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神机妙算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得亲自走一趟了.”酒保脸上笑容依旧,心里却满是幸灾乐祸。
长山盐场每个月都有大批银子进账,除了李管事这个总管以外,其他管事每月的薪水也同样丰厚。这些管事领了月钱,便会到长山集来饮酒作乐,因此酒保和他们很熟悉,也从他们喝醉酒的谈话中知道了一些事情。
过去虽然有杨家做后台,但这里毕竟是长山村的地盘,所以长山盐场倒是很守规矩,每个月都会按时把分成的银子送到长山村去。只是这种小事,身为总管的李管事自然不屑去做,都是委派手下人完成。
现在却不同了,杨家覆灭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江南,而击败杨家的就是昔日长山村的当家人刘子秋。长山盐场可以说就是李管事一手创办起来的,对于长山村和杨家之间的恩怨,他一清二楚。
李管事曾经也是杨家的帮凶之一,如今杨家没了,难保长山村不会对他反攻倒算。李管事也曾经想着要逃走,但外面兵荒马乱,唯有江南却是一片净土。一些北方的世家大族都悄悄把家眷送到了江南。他这个时候如果逃到北方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但李管事又不想坐以待毙,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以后,他决定主动和长山村搞好关系。杨家已经完蛋了,现在整个长山盐场就应该属于长山村所有,而长山村要搞好长山盐场,也离不开他这个“专业人士”。李管事相信长山村肯定会接纳自己,但心中忐忑也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才会有这种患得患失的状态。
长孙无忌朝李世民使了个眼神,起身走到李管事旁边,拱手说道:“请问你刚才提到,可是刘子秋大哥的村子?”
李管事正在担心不能被长山村接纳,忽然听这个少年称呼刘子秋为大哥,不由心念一动,还礼道:“不知公子和刘大人是何关系?”
他现在已经知道刘子秋混得风生水起,自然也对刘子秋换了称呼。
长孙无忌笑道:“昔年刘大哥北上洛阳,搭乘的就是在下的便船,在下与刘大哥便以兄弟相称。北方**不止,在下为避战祸,这才来到江南转投刘大人,却不识路径。”
李管事听说长孙无忌和刘子秋以兄弟相称,不由大喜道:“原来公子是刘大人的兄弟,失敬,失敬。李某正要到长山村去,如果公子愿意,何不与李某同行?”
长孙无忌故作惊喜状,连声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只是在下还有几个同伴,还望先生在此稍等片刻。”
李管事连连点头道:“等得,等得。”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长孙无忌从外面回来,后面又跟了一个少年和两个家奴,还挑了一副担子,想必是他们从洛阳带来,送给刘子秋的礼物。
李管事心中欢喜,酒也不喝了,连忙起身说道:“那好,咱们现在就走吧。”
众人一起出了酒店,李管事却也有四个手下候在门外,一行十人缓缓向长山村而行。长山村离此不过十里的路程,众人走得很快,半个时辰便到了村口。
李世民这才发现,村口有箭楼,村外有游哨,戒备异常森严,如果没有人引路,根本混不进去。
即便李管事是长山村的熟人,依然被一队村丁拦了下来。当先一名队长上前说道:“李管事,今天怎么亲自来了?”
李管事慌忙笑道:“这不,又到了每个月分红的日子。只是今年却不同往日,李某把所有的收益都带来了,有些事情想与夫人面谈。”
那名队长是老长山村的人,当然知道他今天来肯定是为了杨家覆灭的事情,不由笑了起来,说道:“李管事要见我家夫人,当然没有问题。只是必要的检查却是免不了的,还望李管事见谅。”
李管事连连点头,说道:“我懂,我懂。放心吧,我们几个都没带兵器。”
话虽然如此说,想到李世民、长孙无忌等人,李管事心中又有点忐忑。
早有几名士兵上前,挨个搜身。李管事和他的四个手下自然没有问题,长孙无忌是个读书人,也不喜欢舞刀弄枪,但李世民和他的两个随从却都暗藏着短刀。
那名队长立刻变了脸色,冷笑道:“李管事,这怎么解释?”
李管事慌忙说道:“不、不,他们不是和我一起的。他们是你们刘大人的朋友。”说完,李管事又赶紧指了指长孙无忌,说道:“他自称是刘大人的兄弟,我就带他来了。”
那名队长脸上阴晴不定,迟疑片刻,说道:“你一个人随我进去见夫人,其他人在这里等着。”
长孙无忌慌忙说道:“李管事,别忘了告诉夫人,在下叫做长孙无忌,说不定夫人听说过在下的名字。”
李管事心里虽然恨透了长孙无忌,但也怪他自己没有事先弄清楚情况,此时却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希望刘子秋的夫人真的听说过长孙无忌这个人,否则连他自己都要受到拖累。
由于长山军已经占领了江表、淮南诸郡,甚至攻陷了河南道南边的几个郡,江南变得非常安全,长山村内也已经不像村外那样戒备森严,看上去和一个普通的村庄并没有太多的差别。
在士兵的押解下,李管事被带进一所宅子。高秀儿正在院子里逗弄着儿子,听说李管事来了,不由笑道:“他倒颇识时务,带他进来吧。”
知道高秀儿有正事要谈,香草赶紧把孩子抱了过去。
李管事见到高秀儿,连忙躬身行礼,双手呈上一份账册,说道:“启禀夫人,这是长山盐场本月的收益,请夫人查收。”
高秀儿接过账册翻了翻,点头道:“这个月的收益不错嘛。李管事,从今天起,盐场所有管事和劳工的月钱全部加倍。具体的营运,还要靠李管事多多费心。”
说实话,如今的长山村早已经今非昔比,盐场现在的那点收益,哪里还看在高秀儿眼里。但这番话听在李管事耳朵里却是一阵窃喜。这一方面说明,长山村已经不再计较他的过去,另一方面,自己的收益也会成倍增加。
李管事连声称谢:“请夫人放心,属下一定把长山盐场办成天下最好的盐场。”
高秀儿摆了摆手,又问道:“听说有个自称是子秋兄弟的人在外面?”
李管事慌忙说道:“那是属下在酒店偶然遇到的,也不知道真假。那人自称叫做长孙无忌,说是当年刘大人就是搭乘他的便船去的洛阳。”
高秀儿不由想起了当年的往事。她闻知父亲的死讯,不顾危险进宫去行刺杨广,替父报仇。而刘子秋为了救她,同样身陷险境,这才有了后来的故事,也才有了可爱的儿子。
想到这里,高秀儿脸上就露出了幸福的微笑:“那个自称长孙无忌的人应该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吧。”
李管事终于松了口气,连声说道:“不错,不错,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高秀儿转头对站在院子一角的阿富说道:“既是子秋的故人,那就请他进来吧。”
李管事慌忙说道:“和那位长孙公子同来的还有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和两个家奴。”
高秀儿一向还是比较谨慎的,但听到只是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不由放松了警惕,沉吟道:“既然是两个少年,想必是长孙公子的兄弟或者伴当,那就请他们一起进来吧。至于那两个家奴,就让他们留在外面吧。”
阿富答应一声,出了院子。
李管事见自己的目的也已经达到,自然不愿意多管长孙无忌的事情,也拱手说道:“属下先行告退。”
不一会儿功夫,阿富便带着三个少年走了进来。当年在运河上,高秀儿站在船尾看到过刘子秋的船遇到过水匪的袭击,因此远远地看到过刘子秋和长孙无忌站在船关。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年,长孙无忌的模样并没有太大改变,高秀儿还能认出他来,不由笑道:“长孙公子,听子秋说起过你。你妹妹还好吧,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江南?”
长孙无忌没想到高秀儿连长孙无垢也听说过,慌忙指着李世民说道:“夫人,这就是小妹未来的夫婿。”
高秀儿见长孙无忌文质彬彬,对他倒有几分喜爱,笑着说道:“你既然称子秋为大哥,那就叫我一声大嫂吧。其实天下很快就会平定,你们一家完全没有必要躲到江南来。恐怕要不了几天,就连大嫂我也该启程北上了。”
李世民却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大嫂果然神机妙算,李某看来,大嫂今天就该启程了。”
高秀儿一愣,旋即变了脸色,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站在一旁的阿富也是大吃一惊,纵身扑向李世民。就在这时,李玄霸忽然动了,一肘重重地撞在阿富胸前。李玄霸只是个少年,看上去又黑又瘦,毫不起眼,反而是李世民生得高大一些。当然,这种高大也只是相对同龄的孩子而言。阿富根本没有留意李玄霸的举动,这一下被撞个正着。
第41章 大开杀戒
三年前,刘子秋从洛阳带回来阿富、阿贵、阿安、阿福四个昆仑奴.这四个昆仑奴原本武艺高强,又经过刘子秋的指点,武艺更是突飞猛进。这四个人精通水性,并且练有一套合击之术。正因为有了这四个昆仑奴留守在长山村,李靖等人才非常放心地带着大批精兵北上。
阿富见到李玄霸撞过来的时候,也没有当作一回事。毕竟李玄霸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看上去又黑又瘦,就是被他撞一下又能有多大伤害?
哪知道,挨了这一撞之后,阿富只觉得胸前一阵剧痛,鲜血张口狂喷而出,仰面便倒。高秀儿是知道阿富武艺的,见状不由大惊,起身便要往后院逃去。
却不料李玄霸动作奇快,身形一闪已经挡在了高秀儿面前,一只手使劲掐住了高秀儿的脖子。这些年,高秀儿一直在练习形意拳,从来没有松懈,力气比普通的女子要大得多,但任凭她怎么使劲,却也挣脱不开。
李世民走上前一步,笑着说道:“刘夫人,我们兄弟奉父王之命,请夫人前往洛阳一游。夫人若是不想受苦,最好不要挣扎。”
高秀儿在上林苑中经历过生死,并不是那种柔弱女子,知道自己不是这个黑少年的对手,也渐渐镇定下来,轻轻点了点头。
李世民这才说道:“三弟,放手。”
李玄霸最听他这个二哥的话,果然松开了手。
高秀儿喘了两口粗气,却赶紧朝阿富走去。阿富虽然只是个家奴,但刘子秋在长山村的时候对他们四人情同手足。如今阿富躺在地上,面如金纸,生死未卜。高秀儿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先查看阿富的情况。
李世民却使了个眼色,说道:“三弟,把她捆上!”
长孙无忌有些迟疑,说道:“世民,我看……”
李世民摆了摆手,说道:“放心吧,我不会杀她的。咱们能不能顺利回到洛阳,还要着落在她身上。”
那边,李玄霸的动作却很快,不等高秀儿走到阿富身边,已经把高秀儿双臂反剪到背后,捆了起来。
这时,门外忽然有人问道:“夫人,出了什么事?”
李世民压低声音说道:“快!告诉他没事。”
不等高秀儿开口,门已经被人一脚踹开,两个矮矮壮壮的昆仑奴冲了进来,一左一右地控制着院门,厉声喝道:“何方来的大胆狂徒,还不快点放了夫人!”
李世民原想绑了高秀儿,然后悄悄退出长山村。此刻见事已不可隐瞒,索性凶相毕露,猛地抓起几案上的一把短刀架在高秀儿脖子上,冷笑道:“你们两个快退出去,否则我便杀了她!”
这是一把障刀,是刘子秋命人从河西送来,给高秀儿的防身之用的。只是高秀儿自从生了孩子以后,一心向善,这口障刀一直放在几案上当作摆设,从来没有用过,没想到今天却落入李世民手中。
眼看高秀儿受制于人,两个昆仑奴既不敢上前,也不肯退后,一时陷入僵局。李世民见状朝李玄霸大喝一声:“三弟,动手!”
李玄霸低吼一声,纵身扑了过去。守在门口的两个昆仑奴,一个是阿安,一个是阿福。这二人心意相通,不用招呼便冲了过来,一左一右分别夹击李玄霸。
忽听李世民冷哼一声:“我看你们谁敢反抗!”
说话间,他手中的障刀便轻轻往前一递。障刀锋利无比,瞬间在高秀儿的如玉般洁白光滑的脖子上划了一道血痕,渗出几点血珠。阿安、阿福顿时不敢再动,停了下来。
那边李玄霸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一拳重重地击在阿安的胸前。阿安闷哼一声,从门口倒飞了出去。阿福大吃一惊,眼看李玄霸又一拳朝自己猛击过来,虽不敢主动出击,却也慌忙凝神相抗。却不料,李玄霸个子虽小,这一拳却是势大力沉。阿福已经尽了全力,还是受了重伤,吐出两口鲜血,踉跄着倒在地上。
如果说阿富、阿安被李玄霸一击而败,是由于他们轻敌,没有防备的话,阿福却已经做好了准备,仍然受不了李玄霸的一拳之威,可见李玄霸的力气有多大。
高秀儿已经明白,除非刘子秋在这里,否则长山村中恐怕没有一个人是这个黑少年的对手。她心存仁慈,不忍心再让阿福他们做出无谓的牺牲,不由沉声说道:“住手!”
李世民笑道:“夫人有什么话要说?”
高秀儿冷冷地说道:“好!我跟你们去洛阳,不许再伤害这些无辜的村民!”
李世民摆了摆手,说道:“夫**仁大义,李某佩服。还请夫人把小公子请出来,也好一同上路。”
高秀儿顿时变了脸色:“不行!我就算豁出这条命去,也不会让你伤害我儿子!”
李世民笑道:“夫人误会了,李某是为夫人好,不忍心看到夫人受母子分离之苦!”
高秀儿冷笑道:“谁相信你的鬼话!你要抓我走,那就快走!否则你就杀了我!我不会把儿子交给你的!”
长孙无忌慌忙说道:“大嫂放心,有某在,一定可以保得你母子平安。”
高秀儿狠狠地啐了一口:“子秋没有你这个兄弟!”
长孙无忌想起当年刘子秋在船上救他们兄妹那一场,不由得满面羞惭,低着头再不敢说话。
李世民却心硬驱如铁,挥了挥手,说道:“三弟,咱们走,出了这个门,你便可以大开杀戒了!”
听了李世民的话,李玄霸的身上忽然散发出一股暴戾之气,两眼发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如同野兽低吼。
院子外面,闻讯赶来的村民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李世民手握障刀抵住高秀儿的脖子,一步步逼向村民。
刚才引他们进来的那个村丁队长高举着横刀,厉声喝道:“快放开夫人!”
李玄霸却哈哈大笑,一拳便向那名队长击去。慌乱间,那名队长举刀就劈,早被李玄霸闪过,一拳击在那名队长的面门,另一只手顺势夺过横刀,反手一刀便斩下那名队长的首级。血光迸起,周围一阵大乱。
自从长山村迁址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在长山村内部行凶,村民们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但看到高秀儿被劫持,许多村民还是呐喊着冲了过来。
李玄霸一刀在手,顿时如虎添翼,转眼间便杀了十多个村民。他的刀法其实稀松平常,但撑不住他力大无穷,横刀又锋利无比,这一路砍杀,当真是无人可挡。
但看到被李世民劫持的是高秀儿,村民们尤其是老长山村的村民仍然奋不顾身地涌了上来,死战不退。他们都经历过三年前的一幕,知道如果没有刘子秋,整个长山村早就被杨家夷为平地的,又怎么能够让刘子秋的妻子在他们眼皮底下被人劫走?他们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抢回高秀儿。
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看到自己的父亲被李玄霸一刀砍成两段,居然忘记了害怕,哭喊着冲了上来。
李玄霸正杀得性起,哪管你是妇孺孩童,照着顶门一刀剁了下去。锋利的横刀借着李玄霸的神刀,竟然将那个孩子当头劈成两半,场面惨不忍睹。
高秀儿忍不住痛哭道:“住手!”
李世民冷笑道:“要我三弟住手可以,把你儿子交出来!”
在那个年代,女人是随时可以用来交易甚至牺牲的,李世民并不认为自己抓了刘子秋的女人就能够要挟到刘子秋。但如果抓了刘子秋的儿子则不同了,相信他不会弃自己的骨肉于不顾。
高秀儿满脸痛苦地看着仍然在长山村里大开杀戒的李玄霸,只得咬牙说道:“你先叫他住手!”
李世民这才大喊一声:“三弟,回来!”
李玄霸果然最听李世民的话,立刻收了刀,退了回来。
此时,村子里已经死伤了三四十人,其中还有好几个妇女和孩子。其实,长山村也有许多弓弩手,闪着寒光的箭镞一直瞄准着李玄霸。只是高秀儿被李世民挟持着,投鼠忌器,谁也不敢胡乱放箭,免得伤了高秀儿。
李世民嘿嘿笑道:“夫人,现在可以将令公子请出来了吧?我三弟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如果我数到三,还看不到令公子的话,只怕他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真到那时候,就连我也喝止不住他了。”
围在四周的村民这才明白,这三个少年不仅要挟持高秀儿,还要挟持刘子秋的幼子,顿时都惊呼起来,大声喊道:“夫人,千万不能答应他!”“我们跟他拼了!”
李世民却冷冷地数道:“一!”
李玄霸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叫,扬了扬手中的横刀。村子顿时安静下来,死一般的沉寂。
李世民继续数道:“二!”
高秀儿的脸色已经是一片惨白。长孙无忌轻轻叹了口气,低垂着头,不敢再看高秀儿。
李世民却不动声色地继续数道:“三!”
第42章 回天无力
随着李世民数到“三”,李玄霸又兴奋起来,挥舞着横刀跃跃欲试。高秀儿慌忙喊道:“等等!你不许再伤害这些村民,我答应带着孩子跟你们走!”
李世民嘿嘿冷笑道:“那好!请小公子出来吧!”
高秀儿幽幽叹了口气,说道:“香草,把丑儿抱出来吧。”
丑儿是孩子的小名,并不是说孩子生得多丑。相反孩子白白胖胖,大大的眼睛,生得很是可爱。因为长山村当地的习俗,越丑的孩子越容易长大,加上在高秀儿心中,取名字这种事情自然应该由刘子秋来决定,于是就临时给孩子取了丑儿这个小名。
香草抱着孩子从人群后面走了过来,哭泣道:“姐姐,不能把丑儿交给他们!”
高秀儿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许哭,听我的!”
香草咬了咬牙,说道:“那我跟姐姐一起走!”
高秀儿却不再理她,转身对李世民说道:“把我解开,我要抱孩子。”
李世民迟疑了一下,想到高秀儿只是一介女流,还是挥了挥手中锋利的障刀,割断了绳子。
“妈妈,抱。妈妈,抱。”丑儿还不懂事,看到母亲,便在香草的怀里挣扎起来。
高秀儿一把接过孩子,神色淡然地说道:“走吧!”
李世民的障刀依然不肯离开高秀儿的脖子,对着周围的村民恶狠狠地说道:“谁都别跟着!否则我就杀了她们母子!”
长山村的村民哭成一片,但怕这几个少年真的伤害了高秀儿母子,当真没有一个人敢跟在他们后面。
出了村,却见两个男子身首异处倒在血泊中。李世民眼尖,早认出是他们带来的两名家奴,不由吃了一惊,握住障刀的手不由自主地便抖了一下。
高秀儿担心他一不小心伤了丑儿,反倒安慰道:“放心吧,定是刚才就被愤怒的村民杀死的。现在我们母子都在你们手中,他们不会跟过来的。现在走快点,还能赶在天黑前到达长山集,我可以帮忙弄一条船过江。”
李世民回头看了一眼仍处在悲痛中的长山村,果然不见一个人影跟过来,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夫人只要识得时务,李某也不会让你们母子太过受苦。那就快走吧。”
在长山集上,还有李世民带来的五十多个伪装成家奴的武士。两下汇合以后,立刻赶往长山码头。码头上的管事见是自家主母到了,不敢怠慢,慌忙安排了一艘船,连晚送他们过江。
看到船离开了码头,那名管事才擦了一把额头上汗,大声说道:“快,快去报告李夫人!”
原来,李靖等人都去了前线,如今在江南作主的就是魏征了。魏征却一直不肯搬到余杭去,仍然坐镇盐官,只因为这里离长山村更近一些。
高秀儿性子散淡,其实不喜欢过问政事。所以,有什么事情需要沟通的话,都是张出尘去盐官县找魏征接洽。碰巧今天从江北传来了催粮的文书,所以一大早张出尘就在阿贵的护送下去了盐官县。等她从盐官县回来,高秀儿母子已经被人劫走了。
张出尘不觉大惊失色,一面组织人手救护伤员,一面派人悄悄蹑过去,探听李世民等人的下落。沿途长山村的人也都得到了高秀儿母子被劫的消息。
那名管事见到高秀儿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虽然也有几十名手下,但高秀儿母子都在那些人手中,他不敢乱作主张,只得一面安排船只送他们过江,一面把消息传回长山村。
得知高秀儿被挟持的下落,张出尘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说道:“阿贵,收拾一下,随我追上去!”
……
长山车马行的船很快,第二天傍晚已经到了江都。李世民忽然说道:“走!我们不坐船了,上岸。”
船是长山车马行的,高秀儿有的是办法传递消息,让长山村的人随时掌握自己的行踪,如果上岸以后,自然就要困难得多,高秀儿迟疑了一下,说道:“我走不了远路。”
李世民嘿嘿笑道:“放心,不用夫人自己走路!”
原来,李世民早就在江都备下了许多车马。从江都不经运河,也完全可以从另一条路抵达洛阳。
李玄霸却不耐烦起来,大声吼叫道:“你再不登岸,我就把你儿子的头捻下来!”
丑儿看到李玄霸凶神恶煞的样子,忍不住大哭起来。
高秀儿一边哄着儿子,一边冷冷地说道:“我儿子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子秋一定会杀尽你李家满门老幼!”
李玄霸大怒,挥掌要扇向高秀儿,却被长孙无忌拦住,劝道:“三公子,算了。某答应过保她们母子平安的。”又对高秀儿说道:“大嫂,只要你能够帮助王爷劝服子秋兄归顺,小弟以全家性命担保,可保子秋一生荣华富贵。”
“子秋没有你这个兄弟。”高秀儿冷冷地回了一句,抱着儿子上了岸。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也跟着上了岸。
车马离了江都折向西北,天黑前到达了**县。这里已经全部是长山军的地盘,李世民十分谨慎,并不进城,而是在城外选了一间规模比较大的客栈住下。
**原来也是北上洛阳的要道,只是随着运河的开通,这里日益变得萧条起来,偌大个客栈生意并不好,只有他们这一支商队。不过店家倒是十分热情,酒菜热水一样不缺。
李世民却是万分小心,所有的酒菜都要由一名手下试用,过半个时辰以后没有任何问题,其他人才继续食用。只是安全得到保证了,但吃的却都是冰冷的食物。
李玄霸刚刚吃了两口以后,忽然又大声咳嗽起来,腹中疼痛难忍,捂着肚子满地打滚。
李世民大惊道:“不好,有毒!”
长孙无忌却摆了摆手,说道:“二公子,酒菜应该没有问题。咱们大家都吃得一样,怎么没有问题?赶快查一查,三公子还有没有吃过其他东西。”
高秀儿淡淡看了一眼,说道:“吃的东西肯定没有问题,是他自己有毛病。”
李世民大怒道:“你胡说什么!我三弟天生神力……”
高秀儿摇了摇头,说道:“我说的是实话,信不信由你。”
长孙无忌其实也好几次见过李玄霸咳出血来,听了高秀儿的话,不由心念一动,连忙问道:“大嫂莫非精通医道?”
高秀儿并不理他,伸手搭住了李玄霸的脉搏。
李世民一愣,连声喝道:“你要干什么!”
长孙无忌却拦住他:“世民,让大嫂看看吧。”
李玄霸面如金纸,额头上渗出黄豆大的汗珠,痛苦难当。李世民见状也不再多说,只是一只手却紧紧地握着障刀,如果高秀儿敢有什么异动,他便会毫不留情地一刀刺下去。
高秀儿搭着李玄霸的手腕,时而脸色凝重,时而暗暗点头,良久,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说道:“难怪。”
李世民连忙问道:“难怪什么?”
高秀儿面无表情地说道:“他确实生来力大,如果长到十八岁,也不失为一员勇将,可惜,可惜。”
李世民顿时焦躁起来,大吼道:“你这臭女人,有什么话不能快说吗?”
高秀儿却根本不怕他,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世上之事,欲速则不达。可惜他长期服食一种药物,每服食一次,他便能力量倍增。却不知是药三分毒,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经诸毒攻心,虽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了。”
李世民“啊”的惊呼一声,忽然冲到高秀儿面前,大声说道:“快说,你是骗我的!”
高秀儿不屑地说道:“我有必要骗你一个小毛孩子吗?实话告诉你,如果今天晚上不吃冷食,他还不会这么快发作。只是此次发作以后,他的毒性又深了一层。不过,如果从今天起,他不再服食那种药物,应该可以活到十六岁。”
李玄霸今年不过十二岁,按照高秀儿的说法,也只剩下四年的寿数。更关键的是,按照高秀儿的说法,加速李玄霸毒性发作的竟然是由于李世民的小心谨慎。
毕竟是自己的孪生兄弟,李世民不由急得在屋子团团乱转,半晌方才拱手说道:“大嫂,小弟过去多有得罪。还望大嫂不计前嫌,救我兄弟则个。”
高秀儿摇了摇头,说道:“请恕我无能为力。不过,只要他今后多行善事,少造杀戮,或许能得上天怜悯,多延几日寿数。如若执迷不悟,早晚要遭雷劈!”
听了高秀儿的话,李世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但旋即又咬牙说道:“哼!你最好祁祷我三弟没事。否则,我定要让你母子为我三弟陪葬!”
他说得狠厉,高秀儿却浑若未闻,自顾自地哄着儿子。长孙无忌却是双眉紧锁,半晌方才叹了口气。而李玄霸在地上嚎叫了一阵,痛苦渐少,慢慢坐了起来。
就在这时,客栈外面又传来一阵人喊马嘶,有人在外面大声问道:“伙计,还有空房没有?”
第43章 丸药
李世民年轻虽小,反应却极其迅速,不等店里的伙计开门,便抢先说道:“伙计,这里我们全包下了!”
但他的话还是迟了一步,十几商人打扮的汉子已经风尘仆仆地闯了进来,为首的一个胖子笑呵呵地抛出一大锭银子,大声说道:“伙计,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上!”
说话间,又有几十个人走了进来,其中还有一个俏丽的妇人。那个妇人坐下以后,众人才安静下来。
李世民皱着眉头走了过去,拱手道:“这家客栈我们已经包下了,敢问诸位这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那个胖子依旧满脸堆笑,说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们是来自洛阳的商队,刚刚从江南回来。这位小哥,你看天色已晚,这么大的客栈还有不少空房,何不行个方便,总不能让我们露宿在外吧?”
这里仍然是长山军的地盘,李世民不想暴露身份,因此不能用强,但还是皱眉问道:“既从江南回洛阳,怎么不走运河,而要走这条几近废弃的商路。”
胖子哈哈笑道:“不瞒这位小哥,我家夫人乘不得船,这才不得已弃舟登岸。不知小哥几位要到哪里去?”
李世民自然也是到洛阳去的,一路上免不了还会相遇,却不好十分隐瞒。而且听这些人说话,确实是洛阳口音,不由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也是去洛阳的。不愿坐船,情形倒与你等相似。既如此,大家互不干扰,你们声音小点。”
胖子连连拱手称谢:“那是,那是。”
李世民却不知道,这支商队却是张出尘带人假扮的。
北方战乱,从洛阳逃到江南的人也不少,张出尘毫不费力就组织起一支操着洛阳口音的商队。只是这些**多武艺平平,还没有能力对付李世民他们而已。
不过,张出尘知道阿富他们三个人都被一个黑瘦少年一击重伤,也知道身边没有那个少年的对手。所以她也没打算硬取,而只是蹑着李世民一行的踪迹,却暗中送信给李靖,希望能够设法阻截住他们。
……
第二天天亮,两支“商队”都整装待发,李世民却指挥着车马转而向西南。那名胖子走上前,满脸诧异地问道:“这位公子,听你们口音也是洛阳人,怎么朝西南边去了?”
李世民不假思索地答道:“我们在历阳还有笔生意要做,暂时不回洛阳。”
历阳已经属于庐江群辖下,而胖子的目标是去洛阳,南辕北辙,他们自然不好继续跟着了。看着李世民的车队渐渐驶出客栈,胖子狠狠地跺了跺脚,拱手道:“夫人,怎么办?”
庐江郡虽然名义上也在长山军管辖之下,但那里并没有长山军驻扎,实际控制权仍在前朝旧臣手中,张出尘的命令在那里也不一定好使。
张出尘轻轻撩起面纱,看着远方,说道:“秀儿妹妹还在他们手中,咱们不可用强。但不管他们走哪条路都绕不过颍川。走,咱们去汝南去等他们。”
李世民非常小心,自己率领车队转向西南,却仍留下了一名眼线。得知那支商队果然向北边洛阳方向去了,李世民不由松了口气,说道:“大家原地休整一个时辰,待他们走远,咱们也启程北上吧。”
长孙无忌却出言阻止道:“万万不可!淮南、汝南、汝阴、淮阳四郡都有长山军重兵把守。咱们从这里北上,免不了要从那四郡经过。如今玄霸病重,稍遇强敌便难以抵挡,不如继续向西,从襄阳经南阳北上。”
李世民沉吟道:“这一路可绕得远了,恐怕刘子秋那厮等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要大举进犯洛阳了。”
长孙无忌却笑道:“再过五六天,想必刘子秋就该得到他妻儿被你我所擒的消息了,他还能坐得住吗?”
李世民对自己这位大舅哥的能力最为信任,当即说道:“好!就听你的。迟则有变,咱们立刻向西,日夜兼程,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洛阳。”
……
向西的道路并不好走,有时还需要翻山越岭。幸亏李世民带来的都是军中精锐,马匹也是千里挑一的好马。众人都是晓行夜宿,有时候甚至要睡在荒郊野外,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十天以后,终于抵达了汉东郡。
李世民虽然年少,但自幼习武,身体强健,除了面色憔悴一些,却也撑得住。
只是苦了长孙无忌,他是个读书人,虽然六艺中也有箭术的练习,终究不是主业。走到汉东的时候,他终于不堪重负,彻底病倒了。
另一个病倒的是李玄霸。李玄霸自从在**吃了冷食,引起毒性发作,就始终处于病痛折磨之中。这一路颠簸,病势越发沉重,那张黑脸竟泛起了金黄色。
李世民焦急起来,命人把高秀儿带过来,说道:“夫人不是精通医道吗?还请夫人帮他们两个医治一番。”
“我早说过,那个黑小子无药可救了。”高秀儿摇了摇头,又指着长孙无忌说道,“他只不过水土不服、路途劳累,并无大碍,只要休息三五日,悉心调养,就能缓过劲来。”
李世民急着赶回洛阳,哪肯耽搁,不由大怒道:“你个贱人,莫非是在骗李某不成!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们母子的性命都在李某手中,休想使什么缓兵之计!”
高秀儿冷冷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说道:“医者父母心。他虽然不配做子秋的兄弟,但我宁可让子秋光明正大地替我们母子报仇,也不会在看病的时候动什么手脚!我只求问心无愧,你若是不信,我也无话可说。”
李世民咬了咬牙,说道:“那好,咱们先进汉东城暂避三日再走!”
哪知道,他们还没有到汉东城下,就见前面无数百姓如潮水般涌了过来。李世民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慌忙拉过一个百姓,问道:“前面怎么了?”
那个百姓战战兢兢地说道:“快逃吧。前面不能去了。吃人魔王就要打过来了。”
“吃人魔王?”李世民一惊,说道,“谁是吃人魔王?”
那个百姓急于逃命,想要挣脱,奈何被李世民的手下死死拽住,又看他们携刀带剑,只得说道:“杀人魔王叫做朱粲,拥兵十多万,在汉、淮之间四处剽掠,每到一处吃光粮食就吃女人和小孩,吃光了女人和小孩就吃壮汉。你们也快跑吧,不然被他们抓住就惨了。”
李世民其实胆子很大,就算面对千军万马,他不会退缩,但听说朱粲要吃人,也不禁打了个哆嗦,喃喃说道:“怎么办?怎么办?”
长孙无忌从大车上挣扎起来,说道:“世民,不要慌。不管他吃不吃人,既有大军来犯,咱们总不能硬闯,只好随着这些百姓先退避三舍吧。”
马蹄声声,尘土飞扬,贼兵来得很快。逃难的百姓顿时就像被施了定身法,再也迈不动步子,停在原地瑟瑟发抖,结果让被裹挟其中的李世民一行也动弹不得了。
追上来的这队贼兵是支五百多人的骑兵,为首的一员贼将纵马过来,扬起马鞭,对着路边的百姓便劈头盖脸地抽了过去,嘴里还骂骂咧咧:“逃!我叫你们再逃!都听着,女子和孩子站左边,男人站右边!”
这队逃难的百姓不下万人,面对五百名贼寇骑兵,居然像一群温驯的绵羊,真的遵照命令向两边分开。只闻一片哭声,却不见有人反抗。但这样一来,原本被夹在中间的李世民一行就暴露了出来。
如果按照贼兵的要求,女人小孩去左边,男人去右边,那李世民就失去了对高秀儿母子的控制。高秀儿母子的生死并不放在他的心上,但却关系到能不能以此要挟住刘子秋。李世民费尽心机才抓住她们母子二人,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李玄霸也明白李世民的心意,咬着牙,说道:“二哥,我这里还有最后一颗丸药。待我吃下去,料理了这伙贼寇!”
高秀儿闻言心中一动,问道:“什么丸药,可以让我看看吗?”
李玄霸尚在犹豫,李世民却催促道:“三弟,便给她看看也无妨。”又说道:“这是早年一位过路的道长送给我家三弟的,每吃一颗,力量便会暴涨一分!”
高秀儿接过丸药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点了点头,说道:“这丸药可以激发潜能,但如果久食,必然自伤其身。他体内的毒性日积月累,原来就是从这颗丸药来的。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不吃这颗丸药,还可以多活一年半载,如果再吃一颗丸药,只怕活不了十天!”
李玄霸顾不得腹中疼痛,挣扎着一把抢回丸药,大声说道:“十天就十天!二哥,我先和他们拼了!”
李世民连忙说道:“不可!待某再想想办法!”
说话间,那队贼兵却已经朝他们冲杀过去。
就在危急之时,忽听“嗖”的一声响,一支利箭从半空划过,正中那名贼将的额头。贼将翻身落马,贼众一阵慌乱。
第44章 我想起来了
只见不远处,五十多骑马飞驰而来。马匹神骏,骑士英武,箭去如电,转眼间又有几十名贼兵坠入马下。
李世民见状稍稍松了口气,问道:“无忌,有救兵来了,咱们要不要助他们一臂之力!”
长孙无忌虽在病中,头脑却异常清醒,说道:“来者是敌是友尚难以断定。世民,咱们只要静观其变既可!”
李玄霸已经将丸药送到了嘴边,见到这边的变故,又想起高秀儿的话,终于还是放丸药收了起来,重新塞进怀里。
这时,贼兵经过短暂的慌乱,发现对方不过五十多骑时,又振作起来,舍了这些百姓,“嗷嗷”怪叫着迎了上去。两队骑兵狠狠地撞在一起。只见那五十多骑当中为首一人手执陌刀,上下翻飞,所过之处,贼兵无人落马,有如天神一般。
李世民自幼习武,又常年呆在军中,见了那人的神勇,不由赞叹道:“想不到世间有如此勇武之人,若能为我所用,何愁天下不定!”
事关自己母子的生死,高秀儿也紧张地注视着战局的发展。看到那人持刀砍杀的神勇,她的身子忽然颤抖起来。那人戴着一种很奇怪头盔,将整个面貌遮掩得只露出一双眼睛,但他伟岸的身形、矫健的动作是那样熟悉,尤其坚定的眼神,曾经无数次出现在高秀儿的梦中,不正是刘子秋吗?
高秀儿也算是经历过无数次变故,很多大风大lang都过来,否则她也不会甘冒奇险,为了不让村民遭受无谓的牺牲而主动牺牲自己和儿子。所以,尽管内心按捺不住的激动,她表面上还是强作镇定,稳住心神,朝周围看了一眼。
李世民和他的手下都被战局吸引住了,就连长孙无忌和李玄霸这两个病人的目光也集中在战场上,谁也没有注意到高秀儿的变化。当然,高秀儿依然被他们围在中间,想要趁机逃走是不可能的。
高秀儿一边紧盯着刘子秋的每一个动作,一边寻思着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如何让他明白自己的处境?
……
原来,刘子秋离开长安以后,并没有经过洛阳南下。他已经安排在弘农发起一场大战,那里必然会集中双方大量的军队,如果从那里经过,很难保证行踪不被泄露。
另一方面,刘子秋也已经知道淮安、淮阳、汝南、汝阴四郡已经被李靖等人攻克。如果李世民在江南得手,劫持了高秀儿和那个孩子,李靖肯定很快就能得到消息。他相信凭李靖的智慧一定会作出周密安排,李世民等人几乎不可能通过这四郡返回洛阳。
既然不可能通过那四郡返回洛阳,那最大的可能就只剩下南阳了。于是刘子秋出了潼关以后,突然掉头南下,直接进入了上洛郡境内,然后经上洛到淅阳、南阳,一路上多方打听,并没有发现什么从南边来的商队经过。仔细一问才知道,原来襄阳一带被朱粲攻占,商队早就不敢从那里经过了。
刘子秋知道朱粲这个名字,根据史料记载,这家伙是真敢吃人肉,而且行事不讲道理,是个有名的狂贼。得知这个消息,刘子秋反而紧张起来。如果李世民真的劫持了高秀儿,并且选择了这条道路,那高秀儿就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里,刘子秋不再迟疑,索性也不再伪装成商队,带领手下换了戎装,直接闯进了襄阳郡。襄阳郡内一片荒凉,沿途村镇的百姓不是被朱粲抓进了城里,就是逃往他乡。
刘子秋找不到人探听消息,只能一路向东,先到汉东郡内打听打听情况。却不料朱粲的手下吃光了抢来的粮食,又开始挥师东进,攻打汉东城。
汉东守将听到朱粲的军队打过来了,顿时吓得屁滚尿流,不作任何抵抗就弃城而逃,城里的百姓惧怕,也拖家带口,纷纷向安陆郡逃窜。
刘子秋几乎是尾随着这群逃难的百姓过来的,正赶上朱粲的先锋部队五百多骑兵正要将这些百姓驱赶回城,于是便率领部下冲杀过来,要解救这些百姓。
……
这些贼寇虽然是骑兵,实际上也是一些被朱粲挟持的百姓,根本不懂骑射之术,哪里是刘子秋这五十多名精锐护卫的对手。他们虽然以寡敌众,转眼间还是被刘子秋一行如砍瓜切菜般杀个七七八八。纵有几个见势不妙,想要拨马逃走,也早被乱箭射落马下。
那些百姓虽然获救,犹自战战兢兢。
刘子秋在马上大喊道:“乡亲们不要怕!贼寇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躯,只要大家拿起武器,照样可以和他们打一打!如果大家只是一味逃跑,又能逃到哪里去?”
百姓中间发出一阵骚动,他们当中也不乏热血之士,只是缺少领头之人。有些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想要奉这个英武大汉为首,反攻回去,夺回家园。
最主要的是,刚才这队骑兵不损一兵一卒就全歼对方五百人马的辉煌战果给了他们信心,他们相信跟着这个大汉,一定能够取得成功,击败朱粲那个吃人魔王。
李世民就在人群之中,听到百姓们的议论,忽然觉得机会到了,不由跳上大连,也高声说道:“乡亲们!某乃唐王之子,愿意率领大家揭竿而起,共抗强敌!”
百姓们看他年少,倒没几个人把他放在眼里。但刘子秋却听清了他的话,不由心神一敛,策马走了过来,拱手说道:“原来是唐王世子,还未请教大名?”
如果李渊做了皇帝,太子只能有一个。如果李渊一直只是个王爷,世子也只能有一个。不管李世民心有多大,那个位置都只能是他哥哥李建成的,却与他无关。李世民年纪虽小,志向却大,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听了刘子秋的话,李世民脸上的神色便有些异常,但还是拱手还礼道:“壮士误会了,在下李世民,只是唐王次子。”
刘子秋笑了笑,说道:“原来如此,小民见过李二公子。”
李世民呼他自称小民,想必是个乡野山人,收服他的心思更重了,连忙说道:“壮士无须多礼。在下从江南回转洛阳,不想得遇壮士,实乃一大幸事。还未请教壮士姓名?”
刘子秋笑道:“乡野之人哪来的什么名字,父母都叫我大牛,二公子也叫我大牛便是!”
他这句话声音颇为响亮,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高秀儿心头“怦怦”乱跳,暗自思量,要想个什么办法让刘子秋知道自己就被他们蔵要这辆大车上才好。
那边,长孙无忌也皱起了眉头。他总觉得大牛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这时,李玄霸忽然又剧烈咳嗽起来。刚才他全神贯注在看着前面的战局,心情未免有些焦急,血流加速,导致毒性再次发作,如今又万分难受起来。
高秀儿心念一动,忽然大声说道:“你们快来看看,他好像快要不行了!”
毕竟是孪生兄弟,在几个兄弟当中,李世民与李玄霸的关系最为亲近。听说李玄霸快要不行了,李世民心中焦急,也顾不得刘子秋就在眼前,纵身扑向那辆大车。
刘子秋突然在这里遇见李世民,早就怀疑李世民他们在江南得手了。如今大车上传来一个女子,他早听得明明白白,正是高秀儿的声音。
知道高秀儿就在那辆大车上,刘子秋又惊又喜。喜的是高秀儿还活着,只要活着,自己就有希望救出她。惊的是长山村固若金汤,竟然还让李世民得手了,李世民身边这五十多名护卫当中,恐怕有高手暗藏其中。
“二公子,你们队伍当中莫非有人受伤?我大牛早年跟一位姓孙的神医学过几天医术,不如让我给他看看。”刘子秋来不及多想,一边策马追了过去,一边朝身后悄悄做了个手势。
吉仁泰重伤未愈,仍在长安城中休养,跟在刘子秋身后的是达愣。不过,和吉仁泰一样,达愣也跟随刘子秋多年,很多命令不需要动口,只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他就知道该怎么做。看到刘子秋的手势,达愣一提缰绳,带着五十多名勇士一齐跟了过来。
李世民手下却也有警觉之人,其中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汉子忽然伸手拦道:“站住!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不许过去!”
刘子秋已经冲到了前面,忽然哈哈笑道:“李二公子,你让人拦住我的兄弟,这是什么意思?”
李世民一心想把眼前这个武艺高强的“大牛”收归己用,不由摆了摆手,说道:“你们要干什么!我与这位壮士一见如故,情若兄弟,尔等还不快快让开!”
众护卫赶紧退过一旁。李世民这才快走两步,纵身跃上那辆蔵着李玄霸、长孙无忌和高秀儿母子的大车。刘子秋也策马来到大车旁边,达愣等人则渐渐靠了过来。
长孙无忌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大声喊道:“世民,我想起来了!”
第45章 天谴
李世民有些莫名其妙:“想起来了?你想起了什么?”
长孙无忌忽然指着刘子秋说道:“你、你就是刘子秋!”
刘子秋此时也已经下了马,走到了大车边上,看了一眼抱着孩子的高秀儿,又看了一眼面如金纸的李玄霸,这才对长孙无忌说道:“无忌兄弟,别来无恙啊。”
面对刘子秋炯炯有神的目光,长孙无忌长叹一声,羞愧地低下了头。
李玄霸却突然把什么东西往嘴里一塞,大吼一声从车上跃了起来,双拳挥动,击向刘子秋的胸前。
在长山村的时候,他原本夺得了一把横刀。只是刚才见识了刘子秋痛击那队贼寇骑兵的情景,他自知刀法不是刘子秋的对手,索性凭蛮力取胜。
事起仓促,李世民的手下见状纷纷拔刀,奈何达愣他们早有准备,只听一阵“嗖嗖嗖”破空声响,数十支铁矢转瞬即至,顷刻间便将那五十多名护卫尽数射死!
原来,这些骑兵每人都备有两张骑兵弩和一张手弩。刚才刘子秋的手势就是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果李世民护卫的性命,达愣早就将命令悄悄传了下去。动刀难免伤及无辜,用弩弓是最好的选择。双方人数相当,一人对付一个,几乎没有给李世民的护卫以任何反抗的机会。
那边,刘子秋也是双拳齐出,与李玄霸重重地撞在一起,顿觉双臂发麻,不由暗暗赞道,这个少年好大的力气。
刘子秋当然知道在历史上并没有李元霸这个人,李世民的弟弟叫李玄霸,早在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夭折了。却没想到李玄霸的力气竟然跟小说中的李元霸一样,大得出奇。
李玄霸不仅力气大,动作也迅猛无比,蹿上蹿下,哪里还像一个病人。他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套路,纯粹走得是刚猛的路子,每一招都直取刘子秋的要害。
刘子秋知道他力气大,并不和他硬拼,只是见招拆招,在他周围游走不定。李玄霸数击不中,气得哇哇大叫。
李世民见自己的手下转眼间尽皆丧命,心头大骇,第一次有种手脚冰凉的感觉。但他并不肯认输,趁着刘子秋正与李玄霸大战之机,忽然抽出障刀,冲向高秀儿。
这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来一朵乌云,遮住了太阳,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李玄霸数击之后,体力渐渐不支,动作也渐渐缓慢。刘子秋见时机已到,身形忽然一晃,欺到李玄霸的身前,一拳击在李玄霸的胸前。
李玄霸本已毒发攻心,全凭那颗丸药才激发出最后的潜能,挨了刘子秋这一下,顿时就像气球被扎了个洞,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
忽听李世民大喊道:“刘子秋!你再不住手,我就杀了你的女人和儿子!”
刘子秋抬眼看去,只见李世民握着一把障刀架在高秀儿的脖子上,不由冷笑道:“李世民,你已经无路可逃了。识时务的话,就放下刀投降吧,或许我会考虑饶你一条性命。”
李世民哈哈大笑道:“要我投降?你别痴心妄想了!你如果为了权位,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不顾,那天下人又将怎么看你?如此冷血,还有谁肯追随你左右!”
周围的气氛渐渐压抑起来,丑儿吓得哇哇大哭。高秀儿却神色镇定,轻声哄着儿子,眼中满是柔情。
这时,天色越来越暗,忽然响起一阵雷声。随着这一声春雷,天空飘起了细雨。
刘子秋却不动声色地向前迈了一步。他手中扣着两粒石子,可以准确地击中李世民的手腕。但他已经看出来,李世民手中拿的是一把障刀。障刀锋利无比,稍有不慎,就会伤了高秀儿和那个孩子。当初他送障刀给高秀儿防身的时候,又何尝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站住!你别过来!”李世民见刘子秋越走越近,不由大喊起来,握着障刀的手也微微有些发抖。
李世民虽然年少,但有些性格却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否则历史上也不会为了争夺皇位而发生玄武门之变。以己之心度人,李世民忽然发现,一个真正的英雄根本不可能被一个女人和孩子所牵绊。
他当然不知道,刘子秋为了救自己的女人甘愿独闯皇宫冒险。而萧大鹏正因为知道刘子秋重情重义的性格,才会献出这样一条计策。
其实,李世民非常希望长孙无忌这时候能够站出来帮他一把。他一个人挟持着高秀儿,实际上还是有点吃力的。虽然自幼练武,但毕竟只是个少年。如果两个人同时控制住高秀儿,肯定会增加对方解救的难度。
可惜长孙无忌自己一来病重,二来他也觉得无颜面对刘子秋,所以,他索性闭上了眼睛,躺在大车上装昏迷。
刘子秋当然不会听李世民的话,又向前迈了一步。
李世民越发紧张,忍不住拿刀子指向刘子秋:“别过来!”
刘子秋忽然站住脚步,沉声喝道:“大蟒摇头!”
李世民不明白什么意思,正自有些茫然,就见高秀儿动了。大蟒摇头本是形意拳内功中的一式,但内功动作练到一定程度同样可以伤人。
高秀儿右臂发力一甩,正砸在李世民的前胸。平时练功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现在一甩之下,内劲便自然而然地发了出来。她虽然只练了三年的形意拳,如果面对一个壮汉或许无能为力,但李世民只是个少年,体重有限,竟被高秀儿砸了开去。
李世民没想到高秀儿的力气会这么大,惊慌之间想要纵身再扑回来,刘子秋却哪肯再给他这个机会。只听“嗖嗖”两声响,两颗石子破空而至,一颗击中李世民持刀的手腕,一颗击在他的右腿上。
达愣也已经冲了上来,一把将李世民按住。
刘子秋大步上前,扶住高秀儿:“秀儿,你受苦了。”
“夫君,这点苦比起咱们跳下悬崖的那一刻又算得了什么。”高秀儿却嫣然一笑,把孩子抱到近前,“丑儿,快叫爹。”
丑儿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却不肯开口,直往高秀儿怀里乱钻。
“他叫丑儿?怎么起这个名字。你看他多可爱,长得就像你。”刘子秋一直怀疑这孩子来历不明,可看到孩子的时候却生不出一点气来,正准备伸手去抱孩子,就听高秀儿惊呼道:“啊!小心!”
这时,刘子秋也已经感到身后一股劲风袭来,他不及回头,向前一倾,右脚便迎着那股劲风反踹了出来。
只听“嘭”的一声响,刘子秋也不禁打了个踉跄,返身看时,只见李玄霸的身子凌空向上翻去。
“轰!”,又一声炸雷响起,李玄霸身上忽然冒出一团火光,重重地摔在地上,空气中弥漫出一股糊味。竟真的被雷劈中,一命呜呼了。
其实就算他不被雷劈中,刚才那全力一击其实也已经是濒死前的回光返照了。
这时,雨越下越大。逃难的百姓目睹了这场战斗,早已经把刘子秋当成了他们的救世主,许多人打着油纸伞涌了过来,遮在高秀儿和丑儿的头上。
刘子秋一面指挥百姓捡拾武器,把自己武装起来,一面偷眼看向高秀儿,只见她一脸的幸福安祥,全然不似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老婆是别人的好,儿子是自己的好。按理说,孙思邈的断产方不可能出现问题,这孩子就不可能是自己的。将来要如何面对这个孩子,刘子秋心中无比纠结。
雨水哗哗流淌着,冲刷着地上的血迹,也冲刷着刘子秋心中的疑问。不过,这雨来得快,也去得快。士兵们还没来得及搭建好帐篷,雨就停了下来。太阳重新露出笑脸,一道彩虹高挂天穹。
忽然,一只苍鹰从空中掠过。达愣弯纪射去,那只鹰扑愣了一下翅膀,栽落尘埃。
刘子秋看着达愣和射落苍鹰,不由想起历史上的一个大英雄来。成吉思汗的女人曾经被仇人掳走,救回来的时候已经怀了身孕,后来生了下了成吉思汗的长子术赤。关于术赤的来历,众说纷纭,但成吉思汗始终视如己出。
他一个来自现代社会的大男人,难道包容心还不如成吉思汗吗?何况现在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高秀儿做了对不起他的思想,总不能无端地去怀疑这个和他共过生死,甚至把生存的机会让给他的爱人吧。
想到这里,刘子秋的心胸豁然开朗。他甩了甩身上的雨水,走到高秀儿面前,说道:“秀儿,走,咱们一家人回长安去!”
高秀儿却摇了摇头,说道:“夫君,我们走了,这些百姓怎么办?万一他们落到了那个吃人魔王的手里……”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只要你们母子平安,我就放心了。现在,我就带着百姓们夺回汉东城!”
高秀儿却又拉了拉刘子秋的衣角:“夫君,妾身知道你志在天下,还望你多行仁义,少造杀戮,免遭天谴。”
她是看到了李玄霸的下场,这才心有余悸。
刘子秋不由呆住了,他的双手早已经沾满了血腥。
第46章 取名
高秀儿看到刘子秋脸色一沉,赶紧说道:“夫君,你要是觉得解救这些百姓太过困难,那还是带着他们南逃吧。只要退到淮南一带,就不怕那些吃人魔王了。”
刘子秋笑了笑:“不用退到淮南,现在就没什么好怕的,吃人魔王只有一个朱粲而已,其他人都是被挟迫的。”
“可是,夫君难道要靠这几个人就想夺回汉东城?”刚才,高秀儿还一心希望刘子秋多做善事,帮帮这些可怜的百姓。但等她冷静下来,想到刘子秋手下只有五十多人,还要看押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又开始担忧起来。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你看,哪里是几个人?分明有几千人,还怕夺不回汉东城吗?”
顺着刘子秋手指的方向看去,人群虽然照样乱哄哄的,但也有不少青壮百姓被挑选出来。他们的兵器有的是从那些被杀死的马贼手上夺过来的刀枪,有的只是简单的棍棒。不过,在刘子秋手下士兵的指挥下,这些人也已经慢慢排起了队列。尽管衣衫杂乱,但看上去黑压压一片,倒也有些气势。
高秀儿依然皱着眉头说道:“也不知城里有多少敌人?”
刘子秋笑了起来:“这些百姓刚从城里逃出来,要知道城里有多少敌人,还不容易吗?来人,去叫几个百姓过来。”
十几个看上去比较老成的百姓被带到刘子秋面前。刘子秋正色说道:“汉东是你们世代居住生活的家园,现在被贼人所占,刘某正要去帮你们夺回来。现在请你们告诉我,城里究竟有多少贼寇?”
几个百姓互相看了一眼,尽皆茫然地摇了摇头。其中一个胆大些的拱手说道:“回将军,我等听说吃人魔王要来了,不敢在城中停留,仓皇逃了出来,确实没见过一个贼人。”
刘子秋无奈地摇了摇头,挥手让他们退下,又问了几拨人,结果还是一样。
对于这种情况,刘子秋也能理解。曾经有一本武侠小说中讲了一个人物,叫做不吃人头李大嘴。正因为李大嘴吃人肉的恶名在外,一些武功比他高的人看到他也拔腿就跑。何况这些百姓都是普通人,听说朱粲要吃人肉,哪里还敢多呆。
忽听躲在大车上的长孙无忌有气无力地说道:“刘大哥,我、我有一计,可以帮你拿下汉东城。只是我有一个要求。”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要求,无非是让我放了你和李世民罢了。”
长孙无忌的一张脸因为羞愧而变得通红,但还是挣扎着说道:“刘大哥,我……”
刘子秋冷笑一声,说道:“长孙无忌,各位其主的道理,刘某也懂!不管你使出什么阴谋诡计来对付刘某,刘某都不会怪你,仍然当你是我的好兄弟。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却来对付刘某的家人,刘某从此再没有你这个兄弟!”
事实上,长孙无忌虽然一直很看好刘子秋,并且称呼他一声大哥,但要说他有多真心,那也不一定。毕竟刘子秋来自社会的最底层,而长孙无忌却是世家公子。
但现在形势不同了,长孙无忌和李世民都成了刘子秋的阶下之囚,即使不会立即处死他们,也会把他们抓回长安,作为要挟李渊就范的筹码。而根据长孙无忌所掌握的信息,刘子秋行事杀伐决断,就算李渊最后被迫臣服,他们两个也难逃一死。
当然,长孙无忌敢跟随李世民来到江南,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他还是想方设法要替李世民求情,因为他不希望自己的妹子做了望门寡。寡妇也有好多种,望门寡是最不吉利的那一种,将来就算改嫁也不会有人要。
听到刘子秋不认他这个兄弟,长孙无忌心中叹惜一声,终于无力地闭上了眼睛,连刚才想到计策都不说了。
不过,刘子秋根本没打算利用他的计策,挥了挥手,说道:“达愣,人马整合齐了没有?”
达愣拱手说道:“回主公,共得能战之士两千八百一十六名,请主公示下!”
刘子秋打了声“唿哨”,一匹全身上下乌黑油亮的雄骏战马“的的”地跑了过来。刘子秋转身笑道:“秀儿,为夫记得,当初的骑术还不如你,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愿不愿意与为夫共乘一马,看一看为夫的骑术?”
高秀儿俏脸一红,说道:“夫君,大敌当前,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遛马玩。”
刘子秋哈哈笑道:“为夫哪是带你遛马,是带你一起看看为夫是怎么夺回汉东城的。”
“那好,妾身上来了,你慢着点,可别惊着丑儿。”高秀儿并不是那种柔弱女子,她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扳着鞍鞒,脚踩着马镫,一扭身便上了马背,身手倒也十分矫健。
被五花大绑押在一旁的李世民看到这一幕,才知道自己的意外失手并不冤枉。在他心中,一直认为高秀儿不过是个普通的弱女子,根本没把她当回事。现在才明白,高秀儿的弓马骑射只怕不输于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反抗,只是惧怕李玄霸的神力而已,并不是说他那把障刀起了多大作用。
刘子秋却使了个旱地拔葱,露了一手高超的轻功,偌大个汉子就像一根羽毛似的飘上马背,轻轻拥住高秀儿,大声说道:“儿郎们!拿起你们的武器,去夺回你们的家园!杀!”
数百名略通骑术的百姓纵马紧紧跟在刘子秋的身后,再加上两千多名步卒,倒也像那么一回事。当然,刘子秋自己心里面明白,要想夺回汉东城,依靠的还是他这五十多人的中坚力量。
高秀儿却不放心,又问道:“夫君,你连攻城的梯子都不准备,就这样去攻打汉东城?”
刘子秋满不在乎地说道:“如果为夫猜得不错,汉东城的城门都没有来得及关闭!”
高秀儿见刘子秋如此自信,也就不再谈论打仗的事情,大不了再经历一场生死罢了。她低头看向自己怀里,丑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睡着。
这几天被李世民一伙挟持着,虽然有母亲悉心照顾着,但至少吃饭睡觉没有在家里那么舒服了,也算吃了些苦头。
想到这里,高秀儿便有些心疼,转回头看着刘子秋,说道:“夫君,丑儿还没有大名,妾身想等夫君给他起一个。”
自从听虞世南说起高秀儿生了个儿子以后,刘子秋的内心就一直处于矛盾和煎熬当中。但现在他已经想通,不管这个孩子是谁的,他都准备敞开胸怀面对现实。
想到这里,刘子秋脸色郑重起来,说道:“秀儿,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真正的大牛了吧?”
高秀儿认真地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我早猜到了,不管你是不是大牛,你都是我的夫君。”
刘子秋沉默了片刻,又说道:“其实我来自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那里也有我的父母小妹和一帮好兄弟。只是这辈子,恐怕我都没有办法再见到他们了。”
高秀儿忽然捂住刘子秋的嘴,说道:“夫君,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妾身相信你肯定还能见到他们,这世上就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刘子秋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等到了长安,我会慢慢讲给你听。总之,在西边的这些日子里,我经常会想起你,也经常会想起远方的亲人。我的根就在那个遥远的地方,永远都不会忘记。”
高秀儿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说他的亲人在远方,自己在江南不也是远方吗?难道他的亲人在岭南或者更远的地方?当然,她现在很享受依偎在刘子秋怀里的感觉,就算心中有千般疑问,也不会说出来。
刘子秋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突然说道:“秀儿,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我就想给这孩子取名刘思根。”
高秀儿从内心来说,还是那种比较传统的女性,在她思想里,仍然是以夫为天。给孩子取名是个大事,她更会无条件地听从刘子秋的意见:“夫君,妾身都听你的。”
刘子秋看了一眼紧紧贴在高秀儿怀里的小不点,放声笑道:“哈哈,哈哈,我有个儿子了,他叫刘思根!”
声音太大,惊醒了孩子。小家伙瞪起眼睛看着刘子秋,忽然“格格格”地笑了起来。
高秀儿趁机说道:“思根,思根,快叫爹,快叫爹。”
刘思根嘴张了张,喊出来的却是“妈妈……妈妈。”
高秀儿掩着嘴“吃吃”娇笑,刘子秋却一脸的无奈。他当然知道,小孩子刚学会说话的时候,最容易发的一个音节就是“妈”字。要想听到小家伙叫自己“爹爹”,恐怕还要等上好长时间了。
忽然,前方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马上的骑士远远的便大声喊道:“主公,前面五里外便是汉东城!”
刘子秋大手往上微微一抬,约束住身后的队伍,厉声问道:“城中守卫如何?”
第47章 独闯万军
那名骑士拱手说道:“回主公,汉东城城门大开,城头上也不见守卫,只听见城中隐隐传来号哭之声。”
刘子秋皱眉说道:“定是贼兵在城中祸害百姓。儿郎们,事不宜迟,大伙全速前进,杀进城去,解救你们的父老乡亲!”
这支由逃难百姓组成的军队发一声喊,潮水般向着汉东城冲杀过去。那名骑士禀报的信息果然不错,城门大开,空无一人。刘子秋一马当先,毫不费力便冲进了城里。
城里乱作一团,不时可以见到贼兵从沿街房屋里冲出来,手里提的,肩上背的,都是从民房中掠夺的财物。还有一些年轻的妇女也被驱赶着哭哭啼啼走向城池的中央。
看着一帮乌合之众,刘子秋轻轻摇了摇头,下令道:“都是被朱粲裹挟的百姓,只要他们肯投降,就免他们一死吧。”
面对的只是贼兵,并不是正规军队。这样的战斗根本不需要刘子秋亲自动手,而且刘子秋也不希望血胜和杀戮污染了儿子的眼睛,于是一提缰绳,带着高秀儿拐进了路边的一座大宅子。这座宅子想必是汉东城某个世家大族所有,如今早就人去屋空,成了刘子秋的临时指挥所。
刘子秋在临时指挥所里逗着儿子,好不容易才哄得儿子和他亲近了一些,肯让他抱一抱了,就听大门“咣当”一声被人推了开来。
达愣迈着大步,满脸的意犹未尽,拱手说道:“启禀主公,仗打完了!”
这场战斗本来就没什么悬念,但结束得这么快,着实令刘子秋深感意外,而战斗的结果更令他感到吃惊。整个汉东城的贼兵不过一千人,而且这些贼兵在几天前还是些没有任何战斗经验的普通百姓。就是这样一支在达愣眼中不屑一顾的贼兵,居然吓得汉东太守弃城而逃。
刘子秋沉默了半晌,这才问道:“有没有从他们口中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达愣躬身说道:“回主公,属下已经审问过俘虏。据俘虏交待,朱粲已经亲率大军离开了襄阳,攻打南阳去了。”
刘子秋前两天刚刚从南阳经过,知道那里人口众多,钱粮充足。如果朱粲真能打下那里,倒是可以令朱粲实力大增。刘子秋不由点了点头,说道:“看来朱粲也不算太笨,他使了一招声东击西之计,以少量兵力东侵,却率主力北上。”
达愣抱拳说道:“回主公,据俘虏说,朱粲也有两个幕僚,一个是大隋著作佐郎陆从典,另一个是通事舍人颜愍楚。许多事情都是这两个人在背后出谋划策。”
刘子秋冷笑道:“如果不是有这些人助纣为虐,朱粲又怎么可能为祸至深!把这二人的名字记下,绝不轻饶!”
达愣应了一声诺,却又迟疑道:“启禀主公,朱粲进军南阳,却断了我军北返长安的道路,请主公定夺!”
刘子秋笑了笑,说道:“无妨,朱粲会声东击西,那咱们就给他来个釜底抽薪!传令三军,稍事休整,连夜出发,直取襄阳!”
高秀儿大惊失色,连声说道:“夫君,妾身听说襄阳城墙高池深,易守难攻,远非汉东可比。还望夫君三思。”
刘子秋看了一眼懵懵懂懂的儿子,伸手轻轻捂住他的耳朵,这才说道:“朱粲这个人我了解,他空有一身蛮力,却没有什么计谋,最擅长的就是四处迁移。每到一处,有粮食就吃粮食,粮食吃光了就吃人,人再吃光了,就迁移往下一个地方。如今,他既离开襄阳,肯定是襄阳没多少吃的了。而他也不可能在襄阳留下多少兵马,襄阳应该是一座空城。”
高秀儿倒是颇为相信刘子秋的话,只是达愣暗暗吃惊。他长期跟随在刘子秋身边,也经常听刘子秋谈论天下英雄,却从来没有听刘子秋提起过朱粲的名字。而现在,刘子秋竟然对朱粲的情况了如指掌,更让达愣佩服得五体投地,进一步认定他就是上天降下凡间的守护神了。
事实果然如刘子秋所料,当他率领大军赶到襄阳城时,那里已经是一座空城,城中的惨景令人不忍卒睹,简直就是人间地狱。除了坚固的城墙依然倔强在屹立在护城河后面,整个城中都被烧成了一片焦士,皑皑白骨随处可见。
刘子秋叹了口气,一面组织百姓掩埋尸骨,一面派人前往南阳打探朱粲的动向。
很快,消息便传了回来,朱粲已经率军将南阳城团团围住,不惜兵力,日夜攻打。朱粲军中已经没有余粮,在攻城大战中死去的双方将士,只要是掉落城下的,都被朱粲的士兵拖走当粮食吃掉了。正因为看到朱粲军队这种野蛮的举动,城头上的守军已经开始军心动摇,城破不过是迟早的事。
听到这等惨烈的消息,就连素来胆大的高秀儿也脸色苍白,握住刘子秋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刘子秋却是怒火中烧,大喝道:“来人!备马,抬刀!”
高秀儿大惊道:“夫君,听说朱粲手下有十万之众,你就带这些人如何打得过他们?”
“哈哈,哈哈……”刘子秋仰天笑,一时豪情万丈,大声说道,“贼兵虽众,其实首恶不过朱粲一人耳!放心吧,张翼德能在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我刘子秋绝不会输于他!只要擒住朱粲,余众不战自溃,何足道哉!”
刘子秋很清楚,除非河西军或者长山军有一路人马在此,否则单凭这些百姓组成的临时军队,根本不可能击败朱粲,每拖延一天,就不知道又要逝去多少生命。高秀儿说得不错,多行不义必遭天谴。在漠北草原,他造的杀戮太重,双手沾满了血腥。他现在只有通过解救更多的生灵,来洗刷自己身上的罪孽。
……
南阳城外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两天,城上的守军亲眼看到那些贼兵烧煮人肉,无人心惊胆战。南阳太守马元规甚至想要出城请降,只为能够保住他一家老小不被人吃掉。但又担心弄巧成拙,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这天天亮,城外又响了锣鼓声,这是朱粲贼军特有的进攻信号。朱粲根本不管什么闻鼓而进,闻金而退,他是逮到什么敲什么。城外乱哄哄的,有鼓声,有锣声,还有号角声,再加上各种乌七八糟的喊声,嘈杂难听,搞得城头上的守军也是人心惶惶。
但是被朱粲裹挟来的那些百姓却早已经麻木了,等待他们的命运不是吃人就是被吃。攻得下南阳城,他们就可以吃人,攻不下南阳城,他们就只能被吃掉。实际上,如果有粮食可吃,谁又愿意吃人?真正喜欢吃人的只有朱粲一个罢了,其他人都是被朱粲逼的。
听到这个嘈杂的声音,早已经麻木不仁的百姓们又扛起各种武器,冲向城头。
朱粲手举长槊,站在那面青色大旗下面,满面得意地等着前方的消息。像这样和攻城战,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就连襄阳那样的坚城,也只不过支撑了三天,守军的意志就完全垮掉了。南阳城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算不简单了。不过,朱粲相信,经过今天这一战,南阳城必克。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呐喊。朱粲扭头看时,只见一人一骑飞奔而来。马是黑的,人也是黑的,远远望去,就如一团黑色的旋风。马上之人手舞着陌刀,所过之处,无不披靡,正奔他这边过来。
原来,刘子秋赶到南阳城外时,朱粲已经发动了攻城的战斗。刘子秋先在南门转了一圈,抓了两名贼兵一问,方才知道朱粲在东门,赶紧打马又奔东门而来。
这些贼兵本来就是乌合之众,即使行军打仗也不按队伍,乱哄哄的,衣甲也是杂乱无章,根本分不清敌我。而且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南阳城上,谁也没有注意到单人独骑的刘子秋。刘子秋就这样毫无阻碍地顺利来到了东门。
东门外也是一样的情景,所不同的是多了一面青色大旗,旗下簇拥着一伙骑兵。刘子秋虽然不认识朱粲,但他也是身经百战,自然能够猜到朱粲就在那杆大旗下面,当即大吼一声,策马冲杀过来。
沿途的贼兵根本没想到有人会胆大到独闯千军万马,等他们明白过来,刘子秋距离那杆大旗只剩下五十步了。贼兵蜂拥过来,刀枪乱舞。怎奈刘子秋马疾人快刀如电,转眼间便斩杀数十人,离着大旗只有三十步了。
贼兵中也有人开始施放乱箭,但这些贼兵都是被裹挟的中原百姓,而不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他们虽然拥有了弓箭,却也只是勉强拉得开而已,更不要谈什么准头了。
刘子秋坐下这匹黑马虽然比不上天马雪豹,却也是万中选一的神驹,在人群中纵跃自如,那些羽箭纷纷落在它的后面。那些贼兵射刘子秋不成,反而误伤了不少自己人。
第48章 信佛
朱粲见来人离自己只有二十步了,非但没有慌张,反而欣喜若狂,连声吩咐左右道:“嘿嘿,这厮倒是胆大。快!抓活的,我要尝尝他的肉是什么滋味!”
这家伙不仅喜欢吃人肉,挑选卫士也很有特色,尽用些蠢笨粗大的莽汉。这些人不晓武艺,甚至不通骑术,唯一的长处就是力气大。得到朱粲的命令,这些莽汉各自驱动战马,向刘子秋冲了过来。
如果四五十匹马一股脑儿撞过来,刘子秋还真有些难办,至少他冲击的势头要大为削弱。但这些莽汉并不是策马撞来,而是在走马。一来双方距离已近,战马也奔驰不开。二来这些莽汉本来就不太会骑马,身躯又极其庞大,压得战马迈不动步子。
刘子秋的骑术是在草原上粹炼出来的,轻轻一提缰绳,那匹黑马竟似明了刘子秋的心意,在那四五十匹马当中左冲右突,竟奔到了那杆青色大旗下面。
朱粲目瞪口呆地看着刘子秋的表演,就如做梦一般。等他回过神,刘子秋已经勒马站在了他面前,而他左右再无一人护卫。朱粲原本也是个武勇之人,否则又如何镇得住这许多手下。震惊之余,他大喝一声,挥槊朝刘子秋击来。
刘子秋并不慌张,左手轻轻探出。他的动作看上去并不快,就这样慢吞吞地伸过来,偏偏朱粲使尽浑身解数却也避让不开,早被刘子秋一把抓住槊杆。
朱粲也以力大著称,见长槊被刘子秋抓住,便奋力向怀中拖去。哪知这杆长槊却如生了根一样,任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兀自纹丝不动。
那四十多个莽汉卫士见状又围了过来,刘子秋大喝一声,陌刀在身边划了个圆圈,一股凌厉的杀气荡过,那群莽汉只感到扑面的刺痛,手中的兵刃“叮叮当当”掉了一地,许多已经断成了两三截。那些莽汉再看刘子秋就像见了鬼一样,纷纷怪叫着四散逃去。
朱粲也是面色如土,却仍然死死地抓住槊杆。
刘子秋呵呵一笑:“这么想要,那就还给你吧。”
说完,刘子秋手一松。朱粲正抓住槊杆死命往回拖,刘子秋这一撒手来得太突然,他根本反应不过来,整个人向后仰倒,竟向马下栽去。
情急之间,朱粲手忙脚乱,长槊也抛弃不要了,只求能够抓住缰绳。因为他很清楚,在乱军之中如果摔下马去,即使不被敌人杀死,也很有可能被乱军踏成肉泥。
就在朱粲脑袋快要着地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形一滞,紧接着便腾空而起,又重重落下,吓得他下意识便闭上了眼睛。等他再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刘子秋牢牢按在马上,不由大骇,连声问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刘子秋冷笑道:“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果不赶紧让他们停下来,你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朱粲嘴角忽然浮现出奸滑的一笑:“你难道还想在千军万马当中从容退去?识时务的话立刻放了朱某,朱某可以和你共富贵!”
刘子秋暗运内力,放声大笑。笑声清晰地传扬开去,城上城下都听得清清楚楚,许多人都停滞了手里的动作。战场上突然宁静了下来,气氛诡异得让人压抑。
笑声中,刘子秋突然高喊道:“朱粲已经被刘某生擒!汝等弃械投降,刘某可赦免汝等无罪!刘某还可以拨给汝等粮食、土地,让汝等安然待到秋收!”
这些百姓之所以会被朱粲裹挟,一方面是害怕被朱粲吃掉,另一方面他们也确实饥饿难耐,走投无路了。谁又不想安心做个良民,人吃人的日子终究不堪回首。听了刘子秋的话,许多贼兵已经开始丢弃手中的兵器,甚至让开了一条通往城门的道路。
刘子秋一手提着陌刀,一手提着朱粲,策马来到城下,大声说道:“某乃大隋河西道总管刘子秋,朱粲已经被某生擒,还不速速打开城门!”
马元规在城上探出头来,拱手说道:“刘总管的大名在下略有耳闻。但刘总管远在西陲,壮士却一人至此,何以证明壮士的身份?请恕下官不敢开此城门。”
刘子秋哈哈一笑:“你既不敢开门,刘某自己上来便是!”
只见刘子秋忽然在马上长身而起,双脚在城墙上轻轻一点,几个起落以后已经到了城头,看得城上城下俱是目瞪口呆,谁也来不及做出反应。
刘子秋把朱粲往地上一丢,厉声喝道:“绑了!”
十几个守军士兵慌忙上前,将朱粲五花大绑捆了起来,倒像刘子秋真是他们的统领一样。
马元规呆了一呆,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见礼道:“壮士莫非真是总管大人?”
刘子秋笑道:“如假包换!”
经过西域和漠北两年多的淬炼,刘子秋自己都感到惊讶,他的内力比起过去更加突飞猛进了,尤其是对于精神力量的运用,好像有点无师自通的味道。刚才只是寥寥数语,就令城上城上十多万人的心态渐渐发生了变化。
其实,河西道总管的手还伸不到南阳来。但南阳历来富庶,商贾云集,身为南阳太守,马元规的日子自然过得潇洒。与此同时,他也时常可以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当然也听说过刘子秋的故事。
这样一个传奇人物就在眼前,马元规心中也是天人交战。南阳紧靠着河南郡,如果他站在刘子秋这边,势必会得罪李渊。而李渊大军的实力只怕要比朱粲强得多。但如果让他将单人匹马的刘子秋拿下,他又没有这个胆子。刚才刘子秋展露的实力是他亲眼所见,如果他眼中稍稍流露出一点对刘子秋不利的意思,恐怕先死的一定是他。
刘子秋似乎看透了马元规的心思,笑道:“马太守,刘某不会令你为难,只请你帮助刘某两件事。”
马元规皱着眉头,说道:“壮士请讲!”
直到现在,马元规仍然不肯承认刘子秋总管的身份。刘子秋也不和他计较,伸手朝着城下一指,说道:“第一件事,城外这些百姓都是被朱粲裹挟来的,不可令他们无辜丧命。请马太守调拨粮食以缓一时之急。马太守放心,也不需要太多的粮食,只要能够让他们坚持一月即可。”
南阳城中积粮如山,城外的乱民虽然多达十万有余,但却难不倒马元规,他迟疑了一下,反问道:“一月之后又当如何?”
刘子秋笑道:“一月之后,江南自有粮到!”
马元规点了点头:“好!这件事马某便依壮士,不知壮士所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第二件事,刘某要借道回转长安。刘某并不需要大人做什么,只是不可泄露刘某来此的消息!”
其实这才是真正难办的一件事。刘子秋单人独骑勇闯朱粲的十万大军,这样惊人的消息肯定会不胫而走,南阳城中也少不了有李渊的奸细,要想保守秘密何其之难。
马元规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方才说道:“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但我只能保证两天时间。两天以后,再想保守秘密,请恕马某无能为力!”
刘子秋哈哈大笑,把朱粲往马元规面前一推,说道:“有一天时间就足够了!多谢马大人相助,这件礼物就送予大人吧!刘某就此告辞,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刘子秋便纵身跃下城头,轻飘飘地落在马背上。城上城下十多万人看着刘子秋一人一马又绝尘而去,竟然好半天没有发出一点响动。
从那天起,南阳等地一直流传着一个黑衣骑士的传说。
……
十多里外,高秀儿抱着刘思根,焦急地看着南阳方向。当那匹黑马出现在视线里时,她再也按捺不住,流着泪飞奔过去。
刘子秋爱抚地帮女人擦去泪水,安慰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你看,我身上连一点血迹都没有沾上。我听你的话,可没敢大肆杀戮,你还不高兴吗?”
如果不是要拯救这十多万人的性命,刘子秋完全可以趁着南阳城破,朱粲率乱军在城中大肆抢掠的机会,悄悄从小路绕过去,他们来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退路。
高秀儿却将头深深埋在刘子秋的胸前:“我不仅不要你再造杀戮,还要你不再以身犯险。就算为了我和思根吧。”
刘子秋呵呵笑道:“我答应你,从此不再冒险。走,咱们回家吧!”
高秀儿当然不相信刘子秋的话,她跟刘子秋接触了这么久,又如何不知道刘子秋骨子里就是一个爱冒险的人。不过,刘子秋能做这样的表态,她还是满心欢喜,小声说道:“夫君,我还要和你共乘一马。”
刘子秋点了点头:“好,咱们走!”
他们两个一马当先,达愣带着数十人押着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紧随其后,渐渐拐入小路,隐于草莽之中。
高秀儿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刘子秋的手腕,忽然惊讶地问道:“夫君,你什么时候开始信佛了?”
第49章 忐忑之情
“信佛?”刘子秋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信佛。”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是一名战士,手上难免会沾上人命,又怎么可能去信佛呢?
高秀儿却盯着他的手腕:“那你怎么戴着一串佛珠?”
刘子秋低头一看,也吃了一惊。这串佛珠是在少林寺的时候,禅宗四祖道信送给他的,平时一直戴在手腕,也没有当着一回事。
这串佛珠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总之戴在他手腕上色泽越来越暗,和他黑色的衣甲放在一起,根本难以察觉。不要说高秀儿这两天没有发现,就连刘子秋也渐渐忽略了这串佛珠的存在。
然而,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串佛珠竟然闪闪发亮,而且那种神奇的光芒中竟然隐隐可见七色异彩。也正因为佛珠现出七彩,这才吸引了高秀儿的目光。
“我戴着玩的,不用管它。”刘子秋自己也不知道这串佛珠什么时候会产生这种变化的。不过他也听说过佛教中有这样一句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难道自己今天救了这些百姓而没有杀伤一条人命,就会有成佛的迹象了?
……
回程的路还算顺利,刘子秋和李渊的两路大军正在弘农展开恶战,淅阳郡境内的驻军都被李渊抽调去了前线,而上洛郡临近长安,过去就在杨玄感的控制之下,现在早就归了刘子秋掌控。当刘子秋到达上洛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
上洛太守李正也是陇西李家的外围子弟,只是和李家的关系并不紧密,这才被刘子秋委派到了上洛这个重要的所在。世家的力量早就渗透到了社会的角角落落,除非发生一次大变革,否则刘子秋就不可能完全摒弃世家的影响。重用世家的外围子弟,实际上也是刘子秋的一种平衡之道。
李正将刘子秋迎进大堂,拱手说道:“主公擒住了李渊的儿子,何不派人将消息透露出来,逼李渊就范?”
刘子秋摇了摇头,说道:“李渊是做大事的人,又岂会在乎一子?再说了,刘某行事当光明磊落,又怎会拿李渊的家人做要挟?等着吧,虽然刘某不在前线,但刘某相信,文昊他们不会令刘某失望的。”
话音未落,就见门外有一名驿卒飞奔进来,大声说道:“恭喜主公,贺喜主公,弘农大捷!”
刘子秋大喜道:“战况如何?”
那名驿卒连忙从身上解下一件红色的加急文书双手呈到刘子秋面前。刘子秋拆开一看,原来在一天前,文昊就大破李渊军的主力,斩敌五万余级,前锋已经攻占了渑池和宜阳二县,离洛阳西郊不过数十里的距离。
李正也欣喜道:“主公何不下令趁胜追击,直取洛阳?”
刘子秋摇了摇头,说道:“杨广修建洛阳,所费不知枚几,刘某又怎能忍心让它毁于战火?传刘某将令,三军暂且按兵不动,刘某自有计较。”又拿出一张纸来,说道:“李大人,立即派人,替刘某去抓几副药来。”
……
洛阳城中,得知弘农兵败的消息,李渊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乱转。这一仗,他不仅损失了十万精锐,就连他最信任的侄子李孝恭也丧命乱军之中。这个打击对李渊是巨大的,再加上东边攻占荥阳的瓦岗军气势也日益嚣张,几乎一夜之间,李渊的头发居然白了一半。
不过,李渊还在等,他还有一线翻盘的希望,那就是派往江南的李世民和长孙无忌。
前些天他得到消息,占据汝南、淮安一带的长山军忽然停止了北上的行动,同时加强了各个路口的盘查。这就说明一个问题,李世民他们已经在江南得手了。
为了保证李世民他们能够安全回来,李渊甚至在兵力已经捉襟见肘的情况下,仍然派出一支精兵前往接应,足见李渊对这件事寄予了重望。
等待的日子总是分外煎熬,李世民一行还没有踪影,却传来长山军开始北上的消息。长山军的动作很快,短短三天就深入颍川郡境内,连克扶沟、郾城、北舞三县,前锋已经直抵颍川城下。
此刻洛阳西边的弘农已经被河西军攻陷,河西军的前锋甚至攻占了渑池、宜阳,那已经属于河南郡管辖范围了,洛阳西边已经是门户大开。
在洛阳的东边,翟让的瓦岗军攻取了荥阳,把李渊的军马完全堵在汜水关内。特别是在翟让击败了张须陀,收降了秦叔宝、罗士信以后,实力大增,即使没有河西军的牵制,李渊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击败瓦岗军。
洛阳东西两面同时告急,而颍川不仅是洛阳南边的门户,更关系到洛阳的钱粮供应。更要命的是,长山军突然大举北侵,意味着一个不好的消息,李世民恐怕已经失手了。
李渊并不肯认输,仍旧心存侥幸,一面派李建成率军增援颍川,一面四处散播刘子秋的妻儿被擒的消息,以惑乱对方的军心。然而只过了一天,李渊的希望就破灭了。
这一天,长孙无忌忽然出现在了唐王府。
长孙无忌因为水土不服,重病不起。成了刘子秋的俘虏以后,高秀儿亲自为他把了脉,开出方剂。经过十天的调养,长孙无忌渐渐恢复了过来。长孙无忌心中有愧,几次提出要见刘子秋一面,都遭到了拒绝。直到两天前,刘子秋突然放了他,并让他带一封信给李渊。
这是一封最后通牒,如果三天之内,李渊再不投降的话,刘子秋就会从西边和南边,同时对洛阳发起总攻。更要命的是,长孙无忌归来的同时也带来了李世民被擒的消息,李渊的最后一线希望彻底破灭了。
李渊环顾左右,长叹一声,说道:“李某已经无力回天,诸位还是另寻高就吧。”
刘文静拍着胸脯说道:“王爷麾下还有十万精兵,再尽散洛阳宫、上林西苑之财,招聚义士,尚可一战!何出此言!”
裴寂却摇头说道:“刘子秋想要逼王爷投降,那也要看他肯开出什么条件。如果他肯保王爷和我等众人荣华富贵则罢,否则,定当与之决一死战!”
李渊沉吟道:“诸位言之有理。不错,李某也可以提出条件。保住诸位的前程,保住李某的爵位,就看他刘子秋肯不肯答应。只是不知道何人愿意出使弘农?”
此时,刘子秋已经押着李世民转到了弘农,长孙无忌就是从弘农被放回来的。也正因为如此,李渊才会倍感压力。
刘文静想了想,笑道:“若论信使,有一个人正合适。”
李渊连声问道:“谁?”
刘文静挤出三个字来:“虞世基!”
虞世基上次被刘子秋派来出使洛阳,结果被扣了下来。而主动请缨出使长安的虞世南,却已经被刘子秋委以重任,彻底倒向了刘子秋。因此虞世基在洛阳的日子更加难熬,直接被李渊投进了大牢,也算是受了虞世南的拖累。
李渊不由皱起了眉头,说道:“只怕虞世基不肯尽力。”
裴寂连忙拱手说道:“王爷,属下愿意和虞世基同往!”
李渊对裴寂还是非常信任的,点了点头,说道:“裴大人此去当小心从事,若见事不可为,当设法全身而退。”
裴寂躬身道:“请王爷放心,属下定当不辱使命!”
……
弘农位于两京之间,地理位置十分独特,比起其他的普通郡县也要繁华得多。在弘农,最有名的世家大族莫过于杨家,历史上最著名的杨贵妃杨玉环就出在这个家族,当然,那是上百年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的杨家也很富庶,虽然比不上陇西李家,但多年的积累,杨家那座大宅院也是颇具规模。刘子秋来到弘农以后,便住到了杨家大宅之中。过了数日,又有一大队人马从长安过来,也住进了杨家大院,整个杨家顿时空前热闹起来。
这后来的那队人以女眷为主,有刘子秋的两个女人穆朵丽和林巧儿以及穆朵丽训练的那支女卫,也有众文武的家眷。不过,樊梨花刚刚为文昊生下一个儿子,正留在长安坐月子,没能过来。
另外,萧皇后、杨侑、杨倓、小公主和薛冶儿也夹在这队人马当中。只是为了安全起见,刘子秋没有公开她们的身份罢了。
关于穆朵丽、林巧儿以及拓跋千玉的事情,刘子秋都已经告诉了高秀儿,并没有丝毫隐瞒。当然,刘子秋心里还是有些愧疚,毕竟他在**上已经出轨,而且一下子就出轨了两个。至于拓跋千玉,恐怕在精神上也算是出轨了。好在高秀儿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快。
不管怎么说,高秀儿大妇的地位是无可动摇的。这个年代,大妇的地位极高,和家主一样,对家中的婢妾奴隶都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如果高秀儿心怀嫉妒,林巧儿和穆朵丽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尽管林巧儿和穆朵丽的年纪长于高秀儿,前来拜见的时候,那股忐忑之情溢于言表。
第50章 真相
高秀儿虽然是庶出,但也是名门之后,将门之女。在刘子秋从军西征的这段日子里,她更是担起了长山村领导者的角色,待人接物,气度从容,自有一股大家风范。
林巧儿本是一介民女,经历坎坷,身份卑微。穆朵丽是突厥俘虏,与战利品无异。这二人虽然也有绝色容颜,但在高秀儿面前未免畏手畏脚,一下子就给比了下去。
高秀儿看到她们的表现便笑了起来,说道:“这段时间做姐姐的不在夫君身边,倒叫二位妹妹受累了。”
穆朵丽虽然也学过汉话,但却不是十分明白其中的奥妙,心里便嘀咕了起来,那样的累多受一些才好呢。林巧儿却不敢大意,慌忙说道:“姐姐说哪里话,这都是妹妹们份所当为。”
别看她们两个年龄都比高秀儿大,此刻却也不得不叫高秀儿一声姐姐,不敢有丝毫僭越。
高秀儿拉起她们两个的手,说道:“今天咱们姐妹既然相遇,也算是缘分,希望今后大家一起同心辅佐夫君便是。”
听了这句话,林巧儿便知道高秀儿已经答应接纳她们两个人,不由松了口气,连忙说道:“多谢姐姐。”
穆朵丽也回过神来,“啊”了一声,说道:“姐姐,小妹特意给你备了一件礼物,刚才心里紧张,一时竟忘记取了。请姐姐稍候,待小妹去取了来。”
高秀儿却拉着她的手不放,说道:“你我姐妹何须客套。姐姐也不在意什么礼物,你我且坐下来说几句闲话吧。”
穆朵丽笑道:“姐姐有所不知,北地不比江南,所以小妹亲手猎了一只雪狐,给姐姐做了一条领子,冬天的时候也好遮下寒气。那条雪狐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色,甚是难得,配上姐姐这身如玉的肌肤,那是再好不过了。”
这番话穆朵丽不知道在心里酝酿了多久,才说得这么流利。她却不知道,高秀儿打小也是在北方长大的。
自从起获了南陈遗留下来价值连城的宝藏以后,高秀儿的眼界自然也就宽了,哪里还会在乎一件狐皮。不过,穆朵丽能够有这份心,高秀儿还是十分满意的,不由笑了起来,轻轻拍着穆朵丽的手,说道:“早听夫君说过,妹妹射得一手好弓箭,什么让我这个做姐姐的欣赏一下才好。”
林巧儿的神色却有些黯然起来,她本来就半奴半婢的身份,就算有几件拿得出手的饰物,也是刘子秋送给她的,又怎么能够再转赠给高秀儿呢。可她又没有穆朵丽的箭术,可以去猎个什么狐皮、鹿皮来。林巧儿两手空空,站在这里便有几分尴尬。
“妈妈,抱。妈妈,抱。”就在这时,一个小男孩从后面蹒跚走了过来。两个侍女神情紧张地护在左右,生怕孩子一不小心摔倒了。
看到孩子,高秀儿脸上便现出慈祥之色,张开双臂:“思根乖,来,妈妈抱。”
刘思根的脚步忽然加快了,还没跑到高秀儿面前,便“扑通”一声摔倒了,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两个侍女吓了一跳,双跪倒在地,叩首道:“夫人,饶命啊!”
林巧儿见那两名侍女不先去扶孩子,反而先跪地讨饶,心头不由一紧,连忙走上前去,想要把刘思根扶起来。
却听高秀儿说道:“巧儿妹妹,不要管他。他是小小男子汉,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让他自己来。”又对那两个侍女说道:“我这里没有杨家那么多规矩,只要不作奸犯科就行。你们不必害怕,也都起来吧。”
这两个侍女都是从杨家借过来的,杨家家法甚严,出了这样的事情,轻则杖责,重则处死,因此她们才吓得连扶孩子起来都忘了。却没想到高秀儿语气温和,连一丝愠色都看不出来。
林巧儿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高秀儿,不由松了口气,再看那孩子,果然自己爬了起来,又摇摇晃晃走向高秀儿,一头扑进高秀儿怀里,却已经没有了眼泪,咧着嘴笑得正欢。
穆朵丽是在草原上长大的,性情豪放,倒也没在意这些细节,只是看着如粉团儿一样的刘思根,满脸的羡慕:“瞧这孩子,眼睛、鼻子多像老爷啊,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此时,刘子秋就躲在屋外偷听。他一直有些担心这三个女人见了面,会不会争风吃醋,闹得鸡飞狗跳,那就家宅不宁了。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三个女人在一起相处和谐得很。大概这个年代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事,她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吧。
听到她们谈笑风生,刘子秋便放下心来,正准备离去,就又听到穆朵丽谈论刘思根相貌。其实在刘子秋心里,这孩子更像高秀儿一些。可是听了穆朵丽的话,仔细一想,眼睛、鼻子还真有点自己的影子。难道这孩子真是自己的?可当初明明给她喝了断产方,这又是怎么回事?
正在刘子秋满腹狐疑的时候,便听林巧儿叹了口气,说道:“多漂亮的孩子,其实奴家也想替阿郎生一个,只是这肚子总不争气。”
穆朵丽深有同感:“是啊,我这肚子怎么也总没动静呢。”
高秀儿看了她们一眼,便笑了起来:“看两位妹妹的身子,应该是好生养的,又何必急在一时。”
林巧儿却暗暗叹了口气。母以子贵。她出身卑微,又自感身子脏了些,总觉得要替刘子秋生个儿子,才能保住地位。
穆朵丽却没她想得那么远,脱口说道:“谁说不是呢,我以前生儿生女也没觉得有多难。老爷也答应我给他生个孩子,还为我配了一副药,说是喝下去容易怀上。可就是没有用处,难道是我到了中原,水土不服。”
刘子秋在后面听了,不由暗暗叫苦。这穆朵丽口无遮拦,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啊。他给穆朵丽喝的哪是什么容易怀上孩子的药,分明就是断产方。
这个年代并不需要实行计划生育,让女人们为自己多生几双儿女,刘子秋当然愿意了,而且林巧儿、穆朵丽都是比较成熟的妇人,并不用担心会伤害到她们的身体。只是刘子秋受过多年的训练,虽然也喜欢冒险,但处理事情自有他理智的一面。
刘子秋是要做大事的人,总有一天他要登上权力的巅峰,而他所取得的一切,也必将一代一代传承下去。自古以来讲究立嫡立长,如果嫡子不是长子,在传位的时候就有可能成为**的根源。
不过,权力对人的吸引力太大,即使如杨广、杨勇一母同胞之间也免不了自相残杀。刘子秋所能做的,只是尽量防患于未然。他并不知道高秀儿已经为他生了一个儿子,而一心想着必须等高秀儿生下孩子以后,才让其他女人怀上孩子。所以刘子秋才给林巧儿和穆朵丽都喝了断产方。当然,现在天下大乱,刘子秋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生于乱世。
高秀儿却隐隐猜到了什么,皱着眉头说道:“下次夫君再给你们配药的时候拿给姐姐看看,姐姐的医术比夫君不差。待姐姐给你们在方子上再增减几味,保你们称心如意。”
这两年,高秀儿闲着无事便潜心钻研医术,医术比起刘子秋不知道高明多少了。但她却恪守着男尊女卑的规矩,不肯显露出自己强过刘子秋。
即便如此,高秀儿心里仍然满是疑问。她可以断定,刘子秋一定给林巧儿和穆朵丽服食了断产方。难道刘子秋不喜欢孩子?可是刘子秋对待刘思根分明很是疼爱啊。
刘子秋心里却大吃一惊,难道高秀儿早就知道破解断产方的办法?那么说,刘思根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想到自己曾经怀疑过高秀儿,刘子秋便有些愧疚。幸好他及时做出了接受高秀儿生了个孩子的现实,否则他如果当面质问起来,那将来又该如何面对母子二人?
整件事有点扑朔迷离,刘子秋一时也难以决断,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正在这时,屋子里又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奴婢见过夫人。娘娘得知夫人从江南而来,特设酒宴为夫人接风洗尘,命奴婢前来相邀。”
高秀儿微微一怔:“娘娘?什么娘娘?”
林巧儿赶紧解释道:“姐姐,是先帝杨广的皇后萧娘娘。她是和妹妹们一起来到弘农的,也住在杨家这所大宅子里。”
每个世家都少不了一座大宅子,弘农杨家也不例外。虽说跟杨家借了这座宅子,还借用了一些侍女,但刘子秋并不霸道,仍然遵循着客随主便的原则。只告诉杨家他们今天来了多少多少人,至于如何安排住处,全凭杨家做主。高秀儿虽然是刘子秋的正妻,却也没有过问。
萧皇后等人的身份,刘子秋并没有透露给杨家的人。不过林巧儿和穆朵丽都是清楚的,只是瞒过了高秀儿。
第51章 平反追封
其他事情,刘子秋都告诉了高秀儿,唯独隐瞒了萧皇后来到弘农的事情,这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杨广和高秀儿有杀父之仇,高秀儿儿潜进西苑,就是为了行刺杨广。
现在,杨广虽然死了,但他的两上孙子杨侑、杨倓还在。高秀儿见到萧皇后她们以后,会不会突然失去理智,刘子秋不敢确定,毕竟仇恨往往会使一个人变得疯狂。他只能把这件事先隐瞒下来,等将来到了洛阳再找机会和她说明了。
但高秀儿来到弘农的消息却传到了萧皇后的耳朵里。
一直以来,萧皇后的行动都是相对自由的,而且林巧儿几乎每天都会前去给她请安,但今天林巧儿却没有出现。处于萧皇后现在这样的尴尬境地,自然十分敏感,免不了就要派人打听一下,林巧儿为什么没有来看她,是不是刘子秋觉得大局已定,要对她们祖孙不利了。
打听来的结果让萧皇后很是意外,居然是刘子秋的夫人从江南来到了弘农。萧皇后已经知道,当年刘子秋强闯宫苑就是为了营救那位夫人,不由很是好奇。而且她现在的境况,也确实需要和刘子秋的夫人搞好关系,于是便派人相邀。
高秀儿听说是萧皇后相请,也很是诧异,连忙说道:“既然娘娘在此,民妇该当请安才是。二位妹妹就与我同去吧。”
刘子秋听说林巧儿和穆朵丽也会跟着高秀儿一起去,倒是稍稍放下些心思。穆朵丽的武艺他清楚,两个高秀儿摆在一起也不是穆朵丽的对手。而且穆朵丽很清楚萧皇后对他和重要性,想必即使高秀儿突生杀心,穆朵丽也会及时阻止的。
……
她们的住处其实都在杨家后宅,只是分别在不同的园子里罢了。高秀儿、林巧儿和穆朵丽都是不那种娇生惯养的女人,这么点路也不用车马,直接走了过去。不过杨家的后宅早已经腾空了,只留下了一些侍女,这三个风格各异的绝对女人走过,倒也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听说刘夫人到了,萧皇后亲自迎了出来。
三年前在上林西苑,高秀儿曾经见过萧皇后一面。将近三年过去了,萧皇后也经历了这许多磨难,但面貌仍然和三年前一模一样,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令高秀儿大为惊叹。
看到高秀儿,萧皇后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刘夫人,哀家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不等高秀儿回答,萧皇后已经笑了起来,又说道:“哀家想起来了,你是绮阴院的美人石慧娘。当时二位陈娘娘要推举你绮阴院的主事夫人,可惜你却一无所长,错过了。”
当年西苑刺驾的事情对外虽然封锁了消息,但萧皇后却是一清二楚的,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就是石慧娘?而且刘子秋早就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并且告诉过她石慧娘就是高秀儿。
萧皇后故意这样说,只是为了拉近和高秀儿的关系。没有办法,她虽然贵为太皇太后,其中的悲苦却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们祖孙现在都是仰别人鼻息求生。和高秀儿搞好关系,她们才能够活得更长久更舒服一些。
高秀儿果然被萧皇后“惊人”的记忆力吓了一跳:“娘娘记得不错,只是奴家不叫石慧娘。奴家姓高,奴家的父亲便是昔日的大将军高颎!”
听到这个消息,萧皇后才真正感到意外,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赶紧收敛心神,故作沉痛地说道:“高大人忠君为国,可惜为小人所害。先帝也是受奸邪蒙蔽,才错杀了好人。可惜,先帝生前曾打算给高大人追加封号,却……唉……”
这当然是假话,以杨广的性格,又怎么肯自己认错?如果高秀儿在西苑的时候能得杨广宠幸,说不定杨广一高兴,还会给高颎平反,就如他对待萧铣一样。但那也只是杨广的恩赐,绝对不会是认错。
不过,处在萧皇后现在的境地,她也只能违心地撒谎。无他,只为讨高秀儿的欢心罢了。萧皇后本来就是个胆小怕死之人,为了活命,她不惜委身于宇文化及,现在只是让她说几句谎话哄高秀儿开心,自然不在话下。
高秀儿并不是三岁孩童,哪里能够不明白萧皇后的意思。但在她内心,和男尊女卑的思想一样,君权至上的观念同样深入骨髓。
既然萧皇后已经这样说了,高秀儿也就不再否认,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娘娘说先帝早有此意,就请娘娘降旨,替我爹正名吧。”
亲眼目睹李玄霸被天雷劈中,这对高秀儿的触动很大。古人本就迷信,高秀儿也不例外,她更相信积德行善比报仇雪恨来得更加重要。虽然她恨杨广,但杨广已经死了,她总不能拿杨广遗留下来的孤儿寡母报仇吧?所以在高秀儿内心,她已经想开了,只要萧皇后肯帮高颎正名,这段仇恨就一笔勾销吧。
“哀家记得高大人曾经受封齐国公。哀家这便降旨,追授高大人为南齐忠烈王吧。”萧皇后倒是看得很开,她要讨好高秀儿,帮高颎正名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而且高颎子孙都已经死于非命,就算追封他为王也没有什么影响。再说了,这天下将来肯定是刘子秋的,到时候刘子秋少不得也要帮高颎正名,倒不如她来做个顺水人情。
高秀儿没想到萧皇后会直接追封高颎为王,倒是大感意外,连声说道:“多谢娘娘。”
萧皇后见了高秀儿的反应,便知道自己孤儿寡母算是逃过了这一劫,赶紧说道:“夫人,咱们不要光顾着在外面说话,快里面请。哀家设下酒宴为夫人洗尘。”
高秀儿连称不敢,但还是跟着萧皇后进了那间大屋。
屋里,一大群宫女太监正在忙碌着。这些人从陇西宫的时候就侍候着萧皇后,估计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将继续呆在萧皇后身边。只是现在萧皇后地位不高,他们也抬不起头来,看到高秀儿等人自是一脸的谦卑。唯有一个背插双剑的俏丽女子面色忧郁,怏怏寡欢。
高秀儿看了那女子一眼,忽然惊喜道:“咦,这不是冶儿妹妹吗?怎么,不认识我了?”
薛冶儿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弯腰道了个万福:“薛冶儿见过夫人,夫人万安。”
高秀儿将薛冶儿拉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两眼,说道:“数年不见,妹妹还是如此漂亮,只是略显消瘦了些。当年我从西苑逃走,恐怕妹妹也受了不少连累。今天难得在此遇见妹妹,以后还要常走动走动,莫要生分了。”
萧皇后知道薛冶儿认识高秀儿,却没想到两人的感情似乎特别好,不由笑了起来:“冶儿,在刘大人的范围内,哀家这里安全得很,也不需要你一天到晚跟在哀家身边,以后你多陪陪夫人便是。”
“奴婢遵旨。”萧皇后说的话也是金科玉律,薛冶儿连忙施了一礼,却看不出有多少兴奋。
不过,萧皇后安排的这顿饭还是非常丰盛。她虽然失去了权势,但刘子秋对她供给却没有丝毫稍缺。每月用在萧皇后这边的花费比刘子秋不知道要多出多少倍。服侍萧皇后的这些人本来就是宫里的,衣食住行都是但求奢华。
高秀儿在长山村也是节俭惯了,全她毕竟在西苑生活了一段时间,对这一切并不陌生,倒也泰然受之。因为薛冶儿和高秀儿是旧识,萧皇后并没有让她在一旁伺候,也让她坐了下来,再加上林巧儿和穆朵丽,五个女人坐在一起,这顿饭的气氛倒也不错。
……
虽说萧皇后基本上是自由的,但刘子秋也不可能不在她身边安排耳目,高秀儿和萧皇后会面的情况很快便报到了刘子秋这里。听说她们这次见面还比较愉快,刘子秋放下心来。
又听说萧皇后答应给高颎平反封王,刘子秋又觉得自己这个做女婿的似乎有些不称职,正盘算着是不是要给高颎平反的事大肆操办一场,就见吉仁泰走了进来,大声说道:“启禀主公,李家来人了!”
在长安一战中,吉仁泰被杨玄感刺成重伤,差点丢了性命,现在都没有痊愈。刘子秋本来想让他再休息一段时间,但吉仁泰坐不住,非要跟在刘子秋身边。刘子秋拗不过他,只好让他做些通禀消息的事情。
听说李家来人了,刘子秋不禁有些恼怒。这李长山兄弟也一大把年纪了,难道还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从陇西跟到长安,又从长安跟到弘农,真要不达目的不罢休?
刘子秋不由沉下脸来,挥了挥手,说道:“告诉那两位老先生,刘某公务繁忙,没时间见他们。让他们从哪来,回哪去吧。”
吉仁泰却咧了咧嘴,说道:“回主公,来的不是两位老先生。”
刘子秋奇怪道:“那来的是谁?”
李长山兄弟他都不肯见,其他人来了又有什么用?
吉仁泰拱手说道:“是李家大小姐。”
第52章 无条件投降
“美人计?”刘子秋不由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李家还在用这种老掉牙的套路。刘某的夫人刚刚来到这里,他们却打错了算盘。告诉她,刘某很忙,没空见她!”
吉仁泰脸上的神色却古怪起来,小心翼翼地说道:“回主公,那位李家大小姐并非来拜见主公的,而是求见夫人。”
刘子秋微微一愣:“她要见夫人做什么?”
吉仁泰低头说道:“属下不知。属下是来请示主公,要不要替她通禀。”
刘子秋沉吟道:“她来求见夫人,刘某倒不便阻止了。这样吧,你派人去给夫人说一声,看看夫人的意思吧。”
此时,高秀儿刚刚从萧皇后那里回来,听说有位来自陇西李家的小姐前来求见,不由沉默起来。拓跋千玉的事情,她已经听刘子秋说过了,却从来没听说还有什么李家小姐。
陇西李家的名头很响,高秀儿是知道的。如果和陇西李家搞好关系,对刘子秋的大业肯定也很有帮助。只是刘子秋欠的情债太多,谢家那位小姐还呆在庵堂里至今不肯出来呢,怎么又招惹了一个李家小姐。
不管怎么说,人家既然找上门来了,避而不见总不是个事。高秀儿沉思片刻,说道:“那就请她进来吧。”
李明月听说夫人答应接见她,不由满心欢喜。
女人的心思真的很奇怪,她原先根本看不上刘子秋,对李长风想把她许给刘子秋作妾很是不满。结果刘子秋居然对她不理不睬,李明月心里就有些不平。听说刘子秋的夫人到了弘农,李明月便巴巴地赶了过来,想要看看刘子秋的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然让刘子秋对她视而不见。
她今天过来的时候,刻意打扮了一番,华丽又不失清雅,尽显世家女儿的风范。走在杨家的后宅,心中还颇为自得。再往里便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院子里,三个风姿绰约的年少妇人正在逗弄着一个孩子。
李明月认识其中两个,一个是林巧儿,据说是出身卑贱的奴隶,另一个是穆朵丽,好像是来自突厥的战俘。这两个少妇虽然是刘子秋的女人,但李明月自视出身世家名门,从来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
坐在正中间的那个女人却让李明月眼前一亮。李明月对自己的容貌颇有信心,但见了这位妇人以后,也感到逊了三分。当然,李家大小姐的骄傲是不能丢的,她只是稍稍迟疑,就重新挺起了胸脯。
高秀儿松开刘思根的小手,满脸微笑地看着李明月:“这位便是李家大小姐吧?来人,给大小姐看茶。不知道大小姐见我何事?”
李明月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只是虚荣心作祟,想要和高秀儿比一比。现在看到高秀儿举止从容人,她反而有些不淡定,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林巧儿端了一杯香茗奉到她面前。
身为世家小姐,李明月也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子,看到那杯香茗,忽然有了主意,笑着说道:“民女李明月见过夫人。昔日在陇西的时候,刘大人曾经教过民女一种泡茶的新法。不过,听刘大人讲,他的茶道也是从一位江南女子那里学来的。今天听说夫人从江南来此,民女便巴巴地赶过来,想要向夫人讨教一二,还望夫人不吝赐教。”
这种茶道在江南已经颇为流行,但别人不清楚,高秀儿却心知肚明,这种茶道分明是刘子秋捣鼓出来的。当然,谢家的那位小姐在见到刘子秋之前也已经窥到了一点皮毛,在刘子秋的指点下,谢家小姐的茶艺突飞猛进,可以当之无愧地称为江南茶道第一人。
李明月想学茶道,高秀儿可以理解,但刘子秋为什么要提江南女子,莫非刘子秋心里还念念不忘谢家小姐?
疑问在高秀儿心中只是一闪而过,她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笑着摆了摆手,说道:“饮茶之道,我也只是略知一二。江南倒是有一人精于此道,可惜连我也难见她一面。”
李家在江南也有生意,自然知道江南是刘子秋的根基之地,刘子秋的势力在江南不作第二人想,就连根深蒂固的江南谢家现在也要仰仗刘子秋的保护。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刘子秋的夫人也难见上一面的人,李明月实在匪夷所思。
高秀儿却很平淡地指了指身边的一张胡凳:“明月,来这边坐,咱们叙叙闲话。”
世家大族等级森严,即使如李明月这般得长辈宠爱的女儿,也必须遵守一定的规矩,而不敢有丝毫逾越。现在这个院子里,高秀儿是正妻,林巧儿、穆朵丽只是婢妾,却看不出来她们之间有什么隔阂,有的只是一种和睦相处的温情。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李明月过去从来没有经历过,她很是好奇,忍不住便坐到了高秀儿身边。
……
听说李明月进了后宅很长时间都没有出来,刘子秋非常奇怪,他知道这位李家大小姐,有时候脾气还是不小的。但他已经没时间过问李大小姐空间在后宅做什么,因为李渊终于从洛阳派了人来。
来的是老熟人。虞世基见到刘子秋便拜伏在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主公,属下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主公了。”
刘子秋朝虞世南使了个眼色:“虞大人,快把你兄长扶起来吧。”
刘子秋知道这对兄弟不太和睦,但终究是亲兄弟,所以给他们创造一些多亲近亲近的机会。
虞世基当然不会真等他兄弟来扶,已经主动从地上爬了起来,哽咽道:“李渊无端扣押属下,还请主公替属下作主!”
刘子秋笑着摆了摆手:“此番出使洛阳,让虞大人受惊了。不过,虞大人的任务还算完成得不错,刘某素来赏罚分明。来人,赐虞世基良田五十顷,白银五百两。”
虞世基大喜,连连叩谢:“启禀主公,属下有要事禀报!”
刘子秋笑道:“这里都是自己人,你直说无妨!”
在这座大厅里的众文武听了刘子秋的话,自然满心欢喜,这也算是一种笼络人心的手段,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却屡试不爽。
虞世基迟疑了一下,说道:“主公可曾听说过裴寂?”
刘子秋点了点头,说道:“他是李渊的帮凶。”
虞世基慌忙说道:“裴寂此次奉李渊之命与属下同来弘农,无非是为了监视属下,刺探消息。不过,在来的路上,裴寂亲口对属下明言,他愿意弃暗投明!”
裴寂这个人刘子秋知道,他是大唐的开国元勋,在史书上还有过这样记载,说他和李世民合谋,骗李渊睡了杨广的女人,这才逼得李渊不得不起兵。
当然,这种事情刘子秋是不相信的。毕竟后来的史书是在唐朝编纂而成,这样写,既突出了李世民的英明,又减轻了李渊的罪责。事实上,刘子秋一直认为李渊本身就是一个有野心而又非常好色的人。
取隋而代之,是李渊很早就有的梦想,否则杨广也不会对他猜忌日重,把他从地方长官调入京中任个副职。另一方面,看看李渊有多少个老婆,生了多少个儿女,就知道他在女色方面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不过,裴寂既然能够位列大唐开国元勋,说明他的能力不成问题。不管他是真投降还是假投降,刘子秋还是打算见一见他,不由摆了摆手,说道:“哦,既然裴大人愿意弃暗投明,刘某求之不得。来人,传他进来吧。”
得到刘子秋的召唤,裴寂快步走入厅堂,拱手施礼道:“下官裴寂拜见总管大人!”
刘子秋细看此人,年未四旬,生得眉清目秀、气宇轩昂,倒是一表人材,不由点了点头:“裴大人,李渊究竟肯不肯投降,想必你已经心中有数了吧。”
裴寂笑道:“只要刘大人答应他提出的条件,他自然是肯降的。”
刘子秋将李渊派虞世基携来的书信掷于地上,哈哈大笑道:“按照这样的条件,看来刘某只能探戈直取洛阳了。”
裴寂拱了拱手,说道:“下官相信凭大人的实力,要取洛阳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是,如果能不费一兵一卒,岂不更好?李大人确实是漫天要价,刘大人完全可以坐地还钱嘛。”
刘子秋点了点头,说道:“好个坐地还钱,依裴大人的意思,刘某该当如何坐地还钱?”
裴寂笑道:“事到如今,李大人的意思也只不过想保个衣食无忧罢了。”
这便是李渊谈判的底线了。裴寂肯把李渊的底线透露给刘子秋,尽显归顺的诚意。
文昊却大怒道:“李渊那厮派他的儿子偷袭江南,想要对我家主母和少主不利!是可忍孰不可忍!李渊若是不肯投降,文某便宰了他儿子祭旗!还想保什么衣食无忧!”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裴大人,你回去告诉李渊,他必须无条件投降!至于其他的事情,刘某自会秉公处置!”
第53章 排名
裴寂是个孤儿,全靠几个哥哥把他抚养成人。他十四岁就当了主薄,能够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十分不易。正因为如此,裴寂才更加不想失去他如今的地位。
当天下大乱,许多人还懵懵懂懂的时候,裴寂就开始另寻出路了,李渊就是他特别看好的一方势力。但是谁又能够想到,只不过短短一年的功夫,刘子秋便异军突起,而李渊已经岌岌可危了。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仕,裴寂并不是个愚忠之人,也不愿意在同一棵树上吊死。所以,李渊究竟投不投降,以什么方式投降,裴寂并不是真的关心,他所关心的是,刘子秋今后会如何对待自己。
却听刘子秋继续说道:“刘某已经请太皇太后降下懿旨,所有追随李渊的文武官吏将佐军士,只要他们放弃抵抗,对他们从前的罪过都既往不咎!凡有功之臣,还当另有封赏。”
裴寂心头一动,拱手道:“敢问刘大人,何为有功之臣?”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似裴大人这样主动弃暗投明者,便是有功之臣。其余众人,只要能维护各地的秩序,保百姓一方安宁,亦可算作有功之臣。”
裴寂皱了皱眉头,说道:“如果李渊在不损洛阳城一草一木的情况下向大人无条件投降,那他算不算有功之臣?”
刘子秋颔首道:“自然也可以算得。”
裴寂若有所悟,躬身道:“下官有把握说服李渊了。”
刘子秋脸色却凝重起来,说道:“裴大人不必勉强,要注意自身安危,刘某还等着在洛阳城与裴大人把酒言欢呢。无论李渊愿不愿意无条件投降,两天以后,刘某的大军都会直指洛阳西郊!”
裴寂慌忙说道:“事不宜迟,下官就请告退!”
刘子秋笑着挥了挥手,说道:“刘某刚刚下令攻打颍川城,等裴大人回到洛阳的时候,大军攻克颍川的消息应该也已经传到了李渊面前。想必裴大人也应该更有底气了吧!”
从弘农回到洛阳也不过一天的路程,裴寂现在出发,明天就可以回到洛阳。也就是说,刘子秋的大军只用半天的功夫就可以攻下颍川,这是何等的自信,何等的胸有成竹!
裴寂一边暗暗庆幸自己的选择,一边匆匆告辞离去。
文昊却依然满腹不忿,连声道:“主公,李渊那厮阴险狡诈,却要算他有功无过,岂不太便宜了他!”
刘子秋摇了摇头,说道:“刘某的妻儿幸无大碍,屠杀村民的李玄霸也已经遭了天谴,那李世民不过是个少年,刘某原本就没有打算对付他。只要李渊答应无条件投降,令洛阳军民免于刀兵之祸,刘某抛下个人恩怨又算得了什么?”
虞世南默默点头,更坚定了追随刘子秋的信念。
因为约好了两天后用兵,众人便各自散去,准备进兵事宜。刘子秋也慢慢踱回后宅,却见一名侍女拜伏道边,娇声说道:“回大人,夫人留李家小姐在宅中过夜,请大人回避。”
李明月是个未嫁女子,留在杨家后宅中,刘子秋再进去确实有些不方便。也不知道这李明月给高秀儿灌了什么**汤,竟得了高秀儿的欢心,留她过夜。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夫人路线吧,李家倒是走了一招妙棋。
想到这里,刘子秋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往军营去了。
他却哪里知道,李明月并没有给高秀儿灌什么**汤,倒是高秀儿给她讲了几件往事。李明月顿时被高秀儿和刘子秋之间曲折离奇、生死相守、不离不弃的凄美爱情故事深深打动,赖在那里不肯走了。
萧皇后追封高颎为南齐郡王的旨意很快就会传大江南北,高秀儿也不需要再隐瞒自己的身份。李明月原来以为高秀儿和刘子秋一样,都是出身乡野的村民,现在才知道高秀儿同样出身高贵,自己原有的一点优越感也随之荡然无存。
世家大族内部也常有争斗,李明月虽是一介女流,耳闻目睹,也知道许多尔虞我诈的事情。相反,高秀儿虽然是正妻的身份,又是大隋前朝重臣之后,在林巧儿和穆朵丽面前却没有一丝的架子,真正待她们情同姐妹。
李明月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态也渐渐发生了变化,跟高秀儿呆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放松,她也就更不想走了。
……
两天的期限很快就到了,李明月还赖在杨家那座后宅不走。三个女人都在眼前,刘子秋却捞不到亲近的机会,气得牙根发痒,却又无可奈何。眼看大军即将出发,刘子秋却不想把这位不通世故的李家大小姐带到洛阳去,只得传下命令,接见李长山兄弟。
李长山兄弟从陇西追到长安,又从长安追到弘农,一直不受刘子秋待见,却不料今天得到接见,也算李明月求见高秀儿这一出受到了奇效。
大军开拔在即,刘子秋也不再和他们老兄弟两个搞什么虚文,讲什么客套,直截了当地问道:“二位老先生有什么要求就直接提出来吧。”
随着刘子秋的大军势如破竹、攻城拔寨,李长山也很清楚,再想由李家经营陇西已经没有可能,也只得退而求其次,拱手说道:“刘大人,老朽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大人发一道檄文,尊我陇西李家为天下世家之首。”
普天之下,共有七大顶级世家,这七大世家彼此既联系紧密,又暗中常有较劲。如今排名第一的是博陵崔家,排名第二的是范阳卢家,陇西李家暂居第三。
别看只是一个虚无飘渺的排名,对于世家的发展却同样至关重要。排名越靠前,就越容易得到朝廷的官方认可,只要他们不起来反对朝廷,在各个方面就能够获得许多便利。另一方面,排名靠前的世家也更容易吸引人才,其实力也就会越发壮大。
刘子秋却摇了摇头,说道:“请恕刘某无能为力。”
李明月进入杨家后宅以后再也没有出来。虽然李长山兄弟也知道刘子秋这几天都住在军营里,不可能和李明月发生点什么,但李长风还是认为刘子秋对李明月有了那么一点意思,连忙拱手说道:“其实尊我李家为天下第一世家对大人也不无好处,何况在七大世家当中,我李家出力最巨。”
所谓出力,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当然,李家的帮助也极大地加速了刘子秋的崛起。
听了李长风的话,刘子秋不由笑了起来,说道:“刘某并非忘本之人,李家的帮助,刘某铭记在心。正因为刘某不愿意忘本,所以刘某才不能尊李家为天下之一世家。”
李长山诧异道:“这却是为何?”
刘子秋笑道:“想必二位老先生听说过江南的谢家吧。”
江南的谢家、王家都是老牌世家,只是在晋代为避战乱而迁往江南,地位才每况愈下,逐渐被七大世家所取代。
李长山兄弟当然听说过谢家的名头,再联想到刘子秋就是从江南出来的,不由吃了一惊,连声说道:“莫非大人要尊谢家为天下世家之首?”
谢家目前的实力当然无法与七大世家相提并论,但是如果由朝廷官方对谢家的地位予以确认,那谢家的腾飞便指日可待,一朝崛起也不是什么难事。
果然,刘子秋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没有谢家相助,刘某又何能有今日。饮水思源,刘某成功之日便是回报谢家之时!等天下大定,刘某自当传檄天下,尊谢家为诸世家之首!”
其实,如果不是李长山提醒,刘子秋还想不出为个办法来回报谢家。对于谢翁山父子来说,如果听到这个消息,只怕比刘子秋赐他们良田万顷、金银万两还要高兴。
但世事少有两全其美,谢家父子高兴了,李氏兄弟未免就有些失望,沮丧之情溢于言表。
刘子秋不由笑道:“世家排名本是民间流传的一个游戏罢了,朝廷自不该多问。只是朝廷也该弘扬正气,不能单凭土地、钱财的多寡来判断世家的地位,还应该考虑各家对朝廷和百姓的贡献,出力的大小。”
李长山一听,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拱手说道:“我陇西李家愿意为朝廷、为刘大人、为天下百姓出一份力!”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请老先生放心,等到合适的时候,刘某会以朝廷的名义,重新设定天下世家的排名!”
虽然没有得到刘子秋的明确答复,而且天下第一世家也肯定会花落别家,但李长山兄弟还是觉得不虚此行。至少目前为止,李家对刘子秋的帮助怎么也可以排上第二位吧。
李长山兄弟带着希望返回陇西去了,可李明月却留了下来。不是李明月不肯回去,而是李长风根本没提这茬,好像忘记了李明月的存在。
刘子秋很无奈,但时间紧迫,他也只能踏上了东进的征程。因为这一路早就在刘子秋的控制之下,所以大军推进的速度很快,当天晚上就越过了宜阳县,在洛阳城西南五十里扎下营寨。
第54章 欲擒故纵
刘子秋军纪严谨,营寨扎下以后,游骑一直放出五十里外,最远的已经抵达了洛阳城下,洛阳四门都出现了河西骑兵的身影,给城中的李渊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就在裴寂回到洛阳的一个时辰之前,李渊刚刚得到战报,颍川郡被长山军攻陷,率军前往增援的李建成兵败被俘。
夜色已深,唐王府的大厅里仍然一片灯火通明。李渊看了一眼他身边最后两名亲信,长叹一声,说道:“孤当何去何从,还请二位指点迷津。”
刘文静不假思索地说道:“王爷,刘子秋虽然兵临城下,但城中尚有十万大军,凭城固守,犹可一战!属下斗胆,请王爷大开汜水关,放瓦岗军进来,令他们两虎相争!”
裴寂却拱手说道:“王爷,退一步海阔天高。以属下看,瓦岗军也不是刘子秋的对手。而且,瓦岗军就是那么好相与的?搞不好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刘文静大怒道:“裴寂,你莫非想要卖主求荣?”
裴寂笑道:“刘大人误会了,裴某的意思是留得青山在。”
李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罢,只要刘子秋放了孤的三个儿子,孤便不毁洛阳城的一草一木。”
裴寂却从旁提醒道:“王爷,只有大公子和二公子被刘子秋所扣押。”
李玄霸被天雷劈死是长孙无忌亲眼所见,而长孙无忌自从被刘子秋放回来以后,心中有愧,连带着他的舅舅高士廉也很少在李渊面前出现了。李渊自然知道高士廉已经心生异心,但人各有志,他也勉强不得,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看情况,他的这位老朋友裴寂也大有另谋高就的意思。
刘文静却皱眉说道:“属下听说刘子秋此人最重亲情。二公子前往江南捉拿他的家小,只怕难以回来了。”
裴寂却笑道:“只要王爷献上一人,定可换回二公子!”
李渊大喜道:“快说,要孤献上何人?”
裴寂捋须说道:“二公子只不过受人蛊惑而已,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萧大鹏。如果不是他献了这个计策,王爷又如何知道刘子秋的家小就在江南?”
顿了一顿,裴寂继续说道:“王爷,世人最恨的定是那反复无常的小人,刘子秋也不会例外。萧大鹏出卖了他,他肯定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如果王爷把萧大鹏交出去,那刘子秋自然能够体谅王爷的苦心。”
李渊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也罢,裴大人,就请你把萧大鹏押往刘子秋的军营吧!”
裴寂拱手应诺,离开了王府。看着裴寂的背影,刘文静冷笑一声,说道:“王爷,他只怕一去再不回头了。”
李渊摆了摆手,说道:“大难来时各自飞,随他去吧。不过,他有句话说的不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刘子秋正当巅峰,咱们让他三分又有何妨?”
刘文静皱着眉头,说道:“只怕刘子秋一朝得势,不肯饶过王爷。”
李渊笑道:“天下未定,刘子秋正欲收买人心。他既答应赦免我等,又岂会出尔反尔。等他坐稳了江山,你我只要不犯大错,他又能奈我何?”
说到这里,李渊站起来舒缓了一下筋骨,说道:“放心吧,小人得志往往会得意忘形。刘子秋一介贱民翻身坐了天下,你说他会怎么样?上林十六院那些莺莺燕燕,恐怕就要把他迷得不知东南西北了。到时候,还愁没有机会吗?”
……
裴寂押着萧大鹏到达刘子秋军营的时候已是深夜。此时,刘子秋尚未入睡,听到这个消息沉默了半晌,挥了挥手,说道:“先把他押下去,刘某现在不想见他。”
刘子秋最恨叛徒,但萧大鹏的情况却比较特殊。当年他曾经答应过萧昕,要照顾好萧大鹏。他也确实传授萧大鹏武艺,又委派重任,把长山车马行交给他管理。现在,萧大鹏却背叛了他。如果处死萧大鹏,又觉对不起萧昕。如果放过萧大鹏,恐怕难以服众。
裴寂当然不知道这里面的故事,他抬头看了一眼,却从刘子秋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连忙拱手说道:“启禀主公,李渊已经答应无条件投降,恭请主公大军连夜入城!”
刘子秋诧异道:“为何是连夜入城?”
裴寂笑道:“连夜入城,趁着夜色交换城防,才不会惊扰百姓。李渊这一次倒是考虑得十分周全。”
刘子秋点了点头:“李渊考虑这么多,大概还是为了他那两个儿子吧。”
裴寂赞道:“主公英明,李渊心里想些什么,却无论如何也瞒不过主公的慧眼。”
尽管明知道裴寂是在拍自己的马屁,刘子秋心里还是感到一丝舒坦,不由轻轻摆了摆手,说道:“你回去告诉李渊,等我的将士顺利接管了洛阳和汜水关,自然放他儿子回去。”
……
这次接管洛阳和汜水关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李渊的军队早就开出城外,接受整编。刘子秋的大军控制了宫城、皇城、汜水关和各路粮仓。颍川的长山军也一路北上,开到了洛阳南郊,与刘子秋的大军胜利会师。
李渊倒是很自觉,从王府搬回到了自己的宅院中。
他的夫人窦氏牵着幼子李元吉,一脸的忧色:“阿郎,你已经把洛阳交了出来,刘子秋为何不放建成和世民。”
李渊倒是十分镇定:“咱们宅子周围没有刘子秋派来的兵丁,说明咱们还是自由的,刘子秋应该不会食言。等着吧。”
……
刘子秋并没有住进李渊腾空的王府,而是呆在军营里,和李靖、花云、韩世谔把酒言欢,一叙往日有情谊。
酒过三巡,李靖拱手说道:“主公,如今长安、洛阳尽克,翟让、刘武周、卢明月等人皆不足为虑,唯有萧铣本是西梁后人,现在又占据了巴汉等地,假以时日,如若成了气候,终为大患。属下斗胆请命,愿领一军平定西川!”
刘子秋笑道:“大哥因何见外,刘某不管走到哪一步,终究是你的兄弟,以后再休以主公相称。”
李靖摇了摇头:“礼不可废!”
刘子秋知道李靖的心思。他是个有大智慧的人,绝对不会因为自己和刘子秋有结拜之义,而忘乎所以。而且,对于李靖的才干,刘子秋也是再清楚不过。历史上,李渊建立大唐以后,就是他率军平定了西梁的萧铣。
不过,刘子秋并不想现在就对萧铣用兵。萧铣对百姓很好,在巴汉一代深得民心。在他的统治下,巴汉的百姓日子一天好过一天。这时候,他对待萧铣的政策还是以安抚为主,希望萧铣能够听从萧皇后相劝,主动归降。
看到李靖一脸的谦恭,刘子秋便暗暗叹了口气,要想再回到从前那种亲如兄弟的状态,恐怕再也不能够了。刘子秋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挥了挥手道:“大哥,萧铣那边且放一放。如今春耕在即,首要的是尽快把百姓组织起来,不可令田地荒芜。否则,百姓今年冬天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了。”
花云却不以为然地拍了拍胸脯:“二哥,种地的事交给那些文官就行,咱们武人,还是应该以平定天下为己任!二哥不想攻打萧铣,那就请二哥给小弟一支人马,平了瓦岗!”
听到花云仍然跟他以兄弟相称,刘子秋心里反而格外开心,笑道:“三弟,你还是这个急性子。放心吧,仗有你打的,现在最关键的是休养生息,等秋收以后再大举用兵,一战可定天下!只是为兄得到一个消息,咱们的尉迟大哥现在是刘武周麾下第一猛将,以后在战场上不知该如何相见。”
花云大大咧咧地说道:“二哥放心,如果小弟抓住了他,饶他一条性命便是。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只饶他一次!”
文昊、张亮、史大奈等人也在大帐中,只是他们与刘子秋的关系比不了李靖和花云,所以只是喝酒,并不插话。
既然刘子秋已经定下了秋收之后再行用兵,李靖也就不再相劝,又拱手说道:“不知主公要如何处置李渊?”
刘子秋沉吟道:“大哥,刘某已经答应过赦免他,就不能言而无信。”
李靖皱眉道:“主公,李渊此人最擅隐忍。即使饶了他的性命,也不可掉以轻心。属下以为,不如将他软禁起来!”
刘子秋摇了摇头,说道:“刘某只要心系天下万民,又何忧一个李渊。他若是老老实实呆着便罢,若是胆敢心生异念,纵使刘某不去收拾他,老天也不会容他!”
其实,刘子秋还有一个真实的想法。不错,李渊确实很会隐忍,杨广盯了他这么久,都找不到治他罪的理由。如果将李渊软禁起来,他肯定会隐藏得更深,更不可能发现他的破绽。唯有放任他,给他自由,他才会蠢蠢欲动,才更容易露出马脚。这并不是刘子秋阴险,而是一种欲擒故纵的策略。
正在这时,达愣忽然走了进来,拱手说道:“启禀主公,太皇太后已经回宫,请主公进宫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