧,暗下决心,今后要好好对待高秀儿。
萧大鹏却还在那里强词夺理:“你每次在高秀儿房中一呆就是个把时辰,总是事实吧!”
花云摘去头盔,抽出玉簪,将一头长发披散下来,冷笑道:“萧大鹏,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清楚!”
萧大鹏吃了一惊,眼前的花云哪里是英武的将军,分明是个美貌的女子,就连喉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刘子秋摇了摇头,说道:“萧大鹏,你已经酿下大错,仍然不知悔改,继续在这里搬弄是非,朕本来不能饶你。但看在你爷爷的面上,朕可以赦免了你的死罪!来人,将萧大鹏带下去,监禁十年。”
“皇上,皇上,我知错了,就饶了我这一次吧!”想到又会在那个孤独的空间里呆上十年,萧大鹏便有些抓狂。但刘子秋已经不愿意再听他说话,挥了挥手,让几名粗壮的女卫把他拖了下去。
屋子里面,萧嫔跟在高秀儿身后走了出来,跪倒在刘子秋面前,小声说道:“多谢圣上留大鹏一条性命。臣妾愿以死谢罪。”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朕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先起来吧。李渊一家今日午时已经离开洛阳,前往陇西去了。你肚子里怀着李渊的孩子,是跟随李渊前去陇西,还是继续留在洛阳,你自己看着办吧。”
萧嫔愣了半晌,方才说道:“臣妾不想再和李渊有什么联系,只是这座皇宫,臣妾也没脸再呆下去了。”
刘子秋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吧,朕给你在洛阳城中安排一处宅子,你带着杨杲搬过去吧。另外,萧大鹏会在城郊的农场服苦役,家眷每个月可以有一次探视的机会,你不要错过了。”
过去,囚犯都是关在监牢里,而现在,刘子秋实行了新的制度,在每个郡县的城郊都设置了一座劳改农场。除了可能判处死刑的囚犯,其他人都必须到农场进行劳动改造。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让这些囚犯自食其力,另一方面也可以减轻朝廷的负担。
……
第二天,刘子秋又颁布了清理上林西苑的法令。按照刘子秋原来的意思,是要将那些美人和宫女各自遣返。但是,连年战乱,这些女子的家**多已经失去联系,刘子秋只好把她们分别嫁给军中有功将士。刘子秋的用词很明确,是“嫁”而不是“赏赐”,这些女子的地位都是正妻,而不是奴婢或者妾侍,对于她们来说,也是一个不错了归宿。除了跟随高秀儿来到宫中的谢湘纹和袁紫烟,绝大多数女子都接受了这样的安排,但也有一个人例外。
这个人便是翠华院的主事夫人秦凤琴。能够当上十六院主事夫人的,自然都有闭月羞花之貌。这位秦夫人不仅美貌,还做得一手好针线,更擅舞一对花杆儿,可谓才貌双全。正因为如此,这位秦夫人的心气儿也很高,总想着要做个群芳领袖。奈何杨广在西苑的日子并不长,那么多美人儿当真令他眼花缭乱,一时没有注意到秦凤琴。结果没几日,杨广却又驾崩了。
如今,刘子秋却下令让她嫁给一名普通士兵,秦凤琴如何肯答应?竟要撞墙,以死明志。
刘子秋听说以后,也是一阵唏嘘,命人将秦凤琴带到面前,问道:“你既不肯嫁人,朕便赏你一笔金银,你自寻生路可好?”
秦凤琴咬了咬嘴唇,反问道:“不知圣上要将西苑留作何用?”
刘子秋想了想,说道:“西苑若继续充作皇家园林,每日花费不知枚几。但十六院修建不易,若贸然毁之又甚觉可惜。朕有意将上林十六院对百姓开放,允许百姓逢一逢五,可入苑游玩。当然,凡是入苑游玩的百姓都需要交纳一定门费。这些钱不入国库,专门用于西苑的维护。”
实际上,刘子秋就是想把上林西苑改建成一处旅游景点,而且借鉴了后世收取景点门票的做法。西苑的吸引力就在于皇家园林的身份,那些富裕的世家自然会趋之若鹜,就算普通的平民百姓应该也很想一睹十六院的真容吧。
不过,要开放西苑之前,十六院中积攒的那些珍宝都会被转移到皇宫中去,所以,百姓所能看到的十六院,实际上已经打了折扣。即使如此,十六院依然富丽堂皇,足以让百姓见识大隋皇帝过的是怎样的奢华生活。
听说十六院都将得以保留,而且可以供百姓参观,秦凤琴暗暗有些惊讶,沉默了半晌,忽然说道:“启奏圣上,臣妾愿意主管西苑诸事!”
秦凤琴是个不甘平庸的女人,如果能够像王桂枝一样,嫁给虞世南这样的朝廷大臣,她也就心满意足了。但让她就此嫁入寻常百姓家,相夫教子,却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当然,奏凤琴也很聪明。她从刘子秋每个月只是逢一逢五才开放上林西苑中就看得出来,刘子秋仍然把上林西苑当作皇家园林,大部分时间,十六院肯定是只对皇家开放的。既然这样,她只要能够继续留在苑中,就有在刘子秋面前展露才艺的机会。
“哦,你真愿意留在西苑?”刘子秋倒没有考虑那么多。虽然十六院的主事夫人和美人都将遣出西苑,但还是会保留一部分宫女和太监,毕竟偌大个西苑,就算打扫卫生也需要不少人手,何况还要养护花草。既然保留了宫女和太监,就要有人负责,刘子秋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担任西苑总管,而现在秦凤琴主动提出留下来,倒让刘子秋有些意动。
秦凤琴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回圣上,臣妾愿意留在西苑,哪怕做一名宫女也行。”
刘子秋笑了起来,说道:“夫人又没犯什么错误,岂可随便降为宫女?朕可以任命你做西苑总管,但有一件事,你可要想清楚了。”
第67章 赐我一死
秦凤琴却没有丝毫犹豫,垂首说道:“请圣上明示。”
刘子秋点了点头,说道:“朕已经颁下诏书,所有的宫女年满二十五岁,都要遣散出宫,嫁与民间。你若是继续留在西苑,就必须和其他宫女一样,二十五岁之前必须出宫嫁人。如果你再起后悔,还来得及。”
宫门一入深似海。一旦被选入皇宫,无论是嫔妃还是宫女,很难有机会再回到民间,大多数宫女都会老死宫中,因此又有深宫多怨妇的说法。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那些宫女常年呆在皇帝身边,自然也就掌握了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些秘密有的牵涉到嫔妃,有的牵涉到朝臣,有的甚至和皇帝有关。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希望这些秘密流传出去,所以也就不会轻易放那些宫女出宫,宁可让她们老死在宫中。
刘子秋来自后世,思想自然和这个年代的大多数人不同。一方面,他觉得这样的结果对那些宫女来说太过残忍。另一方面,他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一个胸怀坦荡的人,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所以他不想把那些宫女一直留在宫中。
听了刘子秋的话,秦凤琴脸上阴晴不定。她见过杨广,知道杨广姿容俊美,而刘子秋比杨广更年轻,更英俊。如果能得刘子秋宠幸,她进这一回西苑也算没有白费。她被选入西苑的时候不过十三岁,如今也才十六岁,现在嫁人正当时。如果再过九年,又没能得到刘子秋的宠幸,那时候再被迫嫁人,却已经是人老珠黄了。留还是不留,这是个问题!
其实,刘子秋之所以把宫女出宫的年纪定在二十五岁,是因为他认为,那才是女人最有魅力的年纪。可惜,当时的人都已经习惯了早婚。
秦凤琴沉默良久,忽然咬了咬嘴唇,说道:“回圣上,臣妾愿意留下!”
这就是一场赌博,但一心想要出人头地的秦凤琴还是想要赌上一回。
……
处理完上林十六院的事情,刘子秋又颁下一道诏令,尊江南谢家为天下世家之首。
江南谢家并不属于七大世家之列,如果放在中原,只能算得上一个二流世家,但刘子秋这道诏书一经颁布,势必可以让谢家的地位扶摇直上。为了不引起其他世家的反感,刘子秋在诏书中也公布了这样做的理由。首先,谢家最早资助了刘子秋的行动,这是刘子秋对谢家当年帮助的回馈,也表明刘子秋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其次,当今皇后高秀儿是谢家家主谢翁山的外孙女,谢家也就成了皇亲国戚,自然水涨船高,其他世家也就不好相比。
当然,这道诏书还是不可避免地在世家当中引起了一些波澜。博陵崔家、范阳卢家都对此公开表示异议,但陇西李家、太原王家却表态愿意奉谢家为首,另外三家则选择了保持沉默。其余二三流世家则没有资格对这道诏书说三道四。
过去在外人看来,铁板一块、同进同退的七大世家,终于因为刘子秋的一道诏书,而显现出了裂痕。瓦解七大世家的联盟,对任何一个皇帝来说,都是一件十分头疼的事情。虽然这并非刘子秋颁布诏书的本意,但还是起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如果七大世家想要重新恢复到昔日的团结,势必要接纳谢家这个新成员,而且必须把谢家推上首位,这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刘子秋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对他们分化瓦解。
谢翁山接到诏书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他绝对没有想到刘子秋会把谢家捧到这么高的位置,毕竟谢家曾经做过对不起长山村的事情,虽然后来及时醒悟,但污点却已经留下了。历史上有许多强势人物掌权以后,对于过去和他有过交往的一些人往往只记仇不记恨。尽管刘子秋能有今天,谢家确实是出过力的,但谢家上下一直心怀忐忑,非常害怕刘子秋会来次秋后算账。却没想到刘子秋心胸坦荡,只记恩不记仇。
还有一点谢翁山没有想到,刘子秋的妻子高秀儿竟然是他的亲外孙女。谢家与长山村来往的时候,谢翁山就听说过高秀儿,却怎么也没把她和自己扯到一起。但刘子秋在给他的密信里说得明明白白,同时还提到了他的另一个外孙女陈穗。得知这个消息以后,谢翁山决定亲自前往长安谢恩。另一方面,他最心爱的孙女谢沐雨出家为尼的事情也是他的一个心病,他也想当面向刘子秋请一道圣旨,带谢沐雨还俗。当然,如果刘子秋能够继续履行婚约,接谢沐雨进宫,那就是再好不过了。这样一来,谢家的地位就将更加巩固。
……
就在谢翁山带着谢志文、谢志武兄弟离开秣陵的时候,樊梨花也带着两个月大的小儿子来到了洛阳。
文昊不仅被封为一等公爵,而且还当上了大将军。刘子秋已经废止了府兵制,各级将领的官职分别改为大将军、将军、千夫长、百夫长和十夫长。大将军为最高将领,正二品官衔,在朝中的地位仅次于内阁大学士,与八部尚书相当。大将军、将军虽然都不直接统兵,但俸禄却已经相当高了。
得知樊梨花到了洛阳,刘子秋在皇宫中设宴款待文昊夫妇,高秀儿亲自作陪,还请来了已经退居宫外的萧皇后。
萧皇后其实并不想出席这样的酒宴,但她始终害怕有朝一日,刘子秋会置她们祖孙三人于死地,只得忍气吞声,来到昔日属于她的那座宫殿。陪伴萧皇后同来的便是樊梨花的好姐妹薛冶儿。
严格说起来,樊梨花今天还是第一次和高秀儿见面。说起刘子秋当年在绮阴院行刺杨广,后来反而挨了樊梨花一剑的往事,两人都是一阵唏嘘。要知道,当时樊梨花差一点就死在高秀儿手上了。如今一个做了皇后,一个成了大将军夫人,真是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酒过三巡,刘子秋忽然说道:“文昊兄弟,前次你击退瓦岗贼寇,朕曾经答应过给你重赏,不知你想要什么赏赐?”
虽然君臣名分已定,但刘子秋对文昊仍然一直以兄弟相称,这令文昊格外感动,连忙拱手说道:“为陛下效命,乃臣份内之事,臣不敢求赏!”
“那不是陷朕于言而无信之地吗?”刘子秋哈哈大笑,忽然转向高秀儿,说道,“秀儿,你看给文昊兄弟什么赏赐比较合适?”
刘子秋把萧皇后请来参加这场宴会,高秀儿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笑道:“文将军,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是圣上制定的立国之本,你就不要再推辞了。薛姑娘是本宫的好姐妹,已过及笄之年,尚无佳偶。本宫就赐你一段良缘吧。”
薛冶儿是作为萧皇后的贴身护卫来参加宴会的,她一直站在萧皇后身边,看到文昊顿时心乱如麻,神情越加憔悴,忽然听见高秀儿提起自己,不觉一愣,赶紧偷眼去瞧萧皇后。虽然有高秀儿替她作主,但她现在还是萧皇后的人,萧皇后这一关总是要过的。
萧皇后却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虽然杨倓已经把皇位禅让给了刘子秋,但她整天还是过得提心吊胆,生怕有一天,刘子秋忽然降下圣旨,来取她们祖孙三个的性命。所以听说高秀儿要把薛冶儿许配给文昊,萧皇后首先想到的就是刘子秋要剪除自己的羽翼,下一步恐怕就要对她动手了。她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保全性命,哪里还会在意薛冶儿的归属。
却听“啪”的一声,樊梨花已经拍案而起,大声说道:“不行!我不答应!”
“玉儿,快坐下,陛下面前不得无礼。”文昊知道,刘子秋已经不是昔日的西海族首领,也不是河西道总管,而是掌握着生杀予夺权力的大汉皇帝。苦恼了他,轻则丧命,重则毁家灭族。
刘子秋知道这件事最大的障碍就是樊梨花,他早有心理准备,因此并不生气,指了指几案上的酒壶,说道:“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之事。文夫人,你看,就像这只酒壶,配了四只酒盏。如果一只酒壶只一只酒盏,那就太不正常了。”
樊梨花性情火爆,冷哼一声,说道:“别人不管,我家郎君不能娶三妻四妾!”
刘子秋呵呵笑道:“好,朕便依夫人,不许他娶三妻四妾,只许他娶两个妻子,这样总行了吧?”
樊梨花说话根本不容商量:“也不行!”
刘子秋面色一沉,语气严厉起来:“文夫人,那要如何,你才肯让朕的文昊兄弟再娶一个妻子?”
樊梨花毫不畏惧,大声说道:“除非我死了!”
文昊大惊道:“夫人,你千万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为夫不再娶妻纳妾便是。”
刘子秋却冷笑道:“朕贵为天子,秀儿贵为国母,说出去的话又岂能不作数?文昊兄弟,今天你必须将薛姑娘娶回家去!”
樊梨花昂首挺胸:“那就请圣上赐我一死!
第68章 吃醋
刘子秋大怒道:“朕好言相劝,你只是不听!难道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人吗?朕念在文昊兄弟的份上,留你一个全尸。来人,取毒酒来!”
文昊慌忙说道:“玉儿,你就答应陛下吧。”
樊梨花的态度却很坚决,说道:“不行!毒酒就毒酒,我喝!”
薛冶儿也慌了神,赶紧说道:“玉儿姐姐,妹妹以后一定听你的话,绝对不敢有丝毫逾越之举,还望姐姐能够接纳妹妹则个。”
樊梨花却闭上眼睛不说话,一副只待速死的模样。
高秀儿没想到樊梨花这般倔强,她可不想真的害了樊梨花的性命,不禁犹豫起来,小声劝道:“夫君,还是算了吧。”
刘子秋仍然满脸怒容,拂袖道:“朕的话是金口玉言,岂容更改!”
这时,香草已经从后面走了过来,手里托着一只漆盘,上面放着一只黑色的瓷瓶。香草来到樊梨花面前,沉声说道:“文夫人,毒酒在此,你快点喝下去吧!”
樊梨花睁开眼睛,扭头看了文昊一眼,长叹一声,抓起瓷瓶,仰起头,“咕咙”一声,便喝下一大口。
薛冶儿见状大吃一惊,瞬间泪流满面,连声说道:“姐姐,是我害了你。”
说完,她也抓起瓷瓶喝下一大口。
文昊没想到这两人性情都是如此刚烈,愣了下神,也抢过瓷瓶喝了一大口,忽然朝刘子秋跪了下来,大声说道:“陛下,臣不能再追随陛下左右,帮着陛下建功立业了。请陛下在臣身故之后,善待臣的孩儿。”
事情发生得太快,萧皇后和高秀儿都看得目瞪口呆,刘子秋脸上怒气未消,香草却暗自偷笑。
樊梨花也没想到薛冶儿和文昊都会抢着喝下毒酒,不禁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妹妹,夫君,你们两个真傻。我走了以后,可怜的孩子。唉。”
文昊却没有丝毫担忧,小声说道:“放心吧,陛下一定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刘子秋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他们三个面前,说道:“樊梨花,你现在后悔了吗?”
樊梨花本想说不后悔,可是想到他们夫妇和薛冶儿都已经喝下毒酒,儿子从此孤苦伶仃,说不后悔那是假的,一时竟无言以对。
刘子秋又说道:“可惜朕没有解药。朕只想问一句,如果朕找来解药救了你们三人的性命,你还愿不愿意接纳薛姑娘做你的姐妹?”
樊梨花摇了摇头,说道:“既然皇上没有解药,那还说什么?”
刘子秋轻描淡写地说道:“朕只是好奇而已。”
樊梨花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其实我和冶儿本来就是姐妹,她愿意住进家里来,我、我也没意见的。”
刘子秋哈哈大笑,说道:“早这样想不就对了嘛!以后可不许意气用事。”
文昊却醒悟过来,连声问道:“陛下是说臣等还有以后?”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怎么会没有以后?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希望你们三人恩恩爱爱,白头偕老。你们觉得那瓶毒酒的味道如何?”
三个异口同声说道:“酸!”
高秀儿也好奇起来:“夫君,你到底给他们喝了什么?”
香草掩嘴笑道:“姐姐,是姐夫让我倒了一瓶老陈醋。”
刘子秋笑得喘不过气来,好半天才说道:“文夫人,你以后要是再这样,朕还要赐你吃醋!”
樊梨花这才知道上了刘子秋的当,但她性子豪爽,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自然是要算数的。不过,她也不傻,反应很快,大声说道:“皇上,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所以皇上威胁不了我。”
刘子秋一愣,反问道:“为什么?”
樊梨花伸手一指文昊,铁青着脸地说道:“因为皇上说过,只让他娶两个妻子。”
刘子秋这才想起自己刚刚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不由摇了摇头,说道:“文夫人,算你赢了。”
薛冶儿的事情终于解决了,也算对高秀儿有了一个交待,但刘子秋心里却替文昊有些担心,只怕今天晚上,他的日子不太好过吧。
……
到现在为止,除了河北道、辽西道,以及河东、河南两道的部分地区以外,其他地方都已经在刘子秋的掌控之中。他并没有急于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而是采取了休生养息的策略。毕竟经过杨广的滥用民力和连年战争,许多地方已经是民不聊生,需要一个相对平静的环境让他们慢慢恢复。刘子秋考虑的是至少在秋收之前不进行大的战役,让百姓能够享受到一段比较安宁的时光。
但事情并不是总按照他的设想来进行,一份急报很快打破了平静。刘武周的大军倾巢南下,太原告急。
太原北边与楼烦、雁门二郡接壤,刘武周占据马邑、楼烦、雁门三郡以的,要想继续扩充自己的实力,挥师南下,攻取太原是他的必然选择。上一次,刘武周就想借助突厥的力量攻取太原,后来刘子秋率军突入漠北草原,使了一招围魏救赵之计,才解了太原之危。也正因为此,太原王家才像陇西的李家一样,彻底地倒向了刘子秋。
太原的地理位置极其重要,是阻止刘武周南下的重要屏障,因此,刘子秋在击退瓦岗军以后,立刻派兵接管了太原的城防。如今驻守太原城的既有隋朝旧军改编的地方军,也有从洛阳调过去的正规军,但正规军的数量并不多,依靠地方军恐怕难以阻挡刘武周的全力进攻。
接到这份急报,刘子秋沉默了片刻,说道:“朕要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是杨广最喜欢干的事情,听说刘子秋也要御驾亲征,众文武纷纷相劝。赵凌拱手说道:“陛下如今乃是千金之躯,岂可亲身犯险!刘武周一介草寇耳,举手可擒,何劳陛下亲自动手?”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朕也想过几天安生日子,然天下未定,百姓困苦,朕寝食难安。刘武周非卢明月、王薄之流可比。他手下的宋金刚精于谋略,尉迟恭勇冠冠三军。说起来,尉迟恭还是朕的结义大哥,朕不忍兄弟相残,必须亲自走一遭。”
众文武晓得刘子秋素重情义,知道劝不住他。但从大的方面来说,大汉王朝的兴衰皆系于刘子秋一身,从小的方面来说,他们的荣华富贵也均由刘子秋而来。因此众人又不可不慎。
裴寂沉吟道:“陛下要御驾亲征,臣等不敢违旨,但请陛下多带人马,以备不虞。”
刘子秋哈哈笑道:“自古道,兵在精而不在多。昔日杨广每战,动辄五六十万大军,兴师动众、劳民伤财,甚为不智。朕此番御驾亲征,有五万兵马足矣!”
按照刘子秋制定的新军事制度,大汉王朝的正规军很少,总兵力不过二十四万人,比起大隋的百万军队少得太多,甚至瓦岗军现在也已经发展到了二十万人。但这二十四万人是真正的职业军人,而且他们的任务就是训练和作战,除了一些重要的关卡和隘口,普通城池的守卫根本不需要他们操心,因此军队的战斗力比隋军要强悍得多。
当然,这二十四万人当中,有五万游牧骑兵,刘子秋是不会随便动用他们来中原作战的。一方面,这些游牧骑兵都由异族组成,刘子秋不希望自己做出借异族的手屠杀汉人的事情。另一方面,他对漠北实行的是松散型的控制,仍然需要一支强大的武装时刻对漠北保持压力,免得那些草原上的豪强再生异心。
另外,在中原作战,两万水军也派不上用场,真正可以用的只有十七万人,这十七万人中有四万人已经被派驻到各处关隘,如果刘子秋再抽调十万大军北伐的话,驻守洛阳、长安等地的兵力就剩下区区三万人了。因此刘子秋并不肯采纳裴寂的意见,只肯带五万人出征。
虽然只有五万人,但这支军队的实力却不容小觑,其中包括了两万精锐骑兵和一万陌刀兵。大军出了洛阳向北而行,仍然发挥汉军的一惯作风,一路急行军,日夜兼程,并不作丝毫停留,连过河内、长平、上党三郡,五天之后便进入了太原境内。
此时,太原城以北的交城、汾阳、木井、寿阳均已经失守,刘武周纠集了二十万大军,将太原城围得水泄不通。
马邑、雁门都是边郡,经常与北方的游牧民族打交道,因此当地百姓多习骑射,民风也极其彪悍,刘武周并不缺少兵源。另一方面,当初咄吉世匆匆撤退回漠北,劫掠得来的财物、粮食和女人都留给了刘武周。这样一来,刘武周在钱粮方面就没有了任何困难,可以大肆招兵买马。为了笼络人心,他还把大批妇女分赐给部下将士,一时深得三军拥护。
让刘武周的实力得以大增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咄吉世撤退的时候,尉迟恭拦截了突厥人的后卫部队,抢夺了大批战马。这些战马都是草原上的好马,在大隋王朝的时候要花费无数代价才能得到这样的马匹,如今刘武周一下子就获得了两万多匹,足以让他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兵部队。正是得益于这支骑兵部队,刘武周才能够在太原耀武扬威,把守军困在城中。
第69章 闭门思过
有了强大的骑兵做后盾,刘武周的军队在太原郡境内几乎可以横行无忌,斥候兵甚至出现在太谷县南郊。太谷县是太原城以南,邻近西河郡和上党郡的一座小县城,城里只有五百名由原先的府兵改编而来的地方军。
地方军虽然常驻地方,但他们属于军队序列,与郡守和县令之间并没有相互统属关系。因为地方军是从府兵改编来的,战斗力不高,但他们的统领却是退役下来的正规军。驻守太谷县的地方军千夫长和五名百夫长,就都是原来正规军中的十夫长。俗话说,将是兵之胆。虽然看到刘武周的斥候骑兵在城外纵横驰骋,地方军士兵们未免有些胆怯。但那几个经历过大场面的千夫长、百夫长并不担心,按部就班地下令关闭城门,布置城防。
当然,以他们的性格,其实很希望能够冲出城去,和那队斥候骑兵大战一场。可惜他们都是步兵,即使人数占优,也追不上敌人。
太谷县令崔浩是清河崔家的子弟。博陵崔家和范阳卢家虽然对刘子秋表露出了一满,但清河崔家仍然保持着沉默,因此崔浩也继续恪守着自己的职责,早早的就关闭城门,发动丁壮协助地方军守城。又组织衙役维持城内的秩序,太谷城内倒还算平静。
可是,刘武周的斥候骑兵却非常嚣张,看到城门关闭,城头上人头攒动,如临大敌。他们公然在城外下马,对着城头上做出各种嘲笑的姿态,肆意辱骂。
是人都有三分血性,太谷县地方军千夫长郑勇本是张亮的亲兵,昔年也曾经跟随着张亮南征北战,以勇武著称。看到城外不过四五十名斥候骑兵,又都弃马离鞍,哪里还按捺得住,当即下令道:“一队、二队守城,三队、四队、五队随某出城擒贼!”
崔浩慌忙劝道:“郑将军,你的职责是守住县城,不可轻动啊!”
郑勇不假思索地摆了摆手,大声说道:“缉捕盗贼也是郑某的职责,岂能眼看他们在城外撒野,却做个缩头乌龟!”
崔浩拱手道:“这城外并非普通盗贼,而是刘武周的斥候兵。”
郑勇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什么斥候兵?在郑某眼中,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崔大人,你我各司其职,互不统属。你只做好你份内之事便好,休要管某!”
听了这句话,崔浩也就不便再劝,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郑勇领了三百士兵出了城门,他则赶紧让手下再抽调些民壮上城,填补郑勇离开以后,城头上留下的空缺。
太谷地方军没有战马,只有郑勇和几名百夫长才有坐骑。出城以后,郑勇一马当先,挥舞着马刀,直奔那五十名斥候兵冲了过去。那队斥候兵见状,一阵唿哨,纷纷上马而逃。郑勇不由哈哈大笑,挥刀喝道:“儿郎们,给某追!”
刘武周的斥候骑兵刚才下马休息时,把马鞍都卸掉了,因此逃得十分狼狈。郑勇带着三百步兵一跑狂奔,堪堪能够跟得上。忽然,就听一阵号角声响起,从城外的山谷中杀出一队骑兵。那队骑兵来势迅猛,一下子就冲进了郑勇的队伍。
郑勇武艺虽然不错,奈何他的手下都是步兵,而且是成立未久的地方军,训练不足,许多人甚至还是第一次上战场,看到血肉横飞的场景,早就呕吐不止,连刀枪都握不稳,哪里还有力气抵敌。
崔浩在城头上看到本县的地方军士兵被人像猪羊一样肆意屠杀,不由顿足大叫,却已经无济于事。别看地方军人数少,但他们终究是守城的主力。有这些地方军在,民壮的胆气也能够稍强一些,而三百军队被人一下子吃掉,对城中军民的士气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郑勇此刻也发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中了别人的诱敌之计。眼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死于敌人的刀下,他不由得目眦俱裂,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马刀,不时有敌人被他劈落马下,但他身边的兄弟却也是越来越少。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又一队骑兵直扑过来。那队骑兵虽然没有亮明旗帜,但黑衣黑甲的装束都表明了他们汉军的身份,这是汉军的一支百人斥候队。即使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行进,大汉正规军仍然严格遵守着作战规程,照常派出斥候。这支汉军斥候兵发现了这里的战斗,立刻分出几名士兵折返回去,其余的人则冲向战场。
围住郑勇的敌骑在三千人左右,很快就要将郑勇所部屠杀殆尽,自然不肯放弃到嘴的肥肉,何况这队援军不过区区百人,只不过让他们又增加一份战功罢了。直等这队百人援军冲入阵中,他们才发现自己低估了汉军的实力。
斥候不仅要反应机敏,也要有出色的武艺,他们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勇士。这样一支百人队伍杀入阵中,居然打了那三千人一个措手不及。但他们再勇猛,终究只有一百人,几软冲锋之后,仍然能够继续战斗的只剩下二十多人。
就在形势岌岌可危的时候,从太谷县城南边冲过来大队人马,旌旗蔽日,战鼓滔天。刘武周的那队伏兵见状不敢恋战,终于撤围而走。战场上横七竖八躺着数百具尸体。郑勇自己中了六刀,幸好没有伤到要害,仍然可以支撑,但他带出城外的三百地方军士兵包括那三名百夫长竟无一人幸存,若不是那支百人斥候队及时赶到,他也早已丧命了。而那支百人斥候队也是损失惨重。不过,站在城头上的崔浩却是松了口气,赶紧下令打开城门,迎接城外的大军。
那支及时赶到的大军并不进城,只在城北扎下营寨,然后命人传唤太谷县令和地方军统领前往军营见驾。
尽管出身世家大族,崔浩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但听说眼前那个满脸和气的年轻将军就是大汉皇帝,他还是按捺不住激动,赶紧跪倒在地,欲行三拜九叩之礼。
刘子秋却摆了摆手,笑道:“起来吧,朕不兴这一套。你把今日的事说给朕听听。”
崔浩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拱了拱手,说道:“启奏陛下,都是郑将军不听臣的劝告,中了诱敌之计。”
刘子秋转身郑勇,沉声问道:“可有此事?”
郑勇的伤口已经被包扎了起来,但白色的绷带上仍然渗出丝丝血迹。他也情知正是由于自己的鲁莽才害了那三百名弟兄,不禁叹了口气,垂首说道:“末将甘愿受罚!”
刘子秋摆了摆手,问道:“按照大汉军纪,他该当何罪?”
柳郁躬身说道:“回陛下,冒功轻进,以致丧军亡师者,当斩!不过,如未酿成大错,可免一死。”
刘子秋点了点头,说道:“太谷县城虽然安然无恙,但三百条生命就此消失,有多少父母失去了儿子,有多少儿女失去了父亲,有多少妻子失去了丈夫。他所犯的错误并不轻于丢城失地。来人,将他拖出去斩首示众!”
张亮慌忙说道:“陛下息怒!郑勇昔日跟随微臣大小数十战,屡立大功,还请陛下允许他将功折罪。”
刘子秋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他过去立下的功,朕应该已经有过封赏了吧?那又何来的将功折罪?”
因为张亮是自己手下和文昊并列的大将,对于张亮替郑勇求情的事,刘子秋也不得不认真考虑,因此并没有把话说死。张亮一听,便知道还有机会,连忙说道:“启奏陛下,微臣愿意把爵位自降一等,以赎郑勇之罪!”
习武之人多重义,张亮也不例外。郑勇跟随他鞍前马后多年不说,在战场上还替他挡过刀,张亮无论如何也要救他一命!
郑勇见状也跪了下来,大声说道:“陛下,末将不怕死,但请陛下允许末将戴罪立功,替死去的兄弟报仇!”
刘子秋沉吟半晌,方才说道:“戴罪立功就免了。着将郑勇重责二十军棍,开除军籍!”
开除军籍是很严重的处罚,郑勇即使保住性命,也难免留下污点,就连他的儿女将来都难以在外人面前抬起头来。张亮想要再劝,只听左右侍卫答应一声,早已经将郑勇叉了出去。
“行了,咱们来议正事。刘武周的前锋居然已经攻到了太谷,看样子,咱们的行动还要再快一些。你们有何主意?”刘子秋对部下一向宽仁,但长期下去,部队将士也难免养成一些骄气,如果不及时加以纠正,将来恐怕会酿成大祸,虽然有张亮替郑勇求情,刘子秋还是不愿意轻饶他。要知道郑勇身上多处负伤,他能不能熬得过那二十军棍很难说。
张亮叹了口气,说道:“启奏陛下,臣愿为先锋,冲一冲刘武周的大寨!”
刘子秋面色一沉,说道:“张亮,郑勇本是你的亲兵,有今日之过,多是你约束部下不严所致。朕亦不罚你,你自回洛阳,闭门思过去吧!此次太原之战,用不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