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排水暗渠
唐讳皱眉道:“将军爱民,下官敬佩。只是长安城城高池深,如果强攻,恐怕数月之内也难攻下,反而徒增伤亡。”
刘子秋却坚定地挥了挥手,大声说道:“军人的职责是什么?军人就是要为了国家、为了民族勇于牺牲!通过牺牲百姓的生命来达到目的,这不是军人是强盗!城一定要攻,刘某主意已定,无须再议。唐大人,刘某有两件事相托。”
唐讳听刘子秋说得义正言辞,心中惭愧,慌忙说道:“请将军吩咐。”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第一,你妥善安置那些行宫中的嫔妃、宫女。第二,安抚京兆各县的百姓。”
其实对于攻打长安城,刘子秋早有自己的计划,但他手下毕竟缺少治国之才。对于能够收服的每一个人才,刘子秋都会尽力去争取。刚才这番谈话只是刘子秋对唐讳的试探。通过试探,刘子秋已经确定,唐讳忠于的是大隋是杨家,而刘子秋将来总有一天会和杨家决裂,所以即使取得了唐讳的信任,但刘子秋仍然不可能对唐讳委以重任。
这两件事都是对唐讳来说,都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派唐讳去做,既可以发挥他的作用,又可以让他暂时远离攻打长安的战斗。将来是要论功行赏的,唐讳在攻打长安的战斗中没有发挥什么大的作用,将来的功劳自然就少,刘子秋就不需要给他安排过高的职位。
……
刘子秋的军队动作虽然很快,但随着一步步逼近长安,消息还是不可避免地传到了杨玄感耳中。听到长安已经三面被围,杨玄感大惊失色,实在想不明白这支军队是从哪里来的,难道他们是从天上降下来的?
杨玄感手下虽然还有二十万大军,但这二十万大军并不是全部驻扎在长安,有相当一部分都驻扎在冯翊郡。冯翊郡境内的潼关、蒲津关和龙门关是长安以东的三关,那里是杨玄感和李渊争夺的重点,不能不派重兵把守。留在长安城中虽然还有十二万大军,但这十二万人马大多是新近征召的士兵,缺乏训练,战斗力低下。依靠这些人守城或许还行,要想让他们出城和这些不知从哪里来的敌人决战,无异于让他们去送死。
但据探马来报,城外每一路兵马又不是很多。如果集中兵力歼敌一路,很可能彻底扭转战局。
到底是坚守长安,还是出城寻敌决战,杨玄感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在这一犹疑之间,他便失去了出城决战的机会,刘子秋的大军已经彻底包围了长安城。
围城之后,刘子秋命人把宇文恺请了过来,问道:“宇文大人,真有办法可以让大军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城中?”
当初在西平的时候,刘子秋告诉李长山他还要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宇文恺。大隋的两座都城,长安和洛阳都是在他的主持下修建。整个长安城的图样就在他的脑子里装着,他比任何人都更熟悉长安的布局。在刘子秋作出东征的决定以后,宇文恺就夸下海口,可以让三军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城中。
宇文恺命人抬过一只大沙盘。这只沙盘是知道刘子秋要攻打长安城以后,亲手制作的。这段时间他白天要跟随刘子秋一起行军,晚上便忙着制作沙盘,其辛苦可想而知。虽然辛苦,但宇文恺却无怨无悔,因为他对刘子秋是真心佩服。
别的不说,单是刘子秋提出的制作沙盘这个方法就让宇文恺受益非浅。宇文恺最擅长的两个方面,一个是建筑另一个就是机械。沙盘不仅可以运用在军事上,其实在建筑方面也有很大的用途,可以让他的许多设想变得更加直观,尤其刘子秋提出的等比例概念,让宇文恺设计出的建筑无论是沙盘还是图样都更加精确,以他的启发很大。
另一方面,按照刘子秋教的方法冶炼出来的镔铁无论硬度还是韧性都提到了一个新高度,让宇文恺设计出来的机械可以更流畅地运转。许多部件比过去更加小巧,却能够承受更大的重量。这方面,何稠也受益匪浅,只是何稠对建筑并不精通,所以他的感受远没有宇文恺深刻。
当初主持修建长安城是宇文恺引以为豪的一桩功绩。虽然后世修建的洛阳和上林十六院都离不开他的手笔,但洛阳外廓城毕竟修得十分简陋,几乎是项没有完成的工程,也不符合他的本意。而上林十六院只是杨广游乐的地方,无论修得多么富丽堂皇,外人根本不能一睹它的真容。所以在他修建的工程中,最得意的还是长安。
眼看长安就将发生一场大战,战争的结果往往会对城池造成巨大的破坏,而且刘子秋还准备了大量的投石机。这些投石机是宇文恺和何稠一起主持研制的,他十分清楚这些投石机的威力,即使坚固的长安城也难以承受投石机夜以继日的打击。长安城就像宇文恺的孩子,他当然不希望长安城毁于战火,这也是他主动献策的另一个原因。
宇文恺指着沙盘说道:“主公请看这里。”
刘子秋盯着沙盘看了一会,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广通渠。”
广通渠也是大运河的一部分,从长安城穿城而过,各地的粮食就是通过这条运河运到长安的。但是长安城设置了两道水闸门,水闸门放下,早已经堵截了从广通渠进入长安城的通道,由水路进入长安城很不现实。
“不错,这里正是广通渠。”宇文恺笑了起来,说道,“主公请细看,这边属下标了条红线。”
刘子秋精神为之一振,问道:“莫非你预先设了暗道?”
宇文恺慌忙说道:“属下怎敢私自设置暗道,这里是属下设置的排水暗渠。”
听说宇文恺设置了排水暗渠,刘子秋心中就是一亮。他是特种兵出身,自然明白排水暗渠意味着什么,连忙问道:“排水暗渠有多高?城里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宇文恺想了想,说道:“暗渠最低处也在五尺以上,完全可以容一个人通过,只是需要弯腰而已。当初修建长安城的工匠后来大多调去继续修建洛阳城去了,城里应该没有多少人知道这条排水暗渠。”
刘子秋不由沉吟起来,这是一个冒险。如果杨玄感也知道这条排水暗渠,只要在出口预设一支伏兵,那么他进去多少人马,就会被消灭多少人马。但从内心来说,刘子秋也不希望通过强攻破坏长安城原有的城墙和其他建筑。他在营帐里来回踱了几圈,又问道:“出口在哪里?”
宇文恺对此早就了然于胸,脱口说道:“如果主公要想通过排水暗渠进入长安城,进口便在广通渠上。城内的出口共有三处,一处是城东的龙首渠,还有两处都在城南,一处叫做着永安渠,一处叫做清明渠。”
“城南!快,指给某看看,是城南什么所在?”刘子秋心头一喜。根据前期潜入城中的细作密报,长安城虽然规模宏大,但人口却严重不足,城南一带的十多个里坊住户很少,非常冷落荒凉。如果出口在城南方向,正好可以让大军通过排水暗渠潜进去,在那里秘密集结。
宇文恺在沙盘上看了一会,非常确定地指了两个地方,说道:“排水暗渠一经确定很难再有改变,就是这里!”
刘子秋点了点头,朝着清明渠上的一个出口指了指,说道:“这里便是主攻方向,另外两处也不可放弃。张亮,你率领军马在北门展开佯攻,注意用弓箭压制城头的守军。史大奈,你挑选一万名精锐士兵从暗渠潜入城中清明渠出口,然后趁着夜色夺取南门!桂海求,你挑选五千精兵从永安渠出口潜入,任务是阻击城内派往南门的援兵。文昊!”
文昊刚刚从天水赶来,听到命令立刻拱手说道:“主公,是不是让末将从龙首渠潜入?”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你的任务是潜伏在南门外,与史大奈里应外合,必须确保夺下并守住南门。”
文昊好久没有打过硬仗,早就在摩拳擦掌。但夺取南门是史大奈的任务,他只是担任接应,便有些失望,拱手道:“主公,末将愿意潜进城去,挥师直捣宫城!”
刘子秋呵呵笑道:“你的麾下多是骑兵,等到史大奈夺取城门以后,你再率军突入,利用骑兵的机动性,趁着守军还没有反应过来,迅速突出城中的两座军营,这才是你的主要任务。没有问题吧?”
突入敌军军营,自然会有一场恶战,文昊兴奋起来,大声说道:“请主公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刘子秋挥了挥手,说道:“好了,大家分头准备吧。只等城内消息传递出来,便发起攻击。”
张亮却皱眉问道:“主公,不知潜入龙首渠的那一支人马由何人领军?”
第26章 投石机
刘子秋哈哈笑道:“那支人马由刘某亲自率领!”
文昊慌忙劝道:“主公,万万不可!”
刘子秋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道:“走排水暗渠是一场冒险。刘某自己不奋勇向前,谁肯争先?都不用再说了,分头准备去吧!”
众人不敢再劝,只得各自散去。
……
两天以后,几只白鸽从天而降,落在军营中,这是刘子秋特意训练的信鸽。这个年代虽然还没有信鸽,但特种兵出身的刘子秋当然清楚信鸽的作用,也略微知道一些培养和训练信鸽的办法。不过,信鸽只适合用在中原地带,在漠北草原上,还是大雕使用起来更加方便。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去年第一批商队从西域返回的时候,刘子秋就派遣奸细混入其中。这些奸细便在长安、洛阳两地潜伏下来,城里城外都有他们的身影。在刺探情报的同时,他们也开始训练信鸽。因为信鸽还是个新鲜事物,所以目前也只是让信鸽在城里城外飞上几个来回,还不能从事远程通讯,但这对于刘子秋来说,已经足够了。
根据城里送出来的消息,排水暗渠设在城南永安渠和清明渠的两个出口都没有引起城中守军的注意,周围也没有士兵看守。但设在龙首渠的那个出口却在宫墙以内,刘子秋派进城里的暗谍暂时还查不出结果。
尽管不清楚出口的情况,刘子秋还是决定按计划行动。这天深夜,大军悄悄来到广通渠上,一队队的士兵涉水进入河中。排水暗渠的入口处长满了荒草,如果没有宇文恺的指点,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些入口。现在是枯水季节,暗渠里的水并不深,大约只齐到小腿肚。但初春的天气异常寒冷,走不多远,不少士兵的腿脚都开始麻木。不时还有一两只令人厌恶的老鼠从脚下窜过。
刘子秋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小声说道:“弟兄们,坚持住,进了城就是胜利!”
自己的主公能够身先士卒,对鼓舞军心的作用十分巨大,士兵们纷纷咬牙坚持着,不一会儿便到了一个岔路口。宇文恺趟着积水,紧走几步到了刘子秋面前,拱手说道:“主公,向左通往城南,向右通往宫城。”
其实,刘子秋是想让宇文恺留在城外的,毕竟像宇文恺这样精通建筑、机械、给排水的人才在这个年代是十分稀缺和宝贵的,刘子秋不舍得让他去冒险。但宇文恺听说刘子秋要亲自走龙首渠这条暗道时,他便坚持追随在刘子秋左右,甚至不惜以死明志。刘子秋抝不过他,只得把他一同带上了。
听宇文恺对这几条岔路的去向说得很坚决,刘子秋点了点头,说道:“宇文大人,你走左边,大家分头行动!”
城南的情况已经探明了,而且还有潜伏在城内的奸细做接应,走左边相对要安全得多。而龙首渠的出口在宫城内,周围是什么情况一无所知,未知就意味着风险大增。宇文恺却不答应,咬牙说道:“属下跟在主公身边!”
刘子秋没想到这个文质彬彬的鲜卑人性子倒是倔强,只得点了点头,由他跟着。
又往前走了五里多路,暗渠中渐渐飘来一股味道。这股味道并不是刘子秋原先想像到的那种恶臭味,相反还带有一点淡淡的脂粉香气。其实,这些暗渠都和城里的河流相通,暗渠里的水还算比较清澈。这个年代,粪便都是重要的农家肥料,是不会排入暗渠中的。就是一些生活污水,也比后世要干净得多。暗渠中最大的困难不是这些污水,而是不时会碰到一些低矮的地方,通行十分困难。
不过,对经过多年训练的刘子秋来说,这些困难根本算不了什么。在他的带领下,队伍仍然顺利地向前迈进。
……
暗渠中不见天日,城外,东方的地平线上却已经升起了一丝曙光,张亮下令对城北展开了佯攻。为了让佯攻更加逼真,刘子秋调拨给张亮两万步卒和五千兵骑兵。骑兵在城下纵横驰骋,一支支羽箭射向城头,尽力压制着城头的守军。战鼓擂响,一队队士兵扛着长梯,呐喊着冲向城头。此外,还有撞击城门用的冲车、填埋护城河的虾蟆车、攀登城墙的云梯、从城外向城里发起攻击可以活动的高大箭楼,都投入了战斗。
长安城的防守毕竟比他们一路上遇到的郡县要强得多。一车车的泥士倒下去,也只能在护城河上填出几条狭窄的道路,根本不可能彻底填满护城河。至于高大的城墙,军中所用的长梯甚至够不到城垛。城上更是守备充足,矢石如雨。张亮的手下伤亡惨重,却难以踏上城头一步。
其实,刘子秋交代他的只是佯攻,根本没让他做出这种拼命的架势,但张亮自己却一心立功。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既然刘子秋把这支军队交给了他,他就要尽全力,把佯攻变成主攻!
眼看着部下伤亡渐重,张亮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道:“来人,把投石机推过来!”
左右慌忙劝道:“启禀将军,主公有过命令,此次攻打长安城,不得动用投石机!”
张亮却不容置疑地说道:“执行命令!”
军令如山,部下只得将投石机推了出来。当时军**有八百具投石机,大多集中在穆朵丽的军营中。但因为时间仓促,没来得及把所有的投石机都集中起来,张亮军中仍然剩下一百多具。
虽然只有一百多具投石机,但威力却不容小觑。随着张亮的一声令下,投石机缓缓发动,城外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隆巨响。杨玄感在城中听到,不由大惊,连声问道:“这是什么动静?”
左右却没有人能够答得出来。就在这里,天色为之一暗,数不清的石块铺天盖地落了下来。刘子秋给投石机配备的石弹有很多种。张亮第一波抛射的是一种小型石弹,每一颗只有婴儿拳头大小,一辆投石机一次可以抛射数十颗到上百颗。这种石弹不要说对城墙,就是对一般的建筑物都没有什么杀伤力。不过,这种石弹砸在人身上还是颇为厉害,轻则头破血流,重则因此丧命。张亮抛射这种石弹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调整投石机的弹着点,因为大型石弹制造和运输都不方便,所以要用小石弹先试一下攻击的角度。
杨玄感在军中多年,见多识广,不由吃了一惊,连声说道:“不好,霹雳车!快准备大盾!”
对付这种小石弹,大盾还是很有效果的。但是如果对方换上大石弹,就算躲到房屋里也毫无用处。一颗巨大的石弹如果从天而降,差不多的房子都能被直接砸塌。
就在这里,张亮已经下令调整了投石机抛射的角度,第二轮弹雨“噼哩叭啦”落在城头上,守城士兵被砸得到处乱窜。在城北担任佯攻的士兵趁机又往城下冲近了一些,几架云梯甚至已经搭上了城头。看到投石机的攻击位置已经符合自己的要求,张亮这才下令道:“换大号的!”
一只大型石弹的重量抵得上三十只小型石弹,需要两名士兵一齐动手才能把它放进投石机。十多名士兵一齐绞动铁索。“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石弹在天空中划过一条美丽的弧线,夹杂着声声利啸,准确地击中了北门上的城墙。整个长安北城墙似乎都晃动起来,城上的守军士兵一阵慌乱!一击过后,北门上方已经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隙。
张亮再次下令道:“装弹,准备!”
“且慢!”忽然,一队骑兵飞驰而来,穆朵丽端坐马上,大声喝问道,“是谁允许你们动用投石机的!”
第一波投石机攻击之后,守在东城外的穆朵丽就听到了动静,慌忙率领一队亲兵赶了过来。就在这段时间,张亮又进行了两波攻击,第四波大型石弹也已经装上了投石机。
在张亮眼中,穆朵丽只是刘子秋抢来的女人,因此他根本瞧不起穆朵丽。不过,穆朵丽的箭术也令他十分佩服,尤其穆朵丽那张神臂弓更是他梦寐以求的宝物。看到穆朵丽过来,张亮还是故作恭敬地说道:“夫人,不用投石机难以攻破城墙,末将不忍心看士卒伤亡太重。”
说话的时候,张亮却悄悄朝身后打了个攻击的手势。
虽然军中士兵大部分都知道穆朵丽是刘子秋的女人,但在今天这场战斗中,他们的主帅是张亮,他们必须无条件服从张亮的命令,除非刘子秋亲自出面制止。另一方面,也只有最近处的一些投石机操作手才能听到穆朵丽的话,远处的投石机操作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是,当张亮做出手势以后,绝大多数投石机操作手都开始拉动铁索,“轰隆、轰隆”的巨响彻底掩盖了穆朵丽的声音。穆朵丽只能眼睁睁看着又一批石弹腾空而起,向着长安城的北门飞射过去。
第27章 第一劲敌
一百颗大型石弹准确地击中了北门上方的横楣,“轰”的一声,碎石飞溅,横楣断成数截,砖石俱下,城门也碎成数片。但城门后面却堆满了沙土,仍然不可能长驱直入。张亮见状大怒道:“给我继续砸!”、
穆朵丽急得面红耳赤,怒喝道:“张亮,主公有过严令,不得动用投石机!”
张亮却不管不顾,厉声道:“此一时,彼一时。若是主公在此,也不会反对末将动用投石机!”
穆朵丽见劝不住他,只得恨恨地挥了挥马鞭,带着亲兵返回东门外。她倒不是担心投石机的攻击会破坏长安城的城墙,而是担心潜入城中的刘子秋会被石弹误伤。这种担心在她目睹了投石机的巨大威力后,更加强烈了。刘子秋虽然武艺超群,力大无穷,但从天而降的巨石却非人力可以抵挡。
……
城内,刘子秋也隐隐听到一点“轰隆轰隆”的响声,但他们呆在暗渠里,根本不清楚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在暗渠中前行比刘子秋想像中要困难得多,原定在天亮前赶到出口,但按照时间推算,应该来不及了。
忽然,前面的脂粉味越来越重,前方也隐约可以看到一丝亮光。宇文恺兴奋地说道:“主公,过这个弯就是出口!”
刘子秋大喜道:“宇文大人,出口是在宫内什么位置?”
宇文恺想了想,说道:“如果杨玄感没有改变宫室的布局,出口应该是在掖庭宫。”
“掖庭宫?那是什么地方?”刘子秋最担心的就是出口处会不会有大批侍卫守着。出口处毕竟狭窄,如果有敌人在那边守着,暗渠里的这队人马要想冲出去,必将付出巨大的伤亡。
宇文恺笑道:“主公有所不知,掖庭宫是宫女们训练技艺和从事各种杂役的地方。一些官员被抄家,女眷也会充入此处,沦为宫奴。属下以为,这里应该不会有大批兵马驻守。”
“难怪你没有劝阻刘某从这个出口潜入,原来你早知道此处没有多少危险。”刘子秋用手指朝宇文恺点了点,笑着说道,“我说这条暗渠中怎么有那么重的脂粉味,敢情上面是女人住的地方。可恨,也不知道这里有多少洗脚水,回去以后,大家伙儿都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去去晦气吧。好了,大家先打起精神,刘某第一个上去瞧瞧!”
他说这番话当然只是开个玩笑,目的是为了让长途跋涉大半夜的将士们能够轻松一下。
这时,吉仁泰抢先说道:“主公,让属下先上吧!”
刘子秋却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说,谁的功夫比刘某强?胜不了刘某就别和刘某争!”
从排水暗渠出来就像抢滩登陆或者像攀登城头,道理其实是一样,最重要的是占领一块滩头阵地,让后继续的士兵可以源源不断地增援进来。所以,第一个从暗渠里钻出来的人,必须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消灭可能遇见的敌人,保证后面的人可以安全地出来,尽快形成战斗力。为了不被敌人阻在暗渠里,刘子秋必须第一个冲出去。
事实证明,刘子秋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当他从暗渠出口钻出来,踏进一片清凉的河水里,岸边的杨柳树下,一群宫装少女正在迎着朝霞练习舞蹈。城外虽然大战在即,但这些宫女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无论谁胜谁负,她们都注定要在这座深宫中过上一辈子。
直到龙首渠里忽然冒出这样一个手持陌刀的大汉,宫女们才发出阵阵尖叫,四散而逃。
刘子秋手托大刀,纵身跃上河岸,厉声喝道:“谁也不许乱跑!违者杀无赦!”
暗渠里,大批士兵手持着横刀,鱼贯而出,迅速爬上河岸。那些宫女却很有经验。起先见到只有刘子秋一个人的时候,还拼命逃窜。现在看到大批士兵冲上河岸,她们反而不跑了,纷纷匍匐在地。当然,这些宫女心中的恐慌暂时是没有办法除去的,只是一个劲地寄希望这些士兵不会滥杀无辜。
不远处,还有许多同样穿着宫装的妇女在那里浆洗衣服。这些妇女大多是没入宫中的犯官家眷,已经经历过一次家破人亡的她们反而比那些宫女要镇定得多。只是停下手里的活计,静静地等待这些士兵的发落,甚至都没有下跪。
刘子秋提着刀从她们旁边经过,沉声喝道:“你们都老老实实呆着,刘某保你们无事!”
忽然,人群中一个瘦弱的女孩大喊道:“飞人叔叔,你是飞人叔叔!”
刘子秋一愣,顺着喊声看了过去,却是一个**岁的小女孩,面色苍白,穿着破旧而又不合身的宫装,依稀有几分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女孩。
那个女孩看到刘子秋转身,飞奔过来,猛地扑进他怀中,哽咽道:“飞人叔叔,你说过要带我飞的。我是揽月啊!”
刘子秋猛然想了起来,吃惊道:“揽月!你是揽月公主!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揽月泪流满面:“那年我烧了揽月楼,父皇一气之下便把我送到了长安。后来,父皇和母后都死了,杨玄感占了大兴宫,把我从宫中赶到了掖庭,和她们一样都成了奴隶。叔叔,你要救救我。”
那年如果不是她火烧了揽月楼,刘子秋也不可能顺利从上林西苑逃脱。只是想不到昔日刁蛮任性的小公主今天却沦落到这个地步,刘子秋也忍不住一阵唏嘘,把揽月抱起来,说道:“揽月不哭,叔叔带你去飞。过几天,叔叔还会让你见到你的母后。”
生于帝王之家,父母子女之间的感情十分淡薄,揽月虽然是萧皇后的亲生女儿,但听到萧皇后还活着的消息并没有多少喜悦,反而很享受刘子秋怀里的感觉,搂着刘子秋的脖子不再乱动。
刘子秋暗暗叹息一声,手中陌刀朝着大兴宫方向一挥,厉声喝道:“冲进去,活捉了杨玄感和杨浩!”
……
就在这时候,从永安渠和清明渠出口进城的两支人马也顺利集结完毕,一路杀向南门,一路却在城中结阵,阻击可能的援兵。南门的守军毫无准备,根本没有提防城里会忽然有大批兵马杀到,仓促应战,哪里是西海军的对手,转眼间便被史大奈夺取了城门。城门大开,早在城外等得不耐烦的文昊一勒战马,马刀一挥:“杀!”
近万骑兵从南门席卷而过,奔驰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西海军围城两天,始终没有发动攻击,直到今天早上才开始攻打北门,而且动用了投石机攻砸毁了城门,杨玄感得到消息以后立刻开始调兵遣将。就在这时,忽然有士兵来报,敌人已经从南门攻进了长安。杨玄感不由大惊,方才知道北门猛烈的攻势只是佯攻,连忙吩咐道:“快!备马!进宫!”
杨玄感大多数时间都呆在自己府里,并没有像宇文化及那样整天在陇西宫中寻欢作乐。他也明白自己有资格和各路诸侯一争天下的优势就是他手里还掌握着杨坚的一个后裔。如果杨浩被人夺走了,他便无所倚仗,那就和王世充、刘武周等人没有什么区别了。而且他身上背着弑君的罪名,恐怕还比不上那两个人。当然,杨玄感此时还不知道,王世充已经兵败江都,北上投奔李渊去了。
就在杨玄感率领大批亲信冲向皇宫的时候,却听说皇宫里已经杀进一批敌人。这帮敌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杨玄感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但此刻为了抢先一步捞出杨浩,杨玄感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冲去。
守在杨浩身边的是杨玄感的亲信,得知掖庭宫方向冲进来一批士兵,慌忙架起杨浩往宫外逃跑。杨浩不过五岁,又没有父母在身边,一个小娃娃能够懂得什么?只得任由他们裹挟前进。
眼前逃到了大兴殿前,正撞着刘子秋领兵杀了过来。杨揽月在刘子秋怀里看到杨浩,忍不住大喊道:“快,飞人叔叔,快抓住他,就是他下旨把我发配到掖庭的!”
刘子秋一听,就知道被那几个太监护在中间的就是杨浩,不由大喜,快步冲了过去:“站住!降者不杀!”
“大胆狂徒,竟敢对陛下无礼!杨玄感在此!”杨玄感恰好也领兵杀到,远远的便挺枪大喝。
跟在刘子秋身后的吉仁泰挥舞着横刀,冲了过去。杨玄感并不畏惧,挺枪相迎。只听“当”的一声,刀枪相交,吉仁泰只觉得双臂酥麻,手一松,横刀早被杨玄感挑起在半空中。杨玄感上前一步,枪尖直奔吉仁泰胸前刺来。吉仁泰侧身闪过,却不料杨玄感枪法快如闪电,早刺中了他的右胸,直透重铠。吉仁泰大叫一声,仰面便倒。
吉仁泰也是西海族中有名的勇士,是刘子秋最得力的两名护卫之一,素以力大著称,却没想到和杨玄感只交手一合就被挑去横刀,刺翻在地。刘子秋穿越以来,也曾经见过无数英雄,但还没有一个人的武艺能够超出杨玄感,此人实乃他生平仅遇的第一劲敌。
第28章 巨响
达愣和吉仁泰情同手足.眼看着吉仁泰被刺中倒地,生死未卜,达愣不由得目眦俱裂,大吼一声便要挥刀冲上去,却被刘子秋一把拦住,沉声道:“闪开,刘某亲自来对付他!”
刘子秋很清楚自己手下这些将领的武艺。张亮以箭术见长,如果和杨玄感近战,恐怕支撑不了十个回合。史大奈力大无穷,但武艺却算不得高明,也不是杨玄感的对手。桂海求更不用说了,还比不上吉仁泰呢。如果要挑一个人出战,恐怕也只有文昊能够勉强和杨玄感斗上一斗。达愣的武艺并不比吉仁泰高强,让他也只是徒增伤亡而已。
尽管刘子秋没有真正和高手对决过,但此时此刻,却应了那句老话,叫做狭路相逢勇者胜。如果没有人可以战胜杨玄感,对方士气必然大振,此消彼长,这一战的胜负就难料了。所以,刘子秋义无反顾地自己站了出来。
“杨某枪下不杀无名之辈!”杨玄感看到刘子秋走上前来,仰天大笑,忽然冷冷地说道,“来者通名受死!”
杨玄感骁勇力大,每遇战事都会身先士卒,手中一杆长枪神出鬼没,罕有人敌,军中常呼为项羽再世,其武艺可见一斑,自然不会把刘子秋这个年轻后生放在眼里。
刘子秋并没有趁着他狂妄自大的时候突施偷袭,而是轻轻摆了摆手中的陌刀,淡淡地说道:“在下便是大隋河西道总管刘子秋!此间狭窄,摆布不开。不如你我到那边去决一死战!杨将军意下如何?”
杨玄感一勒缰绳,冷笑道:“去便去,杨某还怕你不成!”
刘子秋冲达愣使了个眼神,自己提刀赶了过去。达愣慌忙带着几个人冲向前,把躺在地上的吉仁泰救起。吉仁泰大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染红了,双目紧闭,气若游丝,能不能活过来谁也说不准。
那边,杨玄感已经退到了大兴殿外,策马在殿外的空地上来回奔驰,看向刘子秋的眼神满是挑衅。刘子秋的大名,杨玄感自然听说过。只是对于刘子秋这类从普通士兵爬上来的将领,他向来不屑一顾。当然,今天是个例外。如果能够一举击杀刘子秋,河西军便会群龙无首,说不定还能够为他所用。他却不知道,刘子秋也存了同样的心思。
杨玄感在长安有十二万大军,在冯翊还驻扎有八万大军。这二十万军队虽然算不上精锐之师,却也都是年轻力壮之辈。如果这么多的青壮男丁都在战争中丧生,对整个国家和民族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擒贼擒王,只要杀了杨玄感,他手下那些军队自然会不战而降。
大兴殿是皇宫的主殿,整座皇宫就是以大兴宫来命名的。这里是皇帝和群臣讨论国家大事的地方,殿前一大片空地足有五百步之远,就是为了防止有刺客潜伏其中。试想,一名刺客要提着刀冲过五百步的距离而不被人发现,那是何等的困难,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大兴殿前的这片空地一无遮挡,正是决斗的好场所。
杨玄感骑在马上冷冷地看着刘子秋,心中暗暗嘲笑刘子秋有勇无谋。杨玄感骑着马,地方越是开阔,越是适合他纵横驰骋。而刘子秋只是步战,狭窄的空间才更利于他施展。
刘子秋走到大兴殿边上,将杨揽月放了下来,轻声说道:“公主殿下乖,在这里等叔叔回来。”
杨揽月却表现得异常镇定,点了点头,说道:“杨玄感是个大坏蛋,叔叔你要杀了他!”
杨玄感长枪一指,厉声喝道:“刘子秋,你都已经死到临头了,和一个小娃娃在那里磨蹭什么?快来受死吧!”
刘子秋并不答话,提刀走了过去,静静地站在杨玄感对面,抬刀拱了拱手,做了个请字。
这大片空地两边已经站满了双方的士兵。杨玄感常常身先士卒,甚得士兵爱戴。而且他勇名卓著,从无败绩,他手下这些将士也不相信他会败给刘子秋。而在西海诸军中,刘子秋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双方都相信自己的主帅必胜,也都在为自己的主帅加油。虽然只是两个人之间的战斗,却足以决定双方的最终战局。
杨玄感忽然大喝一声,策马冲了过来,手中长枪轻轻一抖,幻化出五六朵枪花,直指刘子秋的咽喉。刘子秋并不招架,双脚在地上一点,“蹭蹭蹭”一直往后退去。接连退出去两百多步,杨玄感的枪尖始终离刘子秋的咽喉有三寸的距离,却总是够不着刘子秋。
这才是刘子秋选择这片空地的真正原因。刘子秋所倚仗的其实也是一身神力,若是比拼拳脚,他自然无所畏惧,但兵器实在非他所长。以杨玄感高超的枪法,即使地域狭窄,他照样可以游刃有余。而刘子秋稍不留神,便会闪躲腾挪不开。而杨玄感力气也不小,挨上他一枪,只怕就危险了。这片空地十分宽阔,可以让杨玄感的战马心情驰骋,但刘子秋躲闪的余地也大了许多。
两个人一个追,一个躲,在这片空地上兜起了圈子。刘子秋内力浑厚,虽然是倒退着奔跑,速度丝毫不输于奔马,脸不红气不喘。而杨玄感骑在马上,人借马力,长枪忽左忽右地刺出,竟也似有使不完的力气。看到杨玄感如此神勇,他手下的将士忍不住大声呐喊起来,拼命挥舞着刀枪,为他助威。而达愣等人却很是捏了一把汗。
刘子秋一边兜着圈子,一边却暗暗观察,只见杨玄感座下的战马打了个响鼻,喷出粗气,速度也降了下来。这种速度的下降并不明显,常人根本难以察觉。但刘子秋自幼习武,对速度极其敏感。战马速度的下降,说明战马的体力已经大不如前了,这正是刘子秋苦等的机会。
机会到了,刘子秋怒吼一声,身形突然向下一挫。杨玄感一枪刺来,眼前却失去了刘子秋的身影,然后便听到战马发出一声悲鸣。杨玄感暗道一声不好,整个身子便飞了出去。他到底久经战阵,反应出奇地迅速,不等身子落地,长枪在地上轻轻一点,一个跟斗向后翻去。
原来,刚才刘子秋看到杨玄感的战马体力下降,就地一滚,使得却是地趟刀的路数,只不过他使的是陌刀。陌刀足够长,从杨玄感战马的前蹄削过,早将两只马蹄斩断。那匹马也是千挑万选的好马,如果体力充足的话,完全能够及时躲避刘子秋横劈过来的一刀。只可惜这时候战马已经精疲力竭,想要人立而起,却已经来不及了。
刘子秋一刀得手,并不放松,也从地上纵身跃起在半空中,一招力劈华山,凌空向杨玄感斩了过去。
杨玄感武艺高强,但都是马上功夫,步战就要吃亏多了。他本来胜券在握,突然被刘子秋伤了战马,心中未免有些慌乱,又是立足未稳,面对刘子秋这一刀竟然不及举枪架迎。急切中,杨玄感索性弃了长枪,身子往前一纵,双手高高举起,死死握住陌刀的刀柄。
居高临下这一刀力大势沉,竟然被杨玄感一把握住,刘子秋也是暗吃一惊。但此时却不是犹豫的时候,刘子秋暴喝一声,暗运内力,源源不断地压过去。场上形势突变,不住后退的变成了杨玄感。
杨玄感却没有刘子秋那身浑厚的内力,又被刘子秋的刀死死压住,每退一步都十分艰难。忽然,只听杨玄感发出一声闷哼,嘴一张,喷出一口鲜血。刘子秋并不放松,又是一股内力压了过去。
到了比拼力气的阶段,杨玄感已经完全处于下风,终于承受不住,大喝一声,双膝一软,已经跪倒在地,两手仍然死死地握住陌刀的刀柄,做着最后的挣扎。
刘子秋手中的力气微微一收,沉声说道:“杨玄感,你投降吧!”
杨玄感却咬了咬牙,冷冷地说道:“杨某宁死不降!”
刘子秋摇了摇头,说道:“算你是条好汉,刘某便留你一条全尸。”
说完这句话,刘子秋忽然弃了陌刀,高高跃起,双脚齐飞,向杨玄感胸前踹去。杨玄感万万没有想到刘子秋会弃了兵器,他一直用力上举,此时双臂压力一松,整个人都从地上蹿了起来。但他想要把陌刀据为己用却已经迟了。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刘子秋的双脚已经重重踹在杨玄感的胸前。杨玄感缓缓倒了下去,双目圆睁,七窍流血,至死还紧紧握住那柄陌刀不肯松手。
刘子秋朗声喝道:“杨玄感已死,降者不杀!”
站在这里的都是杨玄感的亲信心腹,看到杨玄感被刘子秋一脚踹死,无不变了脸色。虽然眼看着刘子秋英勇无比,许多人却“嗷嗷”怪叫着扑了上来,要替杨玄感报仇。
就在这时,只听北门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尘埃大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紧接着,天色为之一暗,数不清的石头从北边呼啸而来,“噼哩叭啦”地砸在人群中。
第29章 宝座
看到铺天盖地而来的石块,刘子秋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动用了投石机.他不暇细想,纵身扑向大兴殿,一把抱起坐在殿外的杨揽月,将她紧紧护在身前,闪身进了大殿。饶是如此,刘子秋的背上仍然被十几块石头击中,疼得他呲牙咧嘴,倒抽冷气。
刘子秋的估计并没有错,皇宫靠近长安城的北部,正是张亮动用投石机反复轰击北门,造成了这样的后果。在投石机大型石弹的轰击下,北门终于不堪重击,轰然倒塌。这次倒塌的不仅是城门上的那一段城墙,连整个城楼都坍塌了。
城门一塌,北门的守军也无心再战,四散奔逃。但张亮早就昏了头,看到投石机威力如此巨大,又下令换上小型石弹,追击逃窜中的守军。只是角度的调整并不那么容易,这一调整,角度就大了点,石弹越过逃窜中的敌人,直接砸到了大兴殿这边。当然,普通的投石机绝对攻击不了这么远的距离,也只有西海军中所用的这些经过反复改良的投石机才可以攻击到这么远的距离。不过,这也是新式投石机可以攻击到的极限距离了。
幸好这只是张亮进行得最后一**击。石弹抛出以后,北门的守军也不敢再往后逃窜,大部分人索性弃械投降,只有极少数士兵仍然在继续抵抗,但转眼间便被蜂拥而来的西海军将士淹没了。北门既破,张亮也就没有必要再进行投石攻击,挥军杀入城中,直奔皇宫方向。
此刻,大兴殿外的战斗已经结束。对杨玄感忠心耿耿的这支军队虽然也进行了拼死抵抗,但一来杨玄感的死让他们军心大乱,二来他们的战斗力确实无法和刘子秋身边的精锐相提并论。城里其他地方的喊杀声仍在继续,但也渐渐弱了下来,长安城的大局已定。
外面的战斗并不需要刘子秋太多过问,他牵着杨揽月的手踏进大兴殿。内侍和宫女们大概听到厮杀声都躲了起来,恢宏的大兴殿里空无一人,只有最中央的宝座闪耀着点点金光。这里才应该是大隋的权力中心,只是杨广更喜欢交通便利的洛阳,一年里头倒有大半时间不在长安。看着面前的宝座,刘子秋心潮澎湃。这是皇帝的宝座,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可以坐上去。但刘子秋信奉的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偏要坐上去试试。
刘子秋往前跨了两步,却感觉杨揽月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往后拖去。刘子秋诧异地回过头,只见小丫头正使劲摇着头。刘子秋这才想起来,小丫头也是杨家的人,恐怕同样不希望皇帝的宝座旁落别家吧。
“好,不坐就不坐,叔叔带你去试试飞翔的感觉!”对于年幼的小公主,刘子秋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当年在洛阳的时候,她确实帮过自己的大忙。刘子秋是恩怨分明的人,绝对不会因为她年纪小而不顾她的感受。
杨揽月用力点了点头,使劲抱紧了刘子秋的脖子。刘子秋纵身一跃,几个起落便蹿上了大兴殿的金顶。放眼看去,整个长安城尽收眼底。刘子秋暗运内力,在皇宫殿宇的屋顶上来回纵跃,真的有如飞翔一般。杨揽月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感觉,不时发出大声尖叫,有时又把头使劲埋在刘子搂的胸前。
她虽然贵为帝女,但在杨玄感占据长安的这段日子里,委实过够了担惊受怕的日子,还要遭受其他宫奴的欺负,心情极度压抑。这时候被刘子秋带着在皇宫上空“飞翔”,杨揽月得到了足够的宣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想起刘子秋说过的话,杨揽月忍不住问道:“叔叔,我母后真的还活着?”
刘子秋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我明天就派人去西海,接你母后来长安。”
杨揽月沉默半晌,忽然小声说道:“叔叔,将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行了,疯够了吧。现在回宫休息去,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了。”刘子秋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并没有在意她刚才说的话。刘子秋总有一天是要取大隋而代之的,到时候杨揽月就是一个亡国公主,不找刘子秋报仇就算好事了,哪里还用指望她的报答。不过,这些话刘子秋现在不会说出来。
……
回到大兴殿前,达愣已经把张亮五花大绑,押了起来,大声说道:“张亮擅用投石机,请主公责罚!”
刚才那波攻击,达愣手下的士兵也中了不少石弹,有几名士兵还为此丢了性命。如果不是他动作快,已经身负重伤的吉仁泰如果再挨上几下,恐怕就性命不保了。事实上,就连刘子秋自己也挨了几下,后背至今仍隐隐作痛。所以,战斗一结束,达愣便下令把张亮抓了起来。
按照刘子秋制定的军规,战斗结束,主将自动丧失指挥权,直接指挥军队的变成千夫长以下的将领。当初刘子秋公布军规的时候,许多将领还不甚理解,但现在却体现出作用来了。
张亮手下有两万步兵和五千骑兵,如果放在其他军队当中,要捉拿这支军队的主将恐怕很难成功,甚至可能激起兵变,但达愣却没有费丝毫力气。一来他是刘子秋的护卫统领,许多将士都认识他,知道他大多数时候执行的都是刘子秋的命令。二来张亮现在已经交出了兵权,再也指挥不动一兵一卒了。
看到刘子秋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了出来,张亮大声说道:“主公,末将无罪!末将冤枉!”
刘子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刘某再三申明,不得动用投石机。你违抗军令,何为无罪?”
张亮早已经想好了托词,连声道:“虽然是佯攻,但将士们同样伤亡惨重,末将心中不忍,这样也是为了减轻将士们的伤亡,不得已而为之。望主公明察!”
他知道刘子秋向来强调在战斗中要尽最大可能减少己方的伤亡,这样的解释正好能够切中刘子秋的心思。
杨揽月忽然大叫起来:“原来就是你下令使用投石机的,害叔叔都被砸了好几下!”
张亮这才大吃一惊,慌忙匍匐在地,叩首道:“末将险些误伤主公,死罪!”
对于张亮违规使用投石机,刘子秋最生气的是破坏了长安北门,包括整个北门城楼都被彻底毁坏了。而且,除了城墙,北门一带的许多房屋,包括皇宫里的一些殿宇甚至大兴殿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这些情况本来是可以避免的,现在又要重新修复,那将是一笔巨大的开支。而刘子秋原本交代给张亮的任务就是佯攻,即使不动用投石机,也不可能造成太大的伤亡。
张亮很聪明,他以自己差点误伤刘子秋而自请死罪,反而让刘子秋不能太严厉地处置他了。否则传出去,外人必然会认为刘子秋的气量太狭小。刘子秋没想到张亮竟然如此狡猾,全无农民应有淳朴,也是微微一愣。
不过,刘子秋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张亮箭术高超,刘子秋也没打算治他的死罪,便冷冷地说道:“起来吧。幸亏刘某身体强健,若是换作旁人,你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这一次你违令使用投石机,但也攻下了北门,姑且将功换过。来人,将张亮带下去,罚他面壁思过十天!”
达愣满脸愤恨地说道:“主公,这样处罚他是不是太轻了!”
刘子秋轻轻摆了摆手,说道:“算了,他也是无心之失,刘某就不深究了。”
张亮悄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从地上爬起来,拱手说道:“多谢主公!末将愿罚!”
看着张亮被几名护卫带了下去,刘子秋的嘴角却浮出一丝冷笑。这时,穆朵丽策马闯了进来,看到恢宏壮阔的大兴殿,顿时惊呆了。刘子秋笑道:“穆朵丽,怎么骑在马上不下来?”
穆朵丽这才醒悟过来,跃下马,快步走到刘子秋面前,满脸激动地说道:“老爷,咱们以后是不是住在这里了?”
杨揽月却警惕地看了眼前这个顶盔贯甲的女人一眼,不满地说道:“这是我家,你凭什么住进去!”
“公主殿下放心,这是你家,刘某不和你抢。”刘子秋呵呵笑着拍了拍杨揽月的小脑袋,这才对穆朵丽说道,“这里是皇宫,怎么能让你随便住进去?不过,皇宫也需要一批护卫,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穆朵丽诧异道:“交给我?”
刘子秋点了点头,说道:“对。你从西海、突厥和薛延陀挑选一些身强力壮的年轻女子,成立一支女卫,专司皇宫的守卫。从今天起,你就是女卫统领。”
皇宫里都是些女人,皇帝又没有成年,让男人担任护卫万一弄出什么丑闻那就不好了。但是挑选那些游牧部落的女子担任皇宫守卫也是刘子秋的无奈之举,因为汉家女子大多柔弱,难以承担守卫任务。不过刘子秋也打算今后逐步训练一些汉族女子来代替这些游牧部落的女子。
穆朵丽却一百个不情愿,嘟起嘴说道:“老爷,我不能离开你左右!”
刘子秋皱眉道:“为什么?”
第30章 惊魂未定
穆朵丽看了看四周,忽然小声说道:“老爷,奴婢觉得张亮靠不住!”
张亮是刘子秋从最底层的士兵一手提拔上来的,在数次战斗中均屡立战功。可以说没有刘子秋慧眼识珠,张亮就会一直埋没下去。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刘子秋对张亮有恩。但张亮是个什么样的人,刘子秋并不了解。只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刘子秋对张亮还是比较信任的,而且张亮也确实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不过,女人的直觉总是比较敏感。而且穆朵丽和张亮交往不多,她对张亮的看法可能更加客观。
听了穆朵丽的话,刘子秋沉默了,半晌以后方才说道:“不用理他,掀不起大lang来的。”
为了防止手下将领拥兵自重,刘子秋从一开始就考虑了军队制度建设。也正因为有了这些制度的建设,张亮在城破以后,任务完成,兵权也自动解除,才能被达愣顺利控制。也就是说,只要今后刘子秋不让张亮独自带兵,他就永远掌握不了真正的兵权。没有兵权,野心再大,也造不了反。
当然,穆朵丽的话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一片阴影,他今后肯定会加强对张亮的注意。
占领长安城以后,刘子秋一面派人前往威定迎接萧皇后、杨倓、杨侑等人前来长安,一面派人提着杨氏兄弟的首级前往潼关、龙门关和蒲津关以及关陇诸郡,劝降当地守军,同时从河西诸郡调集大批粮草和物资保证长安百姓的生活。
由于杨广在位的这几年,逐步把国家的中心迁往了洛阳,长安城变得日益萧条。从地理位置上来说,长安城有关隘之险,易守难攻,把都城设在这里比较安全。但另一方面,因为关隘阻塞,又往往会造成交通不便。偌大一个长安城,粮食和各种物资根本不可能自给自足,大量的粮食和物资都要从外地调拨。
交通不便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运输成本的增加,因此长安城中的物价就随之高涨。在这种情况下,漕运就成为最好的选择,当初修建连接长安和洛阳之间的广通渠确实是一个明智之举。但漕运也有它的弱点。一是受季节影响比较大,冬季河面结冰,船运不畅,长安城中的物资就会变得短缺。二是受战乱影响比较大,战乱一起,漕运自然不通,外地的物资根本就运不进长安城。
河西诸郡除了多牛羊马匹以外,其他物资同样短缺。单靠河西诸郡,绝对撑不起整个关陇地区,甚至撑不起长安。刘子秋从河西调运粮食和物资也只是一个权宜之计,他还必须另寻出路。
相对而言,洛阳的情况就要好得多。即使漕运不畅,陆路也是四通八达,照样可以把各地的粮食和物资运进京城,这或许就是杨广喜欢呆在洛阳的主要原因。凡事有利便有弊。洛阳四通八达,也使那里成为四战之地。李渊占据洛阳一年多,却始终不能向其他地方大举用兵,便是受到这个因素的影响,被牢牢束缚住了手脚,这就像围棋中常说的金角银边草肚皮。综合来看,和平时期都城设在洛阳要比长安好,但战乱年代,都城设在长安要比洛阳好。
这些都是刘子秋站在大兴宫的玄武门城楼上,放眼整座长安城而得出的结论,而历史上著名的玄武门兵变就发生在他脚下这片土地上。站在宫城上,刘子秋心胸更加开阔,看得也更加长远,他现在所思考的已经不是尽快消灭洛阳的李渊,而是在考虑结束这场战乱以后,整个国家的发展方向。
国家重归一统以后,设立两座都城很有必要。他不会像杨广那样四海游历,但也免不了会经常来往于这两座都城之间。皇帝出行,车仗仪式护卫,每日所费不计其数,这些都是民脂民膏。为何杨广一死,天下立刻大乱。就是因为杨广在位的时候,耗损民力太巨。修运河、修长城、征吐谷浑,其实都是不错的措施,只是杨广不懂得循序渐进的道理。
长安城内普通百姓们的贫苦生活,其实也可以折射到全国各地。站在宫城上远眺的半个多时辰,刘子秋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今后,休生养息便是国家的大政方针。既然要让百姓休生养息,就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战争。放眼天下,最强大的敌人就剩李渊了。李渊占据洛阳,兵精粮足。要击败李渊,这一仗恐怕会旷日持久。而刘子秋更加担心的是,这场战争会不会让杨广费尽无数人力财力修建起来的东都洛阳毁于战火。
如何尽快结束战乱,李渊是关键。和平解决!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刘子秋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这时,达愣快步走了过来,拱手说道:“启禀主公,有江南的消息了!”
“哦?快说!”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江南受到王世充的攻击,刘子秋也不会这么快就发动对杨玄感的战争。听说有江南的消息,刘子秋的思绪很快被拉回了现实。
达愣躬身道:“王世充大军渡过长江,在丹阳城外遭受重创,几乎全军覆没。”
刘子秋心情终于轻松下来,笑道:“李大哥、花兄弟他们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达愣继续说道:“主公,事情还不止这些。江南的军马顺势打过长江,攻占了江都全境!”
刘子秋微微一怔,旋即大喜道:“想办法和江都取得联系,请李大哥他们做出大军北上的态势,给李渊施加压力!”
却说翟让在瓦岗起兵以来,声势浩大,渐渐攻陷了附近的灵昌、韦城、胙城等地,兵锋直指荥阳,从东边对洛阳形成了巨大的威胁。李渊此时还不知道杨玄感已经兵败的消息,他的大军主要的防备方向仍然是西边的长安,同时北方的刘武周、屯扎江都的长山军也令他寝食难安。唯一让他安慰的就是唐王的爵位已经公开,再进一步就是逼杨杲禅位了。
当然,在天下大势未定时,这件事暂时还不能提上议事日程。不过,李渊也不担心有变,他这一次已经完全彻底地掌控了洛阳的局势,就连萧太后都被迫承欢于他的胯下,接受杨杲的禅让是迟早的事情。经过一个冬天的蛰伏,李渊的实力又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现在也到了该行动的时候了。
李渊一边调动大军,准备南下攻取江都,一边派人通知张须陀从东面进攻瓦岗寨的翟让。
江都的长山军来自江南,在李渊眼中,江南的士兵大多羸弱,根本不堪一击。对付这些来自江南的军马,用不着操太多的心思,他只派出了长子李建成率领两万骑兵和三万步兵,而更多的军队他却悄悄调往弘农郡境内,目标直指冯翊郡的潼关。潼关是长安东边的门户,只要攻下潼关,长安就指日可下了。至于北方的刘武周,李渊根本没放在眼里。
张须陀是大隋名将,对大隋更是忠心耿耿。从杨广驾崩之后,张须陀便开始了日夜征战的日子,长期在山东、河北等地与卢明月、徐圆朗、王薄等人的队伍作战。张须陀武艺高强,爱兵如子,深得三军拥戴。他的部下有两员大将,一个便是昔日来护儿的亲兵队长秦叔宝,另一个叫做罗士信,都有万夫莫当之勇。
凭借着这两个左膀右臂的帮助,张须陀在山东、河北等地所向披靡,各路盗贼都是闻风丧胆,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们的铁蹄之下。但是,各地的盗贼却仿佛越杀越多,此起彼伏,令张须陀疲于奔命。最要命的是,张须陀的部下却长期得不到补充。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虽然张须陀所部骁勇善战,但伤亡也总是难以避免的。这样的伤亡日积月累,他的部下越来越少,如今只剩下一万五千人,而且疲惫不堪,士气低落。
接到李渊借萧太后的名义发出的让他攻打瓦岗寨的圣旨,张须陀仍然义无反顾地下达了开拔的命令。
秦叔宝慌忙劝道:“大将军,将士们连年征战,始终得不到休整,这仗实在不能再打。请大将军三思!”
张须陀却摆了摆手,说道:“圣命难违!张某为大隋鞠躬尽瘁,有死而已!”
秦叔宝见劝不住张须陀,只得唉叹着离开大帐。出了大帐却被罗士信招手唤住。
罗士信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秦将军,大将军不肯听我等相劝,此去瓦岗只怕凶多吉少。什么圣命难违,分明是李渊假传圣旨。秦将军,你我也当早寻出路才是。”
秦叔宝长叹一声,说道:“大将军待秦某不薄。秦某誓死追随大将军左右!”
大帐内,张须陀轻轻擦拭着自己的那口佩刀,眼神里却满是迷茫和无助。
尽管大军是以一种悲壮的气氛投入了新的战场,但张须陀所部的战斗力确实不可小觑。这些士兵都是百战余生,作战勇猛,经验也是极其丰富。进入河南境内的第一仗就杀得瓦岗军丢盔弃甲。翟让侥幸逃得性命,坐在瓦岗寨的大营中惊魂未定,忽听部下前来禀报:“大王,长安李密求见!”
第31章 重回长安
翟让倒也听说过李密的名字,连声说道:“浦山公来了?快快有请!”
李密踏进大厅,就感到厅里的气氛有些压抑,不由哈哈笑道:“大当家的莫非遇到了什么难事?”
翟让本是个粗人,没有什么心机,便实话实说道:“不敢有瞒浦山公,张须陀那厮逼人太甚!”
李密捋须笑道:“张须陀有勇无谋,不足为虑。李某有一计,可擒张须陀!”
站在翟让下首一人不悦道:“我瓦岗五万大军都被张须陀杀散了,你有何德何能,敢出此狂言!”
李密并不生气,拱手问道:“敢问将军何人?”
那人粗着嗓子说道:“某乃瓦岗大将单雄信是也!”
李密颔首道:“原来是单将军,李某久闻将军大名。欲破张须陀,自当借将军之力!”
另一侧的一名白袍将军拱手问道:“敢问李先生计将安出?”
李密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位将军又是何人?”
那名白袍将军态度去比单雄信谦恭多了,躬身说道:“在下王伯当!”
李密在杨玄感手下这段时间,对天下英雄的情况也多有了解,不由笑了起来:“王将军神射之名,李某亦有所闻。大当家麾下有单将军和王将军这等勇将,又何愁张须陀不破!李渊为什么会派张须陀来攻打瓦岗?无非是为了解荥阳之围罢了。依李某之见,瓦岗寨易守难攻,张须陀部下兵少,根本不可能攻下来。”
单雄信冷冷地说道:“这不是废话吗?他攻不下来,难道我等便要困守在寨中!”
翟让却听出李密话里有话,连忙摆了摆手,说道:“雄信,请听李先生说完。”
李密并不介意,笑了笑继续说道:“张须陀自然不喜欢强攻。只要大当家引一军继续攻打荥阳,他必然尾随而去。在荥阳以北有一处大海寺,寺后多密林。李某领兵伏于林间,待张须陀军马突击,一齐击之,张须陀可擒矣!”
翟让自己没有什么主张,也不多想,抚掌说道:“好!便依李先生所言!”
张须陀击败瓦岗寨的前锋以后,将士已经极度疲惫,但他为了完成圣旨上交代的任务,再三催促部下加速前行。忽然,有斥候来报,瓦岗寨一路人马攻打荥阳去了。
荥阳是洛阳东边的门户,如果荥阳丢失,洛阳就危险了。张须陀咬了咬牙,下令道:“快,向西!”
秦叔宝慌忙劝道:“大将军,既然瓦岗军攻打荥阳,寨中必然空虚,不如强攻瓦岗寨吧!”
张须陀摇了摇头,说道:“强攻伤亡太大,军中将士已经损耗不起了。向西追过去,说不定可以和荥阳的杨大人里应外合,全歼这支瓦岗军,也可让将士们有口喘息的机会。”
其实张须陀的话也有道理,只是这些却早就落进了李密的算计之中。
张须陀亲率大军追杀过去,到达荥阳城外的时候天已大黑,士卒们又饥又渴。
罗士信劝道:“大将军,先在此安营扎寨,明日天亮再行吧!”
张须陀叹了口气,说道:“救兵如救火,岂容你我休息?告诉弟兄们,打起精神,连夜追过去!”
可惜他的军队没有经过西海军那样艰苦的训练,他的军中也没有炒面、肉干这种可以随时补充能量、营养全面的应急食品,士兵们之所以跟着他拼命杀敌,全是凭借对他的个人崇拜。个人崇拜有作用终究是有限的,长期的疲劳作战让士兵们隐隐生出一丝怨气。只是张须陀和士兵们同吃同住,冲锋陷阵也都在最前面,士兵们这才勉强支撑着。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饿着肚子的士兵们前进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
眼看前方出现一片密林,忽然喊杀声四起,无数伏兵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火把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一时间,飞箭如蝗,猝不及防的隋军转眼间死伤大半。张须陀的部下原本就到了崩溃的边缘,这次中伏终于成了压倒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许多士兵放弃了抵抗,弃械投降。
秦叔宝情知大势已去,冲到张须陀面前,大声说道:“大将军快走!末将拚死为大将军杀出一条血路!”
这时,四面的瓦岗军越来越近,却已经将他们围在了垓心。张须陀放眼四望,身边只剩下三十多骑,其中还包括两员爱将秦叔宝和罗士信。
张须陀不由仰天长叹道:“张某有负圣上重托,无颜再见先帝于九泉!张某死以后,你等把张某的面目毁去!”
秦叔宝大惊道:“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秦某与罗将军一人一条枪,必定护着大将军杀出重围!”
张须陀却惨然一笑,说道:“大隋气数将尽,张某征战数载,也累了。你等就让张某安心地去吧!”
罗士信手握着长枪,一言不发。周围的瓦岗军却已经越逼越近,数不清的箭簇闪着点点寒光。
张须陀忽然大喝一声,口鼻一齐喷出鲜血,仰面倒了下去,居然已经自断心脉而亡。
“大将军!”秦叔宝失声痛哭,翻身拜倒在地!
这时,瓦岗军中忽然有一人越众而出,大声说道:“张大将军已死,秦将军、罗将军还请节哀。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就连张大将军都已经知道隋室气数已尽,二位将军何不早投明主?”
罗士信忽然弃了长枪,翻身下马,拱手说道:“罗士信愿降!”
秦叔宝不由震怒道:“罗士信,大将军尸骨未寒,你竟敢……”
瓦岗军中那人却正色说道:“秦将军忠义,李某佩服。秦将军若是肯归顺我瓦岗,我瓦岗愿意厚葬张大将军,为张大将军带孝三天。”
罗士信也在一旁劝道:“叔宝,降了吧!”
秦叔宝长叹一声,终于拜伏在地。
李密献计一举击杀了张须陀,顺势攻取了荥阳城,杀了荥阳太守杨庆,瓦岗寨一时声名大振。消息传到洛阳,李渊大惊失色,连忙把部署在弘农郡的五万大军调往洛阳以东的汜水关。西击潼关的计划也只得暂停了下来。这便是洛阳在地理上处于四战之地的弱势。
不过数日,江都又传来败报。李建成的五万大军在江都城外被长山军一举击溃,只逃回来四十多骑,就连李建成也差点做了长山军的俘虏。长山军趋势北上,先后攻取了淮南、汝阴、汝南、淮安、淮阳诸郡,洛阳南方的压力陡增。
李渊慌忙收缩兵力,同时向各地发出征兵令。就在这时,一支使臣队伍从长安来到了洛阳。
刘子秋占据长安十天以后,萧皇后带着杨倓、杨侑抵达了长安。同时抵达的还有林巧儿和金小虎。隔了一天以后,赵凌、柳郁、姜彧等文武也出现在长安城中,就连陇西李家的李长山、李长风两位老爷子都到了。
李家是世家大族,当初杨坚下令修建长安城的时候,他们也在城中置办了宅子。杨玄感占据长安的时候,对这些世家大族的产业倒不敢过多侵犯,李家的宅子还保存完好,只是家奴都不知道逃去了哪里,一些细软也被席卷一空。不过李家家大业大,这些损失并不放在眼里。他们到长安的目的是想替李家在朝堂上争取一些利益,毕竟在刘子秋这次东征过程中,李家也提供了许多便利。付出就是为了回报,现在刘子秋攻占了长安,就是他们索取回报的时候了。只是刘子秋公务繁忙,一时还没空接见他们。
这些天,刘子秋除了偶尔登上玄武门的城楼,并没有深入皇宫。不过,杨揽月倒是经常跑到宫城上来。她现在成了皇宫的主人,自然没有人敢再为难她了,身上也重新换上了华丽的衣服,只是经历了这场磨难,小丫头成熟了许多,手里常常捧着一个已经破碎漏气的皮球,却也没有缠着刘子秋再做一只。
萧皇后抵达长安的时候,刘子秋就带着杨揽月站在宫城上面。看到杨揽月可怜兮兮地拿着那只破皮球,刘子秋就有几分怜惜,安慰道:“走吧,我先带你去见你母后。等你林婶婶到了,我让她帮你重新做一只新皮球。”
“不,我就要这只旧的。”杨揽月倔强地摇了摇头,还是跟着刘子秋下了城楼。
萧皇后的车仗早就没有了当年跟随杨广出行时的风光,也就是一辆极其普通的马车。这一路颠簸过来,萧皇后早就累得腰酸背痛,脸色也憔悴了许多。重新回到长安,隔着车帘,看着阔别两年之久的京师,萧皇后心中感慨万千,忍不住便流下了两行清泪。忽听车外有**声说道:“启奏娘娘,揽月公主求见!”
其实,萧皇后现在根本没有任何权威可言,见不见谁也已经由不得她作主了。不过,在刘子秋手中总比在宇文化及手中要好得多,至少活得还有些尊严,周围的人都对她执着君臣之礼。
“婉儿!婉儿在哪里!”听说揽月公主求见,一直心情平静的萧皇后忽然激动起来。
第32章 人选
帝王之家,亲情本就淡薄。萧皇后虽然育有三子二女,但大多数时间却只是陪伴在杨广左右,跟孩子们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从来没有认真尽过一个母亲的职责。如今,她的三个儿子都已经不在人世,长女南阳公主因为知道她**于杀父仇人,更是视她如同路人,现在跟随她身边的只有两个年幼的孙子。这段时间住在西海,她也渐渐放下了皇后的身段,免不了思念儿女,对过去的亲情冷漠颇为后悔。
这个最小的女儿原本就受萧皇后宠爱,只是母女俩却很少见面,也养成了女儿乖张的性格。只是这个女儿从来没有主动来拜见过自己,今天这次求见,竟让萧皇后热泪盈眶。她跌跌撞撞地冲下马车,只见小公主恭恭敬敬地守在路边,忍不住抱着女儿好一场痛哭。
小公主倒是成熟了许多,轻轻抚去萧皇后脸上的泪水,小声说道:“母后不哭,孩儿这不是好好的吗?”
“多谢刘大人救了本宫的女儿。”萧皇后擦去眼泪,忽然朝一旁的刘子秋深深一揖。她知道女儿失落在杨玄感手中肯定受了不少罪,如今能够完好无缺、衣着光鲜地站在这里,自然离不开刘子秋的照顾。否则,刘子秋把她的女儿往那些宫奴堆里一混,随便赏给哪个士兵,谁又能说得清楚。
刘子秋却拱手说道:“娘娘言重了,此微臣份内之事。”
小公主却大声说道:“母后,你一定要给叔叔封个大官。”
“刘大人,本宫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萧皇后哀叹一声。她心里明白,现在封不封赏刘子秋已经不由她作主了。而且她也厌倦了争权夺利的日子,只想安安稳稳地带着女儿和孙子过完下半辈子。
刘子秋看了看旁边的偏殿,拱手说道:“娘娘这边请!”
两人在偏殿坐下,宫女、内侍都退了出去,周围一时安静下来。刘子秋第一次见到萧皇后是在陇西宫,当时萧皇后只穿了一件小衣斜倚在榻上,姿势暧昧而诱惑,但刘子秋当时尚未完全掌控西海,对萧皇后并不敢唐突。后来又见过萧皇后几次,周围又有许多人,刘子秋要保持君臣之礼,也不敢看得太仔细。
今天偏殿里再无第三个人,萧皇后就端端正正地跪坐在他面前,刘子秋想不看都难,而且刘子秋对这个历史上有六帝桃花之称的著名女人也充满了好奇。现在整个河西、关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算上李靖他们控制的江南和淮南,刘子秋已经占据了小半个大隋江山,萧皇后的作用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刘子秋也就不需要对她保持刻意的尊敬。
没有了那许多顾忌,美人在前,刘子秋便大大方方地欣赏起来。萧皇后早已经不施粉黛,但仍然肤若白雪,美艳不可方物。尤其那股成熟妇人的韵味,就连同样已为人母的穆朵丽和林巧儿都远远不如。特别是萧皇后出身高贵,又母仪天下多年,即使穿着素衣,仍然掩饰不住满身华贵的气质,让男人不由自主便生出一股征服的**。
萧皇后抬起头,正对上刘子秋肆无忌惮的眼神,慌忙说道:“刘大人,本宫有一事相求。”
“娘娘请讲。”刘子秋猛地打了个激零,惊出一身冷汗。刚才看得出神,差点想入非非。想不到一个年近四旬的女人居然还有如此魅力,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定力不够。
萧皇后不知道刘子秋心里在胡思乱想,继续说道:“刘大人,本宫的两个孙儿,侑儿做个几天皇帝,倓儿并没有正式登基。本宫的意思,就请侑儿把皇位禅让给刘大人,还望刘大人万勿推辞!”
刘子秋吃了一惊,慌忙说道:“娘娘,万万不可!微臣对大隋忠心耿耿,绝无此意。”
萧皇后却笑了起来:“刘大人,这里没有外人,你为了一个高秀儿,连皇上都敢刺杀,又谈什么忠心耿耿?”
石慧娘的真名叫高秀儿,这件事萧皇后已经知道了。当年闯入宫苑行刺的事情,刘子秋也没有瞒她。听了萧皇后这句话,刘子秋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说道:“娘娘说得不错,在刘某眼里,确实不觉得皇帝有什么不可侵犯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不对!天下应该是属于天下人的天下。”
顿了一顿,刘子秋继续说道:“杨广确实有雄才伟略,可惜他只顾一己之欢,却不顾天下万民的感受,以致有今日之祸。刘某确实对大隋忠心耿耿,但刘某忠于的是大隋这个国家,不是杨广!刘某的愿望是让天下人都过上好日子!”
既然已经和萧皇后挑明了自己的立场,刘子秋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便开始直呼杨广的名讳。
萧皇后微微一怔,旋即也就释然,摇头说道:“先帝已经殡天,他的是非功过,本宫不想再提了。既然刘大人有志让天下人丰衣足食,那又为何不肯接受侑儿的禅位?”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杨家的正统是杨倓,刘某就算接受禅位,也只接受杨倓的禅让!”
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让皇帝拱手让出自己的宝座,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也是一种耻辱。杨侑已经当了几天傀儡皇帝,无论哪种情况,他的皇位都必须让出来。与其让杨倓和杨侑一样接受煎熬,不如让杨侑一个人来承受,这就是萧皇后内心的真实想法,但她的提议却被刘子秋无情拒绝了。
想到杨倓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很多事情他还不懂,就算经历了这场变故也不会觉得有多大的痛苦,萧皇后终于还是轻轻咬了咬红唇,说道:“好!本宫答应你!就请刘大人择个吉日,举行禅让仪式吧!”
在陇西宫被宇文化及软禁和玩弄的那段日子让萧皇后刻骨铭心,她再也不想过那种屈辱而又担惊受怕的日子,只想早点离开权力争斗的漩涡,以她的身份做个富家婆安享余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刘子秋却摇了摇头,断然拒绝道:“现在还不行!”
萧皇后脸上微微有了一丝愠色:“为什么!”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天下动荡,如果不能尽快平定,受苦的总是百姓。刘某要想以最短的时间扫平群雄,少不得还要借助娘娘和小皇帝。”
萧皇后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此时刘子秋就是刀俎,她一家就是鱼肉。不过,刘子秋对待她一家总比宇文化及对待她一家要好得多。想到这里,萧皇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需要本宫做什么,刘大人尽管吩咐吧。”
刘子秋呵呵笑道:“吩咐不敢当,刘某请娘娘降下两道旨意。一道旨意给西蜀的萧铣,一道旨意给洛阳的李渊,让他们两个早日来降。刘某可以既往不咎,保他们一身荣华富贵。”
萧皇后沉吟道:“萧铣是本宫的堂侄,没有本宫替他说话,他还在岭南受苦,本宫的话他应该能听。但李渊,本宫就没有把握了。先帝在的时候就对他多有猜疑,这才把他调入东都。现在想来,先帝的猜疑并非无的放矢,如今他果然反了。洛阳周围的回洛仓、黎阳仓,粮积如山,李渊又怎么肯轻易投降?”
刘子秋不以为然地说道:“投不投降在于李渊和萧铣,下不下旨在于娘娘。刘某要的不过是个大义罢了。”
谁也不肯轻易放弃既得利益,李渊、萧铣都不会例外,恐怕谁也不会听萧皇后的,这个道理刘子秋当然明白。但刘子秋知道,这个世界是强权的世界,凭的是实力说话。萧铣仗的是地利优势,李渊靠的是兵精粮足,但在刘子秋眼里,这两路兵马的战斗力都不足为虑。
歼灭宇文化及和杨玄感的两场战役让刘子秋看清楚了一些事情。大隋实行的是府兵制,这种制度当时还没有到崩坏的地步,也可以保证充足的兵员。但半农半兵的制度,造成士兵们的战斗力普通不高。其实这种情况早在西征吐谷浑的战役中就已经体现出来了。杨广当时调动了五十万大军,虽然最后取得了胜利,但整个战役打得磕磕碰碰,伤亡人数甚至是吐谷浑的两倍。只不过当时刘子秋只是一名普通士兵,不了解全局的情况而已。
而刘子秋手下的军队都是经过半年强化训练的职业军人,几场战斗中都呈现了摧枯拉朽般一边倒的态势,战斗力远超吐谷浑的游牧骑兵。并且刘子秋的军队在装备上也远远胜过了各地的隋军,更不是那些叛军可比。
所以,刘子秋对于能不能战胜萧铣和李渊并不担心,他所要的除了设法让自己处于正义的一方,以和平手段解决战乱也是他的首选。要想以和平手段解决战乱,必须要有强大的军事力量为支撑,这一点他已经具备。现在只缺一个可以让萧铣和李渊心服口服的人选,而传言中早已经和杨广一起丧命却又奇迹般地出现在人世的萧皇后就是最好的人选。
第33章 抓到了
萧皇后也不再推托,说道:“好,这两道旨意本宫下。只是不知道刘大人将来要如何安置本宫?”
这句话其实是明知故问。前朝皇室中人,从来都不会有太好的结局。萧皇后自己原来是西梁公主,西梁亡国以后,她被选为晋王妃,其余族人都被流放,直到她当了皇后以后,萧铣才被象征性地委了个县令之职。至于南陈皇室的人就更加悲惨了。那些后妃公主,要么被充入掖庭,要么被赏赐给功臣,所有的男性成员则一直被流放在威武等西边荒凉之地,至今都没有能够返回中原。即便如此,萧皇后仍然忍不住要问一问。
刘子秋却不知道那些规矩,而且他也没打算欺负这一家孤儿寡母。听了萧皇后的话,他不由沉吟道:“娘娘自然还是先住在大兴宫里。真等到了杨倓禅位的那一天,大兴宫自然不方便再让娘娘居住了。不过,杨广在京兆和河南二郡修了那么多行宫,娘娘大可从中选择一处。各种饮食、供给,刘某保证绝不短缺。”
萧皇后叹了口气,说道:“到时候本宫听凭刘大人处置便是。本宫还有两点请求。”
其实,这都是刘子秋的一番好意,只不过萧皇后理解错了。按照刘子秋的想法,既然萧皇后一家是皇室中人,那就很难过得惯普通人的生活。行宫虽然比不得皇宫,却也十分豪华,杨广过去就喜欢住在那里,让萧皇后一家搬过去,也算给她们一个良好的归宿了。而在萧皇后眼中,行宫也属于皇帝的禁地,刘子秋把她们安置在那里,形同软禁了。
刘子秋当然不知道萧皇后还有那么多的顾虑,笑着拱了拱手,道:“娘娘请讲,只要刘某可以做到的,绝不推诿。”
萧皇后脸上现出慈祥之色,缓缓说道:“本宫的长女南阳不肯随本宫迁到长安,并且坚持要和宇文士及和离,就请刘大人遂了她的心愿吧。还有,本宫的次女婉儿年幼,先帝未及赐与封号,就请大人替她拟个封号,择一良人嫁了。”
杨倓、杨侑是杨广的嫡孙,刘子秋接受禅位以后,也肯定会对他们严加防范,萧皇后并不指望他们能够得到善终,她放心不下的只是两个女儿。南阳公主心意坚决,恐怕要和她断了母女关系,就连原本恩爱的丈夫是宇文家的人,也不肯再见面了。萧皇后知道劝不动她,只想刘子秋能够保她衣食无缺。而小女儿才九岁,懵懵懂懂,萧皇后倒是想为她讨个封号,将来好风风光光地嫁个人家,幸福美满地过完一生。
刘子秋见过南阳公主一面,知道她有意遁入空门。对于南阳公主的这种想法,刘子秋并不认同,只是他和南阳公主非亲非故,也不好勉强她。听了萧皇后的话,刘子秋便点了点头,说道:“刘某和禅宗四祖道信大师有过一面之缘,他日若有机会,刘某会请道信大师开导与大公主殿下。至于小公主,娘娘定个封号便是,刘某会照顾好她的。”
萧皇后想了想,说道:“先帝素喜游历江都,就封婉儿一个淮南公主吧。”
刘子秋这才知道,小公主便不叫杨揽月,而叫杨婉,她也不是揽月公主,只是因为住在揽月楼,才以揽月自称。
该说的事情都已经说过了,萧皇后也没有什么担忧的了,当即写下两份旨意交给刘子秋。刘子秋并没有细看,就派人分别送往岳阳和洛阳。
这两路使者都由杨广手下的旧臣担任,派往洛阳这一路由虞世基为正使。虞世基是虞世南的哥哥,本是南陈旧臣,为人最擅逢迎,为杨广所喜,委以重任,在大斗拔谷和杨广一直受到袭击,后来归顺了宇文化及。宇文化及被刘子秋击败以后,虞世基和其他一些文武都做了俘虏,被带到威定城。这次重返长安,正是用人之际,许多文武官吏也被带了过来。刘子秋选派使者,在名单中看到了虞世基,想起虞世南现在正受李渊重用,便点他做了正使。
虞世基最是贪生怕死,知道这次接了个苦差事,心里颇不情愿,只是刘子秋的命令他却不敢不从,不得得硬着头皮离开了长安。刚刚出了潼关,虞世基的车队就被李渊部下拦住了。
镇守弘农的是刚刚从洛阳调过来的李孝恭。听说从长安方向来了一支车队,李孝恭策马赶了过来。李孝恭却认识虞世基,知道他是昔日杨广身边的一个弄臣,不由冷笑道:“虞大人这是要到哪里去?”
虞世基当年跟在杨广身边何等的风光,哪里认识李孝恭这种底层的小官吏。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李孝恭手握重兵,气度自然不凡。虞世基不敢大意,连忙拱手道:“小人受人之托,带一封信给洛阳的李大人,还望将军行个方便。”
李孝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你要见的哪位李大人?”
虞世基慌忙说道:“是李渊李大人。”
李孝恭哈哈大笑道:“我叔父现在已经晋封唐王了,你难道不知?”
虞世基吃了一惊,脸上却堆满了笑,说道:“那小人要恭喜李大人,噢,不,应该是恭喜王爷了。”
李孝恭冷哼一声,说道:“你带的什么信,先拿来让本帅看看!”
虞世基迟疑了一下,还是从怀里掏出一卷黄绫递了过去,说道:“将军请看。小人只是受人之托。”
黄绫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用的,李孝恭不用看,便知道那是一份圣旨,不由哈哈大笑道:“皇上分明还在洛阳,你竟敢假传圣旨!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来啊,把他给我拖出去,砍了!”
皇上只能有一个,如果李孝恭承认虞世基手中的是圣旨,那就相当于他不承认洛阳的杨杲是皇帝了。这种错误,李孝恭怎么会犯。其实虞世基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只说送信,并不说传旨,结果还是大难临头。虞世基忍不住大叫起来:“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将军,你不能杀我!”
李孝恭冷笑道:“本帅问你,你到底来自哪一国?”
虞世基不假思索地说道:“小人自然是来自大隋了。”
李孝恭笑了起来:“你既然承认是大隋人,又何来两国交兵之说?你替杨玄感卖命,和杨玄感一样都是叛逆而已!”
虞世基慌忙喊冤道:“将军误会了,小人并没有替杨玄感卖命。杨玄感已经死了,前几天首级刚刚传示潼关。”
为了防止泄露机密,刘子秋下令各路关卡严加查纠,就连商队也是只许进不许出,再加上春耕在即,普通百姓谁也不会轻易离开家门。李渊虽然在长安也布有奸细,但别人都不动的情况下,他们稍有动作就会暴露。何况赵凌在长安城早就布置了许多细作,这些人一面刺探杨玄感所部的情况,一方面也紧盯着长安城里的其他细作。正因为采取了严密的防范措施,关陇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近在咫尺的李孝恭居然一无所知。
李孝恭这才大吃一惊,连声问道:“什么?杨玄感死了?那现在长安由什么人作主?”
虞世基大叫道:“将军快把小人放开,小人方可说话。”
李孝恭挥了挥手,左右才将虞世基松开。虞世基揉了揉被掐得酸痛的胳膊,这才说道:“将军有所不知,小人这次前往洛阳,就是奉了萧皇后的命令。这封信就是萧皇后亲笔所书,送给李大人,噢,不,是送给王爷的。”
“萧皇后?”洛阳城中有一位萧嫔,已经被李渊尊奉为太后了,怎么又冒出来一个萧皇后,李孝恭不禁皱起眉头,说道,“哪里来的萧皇后?”
虞世基嘿嘿笑道:“这世上还能有几个萧皇后?当然是先帝在位时母仪天下的萧皇后了。”
李孝恭大吃一惊,说道:“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虞世基摆了摆手,说道:“那都是宇文化及造的谣言。皇后娘娘活得好好的,现在就在长安城中,小人亲眼所见。”
李孝恭知道虞世基是杨广身边的宠臣,他既然说亲眼看到萧皇后还活着,那应该不会有假。想到这里,李孝恭不敢怠慢,下令把虞世基押往洛阳,直接送进了唐王府。
李渊却不在府中,他一早就进宫去了。他现在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宿在皇宫之中,想和萧太后嘿咻只能选在后天。不过,李渊是有大志的人,不像宇文化及那样只知道寻欢作乐,听说李孝恭有要事禀报,便匆匆了事,穿戴整齐又回到府中。看了虞世基送来的黄绫,李渊不觉皱眉道:“想不到萧皇后尚在人世。她现在让我归降,诸位以为如何?”
刘文静沉吟道:“萧皇后即使还活着,孤儿寡母也不过是一对傀儡罢了。不知长安何人掌控?”
李渊抬头看向虞世基,问道:“虞大人,你从长安来,应该知道吧?”
虞世基不敢隐瞒,躬身说道:“回王爷,长安城现在是刘子秋在作主。”
刘子秋的名字李渊和他手下这帮人早就听说过,只是一直没有被他们放在眼里。现在听说刘子秋居然连长安城也占据了,这才大吃一惊,一时议论纷纷。
这时,李世民却一脸兴奋地走了进来,大声说道:“父王,孩儿抓到了!”
第34章 拖字诀
李渊奇怪道:“世民,你抓到了什么?”
李世民得意地说道:“父王,孩儿抓到了萧大鹏!”
忽然,李玄霸从外面闯了进来,粗着嗓子说道:“爹,萧大鹏分明是我抓到的!”
李世民不满地说道:“如果不是我略施巧计,你怎么抓得到萧大鹏!”
李渊不耐烦起来,喝叱道:“行了!孤王在这里商量大事,你们两个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咳、咳……”李玄霸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竟然还吐出了几口血沫。
看到儿子这个模样,李渊即使有再大的火也发不出来了,只得挥了挥手,说道:“行了,孤王在这里议论大事,你们先退下吧。玄霸,记得按时吃药。”
李世民却拱手说道:“父王,孩儿已经审过萧大鹏。他自称认识刘子秋,知道刘子秋的软肋在哪里!”
李渊微微一怔,连声道:“刘子秋的软肋在哪里?”
李世民苦着脸说道:“萧大鹏那厮口风甚紧,非要见到父王他才肯说出来。”
李渊沉吟道:“也罢,先把萧大鹏带上来,孤王亲自审他一审!”
那天萧大鹏从李孝恭的军营逃走,躲进了积善坊的一处宅子。那处宅子正是当年韩忠作为租金抵给长山车马行的。不过,房契一直掌握在萧大鹏手中,并没有交到长山车马行的账上,长山车马行中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处地点。所以李渊虽然下令查封了长山车马行,也抓了一些人,但却没有人知道萧大鹏的下落。
不过,萧大鹏进入积善坊以后,虽然暂时安全了,但同时也失去了所有的消息来源,他并不知道李贲已经被控制了起来,仍然希望能够通过李贲和萧太后取得联系。李世民很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派人假扮李贲的手下,整天呆在李贲府中。果然,萧大鹏在积善坊躲了一段时间,渐渐不耐烦起来,几次乔装改扮在李贲家附近转悠。
这些情况都被李世民的手下看到了,但是他们仍然不能确定这个人是不是萧大鹏,所以也没有动手。但萧大鹏也很谨慎,一直没有主动和李贲府里的那些人取得联系。他在等李贲亲自出现,看不到李贲,他也不会正式露面。
就在这时,李世民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和李玄霸两个人假扮成李贲家中的孩童,经常从李贲府里跑到门前大街上玩耍,而且还越玩越远。他们只是两个十一岁的少年,看上去人畜无害,萧大鹏便把目标选定在这两个孩子身上。想利用他们引出李贲,和李贲取得联系。
这一天,李世民和李玄霸又跑出门玩耍,渐渐走到了李贲家附近的一条小巷。早有准备的萧大鹏忽然从小巷中跳了出来,扑向李玄霸。哪知道李玄霸力大无穷,反手却把萧大鹏按倒在地,一通拳打脚踢,打得萧大鹏鼻青脸肿,只得苦苦求饶。直到此时,萧大鹏才知道自己中了李世民的计策。
李世民对于萧大鹏要联合萧太后图谋他父亲的事深恶痛绝,掏出一把匕首,恐吓道:“我要挖了你的眼睛,割去你的鼻子,斩断你的四肢!”
萧大鹏大惊,连声说道:“你放了我,我有重要的消息告诉你们。”
李世民沉声问道:“什么消息?”
萧大鹏说道:“王爷要取江南其实不难,萧某认识河西的刘子秋。萧某有一计,但要先面见王爷!”
此时,李渊晋封唐王的事情在整个洛阳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萧大鹏自然也知道了。但李世民还不知道刘子秋已经攻克了长安,不过,他同样知道刘子秋的实力发展迅速,恐怕比江南的长山村更是李渊的威胁。想到这里,李世民沉声问道:“你休想唬弄小爷!有什么良策你就快说!”
萧大鹏嘿嘿冷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刘子秋那厮本是我萧家的家奴,一朝得势却不认主人。萧某知道他与江南长山军的关系。只要见到王爷,萧某自然会告诉你们江南的长山军最怕什么。”
在萧大鹏眼中,仍然瞧不起刘子秋,不认为偏于西北的刘子秋能够做出什么大事来。因为李靖等人在大败王世充的战斗中展现出的超强战斗力,萧大鹏认为那才应该是对李渊最大的威胁。所以在他心中,抓住刘子秋恐怕更容易一些。抓住了刘子秋就能逼迫李靖等人就范。只是这些想法,萧大鹏却不肯立刻告诉李世民。
李世民回到唐王府,在大厅外面刚好听到刘子秋攻克长安的消息。李世民是何等聪明的人,最善于举一反三,马上想到刘子秋和江南的长山军肯定有某种异常紧密的联系,或许是解决危机的一个好办法。这才有了他向李渊提的建议。
萧大鹏被带进大厅以后,“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大声说道:“只要王爷饶过小人,小人愿为王爷效力!”
李渊摆了摆手,说道:“萧大鹏,那要看你的表现。你且说说,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制服刘子秋!”
萧大鹏不觉一愣。他原来的想法是抓住刘子秋来要挟长山村那帮人,却没想到李渊会这么问他。
李世民在一旁说道:“萧大鹏,我父王就在面前,你先说说,刘子秋与江南有什么联系?我们现在最先要对付的是刘子秋!”
萧大鹏一听就明白,连声说道:“回王爷,刘子秋的女人在江南。只要抓住了那个女人,刘子秋必定投降!”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刘文静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刘子秋一代枭雄,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投降?简直是笑话!”
萧大鹏却说道:“这位大人有所不知,刘子秋对待女人的态度与旁人不同!而且刘子秋还有一个幼子也在江南。只要抓住了刘子秋的女人和幼子,不信他不肯屈服。”
听说刘子秋还有一个儿子,李渊相信了,沉思片刻,说道:“只是淮南、江表都已经被长山军占据,要抓住刘子秋的女人和孩子,恐怕不容易啊。”
刘文静忽然说道:“王爷,要想抓住刘子秋的女人和孩子,只能暗取,却不能明来。如今长山军主力占据淮南,又突入了河南道,江南一带必定守卫空虚。主公可挑选几名勇士秘密潜往江南。”
李渊点了点头,说道:“不知何人可担此任?”
李玄霸忽然说道:“父王,孩儿愿往!”
刘文静捋了捋颌下几缕长须,笑道:“以三公子的武艺,大可去得。而且三公子小小少年,也不会引人注意,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此去江南,还有许多情况难以预料,需要一个老成持重之人从旁相助才是。”
李渊环顾左右,沉声问道:“谁人愿与玄霸前往?”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竟然无人应对。还是李世民拱手说道:“父王,孩儿愿与三弟同往!”
这对孪生兄弟只是十一岁的少年,让他们两个独自前往江南,在这个战乱纷飞的年代,确实是一种冒险。但是如果能够抓住刘子秋的妻儿,极有可能彻底扭转战局,这个险又非常值得去冒一冒。李渊沉吟半晌,终于下了决心,说道:“世民、玄霸,你们两个此去一路小心!需要多少人手,尽管挑!”
李世民想了想说道:“此去江南当出奇制胜,人再多也没有什么用处,只要一个熟悉江南路径的人便可。”
大厅里的众人都是默不作声,萧大鹏忽然说道:“王爷,二位公子,小人最熟悉江南的路径。”
李渊冷笑道:“你就算了吧。只要世民和玄霸能够安全归来,孤王便赦免了你!”
高士廉忽然拱手说道:“王爷,高某的外甥早年曾经去过江南,可以让他做个向导。”
他的外甥就是长孙无忌,也是李世民的未来大舅子,由他陪着李世民一起去自然可以保证尽心尽力。而且长孙无忌虽然年少,却也足智多谋,有他帮着李世民出谋划策,成功的机率自然大增。李渊没有犹豫便答应了下来,挥了挥手,说道:“世民、玄霸,你们立刻回去准备吧。动作要快要稳密。”
李世民答应一声,拉着李玄霸兴冲冲地走出大厅,萧大鹏也被亲兵们押了下去。
李渊扫了大厅里的众文武一眼,说道:“远水解不了近渴,此去江南,世民和玄霸即使得手,来回也要一月有余,可是萧皇后的旨意就在眼前,诸位有何良策?”
一直没有说话的裴寂忽然笑道:“王爷,只要二位公子能够得手,一切都不成问题。在二位公子得手之前,王爷可以使个拖字诀。”
“拖字诀?”李渊皱了皱眉头,连忙问道,“此话怎讲?”
裴寂笑着说道:“萧皇后是死是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由谁来做大隋皇帝,是由谁来掌握朝廷的大权!刘子秋是什么人?一个走卒而已!王爷又是什么人?大隋的皇亲国戚!属下有一计,就算把萧皇后迎归洛阳,做主的也不是他刘子秋,而只能是王爷!”
第35章 大不相同
李渊心头一喜,连声问道:“裴大人快说,有何良策?”
裴寂捋了捋颔下长须,反问道:“王爷可知道,这天下除了群雄的力量,还有一支力量同样至关重要?”
“你说的是那些世家大族?”李渊却摇了摇头,“据孤王所知,那些世家大族和刘子秋关系密切。江南的长山军背后就有谢家的影子,而如果没有陇西李家的帮助,恐怕刘子秋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击败杨玄感。”
在除了刘子秋之外的群雄之中,李渊是最有雄图大略的一支,也是最重视情报收集的一支。他在大隋为官多年,做过两任太守,和那些世家大族也有一些关系和交情。最近这半年,世家大族的商队从山东到河西,往来频繁,他又怎能不知道这些世家大族与刘子秋之间的关系。只不过那时候李渊并没有把刘子秋放在眼里,也没有引起足够重视罢了。现在想想,刘子秋能够迅速崛起,只怕离不开世家大族的帮助。
裴寂却哈哈大笑道:“王爷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世家大族和刘子秋交从甚密确实不假,但那都是利益使然。刘子秋控制着通往西方的商路,世家大族自然要和他搞好关系。但刘子秋是什么人?一介走卒而已,那些世家大族又怎么会真正瞧得起他?所以,王爷只要拿得出足够的利益,那些世家大族自然会转向王爷这一边。”
李渊沉吟道:“可是孤王又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利益给他们呢?”
裴寂不以为然地说道:“王爷志在天下。若是有朝一日,王爷得承大统,又有什么东西拿不出手!”
在这座大厅里的都是李渊的心腹,裴寂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已经不需要任何掩饰了。
高士廉点了点头,说道:“裴大人言之有理。可是如何能够让那些世家大族相信王爷将来得承大统,弃刘子秋而助王爷,还请裴大人明言!”
“不,不,不。那些世家大族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怎么可能轻易相信王爷的话,而搭上自己的全部身家性命?”裴寂摆了摆手,忽然笑了起来,说道,“裴某的计策,就是让王爷成为世家当中的一员!那结果还用说吗?”
刘文静却已经若有所悟,点了点头,说道:“裴大人的意思,是让王爷认祖归宗?”
李渊也是个聪明人,颔首说道:“你的意思,是让孤王成为陇西李家或者赵郡李家的人?”
天下的世家大族很多,但不同的世家大族实力差距也很大,像江南的谢家都只能算个二流世家,真正顶级的世家只有七个,分别是博陵崔家、清河崔家、范阳卢家、陇西李家、赵郡李家、荥阳郑家、太原王家,史称七宗五姓。这全个世家势力庞大,杨坚、杨广两任大隋皇帝都曾经想要削弱他们的力量,很是借着一些事情处理了一些出身世家的官员。
比如属于清河崔家的东郡公崔君绰因为受到废太子杨勇的牵连,被杨广下诏将他杖责一百,又将他的妻子儿女家产田宅全部充官,他的女儿也因此被没入掖庭,后来成了杨广的一名妃子。尽管如此,最终还是因为这些世家大族的根基实在太深,难以真正撼动他们,杨广也只能改为安抚为主。在杨广西征吐谷浑的时候,就曾经驻驾陇西李家,对李家的赏赐也颇为丰厚。
总的来说,朝廷和这些世家大族的关系既相互依存,又相互牵制。因为朝中的许多官员都出身世家大族,离开了世家大族的支持,朝廷就是一个空架子。但朝廷又不可能放任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掌握太大的权力,否则就有可能影响到皇帝自身的权威和统治。而世家大族毕竟不能拥有强大的军队,没有了朝廷的认可,任何一个世家大族都可能瞬间被朝廷铲除,比如江南的王家就是一个例子。不过,如果所有的世家大族全部联合起来反对,朝廷也难以维持运转。
李渊要想夺取天下,自然会关注世家大族的情况。而要想取得世家大族的支持,自然就要加入顶级世家。
裴寂抚掌笑道:“果然瞒不过王爷。陇西李家是天下李姓的发祥地,王爷只不过认祖归宗,有何不可?”
高士廉也笑了起来,说道:“此计果然大妙。对陇西李家来说,只怕求之不得。王爷总算是他们自己人。支持王爷这个自己人登上大位,总好过去支持他刘子秋一个泥腿子吧。”
根据他们所掌握的情报,刘子秋是江南的军户。而军户就是半军半农,在他们眼里,和泥腿子半无二样。
刘文静点了点头,说道:“裴大人之计可以行的。王爷可以一面派人前往陇西,与李家接洽。一面派人前往长安回复刘子秋,愿意迎接萧皇后重返洛阳。至于是由杨杲还是杨侑当皇帝,全凭萧皇后作主。”
李渊一愣,说道:“此话怎讲?”
刘文静笑着说道:“无论萧皇后现在是不是被刘子秋控制的傀儡,但她终究代表着大义,代表着正统。只要萧皇后在长安,王爷如果不肯听从萧皇后的旨意,那就是叛逆,所以这一仗打不打,咱们都已经处于了下风。如果萧皇后肯来洛阳,就凭王爷掌握着左右监门府和左右备身府的力量,她必然会落入王爷之手。到时候,谁当皇帝还不是都一样?就算让她当上太皇太后又有什么区别?”
李渊沉思片刻,说道:“先争取世家大族的支持,这件事刻不容缓,建成,就由你亲自去吧。至于迎萧皇后回归洛阳,只怕刘子秋不会轻易答应。”
刘文静却胸有成竹地说道:“刘子秋不是借萧皇后的名义让我们投降吗?咱们现在迎萧皇后回归洛阳,把权力都交给萧皇后,他总无话可说了吧。如果刘子秋不答应,那他就是叛逆,就是想挟萧皇后以令诸侯!到时候,咱们什么罪名都可以栽到他身上,包括污秽宫闱……”
听到这句话,李渊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几天他出入皇宫确实频繁了一些,不过也只限于萧太后宫中,至于陈稠、陈穗这几个嫔妃,他还没来得及染指。但是如果迎回了萧皇后,萧嫔肯定要让出太后的位置,她的儿子杨杲恐怕也当不成皇帝了。真要那样,自己和萧嫔之间的那点秘密恐怕也保不住了。但转念想到萧皇后的妩媚,李渊又有些神魂颠倒。
刘文静看到李渊有点走神,又赶紧说道:“王爷无须担心。就算刘子秋不肯答应,咱们也可以拖延时间,说不定大公子、二公子他们这两路都会带来惊喜。”
李渊点了点头,说道:“也只能如此了。诸位以为,谁人可以出使长安?”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虞世南忽然拱了拱手:“王爷,属下愿往!”
虞世南知道自己的长处在诗文和书法方面,并不精通谋略,所以平时参加这类议事才极少说话。当然,外交礼仪方面,虞世南也略懂一些,但他并不是一名口齿伶俐的说客,因此李渊并没有立刻答应他,而是看向大厅里的其他人。
只是此去长安实际上比去江南更加危险,大家都噤若寒蝉,谁也不开口。
虞世南见状再次拱手说道:“请王爷放心,属下必能不辱使命!”
要说胆子小,虞世南只怕比其他几个人更甚。只是这次他哥虞世基能够来洛阳出使,给了他很深的刺激。虞世基最擅长吹牛拍马,当初杨广修建上林十六院,也少不了他在里面吹嘘的功劳。因此虞世南从内心瞧不起他这个哥哥,却没料到他哥哥这一次竟然能够冒着生命危险来替刘子秋出使。虞世南不想被哥哥比下去,这才咬牙主动请命!
李渊环顾了大厅一圈,也确实没有其他人可以担任这个使者,只得同意由虞世南出使长安。
从洛阳到长安可以经黄河进入广通渠,虽然是逆流而上,旅途却要舒服得多。但虞世南害怕遇到危险,还是选择了走陆路进入长安。出了洛阳一路向西,经弘农便抵达了设在冯翊郡境内的潼关。
此时,潼关上已经换成了河西军驻守。原来杨玄感手下的军队大部分都被刘子秋勒令解甲归田,少量精壮士兵则被调往西海荒原参加集中训练。经过对宇文化及和杨玄感的两场战争,刘子秋越来越感觉到府兵制已经不能适应需要,他已经在自己的辖区建立起了一个新的军事制度。
这个制度的核心是以河西军为基础建立的常备军,在各郡县另外设立一支预备军。预备军有点类似于过去的府兵,他们的装备要远逊于常备军,也只在每年冬季农闲的时候才会集结训练。但有一点与府兵不同,预备军的活动范围只限于本郡或者本县,主要任务是从事防卫和缉盗,一些不太重要的县城和郡城也由预备军进行日常守卫。
不过,像潼关这类重要的关隘,驻军肯定是以河西军为主的常备军。常备军的装备、士气和训练都要强大得多,看上去气势大不相同。站在关门外,虞世南便有些畏缩。
第36章 当众贿赂
在刘子秋派出虞世基前往洛阳之前,潼关是禁止通行的.但是随着刘子秋逐渐掌控了整个关陇的局势,又肃清了境内的大部分马贼,各地的关卡也已经重新开放。作为联系关外的重要通道,潼关十分繁忙,进出关卡的商队络绎不绝。但守关的士兵盘查十分严格,登记起来一丝不苟,想要蒙混过关很难。
虽说是出使长安,但虞世南一行却伪装成了商队。虞世南虽然不太通谋略,但他胆小谨慎,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先不要大张旗鼓,而是悄悄抵达长安再亮明身份比较好。在他们前面也有一支商队,那支商队的领队却李建成。李建成和虞世南的任务不同,他的目的是去联络陇西李家,所以他只能伪装成商队。但不管怎么说,李建成也必须经过长安,因此虞世南便和他一前一后,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轮到李建成这支商队通关的时候,守关的士兵忽然抽出了横刀,将他们团团围住。
李建成慌忙说道:“各位官爷,小人是从荥阳前往陇西的商人。不信你看,这是小人的通关文书。”
通关文书上确实载明他是从汜水关进入洛阳,又从洛阳经渑池、弘农,一路来到潼关,沿途关卡、郡县的关防大印都盖得明明白白,绝非作伪。当然了,这些地方都在李渊的治下,李建成要盖几个大印自然毫不费力,也不需要作伪。
谁知那名守关士兵的队长却冷笑道:“你们是不是真的商人,要待我等搜过才能知道!”
说话间,几名士兵已经冲了过去,掀开货物,大叫起来:“百夫长大人,这里暗藏着兵器!”
李建成赶紧说道:“如今兵荒马乱,小的们远赴陇西经商,免不了要带几件兵器防身,还望大人明察!”
那名百夫长冷笑一声,轻轻招了招手。一名士兵跑了过来,手里捧着一张军弩。大隋法令,弩是军中重器,民间禁止持有。百夫长厉声喝问道:“这是什么?朝廷的法令也不顾不了吗?”
其实这时候天下大乱,哪来还有什么朝廷律法。只是刘子秋平定关陇以后,正在逐步恢复秩序,民间不仅禁止持有弓弩,就连陌刀、长槊之类的兵器也禁止持有。正儿八经到西边去的商队当然会事先打听清楚沿途的规矩,他们的货物里根本不会暗藏夹带什么武器,所有的佩刀佩剑都是光明正大地带在身上。而李建成做贼心虚,不仅带了大量弓弩之类的违禁兵器,还把这些兵器都蔵在大车里,结果反而引起了守关士兵的注意。
这时,又一名士兵悄悄跑了过来,附在百夫长耳边小声说了两句。百夫长眉头一皱,沉声说道:“你看清楚了?”
那名士兵非常肯定地说道:“百夫长大人,标下反复对过图像,错不了,绝对是他!”
李建成不明白这两个人在说些什么,但他却知道单凭私蔵军弩这件事,守关士兵就能把他们全部扣下来。他或许可以保证自己不吐露实情,却不能保证这帮手下是不是受得了严刑拷打。为了尽快通关,李建成抢上前一步,悄悄塞过一个小包袱,说道:“大人,小民这里还有一件信物,可以证明在下的身份。”
百夫长打开包袱一看,竟然是一包白花花的银子。百夫长把银子往身后一丢,忽然大喝道:“都给某拿下!”
通关遇到问题花些小钱打点打点几乎已成惯例,守关的士兵通常只要捏一捏就能知道包袱里装的是什么。但像这个百夫长一样当众打开的却绝无仅有。他打开包袱也就算了,还要抓人。李建成终于忍无可忍,挥拳相向。
李建成此时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自幼习得一身弓马,拳脚上颇有几分真功夫。这一动起手来,还真把周围的几个士兵打翻在地。但这里是潼关重地,守军众多。听到关门处传来打斗的声音,关内立刻冲出大批兵马,将他们团团围住。李建成他们本来就缺少兵器,此时也只能束手就擒。
这时,从关上下来两名千夫长。那名百夫长赶紧迎了上去,大声说道:“启禀大人,这就是李渊的儿子李建成!”
李建成大吃一惊,连声问道:“你如何知道某的身份?”
他却不知道,刘子秋派往洛阳的奸细早已经悄悄把李渊及其手下文武画影图形,送往各处关卡。当然,刘子秋也不可能预料到李渊会派人前往联络陇西李家,他这么做,只是为了防止李渊兵败以后,这些人会潜往各处,成为不可知的威胁。当然,李建成这一问,更加把他的真实身份泄露无疑。
那两名千夫长并不回答,只是哈哈大笑:“想不到守关也能立此大功!”
李建成有些后悔,早知道身份已经泄露,刚才就是拚命也要杀出一条血路,只是现在已经被人五花大绑,再想反抗已经迟了。但他还不死心,仍然跺足大叫道:“就算我是李建成,你们也不能平白无故抓我!”
百夫长却冷笑道:“你暗藏违禁兵器,如何抓不得你?”
李建成朝自己的手下丢了个眼色,强词夺理道:“那是他们蔵的,李某并不知情!”
其实他也知道这只是垂死挣扎,双方既处于敌对状态,不管你找出什么理由,对方也不可能轻易放了他。
那名百夫长却没有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冷哼一声,说道:“就算你不知情。但你公开贿赂本官,也当受罚!”
虞世南的那支商队就紧跟在李建成他们的后面,前面发生的事情他听得一清二楚。此时见前面闹将起来,也顾不得再隐瞒使臣的身份,慌忙走上前去,大声喊道:“诸位军爷,你们不能抓走大公子!大公子是去拜见皇后娘娘的!”
说完,虞世南赶紧递上各种文书,其中就有李渊请求萧皇后重返洛阳的书信。
这时,一名千夫长走过来,冷冷地问道:“我家主公前些日子派虞大人前往洛阳替皇后娘娘传旨,怎不见回来?”
虞世基其实已经被李渊扣为人质,一时半会哪里回得来。虞世南虽然素来自诩正直,此时为了救下李建成,也只得撒谎道:“我家中尚有老母在堂。我家兄长难得回一次洛阳,自然要在母亲身边尽几日孝心,怎可这么快就回来?正因为兄长来不了,虞某才会陪大公子走这一趟!”
文书上确实有虞世南的名字,两个千夫长倒是有些相信他的话,商量了一会,说道:“既然如此,可以先放了李建成!但你们必须交出所有兵器,也不许自由行动,我们会派兵护送你们前往长安!”
说得好听点是护送,说得难听点其实就是押解。李建成和虞世南这两支伪装商队不过百十人,从关上却调来了两支千人队。还没有到达华阴,前方又来了一队五千人的骑兵。这样一来,李建成他们想要混出去一个人报信都不可能。虞世南秘密潜入长安的计划彻底落空,李建成与陇西李家取得联系的任务只怕也没有机会再去完成了。
只是有一点让虞世南十分纳闷,并没有看到有人前去送信,这队骑兵为什么来得这么快?他却不知道,刘子秋已经在军中大力推广了飞鸽传书的通讯方式,只不过大量的信鸽训练未久,还不能长途送信。但这难不倒刘子秋,他在每座驿站都驯养信鸽。分段送信,速度却也慢不了多少。
三天以后,李建成和虞世南在大军的“护送”下来到了长安。因为大批商贾的到来,长安城比过去繁荣了许多。但是宇文恺主持修建的这座长安城的规模实在太大,人烟仍然稍显稀少。不过,最为荒凉的城南一带已经被刘子秋改造成了一个庞大的军营。
长安城里有专门的驿馆,但早就得到消息的刘子秋认为那些驿馆应该是给外国使节准备的,李建成他们没有资格入住。于是一道命令颁下,把李建成、虞世南都赶到城南的军营里去了。到了那里,周围全是军队,巡逻队伍昼夜不停,他们更没有逃走的可能了。
这一路上,李建成已经和虞世南商量好了,由李建成担任正使,虞世南担任副使,先把这一关糊弄过去再说。所以进了军营,刚刚安顿下来,李建成便大声嚷嚷道:“我要见刘子秋!我要见皇后娘娘!”
随着他的叫嚷声,从军营外面走进一个形象猥琐的家伙,那家伙看了李建成一眼,不耐烦地说道:“叫什么叫!你既然自称使者,先把文书交出来给我家主公过过目再说!”
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李建成虽然心中一百个不情愿,但还是把文书交了出去。一连过了两天,那个形象猥琐的家伙才再次出现,指了指虞世南说道:“虞大人,我家主公要见你。”
李建成大喊道:“李某才是正使,刘子秋为什么不先见李某!”
第37章 自由之身
那个形象猥琐的家伙正是赵凌,他说话也是阴阳怪气:“本官可不管你们谁是正使,谁是副使。文书上只有虞世南的名字,本官只请虞世南去见我家主公。你又不是虞世南,叫嚷些什么?再叫嚷便把你绑在辕门外示众!”
其实李建成并不一定要去见刘子秋,只是他明白,唯有离开这座戒备森严的军营,他才有机会逃脱。但赵凌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李建成也只好作罢,否则他真有可能把自己吊在辕门下面。
虞世南无奈,只得收拾了几份文书,带着两个随从跟在赵凌后面出了军营,直奔修德坊。
修德坊紧挨着玄武门,在长安城的最北面,而军营在长安城的最南面。从军营到修德坊,需要经过整个长安城。一路走来,可以看到长安街市两边的商铺大多已经开业,街上人来人往,倒好像比洛阳还要繁华。进入修德坊,却是另外一番景象。这里的宅院原来就属于朝中的达官显贵,如今都被刘子秋征用了,他手下有一众文武如今都把家安在这里。因此这里和军营差不多,同样是戒备森严。即使有赵凌在前面引路,仍然免不了要接受盘查询问。
队伍好不容易到了一座宅院前面停了下来,两名守门兵丁上前验看了赵凌的腰牌,又搜过虞世南和那两个随从的身上,确定他们没有携带兵器,这才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虞世南有些诧异地问道:“赵大人,这位刘子秋是何许人?怎么连你也要等在门外?”
赵凌咧嘴一笑,说道:“我家主公是什么人,虞大人一见便知。我家主公说过,他和你可是旧识。”
离开军营以后,赵凌对虞世南变得客气起来,不再直呼其名,而是改称他为虞大人。虞世南起初还觉得有些奇怪,到这时候,他才明白,原来赵凌早知道刘子秋认识自己,这才对自己礼遇有加。刚才在军营中,赵凌那番做作,只怕是表演给李建成看的。只是他既然知道自己与刘子秋是旧识,这一路上为什么还查究甚严?何况刘子秋这个名字,虞世南脑海里全无印象,并不记得自己有这样一个旧识。
带着满腹疑问,虞世南进了这处宅子。只见一个年轻将军从大厅里迎了出来,哈哈笑道:“虞先生,久违了!”
虞世南看了一眼,只觉得这个年轻将军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只得拱手道:“在下与将军素昧平生,不知将军此话从何说起?”
那位年轻将军抚掌笑道:“虞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刘某念一首诗,想必虞先生便能记起来了。垂绥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籍秋风。”
听了这句诗,虞世南大吃一惊,连声道:“你、你是夜闯禁宫的那个人!”
那位年轻将军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在下正是刘子秋。想不到洛阳一别,将近三年,还能有机会再与虞先生相见,实乃人生一大乐事,当浮一大白!”
虞世南是个书呆子,得知刘子秋就是当年想出那首《蝉》最后一句的夜行客,顿时忘了自己的使命,连连拱手道:“想不到你就是刘子秋!当年听说你夜闯禁苑,后来死于西山悬崖下,原来都是谬传。不知刘大人可有什么新作?”
刘子秋当然作不出诗来,就算他记忆中还有几首唐诗,那也不能随便拿出来显摆。否则等这几首有限的唐诗都用完了,那就真的一首也作不出来了。所以,听了虞世南的话,刘子秋只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天下战乱不止,百姓困苦不堪,刘某哪里还有什么心思作诗?等到天下大定之时,刘某再与虞先生彻夜长谈,何如?”
虞世南很认真地想了想刘子秋的话,忽然长身一揖,说道:“听刘大人一席话,虞某茅塞顿开。刘大人心系万民,令虞某敬佩。不知道刘大人将如何平定天下,还万民一个安乐之世?”
刘子秋笑着说道:“不瞒虞先生,河西、关陇、淮南、江表诸郡已经尽在刘某掌握之中!东突厥的穆林可汗、咄宓可汗,以及西突厥的薛世雄可汗也都愿意听命于刘某。如今天下群雄纷起,最强者莫过于占据洛阳的李渊、占据岳阳的萧铣、占据楼烦的刘武周、占据荥阳的翟让这四路人马。其余如王薄、徐圆朗、卢明月之流,不过草寇耳,刘某的大军一到,必将土崩瓦解。”
顿了一顿,刘子秋继续说道:“刘武周勾结东突厥的咄吉世祸害我大隋百姓,刘某自然不能饶他!咄吉世已经被刘某斩首,刘武周的死期亦不远矣!翟让也是一介草寇,虽然战胜了张须陀所部以至军威大振,刘某还没把他放在眼里,早晚要踏平瓦岗。至于李渊和萧铣,刘某念在他们都是大隋旧臣,这才给他们一个机会,准他们投降。只要这四路兵马尽灭,何愁天下不平!”
虞世南见刘子秋大话连篇,皱眉说道:“刘大人何来如许信心,可保必胜?如果李渊和萧铣不降,又当如何?”
他倒不傻,在刘子秋面前不称李渊为王爷,而是直呼其名。
刘子秋并不说自己的信心从何而来,只是笑道:“李渊、萧铣若是不肯归降,刘某自当擒之!”
虞世南这才想起自己的使命,说道:“刘大人有所不知,虞某此番前来,就是替李渊下书,迎萧皇后归洛阳。”
刘子秋不假思索地摆了摆手,说道:“皇后娘娘已经进位为太皇太后,她愿意去哪里,刘某可作不了主。”
虞世南连忙说道:“不知刘大人可否让虞某面见娘娘?”
刘子秋笑了起来,说道:“这有何不可?穆朵丽!”
随着他这一声喊,从屏风后面转过一个美貌的异族女子,躬身说道:“老爷呼唤奴婢有何吩咐?”
刘子秋朝虞世南指了指,说道:“夫人,劳烦你送虞先生进宫。”
穆朵丽笑着朝虞世南做了个手势:“虞先生请!”
其实在来长安之前,李渊等人一直对萧皇后究竟还在不在人世颇有怀疑,对虞世基的话也不太相信。但虞世南没想到刘子秋这么快就答应让他进宫面见萧皇后,那只能说明萧皇后确实还活着。萧皇后的地位自然比其他嫔妃高出许多,她认可谁当皇帝,谁才是大隋正统。从这一点来说,谁控制了萧皇后就等于控制了大隋正统。虞世南有点明白李渊一定要把萧皇后迎归洛阳的用意了。但正因为萧皇后太过重要,只怕刘子秋不会轻易放行。
想到这里,虞世南又拱手说道:“李渊大人说了,如果刘大人肯放娘娘回归洛阳,他就愿意和大人化干戈为玉帛,从此同殿为臣,共享荣华。”
刘子秋笑道:“不是刘某放不放,而是太皇太后自己愿不愿意去。不过,刘某也是那句话。只要李渊愿意向太皇太后投降,主动交出兵权,刘某可以在太皇太后面前替他美言几句,保住他的爵位,让他做个富家翁。”
双方的要求其实在文书中都已经说清楚了,虞世南也知道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得说道:“那虞某先见过娘娘再说吧。”
与洛阳皇宫不同,进了玄武门以后,宫中再不见一名武士,来来往往的宫女、内侍也都是脸带笑容,看不出一丝忧愁。早有内待将他们带到大兴宫的一处偏殿,说道:“请虞先生在此等候,奴婢去禀报娘娘一声。”
虞世南很是诧异,因为他非常清楚,在洛阳皇宫中,萧太后也就是过去的萧嫔,她的活动范围只局限在那座小小的寝宫内,就连寝宫的门都跨不出去。按他的理解,萧皇后现在的处境应该与萧嫔一样,都是傀儡。刘子秋却能让萧皇后在大兴宫里自由行动,这非常不可思议。
过不多时,一队车驾从皇宫缓缓行来,萧皇后在众宫女的簇拥下走进偏殿。
虞世南过去在杨广手下做秘书郎,经常出入皇宫,因此认得萧皇后。只见萧皇后的美貌与往日一般无二,尤其是那种雍容华贵的气质,是别人伪装不来的。虞世南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是如假包换的萧皇后,慌忙叩拜道:“臣虞世南叩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皇后也认识虞世南,抬了抬手,说道:“虞爱卿平身。哀家问你,李渊见了哀家的旨意,可肯投降?”
虞世南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回娘娘,李大人想要请娘娘回转洛阳。”
萧皇后冷笑道:“李渊是想让哀家做他的傀儡吗?”
虞世南慌忙说道:“娘娘误会了。李大人请娘娘回到洛阳宫中,册立新君,全凭娘娘作主。”
站在萧皇后身侧的一名背着双剑的女子大声喝叱道:“大胆!李渊自称唐王,又污秽宫闱,还想对娘娘无礼吗!”
刚才这名女子一直没有说话,虞世南却就没有注意到她。这时候才认出来,这名女子不是杨广身边的两个贴身护卫之一叫做薛冶儿的吗?既然薛冶儿仍然跟在萧皇后身边,那么萧皇后真的是自由之身?
第38章 心乱如麻
带着满腹疑问,虞世南还是继续说道:“娘娘放心,李大人应该没有恶意。娘娘早日回归东都才是正理。”
这句话他说得一点都没有底气,大家都是聪明人,洛阳是什么情形,又瞒得了谁?
哪知,萧皇后却笑了起来:“虞大人,你搞错了吧。长安才是大隋的京城,洛阳只是东都罢了。哀家不呆在长安,却要跑到洛阳去,那还是正理吗?李渊如果真的忠于朝廷,那就让他到长安来吧。”
杨广登基以后,大多数时间都呆在洛阳,竟然让人忘记了长安才是大隋的京城。只是细想起来,杨广还真的从来没有下达过迁都的命令,只是在前年宣布洛阳为东都而已。既然长安才是大隋的京城,那刘文静提出来的所谓将萧皇后迎归洛阳就根本不成立了。
被萧皇后一语点破要害,素来自诩博学多才的虞世南也不禁汗颜,连忙俯首道:“娘娘说的是,微臣这就回洛阳向李大人复命。”
虞世南倒不是急着离开长安,只是他知道李建成已经被刘子秋识破了身份,那就随时面临着不可知的危险,唯有早点带着他返回洛阳,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萧皇后却笑道:“虞爱卿没有完成李渊的使命,回到洛阳只怕也难以过关,不如留在长安吧。哀家早就听说爱卿的诗文书法名满天下,宫中还缺少一位秘书郎,爱卿就不要推辞了。”
虞世南没有成家,孤身一人,留在哪里倒无所谓。可他是个守信之人,既然主动请命来了长安,虽然没有完成,但也要回去对李渊做个交代,如果留在长安,那又算怎么回事?想到这里,虞世南摇了摇头,说道:“多谢娘娘好意,只是微臣不能从命!”
萧皇后其实十分聪慧,许多事情都难以逃过她的眼睛,只是她生性胆小,不敢直面强权罢了。虞世南那点小心思却哪里瞒得了萧皇后的眼睛。萧皇后笑了笑,说道:“哀家听说李建成也到了长安。他不来拜见哀家这个表婶也就罢了,难道连给他老爹传个信的差事也办不好吗?”
刚到长安的时候,虞世南和李建成等于被软禁在军营中,他从来没有想过刘子秋会让他见到萧皇后,更没有想到就连李建成到达长安的事情,萧皇后都已经清楚了。虞世南这下彻底相信了,萧皇后确实是个自由之身,而且可以随时知道天下的动态。既然在长安过得还不错,萧皇后又怎么可能去洛阳冒险?
虞世南也不再推辞,拱手说道:“微臣愿意留在长安。微臣这就去请示刘大人,放李建成回去复命。”
萧皇后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你先退下吧。”却又说道:“是穆朵丽夫人送你进宫的吧。请夫人进来,哀家和她叙叙话儿。”
虞世南到现在都不知道带他进宫的那个女人是谁。不过听萧皇后的口气,却好像和她很熟似的。
他却哪里知道,萧皇后在皇宫里确实是自由的,但是偌大个长安城除了三个女人,其他人根本不允许进入宫城。这三个女人便是刘子秋的两位夫人林巧儿和穆朵丽以及文昊的夫人樊梨花。刘子秋和他手下的那些文武为了避嫌,从来没有踏入宫城一步。萧皇后在宫中过得很闷,远没有在威定城中舒服,所以才盼着那三个女人进宫陪她闲话。
而虞世南更不知道的是,他们被囚禁在军营中的这几天,刘子秋便派他的两个女人轮番进宫,这才说服萧皇后见虞世南一面。因为萧皇后早就萌生了退意,根本不打算再理政事。
虞世南本来就不是个愚忠的人,对他来说,无论南陈还是大隋,也不管是刘子秋还是李渊,只要能够给他展示才华的机会,他就站在谁这一边。重新回到刘子秋府中,虞世南已经完全想通了,拱手说道:“属下从此追随主公左右,还请主公看在你我旧识的份上,放李建成回洛阳吧。”
刘子秋却皱眉说道:“刘某若是不肯放他回去呢?”
虞世南慌忙说道:“虞某受命出使长安,却滞留不归,甚觉对不起李渊。如果能够救了他的儿子,虞某心中也能多少安定一些。只要主公答应放他回去,虞某愿意说出两件秘密。”
刘子秋摇了摇头,说道:“既是你的秘密,刘某不听也罢。至于李建成,你不替他求情,刘某也会放他回去。虽然刘某知道他不是出使长安的使者,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而混在使团中间。但刘某为免天下战乱,仍然希望和平解决与李渊、萧铣之间的纷争。所以,刘某不会伤害李建成,也没必要把他扣为人质。”
虞世南这才知道刘子秋的心胸有多开阔,想到自己居然拿秘密要挟他,还冠冕堂皇在以心安为借口,就不禁有些惭愧,慌忙说道:“启禀主公。李建成到长安来,是为了联络陇西李家,想要认祖归宗。还有一个秘密,就是李渊派遣李世民、李玄霸和长孙无忌三人前往江南,要不利于刘大人的妻儿!”
“李建成要见陇西李家的人认祖归宗,无非是想借助世家的力量罢了。陇西李家的家主现在就在长安城中,刘某倒不妨安排他们见个面。刘某倒不信,他们能从世家那里得到多大的帮助!”说到这里,刘子秋才皱起眉头,“刘某确实有一位爱妻在江南,知道的人很少,却不知李渊是从何得到的消息?刘某好像还没有子嗣,儿子又从何说起?”
虞世南这时候却不敢再有所隐瞒了,赶紧说道:“这些消息都是一个叫萧大鹏的人告诉李渊的。萧大鹏是萧嫔的堂弟,他意欲协助萧嫔重夺朝政,结果被李渊所擒。据他所说,主公的爱妻为你生了一个儿子。”
刘子秋突然脸色大变。刘子秋记得很清楚,当初怜惜高秀儿年纪太小,给她服了断产方。既然她当初已经服了断产方,这儿子又是从何而来的呢?刘子秋顿时心乱如麻,他和高秀儿一起共过生死,不相信高秀儿会变心。但万一高秀儿真的变了心,那他又将如何面对?
焦急地在屋内走了无数个来回,刘子秋渐渐镇定下来,沉声问道:“李世民他们去了多长时间?”
虞世南掐指算了算,说道:“恐怕已有十日了。”
他从洛阳出发来长安的时候,李世民就已经走了。而他在潼关拖延了几天,又被软禁在军营中多日。如果李世民此去江南一切顺利的话,此刻只怕已经到了。
短短的一瞬间,刘子秋已经下了决心,不管高秀儿有没有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他都绝对不会让高秀儿和那个孩子落入李渊的手中,他要亲自前下江南,去营救高秀儿!
不过,刘子秋是做大事的人。在临出发之前,他还是交代了几件事。一是安排李建成和李长山老兄弟俩见面。二是命令文昊、张亮各引一军前出弘农,寻机与驻守弘农的李渊军马进行一场决战,只许胜不许败。
安排李建成和李长山、李长风见面,是为了让李渊彻底死心,明白世家现在究竟会站在哪一边。命令文昊、张亮去寻李渊的军马决战,也是为了通过战争来打击李渊的信心。这两件事如果全部达成目的的话,李渊也只有投降一途了。
布置好这一切以后,刘子秋自己悄悄率领五十名精锐护卫扮成商队,离开了长安城。
却说李建成被软禁在军营中一连三天,终于再次见到了虞世南。此时的虞世南已经换了一身官服,身后带着数十名彪悍的武士,朝李建成拱了拱手,说道:“李大公子,虞某已经归降了刘大人。虞某也请大公子带个信给李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早日归降方为上策。”
李建成大怒道:“好你个虞世南,竟敢吃里爬外!”
虞世南并不生气,笑着说道:“大公子何出此言?若是没有虞某,大公子只怕这辈子也回不了洛阳了。”
李建成这才明白自己的处境,只得垂下头来,说道:“那好,你放我走吧。”
虞世南摆了摆手,说道:“不忙。虞某好歹也追随李大人一场,多少要替李大人做些事情。虞某记得,大公子的目的并不是长安,而是陇西。虞某在长安城中侥幸碰到李家的两位家主,特意安排大公子和他们见个面。至于具体的事情还请大公子和他们面谈,成与不成概与虞某无关。虞某能做到这一步,也算对得起李大人的知遇之恩了。”
李建成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恨不得立刻飞回洛阳去,于是咬牙说道:“那好!陇西李家的家主在哪里?我现在就要见他们!”
虞世南哈哈笑道:“大公子果然是个急性子。放心,虞某这就送大公子去见两位家主。”
李长山、李长风兄弟到长安已经将近一个月了,但一直没能得到刘子秋的接见。原因很简单,李家还想继续掌握陇西的控制权,但刘子秋却要统筹安排,双方的条件一时谈不拢,这面自然也就见不成了。
第39章 乱了方寸
刘子秋除了没有接见李氏兄弟,对他们在其他方面还算颇为照顾。李家商队在关陇、河西两地畅行无阻,李家的商铺可以自由经营盐铁等各种过去受到严格控制的商品。李家子弟有愿意出仕的,也可以得到优先安排。
李氏兄弟甚至受邀参观了长安城南的军营,观看了强大的陌刀军、骑兵和投石机的作战演练。当然,从军营出来以后,老兄弟俩个彻底放弃了控制陇西的想法。这么强大的军队不要说踏平陇西,就是扫平天下都不是什么难事。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刘子秋依然没有接见他们的意思。不过,李长山兄弟早就人老成精,他们相信,就算刘子秋最终夺取了天下,也离不开世家大族的支持。他们有的时间在这里等,当然,目的已经换成了另一个。那就是,争取做七大世家之首!
就在这时,他们没有等来刘子秋的召见,却等来了李建成的登门拜访。听李建成说明来意,李长山哈哈笑道:“天下李姓本是一家,你们父子想要认祖归宗,老夫自然欢迎。只是老夫有一个条件!”
李建成心头一喜,也顾不得虞世南还在身边,连忙拱手说道:“老太公请讲!”
李长山颔首道:“我李家向来忠于朝廷、忠于刘大人。你们父子要想认祖归宗,便主动向刘大人请降吧!”
李家商队行走天下,当然知道李渊手下的军队都是大隋旧军,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刘子秋的军队相抗衡。李家又怎么可能舍强就弱,自寻死路?
李建成到底年轻,又已经得到虞世南放他回洛阳的承诺,顿时按捺不住,拍案而起,大骂道:“老匹夫,竟敢如此无礼!”
李长山却也拂袖道:“送客!”
作为七大世家之一的陇西李家,家中自然蓄养了许多武士。为了保护李长山、李长风这对老兄弟的安全,李家最好的武士几乎都集中到了长安。听了李长山的命令,立刻冲上来两名武士,将李建成从座位上挟持了起来。
李建成虽然也自幼习武,但任凭他如何挣扎,却也挣扎不脱,被这两名武士脚不点地拖了出去,“扑通”一声扔在大门外面,摔了个狗吃屎。
虞世南也从李家宅院中走了出来,拱了拱手,说道:“大公子一路好走,恕虞某不远送了!”
李建成从地上爬起来,狼狈不堪,气急败坏地指了指虞世南,恶狠狠地说道:“好!你们等着,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却说李世民一行离了洛阳,同样是假扮成商队向江南而行。虽然战乱频繁,但大型商队还是比较安全的,除非他们闯入了草寇的地盘。
因为现在和历史上的隋末**并不一样。在历史上,造成隋乱的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杨广三征高丽。而现在,由于刘子秋的穿越,许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杨广连一次征伐高丽的战争都没来得及发动就死。所以在这个年代,真正的草寇大多集中在山东、河北、关陇等地,其他地方的割据势力其实都是大隋的官员。
这些官员虽然也是野心勃勃,但他们并不敢那些世家大族对着干,而大多数的商队都跟那些世家大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另一方面,他们蓄养军队也离不开钱粮,有商队过境,至少关税可以保证,所以他们也不会为难这些商队。
李世民他们一路南下,经襄城、颍川二郡,不数日便进入了淮阳。淮阳此时已经在李靖统率的长山军的掌控之下,境内倒是一片安祥。
这里原来也有小股盗贼,就连著名的大盗卢明月也曾经流窜到这里来过。长山军攻占淮阳等郡以后,立刻下大力气清剿各路盗匪,就在鹿邑城大败了卢明月的军队。各路盗贼闻讯不敢作乱,都逃往其他地方去了。
从淮阳继续向东南方向行进,道路更加通畅,也可以看到长山车马行的船只了,李世民一行便雇了艘船直奔余杭郡盐官县。钱塘江畔的长山码头现在就是江南重要的商品集散地,李世民他们假扮的是商人,到长山码头去并不引人注意,很顺利地便到了长山村,顺利得让李世民等人都不敢相信。
紧挨着长山码头的长山集很热闹,商铺林立、车水马龙,酒店、客栈、青楼应有尽有,让人绝对想不到这里只是一个小村庄设立的集市,其规模甚至超过了一个小县城。
因为李玄霸性情暴躁,李世民便把他留在了客栈里,自己则和长孙无忌走进集市,想要探听一下周围的情况。
集市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却不见巡逻的兵丁。李世民小声说道:“大概他们以为拿下了淮南、江表,这里就安全了,守卫居然如此松懈,真是天助我也!”
长孙无忌却摇了摇头,说道:“世民,听萧大鹏说,刘子秋的家眷住在长山村里,而这里是长山集,只怕不是一个地方。不如咱们找个酒店坐坐,顺便打听打听。”
李世民抬头看见前面就有一家酒肆,不由点了点头,说道:“好!咱们就去这一家。”
两个人寻了一处角落坐下,便有酒保走了过来:“二位,请问要点什么?”
长孙无忌摆了摆手,说道:“有好酒来一壶,再备几盘时鲜果蔬。”
酒保看了他们一眼,却为难地说道:“看二位的年纪,尚未弱冠吧。长山集有个规矩,男子年未弱冠,女子年未及笄,不得饮酒!小的给二位公子上壶好茶吧。”
李世民在洛阳的时候就经常和李玄霸一起偷着喝酒,听到这个规矩,不由皱起了眉头:“伙计,我们又不是不给钱。”
长孙无忌比他年长几岁,也走过很多地方,比李世民要稳重得多,见状连忙摆手道:“伙计,给我们上茶吧。”
酒保的动作非常麻利,很快便举了一个托盘过来。托盘上有四碟小菜,一个青瓷茶壶,两只茶盏和两副碗筷。
长孙无忌见托盘上没有油盐酱醋和各种香料,不觉一愣,以为酒保欺他们年少,故意弄点江水煮一煮来糊弄他们,为,不由沉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好茶?”
刚到长山集的人经常会有这种反应,酒保早已经见怪不怪,笑着把东西摆放在几案上,将茶壶里的清茶倒进茶盏,说道:“二位公子一尝便知。”
长孙无忌将信将疑地拿起茶盏抿了一口,赞道:“好香!”
李世民端起茶盏闻了闻,果然与平时所喝之茶不同。
酒保乐呵呵地说道:“二位公子请慢用。”
“等等。”李世民忽然叫做那名酒保,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说道,“伙计,我向你打听一件事。”
酒保看了那锭银子,眼中顿时放光,连声说道:“公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长孙无忌抢先把银子抓在手里递给酒保,说道:“也没什么,就是问一问这长山集有什么可以取乐的地方。”
酒保揣起银子,看了他们一眼,笑道:“咱们长山集可以玩乐的地方多着呢。只是二位公子这个年纪,却……”
长孙无忌“哦”了一声,说道:“那多谢了。”
酒保笑了笑,继续替其他客人服务去了。李世民不解地问道:“无忌,不是你说要找家酒店打探打探消息的吗?”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说道:“这里是长山村的地盘,四周耳目众多。咱们只能听,不能问,否则泄露行踪就麻烦了。”
李世民也觉得长孙无忌说得有理,默默地点了点头,慢慢品尝着面前的香茶,听着酒店里的动静。
忽然,就听那名酒保的声音热情起来:“哎呀,李大管事,今天怎么有空到小店来坐坐。快,你里边请。”
酒店的生意很不错,空位置并不多。一个胖胖的中年汉子被酒保引到了李世民他们旁边一桌。酒保满脸堆笑地说道:“李管事,店里有窖藏十年的老陈酿,给你来一壶?”
李管事摆了摆手,说道:“今天算了,我要到长山村去。喝多了酒只怕误了正事。”
听到“长山村”三个字,李世民和长孙无忌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竖起了耳朵,凝神静听。
酒保却笑道:“李管事,你是店里的常客。小的在这家店里也干了有大半年,听说你那家长山盐场有京里的大关系,向来瞧不上长山村。小的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你要亲自到长山村去,莫非李管事听到了什么大消息?”
李管事四下看了看,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事早晚瞒不过去。实话告诉你吧,长山盐场真正的老板是杨家。不过,长山村也有三成的份额。现在杨家倒台了,我如果再不赶紧到长山村走走,只怕哪一天死了,连渣都不会剩下。”
开盐场是盐官县最赚钱的行当,过去盐官县也有几家大大小小的盐场,但自从长山盐场开办以后,其他盐场的生意一落千丈。身为长山盐场的管事,李管事平时也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如果不是感到了深深的危机,他是不可能在一个小酒保面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的。这说明他已经完全乱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