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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隋末的王牌特种兵全文阅读

作者:乱石兰竹     纵横隋末的王牌特种兵txt下载     纵横隋末的王牌特种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0章 抄了后路

    文昊并未灰心。这些天,他按照刘子秋说的,拿了出攻城夺池的勇气。尽管樊梨花依然对他不理不睬,但他能够感觉出来,樊梨花脸上的冰霜似乎有了融化的迹象。但这一次却不同,他出去以后恐怕就再也回不来,却不忍心继续招惹人家姑娘。

    就在文昊要转头的时候,忽听“吱咯”一声,院门开了,樊梨花冷着脸倚在门边。

    文昊却不好再走,硬着头皮上前说道:“樊姑娘,这几天我都不回来了,送些肉干过来,小红会挤羊奶,这几只母羊交给她就行了。”

    小红就是刘子秋赏赐给文昊的那个婢女,现在负责照顾樊梨花的起居。

    “要出征了?”樊梨花是军户出身,这种情景再熟悉不过了。

    毕竟此次出征属于军事秘密,文昊起初还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道:“恩。”

    樊梨花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那我走了,你自己保重。”文昊心里空落落的,甚觉无趣,狠了狠心,转头便走。

    “你也保重,我还想要一只你捉的蝈蝈。”樊梨花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这个铁血硬汉身子为之一颤,终于还是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看着文昊渐渐远去的背影,樊梨花眼中竟似有了几点泪花。今天直到中午,都不见文昊前来献殷勤,樊梨花便隐隐感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整个下午,她都的些神不守舍,几次莫名其妙地走到院门后面,果然得到了文昊出征的消息。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文昊对她的好,仿佛一粒粒种子埋进了她的心里。这些种子刚刚萌芽,播种的人却要远离,真是造化弄人,樊梨花忽然有种想要大哭一场的感觉。

    ……

    时间紧迫,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拿下威定城,慕容伏允也在整军开拔。同往常一样,每遇征战,打头阵的都是鲜卑以外的其他部落。在西海这处土地上,除了鲜卑人以外,最强大的部落有四个,那就是拓跋木弥的党项拓跋部,蒙兀扎的室韦部落,细封野利兰的党项细封部和浑罗的铁勒部落。

    拓跋部已经是第二次拒绝了他的征召,令慕容伏允恨得咬牙切齿,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只有等收复威定城以后再找拓跋木弥算账了。而蒙兀扎的室韦部落已经彻底并入了所谓的西海族,消息是金波留在威定城的耳目传出来的,绝对可靠,更是指望不上。

    现在,打头阵的任务便落在了细封野利兰和浑罗的肩上,他们两个各领着三千本部青壮,充任了左右先锋。

    慕容伏允自引着一万三千名鲜卑骑兵担任中军,这也是西海鲜卑人最后的力量了。根据金波搜罗回来的情报,刘子秋的手下一共只有八千多人,还是由各路人马拼凑起来的杂牌军。因此,对于这次战争,慕容伏允胸有成竹,即使以鲜卑人自己的实力,也占据着绝对优势。他之所以还要召集其他部落,一来是想尽量保存实力,二来是要向那些部落首领宣示,自己才是这片土地的主宰。

    在他的后面,则是由其他小部落组成的军队,人数也有一万余人。这支军队的任务是驱赶牛羊,运送草料,相当于当日杨广西征时,刘子秋他们所在军队担负的角色,也就是役夫和民夫。

    ……

    浑罗担任的是左路先锋,他的部落驻营地是在哈拉湖畔。这是一个比托素湖略大一点的咸水湖,位于巴音郭勒河的北部,距离乌兰达坂山以东约三百里。他已经不止一次被慕容伏允委派为先锋,但得益于小心谨慎,每次作战,他的族众伤亡都不大。只是这一次作战的对象让他有点犯怵。

    拓跋元居的那场婚礼,浑罗至今仍记忆犹新。刘子秋展示出来的武力,有如天神一般,尤其是巨石顶上的血手印,还时常出现在他眼前。

    最可怕的是后来发生的小山谷那一战。那场战斗并没有在西海荒原传扬开来,但浑罗却知道。他与蒙兀扎一向走得很近,当乌云将族人迁往威定城时,他便得到了消息,而且是从小山谷战斗中幸存下来的室韦战士亲口告诉他的。整整六千名勇士,最后能够走山谷的只剩四百多人,还是刘子秋法外开恩,否则,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那名室韦战士还亲眼看见西海军一箭射空了克烈的头颅,据说动手的只是刘子秋手下的一名将领,还不是刘子秋本人。

    浑罗满腹心思走在队伍中间,忽然遇到了一处小水塘。水塘很浅,全部结成了坚冰,战马踏在上面如履平地。走过去很远,浑罗忍不住回头张望。阳光下,那处小水塘闪着异样的光彩,像极了被刘子秋拍入地里的那块巨石。

    “全部停下!”浑罗心头一阵慌乱,连忙唤过一名心腹,吩咐道,“浑特拉,你派几队斥候去前面探下路径,后面也要派,而且要多派一些!其他人原地扎营!”

    浑特拉迟疑道:“大人,咱们才走了两个时辰,不用这么谨慎吧。”

    浑罗摇了摇头,说道:“这一仗不能打。”

    浑特拉诧异道:“大人的意思是?”

    浑罗突然手一挥,悄声说道:“你亲自带几个人去威定城,向刘大人报信!”

    “啊!”浑特拉吃了一惊,说道,“如果被国主知道了,那可就……”

    浑罗说道:“我有预感,这一仗打完,慕容伏允的下场只怕比车我真山那一仗还要惨!”

    ……

    细封野利兰没听说过在那处无名的小山谷发生过一场极其惨烈的战斗,但他却清楚拓跋木弥的心思,只要刘子秋一死,他仍然可以娶拓跋千玉回家。所以,这次担任攻打威定城的右先锋,细封野利兰表现得比以往还要积极。

    他的部落营地在鱼卡河以西的大柴旦谷地,绕过柴达木山南麓,经过一天的行军便可以越过托素湖,再有一天就会兵临威定城下,这条线路也是慕容伏允选定的主攻方向。

    在接到命令的当天晚上,细封野利兰便组织青壮出发了。他要抢在所有人前面第一个进入威定城,因为他看中了那天跟在刘子秋身边的女人。他知道,那是金波的女人。如果等大家都进了城,那个女人肯定要回到金波身边。只有他第一个进城,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个女人弄走藏起来。

    党项羌人与西海的其他部落不同,他们半耕半牧,饮食除了牛羊肉,还包括各种谷物。大部分游牧部落的牧民因为以肉食为主,以致缺少某种维生素,一到了晚,便看不清楚野外的东西,也就是患上了后世所说的夜盲症。但党项羌人因为常食谷物和蔬菜的原因,却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夜间行军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经过大半夜的艰苦行军,细封野利兰率部绕过了柴达木山,抵达了塔塔棱河南岸。他拿着一张简陋的羊皮地图,大略估算了一下距离,看看天亮之前能不能赶到托素湖,就见前方一骑马飞驰而来,马上的骑士身中数箭,已经奄奄一息,正是他派出去的斥候骑兵。

    细封野利兰大吃一惊,问道:“快说,究竟出了什么事?”

    那名斥候骑兵断断续续地说道:“前,前方有大队敌,敌人斥候,弟,弟兄们全死……”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这名斥候骑兵就断了气。

    能够被选作斥候骑兵的,不仅骑射一流,而且都十分机灵。能够将他派出去的一队斥候骑兵全部歼灭,对方斥候骑兵的规模肯定不小。而斥候骑兵的规模往往决定了大军的规模。这支大军会是属于谁的?出现在这里又是要干什么?细封野利兰犯起了嘀咕,连忙命人点起火把,再次研究起那张羊皮地图。

    根据慕容伏允的说法,刘子秋手下不过八千人,而且骑兵的数量不足三千。刘子秋为了守城,不可能将所有的军队都派出来,最多也就是三千骑兵罢了。以三千骑兵的实力想要在荒原上对抗鲜卑大军是不现实的,刘子秋不会这么傻。如果这支突然出现的军队是属于刘子秋的,那他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不好!”细封野利兰的目光忽然就落在了大柴旦谷地,“他是想抄了我们的后路!”

    细封野利兰替慕容伏允打头阵,做贼心虚,也认为刘子秋会去对付他。而且他认为刘子秋的理由会很充分,再怎么说,自己也算是刘子秋的一名情敌吧。想到这里,细封野利兰连忙下令道:“快,撤回去!”

    党项人的骑术同样精湛,随着这声令下,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刚才还在朝东进发的大军,潮水般向西退去。细封野利兰父子本来在队伍前列,这下变成了断后。

    忽然,就听到身后马蹄阵阵,那队斥候骑兵竟然寻到了这里,看那阵势,足有数百人之多。

    细封野利兰的次子细封也脱性情骁勇,早就按捺不住,大声说道:“父亲,他们不过几百人,干掉他们吧!”

    不等细封野利兰答应,他已经拨转马头,带领自己部下三百多人杀了过去。

第71章 追!

    细封野利兰急得大喊,但战马奔行如飞,细封也脱早就追着那队斥候骑兵去了。那可是他的亲生儿子,细封野利兰又怎么能弃之不管?但是,细封野利兰不会像儿子那样鲁莽,只带几百人便追杀过去。于是,细封部的党项勇士们再次上演了一次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的闹剧。

    骑兵的速度在荒原上发挥到了极致,但是细封也脱和那队敌人斥候还是失去了踪影。幸好在火把的照耀下,白雪上蹄印清晰,循着蹄印追下去,沿途不时可以看到倒毙在路上的骑士和战马。

    细封野利兰认出来,这些人都是他部落中的勇士,细封也欢的手下。

    “快!追上去!”见此情景,细封野利兰心头一紧,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头。

    斥候的任务就是发现敌人的踪迹,判断敌人的意图和规模,一旦被敌人发现,最正常的反应就是赶紧撤退,绝对不会和敌人缠斗。虽然大多数情况下,一追一逃之间,双方箭来箭往,互有死伤,但追的一方总要占些便宜,伤亡也会少于对方。而现在的情形不同,地上躺的都是细封部的战士,对方的斥候却不见一人。

    追出去十多里地,终于在路边发现一具敌人斥候的尸体,细封野利兰赶紧跳下马查看。

    这名斥候外面穿着短袖窄衫,里面是一件铁甲,铁甲里面还有一件皮甲。如果再翻看下去,还有几件丝绸衣服。斥候背上中了两箭,都被铁甲挡住,入肉不深,只是些皮外伤,并不足以致命。真正的要了他性命的是后颈上的一刀,刀口齐整,足见所用之刀极其锋利。

    荒原上缺少铁器,就连慕容伏允和许多鲜卑贵族都不会装备铁甲,不是装备不起,而不是不舍得。这名斥候既有铁甲又有皮甲,可以砍是刘子秋的部下。同样的道理,一般的部落武士所用的弯刀都极其普通,因为不可能炼制那么多的镔铁,在追击过去的数百人当中,也只有细封也脱才装备有一把好刀。

    这时,有经验的部落勇士也察看完了地上的蹄印,说道:“敌人的斥候在百人上下,另外两三百匹都是空马。”

    游牧部落在作战和长途行军时最常用的办法就是每人三四匹马轮换着骑,既可以节省战马的体力,又能够保持足够的奔行速度。

    “追!”细封野利兰长出了一口气,马鞭一指,再次下达了出击的命令。

    通过刚才的勘察,细封野利兰想通了许多问题。突然遭遇的这些人是刘子秋的手下无疑,但很可能并不是普通的斥候,普通的斥候绝对不会有这样精良的装备。正是有了这样精良的装备,一百号人面对三百多人的追击,竟然还有余力反击,并且不落下风。同时,细封野利兰的心情也逐渐放松下来。那个倒毙的斥候显然是细封也脱的战果,这就说明他儿子没事。那名斥候之所以栽在他儿子手上,显然是战马中箭被掀下来的。细封部的勇士并不傻,接下来肯定会射人先射马,要想消灭那支一百多人的队伍不成问题。

    果然,再往前追下去,路边倒毙的敌军斥候多了起来,但阵亡的细封部勇士更多,还有好几个人显然死于长枪之类的兵器,胸前都是老大一个血洞。细封野利兰一直在心中默默计着数,细封也脱的手下和敌人的兵力对比已经由三比一渐渐变成了二比一。

    细封野利兰的内心重新焦急起来,催促着队伍赶快前进。不知不觉间,天已大亮,他们竟然追出了一百多里,已经隐约能够看见干涸的托素湖,湖床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白茫茫一片。而此刻,担任左路先锋的浑罗才刚刚离开营地。

    忽然,有一名眼尖的细封勇士朝着雪地上一指,大声说道:“快看那边!”

    顺着这名细封部勇士手指的方向看去,雪地上有许多黑点一动不动。细封野利兰心头一紧,策马冲了过去,眼前的情景令他大吃一惊。雪地横七竖八躺着数百具尸体,皑皑白雪已经染成了一片鲜红。

    忽听有勇士喊道:“快过来,二公子还有气息!”

    细封野利兰闻声跑了过去,只见细封也脱双目紧闭,气若游丝,不由大惊道:“也脱,也脱,你怎么了?”

    细封也脱费力地睁开眼睛,说道:“父亲,快追过去,他们只剩下不足三十骑。”

    说这番话的时候,细封也脱已经十分吃力,嘴角不住地渗出血丝。他身上有两处被马槊刺伤,虽然没有伤及内脏,但还是流了许多血。如果不是天气严寒,鲜血迅速凝结,只怕他早就失血过多而死了。

    看到爱子伤成这样,能不能活下来还很难说,细封野利兰便有些灰心,长叹一声,打算停止追击。却听细封也脱又挣扎着说道:“父亲,千万不能让他们逃回去啊!”

    细封野利兰原先还以为细封也脱是想要报仇,但看到儿子焦急的眼色,忽然就明白了。

    一路追过来,根本没有碰上什么大军,这一百人也就不可能是斥候。但不管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他们总归是发现了自己的行踪。而经过大半夜的行军再加上长途追击,细封野利兰的这支军队已经走了三百里。

    孤军深入本是兵家大忌,即使细封野利兰急于立功,也不可能全然不顾。他之所以敢于独自突在前面,一方面是欺负刘子秋手下骑兵不多,另一方面也有出奇制胜的打算。要是让这些人回去报信,奇袭就会变成强攻。细封野利兰还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三千人就可以攻下威定城。

    “上马,追!”想到这里,细封野利兰脸上的神情坚定起来。

    这已经不是能不能成功偷袭威定城的问题,而是关系到全部落三千勇士的安危。这一夜下来,他们已经人困马乏,如果刘子秋得到消息,再主动出击,那他们就凶多吉少了!

    ……

    细封野利兰判断得不错,这些人并非斥候,但细封野利兰却不知道,这些人是刘子秋派出的诱饵。

    这个年代信息闭塞,西海郡的地域又太过广阔,刘子秋知道慕容伏允肯定会来攻打威定城,但他究竟什么时候来,又从哪条路来,都无法预料。刘子秋已经虽然做好决战托素湖的准备,但他也不能枯等,必须将主动权抓在自己手中。

    那天议事的结果,就是派一支人马主动挑衅,将鲜卑人引入设在托素湖的埋伏圈。作为诱饵,这路人马注定十分危险,一个弄不好,就有可能全军覆没。尽管好几个千夫长都主动请战,刘子秋权衡再三,还是将任务交给了武艺最好的文昊。文昊从三支骑兵千人队中挑选出一百名精于骑射的士兵,组成了这支特殊的部队。

    文昊领着人马向西进发,目标是乌兰达坂山下的哈尔腾郭勒河。鲜卑人选的这处营地十分隐蔽,但没有瞒着蒙兀扎。现在,蒙兀扎的部落已经完全并入了西海族,刘子秋自然也就知道了鲜卑人的藏身处。文昊挑选出来的士兵当中,就有蒙兀扎的族人。他们星夜行军,原来打算在柴达木山下稍作休整,再向哈尔腾郭勒河进发,不意遇到了细封部的斥候。

    因为天黑,判断不清敌情,文昊在消灭了这队斥候以后,下令暂且后退。一百人虽然不多,却是精锐中的精锐,文昊不想作无谓的牺牲。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有三百多敌骑追了出来。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三百多敌骑非常难缠,尤其是领头的那个汉子,箭法出神入化,文昊的好几名士兵都伤在他手下。

    眼看说要进入托素湖地区了,追兵只剩下一百多人,而文昊的手下也伤亡过半。如果他继续前逃,这支追兵就会进入伏击圈,不仅会让伏兵暴露出来,甚至可能让他们预备的一件秘密武器也过早显形。

    这时,文昊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不再往东撤退,而是翻身迎向敌骑。双方的距离陡然拉近,在托素湖边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杀。这是一场血腥而残酷的战斗,双方战士挥舞着弯刀,一次一次地冲向对方的骑阵,每一轮冲击过后,都有许多人栽下马来。文昊的一杆长槊成了生命收割机,每一次冲杀过后,都会有两到三名敌骑被他挑下马来。细封也脱同样骁勇,他手中的弯刀锋利无比,一刀之威,甚至可以将对方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文昊的人马虽少,但都是先挑万选的精兵,而且这一路狂奔,他们有马匹可以换乘,节省了大量体力。而细封也脱的人虽然同样精神抖擞,但他们坐下的战马却有些不堪重负。这种搏杀,除了士兵的武艺之外,战马的冲击力也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几个回合以后,双方人数竟已相差无几。文昊与细封也脱终于碰到了一起,双方刀来槊往,一场恶斗。细封也脱挨尽全力,还是被文昊搠了两槊,栽下马去,他手下的其余士兵也被斩杀殆尽。文昊带着仅剩的十多骑撤向托素湖,他却不知道,在他的身后,三千多名细封部战士正急追而来。

第72章 坏了大事

    此时天已大亮,雪地上的蹄印显得格外清晰,细封野利兰催促队伍一路追进了托素湖干涸的湖床.托素湖不大,方圆不过五六里,三千骑兵如风卷残云一般,很快就冲了过去。前面,原本凌乱的蹄印渐渐汇集到了一起。迎着初升的太阳,可以看到不远处,十多骑马排成一条黑线正在向东奔驰。

    经过一夜的奔逃和激战,文昊的百名勇士只剩下十七人,多余的战马也走失了。他们都是优秀的骑手,没有了马匹轮换,为了节省马力,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竟被细封野利兰他们追上了。

    细封野利兰一脸的兴奋,大吼道:“冲过去,杀了他们!”

    细封的勇士们追了一夜,终于见到了“猎物”,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嗷嗷怪叫着狂奔过去。眼看距离越来越近,冲在最前面争于替弟弟报仇的细封也欢忽然就听到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接着便是阵阵惨叫。他回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在他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两个巨大的陷坑,两坑之间留了一条狭长的通道。跟在他身后的大队人马都掉进了坑里,他身边只余下二十多骑。在坑的另一边,细封野利兰带着断后的百十骑满脸惊惶,目瞪口呆。

    这片地方两边各有一个小土坡,小土坡不高,没有树木,也没有其他遮挡,覆盖着厚厚的白雪,雪面上不见一丝人马践踏的痕迹,显然没有埋伏。正因为看到这一点,细封野利兰才会放心地让大会冲了过来。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那十多名骑兵为什么要汇成一列,敢情人家早在两边挖好了大坑。可是,要挖好这样两个巨大的陷坑,并且做好伪装,那得花费多少人力,只怕刘子秋已经处心积虑准备好长时间了!

    其实细封野利兰冤枉刘子秋了,这个大坑根本就不是刘子秋挖的,而是天然形成的,就连刘子秋自己都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这里是托素湖下游的一条小河,叫做流沙河。流沙河底满是细腻的沙子,两旁也不是土坡,而是沙丘。冬季河床干涸,再覆上白雪,沙子并不会变得坚硬,反而变得吸力十足,人马踏上去便会陷入其中。最初合并成西海族的好几个部落就生活在周围,因此对这条河的情况最为清楚。

    刘子秋让人在河床的中间铺上干草,形成一条窄窄的通道。走在这条通道上自然没事,但如果走通道两边就会陷住马蹄。他的敌人都是骑兵,骑兵最大的优势就在于超强的机动性和强大的冲击力,如果马蹄被陷住,骑兵就成了待宰的羔羊。岳家将里的杨再兴那样的英勇人物,陷入小商河也无能为力。所以,刘子秋原先的策略就是将慕容伏允的人马引入流沙河的河床,等他们被河底的泥沙陷住,再来个瓮中捉鳖。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处河床下面原本有一条地下暗河。如今,暗河已经枯竭,地下便形成一个巨大的空洞。几十上百匹马通过还没有太大的问题,当数千骑疾驰而过时,薄薄的沙层终于支撑不住,一下子就塌陷了。中间那条通道虽然还在,实际上只是干草和积雪缠在一起的假象,连一人一马只怕都撑不起来。

    刘子秋的人马就埋伏在土坡后面,他甚至没有派人观察这片河床的状况。只要敌方的大队人马陷入其中,肯定会大喊大叫,敌人的喊叫就是最好的命令。结果,河床那边却先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连刘子秋都吓了一跳,愣了半天才发出攻击的命令。等刘子秋爬上坡顶的时候,呈现在他眼前的便是两个巨大的陷坑。

    陷坑中,人喊马嘶,惨嚎连连,无数细封部的勇士正在苦苦挣扎。陷坑很大,但并不算深,坑底也没有尖利的石头,掉落坑底的许多人都摔得头破血流,断胳膊断腿,但大多数人并没有丧命。

    张亮就站在刘子秋旁边,弓拉满月,正对着在陷坑前面惊惶失措的细封野利兰。就在张亮松开弓弦的一刹那,突然觉得手一抖,那一箭便射偏了,却是刘子秋伸手托了他一把。那一箭虽然射偏,却正中细封野利兰坐下战马。战马希聿一声悲鸣,人立而起,将细封野利兰掀翻在地。

    刘子秋大喝一声:“抓活的!”

    两边士兵蜂拥而上。忽然就见细封野利兰拔出弯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大声说道:“刘子秋,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投降!”

    党项人性情彪悍,大多数时候都是宁死不降。

    刘子秋的内力虽然还没有完全复活,但经过这次近乎散功的过程,他感觉自己的内力好像更纯了,整个人也仿佛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能够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风吹草动,因此并不惧怕细封野利兰手下百余骑的冷箭,施施然地从坡顶走了下来,淡淡地说道:“细封野利兰,放弃抵抗,你还有唯一的活路。”

    “哈哈,哈哈,我细封野利兰虽死何惜!”细封野利兰仰天长笑,忽然面色一沉,说道,“只要你肯救我的族人上来,我便将这条命交到你手里又有何妨?”

    刘子秋看了看那两个巨大的陷坑,许多人依然在苦苦挣扎。那是三千多条鲜活的生命,尽数坑杀的残忍举动,刘子秋还做不出来。他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他们放弃抵抗,刘某便让人把他们救上来。”

    “刘大人最守信义,有刘大人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老夫帮着慕容伏允对付刘大人,甚感羞愧,这条命就送给刘大人,做个报答吧!”说完,细封野利兰手腕一抖,弯刀闪着寒光,向自己的脖子抹去。

    细封野利兰是确实心灰意冷了。如果掉落坑里的这些细封部的勇士不能够救上来,他们的境况就比前几日的蒙兀扎部落更惨。即使这些人救上来,也会出现许多伤残,细封部实力大损,不要说和拓跋木弥争什么党项王,族人们的生计也会大收影响。因为一己贪念,才造成今天这样的后果,他现在已经成为细封部的罪人,哪里还有脸活下去。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细封野利兰只觉得手腕一痛,弯刀把持不住,掉落在雪地上,弯刀旁边还滚落着一个小小的雪球。刘子秋轻轻拍了拍手,正色说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如果死了,细封部怎么办?不错,因为你的失误,细封部才有今天的下场。但是,作为一个男人,就要承担起责任,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受一点挫折就寻短见,算什么英雄好汉!”

    刘子秋设下伏击圈的目标是对付慕容伏允,却没想到逮住了细封野利兰。细封野利兰一向也没把刘子秋放在眼里,就算这次赦免了他,救了他的族人,也不敢保证他就会真心臣服,刘子秋完全可以趁这次机会将他们全部消灭。但是刘子秋自从知道拓跋木弥的野心之后,就不得不防。

    他与慕容伏允之间迟早会有一场决战,决战的胜者就将成为西海的真正主人。如果刘子秋获胜,鲜卑必然没落,到那时候,党项就将成为他治下最强大的一个民族。要让党项服从自己的命令,为己所有,就不能党项实现统一。一个的松散的,内部矛盾重重的党项更利于他的统治,就像后世许多玩弄权术的帝王都喜欢自己手下的大臣出现党争一样。

    党项的统一或许是历史大势所趋,但绝对不能让他们这么快实现统一,更不能让他们太过顺利地实现统一。此时,刘子秋就要有意在放细封野利兰和他的部落一马,让他有足够的力量去和拓跋木弥明争暗斗,必要时,刘子秋还可以在背后扶持他一把。

    细封野利兰却是暗自心惊。他昨天已经从慕容伏允那里得了消息,说是刘子秋受了重伤,已经不复当年之勇了,这也是他敢于孤军追来的一个重要原因。但是,刚才刘子秋只是漫不经心地弹出一只小小的雪球,就轻松地击断了他的手腕,这份力量只怕比那日掌拍巨石有过之而无不及。既然刘子秋没有受伤,他就有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的能力,细封野利兰即使已经生了自杀之心,此刻也不由浑身冷汗。

    有了刘子秋的承诺,细封部残存的百余骑兵都放下了弓刀,和西海军的士兵一起,对掉落坑底的族人展开了营救。中间那条通道已经不能走了,在大坑另一头的细封也欢和文昊也暂时摒弃仇恨,一齐从大坑的边缘绕了过来。

    这一次如果不是文昊带队,那一百人的诱饵就被这些党项人吃掉了。尽管他武艺高强,身上还是多处受伤,左臂上被砍了一刀,右肩上中了两箭,其他还有几处刀伤和箭伤,浑身上下染得通红,既有他自己的血,也有敌人的血。

    看到文昊一脸的自得,刘子秋却冷笑道:“你坏了我的大事!”

第73章 床子弩

    “主公  我……噗……”文昊刚想解释  只觉得喉咙一甜  鲜血狂喷而出  若不是刘子秋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当时便要栽下马來

    刘子秋脸sè一沉  大声道:“回城  ”

    这个伏击地点是经过反复斟酌才选定的  目标本來是慕容伏允手下的鲜卑主力  结果中伏的却是细封党项人  两个大陷坑摆在面前  就算再傻的人也不会上当  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毫无用处

    在回城的路上  刘子秋的心情渐渐平复下來  他原來的布置看似天衣无缝  实际上却漏洞百出

    别的不谈  单是派文昊率一百人充当诱饵就是极其冒险的举动  文昊他们这一次面对的是细封部的三千人马  如果面对的是慕容伏允的鲜卑大军  恐怕他们这些诱饵还不够别人塞牙缝的  根本别想再回到这片河床  不要说文昊了  就连换作他自己  都不可能在万余敌骑中间全身而退

    再说这处河床  整个西海郡  要想寻找一处绝佳的伏击地点并不容易  上次那个无名小山谷算一个  这处河床也算一个  但刘子秋却忽视了一个关键问題  河床能够陷住马蹄的现象是周围的牧民发现的  但牧民们发现这个现象的时间都在白天  这里昼夜温差大  白天气温已经在零度以上  河床下面的泥沙较为松软  可以陷住马蹄  到了晚上  气温骤降  泥沙也随之变得坚硬  根本不可能陷住马蹄  如果不是下面的暗河断流导致这片河床出现坍塌  细封野利兰的人马恐怕早就通过了这里  直抵威定城下了

    按照原先的计划  他这次出去至少要等到彻底打垮慕容伏允以后才会回來  所以  看到刘子秋出现在城门口  柳郁等人都十分意外  连声问道:“主公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來了  ”

    刘子秋轻轻挥了挥手  说道:“其他事情等会再说  先带我去看看城防  ”

    现在再想寻找第二处伏击地点已经來不及了  依托城墙防守成了唯一的选择  沒有准备足够的应急方案  这也是刘子秋的又一个失误  刘子秋已经深刻地认识到  自己在很多方面尚不成熟

    柳郁、姜彧都久在军中  城防布置得井井有条  柳郁一边走  一边汇报道:“主公  这些游牧部落的老弱妇孺确实不简单  几乎人人可以开弓放箭  城头上的许多石块都是他们从城外搬进來的  ”

    姜彧也说道:“我们一共挑选了一万名老弱妇孺  分成四队  一队在城头上守卫  一队担任预备队  另外两队则在城内休息  每两个时辰轮换一次  ”

    柳郁进一步解释道:“威定城太小  如果把人都集中在城头上摆布不开  一旦开战  反而容易造成比较大的伤亡  ”

    “这样安排很好  ”刘子秋点了点头  又问道  “这些老弱妇孺意志顽强  忍耐力好  jīng于骑shè  却不一定善于守城  他们当中很多人恐怕还是第一次登上城头  这一点  是如何解决的  ”

    柳郁笑道:“主公不是交给我们两百名老军吗  我们便将这两百名老军也分作四队  负责教授那些老弱妇孺守城之法、注意要点以及如何躲避城下shè來的箭矢  ”

    城头上  担负守城任务的妇孺也不是一窝蜂地挤在城边  只有少数人在前面朝城下了望  大多数人在后面休息  以保存体力  否则两个时辰站下來  不等打仗  他们的双腿就要发软了  但是无论是妇女还是孩童  都是jīng神抖擞  因为有了西海湖畔最好草场的承诺  这些妇孺早就把威定城当作了自己的家园  家园面对敌人的威胁  不需要任何动员  他们都将全力以赴

    对于柳郁和姜彧的布置  刘子秋总体上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点了点头  又问道:“还有什么困难  ”

    姜彧想了想  说道:“其他沒什么问題  只是城墙太矮  而且不太结实  ”

    刘子秋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问題  脚步停顿了一下  说道:“现在要想将城墙加高显然不现实  不过  要想让城墙变得坚固  我倒有个主意  你们多准备一些水  半夜的时候从城头泼下去  让威定变成一座冰城  ”

    这个办法历史上许多人都用过  但刘子秋说出來的时候  还是让柳郁和姜彧眼前一亮  连声称善

    再往前走  便见一群人在城头上忙碌着  好像是在安装什么东西

    柳郁笑道:“主公  那是何大人在试验他的床子弩  ”

    床弩这种兵器刘子秋只是听说过  沒有见过  却不料何稠会制作  顿时來了兴趣  说道:“走  看看去  ”

    床弩的结构和基本原理与普通的军弩差不多  但也不仅仅是尺寸的扩大  还有许多细节方面的改变  已经算得上一件比较复杂的机械了  何稠向刘子秋介绍完毕  苦着脸说道:“主公  可惜时间紧迫  许多关键部件只能用木头代替  恐怕每一张床子弩shè不了几箭便要散架  而且也沒有时间打造铁矢  光有床子弩也不起作用  ”

    刘子秋却已经十分满意了  鼓励道:“何稠  你干得不错  等战事结束  刘某为你记一大功  散架也不用怕  我拨几个人给你  多造几具  及时替换  先把眼前的战事应付过去  等以后再造几具质量过硬的真正床弩  至于缺少铁矢的问題  完全可以用竹矢代替  你现在就可以去仓库调取毛竹  ”

    毛竹一头削尖充作武器的事情  刘子秋在长山村的时候就干过  而且毛竹有韧xìng有弹xìng  不像木头那样容易折断  一头削尖以后同样锋利无比  虽然不如铁矢坚硬  却也勉强可以使用  西海原本不产竹子  但辎重里却有许多

    大隋朝廷曾经在西海部署了四万驻军  这些驻军除了留下六千人以外  其他人都逃回了西平、陇西等郡  但大军虽然撤走了  原來驻扎的营盘还在  并且留下了许多辎重  这些辎重不仅包括大量车辆、粮草  还有布匹、木料、生铁、毛竹等材料  这些材料原本就是用來制作和修理军器的  早已经被刘子秋派人一批批全部搬进了威定城

    一经点拨  何稠立刻茅塞顿开  大喜道:“对呀  我怎么沒想到  不仅铁矢可以用毛竹代替  有些部件也可以用毛竹代替  主公  我这就去试试  ”

    “恩  你去  柳参军  姜参军  派出去的伏兵马上就会全部回城  除了那三支骑兵千人队  其他人马我全部交给你们  你们要记住  保护老弱妇孺是男人的职责  不到万不得已  不要让老弱妇孺顶在前面  ”刘子秋又嘱咐了两句  说道  “文昊这次伤得比较重  我先去看看他  ”

    ……

    身负重伤的文昊一进城被送回了住处  西海驻军原本有几位郎中  但他们都不愿意留下來  刘子秋也就沒有勉强  因此威定城现在连一个郎中都沒有  好在他们都是军人  对付头疼脑热或许沒有办法  治疗刀伤箭伤却都会弄上两下

    此刻  文昊正躺在床上  浑身上下被白布裹得严严实实  就像一具木乃伊  当然了  他们都沒听说过木乃伊  也不知道木乃伊是为何物  只是白布上渗出的斑斑血迹  展示着文昊极其严重的伤势

    不过  文昊已经从昏迷是苏醒过來  樊梨花就坐在床边  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着小米粥  上次樊梨花受伤  都是文昊照顾的  现在完全反过來了  只是文昊这次的伤势比樊梨花重得多  喂着喂着  樊梨花的眼睛就湿润了  她原本冰封的心灵好不容易打开了一扇窗  文昊却又受了这么重的伤  也不知道会不会落下残疾

    想到这里  樊梨花的脸上又有了一丝怒意  将手中的陶碗往小红手上一推  霍的站起身來  咬牙说道:“我现在就去找刘子秋  你为他出生入死  连命都卖给他了  他竟说你坏了他的大事  而且到现在都不來看你  太过分了  ”

    文昊刚送回來的时候还处于昏迷状态  送他回來的十几名士兵都是和他一起幸存下來的生死兄弟  虽然也是人人带伤  但伤得并沒有文昊那么重  据这些士兵说  当时文昊为了减少大家的伤亡  好几次都是独自挡在后面  体力消耗极大  最后  又是文昊和对方最厉害的细封也脱进行了殊死搏杀  才全歼了那队追兵  掩护大家活着回來  而他自己却伤成了这样  因此  这十多名士兵对文昊的情谊已经不仅仅是上下级关系  也不仅仅是战友  而是真正的生死之交

    刘子秋责备文昊的时候  这些士兵就在旁边  有些话本來不应该到处乱传  可是面对樊梨花的询问  想到文昊所受的委屈  他们不知不觉便都说了出來

    樊梨花本是军户之女  自幼好强  真正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  虽然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却强忍住沒有掉下來  气呼呼地出门去找刘子秋  可是  她刚刚打开房门  便愣住了

第74章 意外的举动

    门外,刘子秋一脸急切地问道:“樊姑娘,文昊兄弟怎么样了?刘某来看看他,专程向他道歉.”

    在威定城,刘子秋就是土皇帝。土皇帝与皇帝一字之差,便有着天壤之别,却也不失共同点。比如在他们势力所及范围内,就同样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樊梨花跟在杨广这个真皇帝身边几个月,对这些体会最深。杨广说过的话就是金口玉言,即使错了也必须执行,不用指望他会承认错误,更别说道歉了。而刘子秋却专程赶来道歉,这令樊梨花非常意外。她就算有千般怒火,此刻也发不出来了。

    得知刘子秋来看望自己,文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刘子秋按住,说道:“兄弟,这次的责任全在我,你好好在家歇着,我会给那些牺牲的勇士一个交代的。”

    刘子秋的道歉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已经令文昊和樊梨花足够感动了。这个时代尊卑分明,身居上位者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不简单了,文昊哪里还想要什么交代,连忙说道:“主公……啊……”

    想是动作有些大,牵动了伤口,文昊忍不住痛呼出声,樊梨花慌忙说道:“你别乱动。”

    刘子秋见此情景,就知道文昊这么多天来的努力没有白费,有心再推他们一把,不由笑道:“樊姑娘,文昊兄弟,刘某看你们两个颇为投缘,不如……”

    樊梨花却板起脸来,冷冷地说道:“刘子秋,你不要胡说,本姑娘只是不想欠他一个人情,这才帮忙照顾他。”

    别人要么称呼刘子秋主公,要么称呼刘子秋大人,唯有樊梨花直呼其名,因是在她眼里,刘子秋只是一名刺客。

    刘子秋并不在意,看了一眼神色有些黯然的文昊,笑道:“樊姑娘,刘某有句话还望姑娘能够听进去。”

    顿了一顿,刘子秋继续说道:“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许多事情错过了,就不会再来。要找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并不容易,人要学会把握现在,要学会珍惜眼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吉仁泰就在门外说道:“主公,细封野利兰来了。”

    吉仁泰是和刘子秋一起来的,跟了刘子秋这么久,他行事已经颇知分寸,没有进屋里来,而是守在外面,而细封野利兰来到威定城的消息也就由他通禀了。

    “他来了?我不是让他带着族人返回自己的寨子吗?难道又出了什么变故?”刘子秋皱了皱眉头,对樊梨花说道,“樊姑娘,刘某还有重要的事情,言止于此,还望姑娘仔细思量。若是姑娘与文兄弟大事得成,刘某亲自为你们主婚。”

    ……

    刚刚回到府衙大厅,就见细封野利兰父子恭恭敬敬地施礼道:“见过刘大人。”

    刘子秋点了点头,问道:“你们的族人都救出来了?”

    细封野利兰父子都一齐摇头。

    其实刘子秋也知道,那两个陷坑虽然不算特别深,但掉进去的**部分都受了伤,想要全部救起来肯定要费不少的周折,不可能这么快。刘子秋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说道:“那你们不去营救族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细封野利兰垂下头,叹息说道:“刘大人以德报怨,我父子二人羞愧难当,前来向大人请罪。那边有刘大人的兵马帮着营救,我们完全放心。”

    刘子秋脸现怒色,道:“多个人多份力量!若不是担心慕容伏允趁机发难,刘某也会亲自参加营救。早一刻将他们营救上来,他们就多一些活下去的机会,这个道理你们都不懂吗!”

    细封野利兰点头道:“这些道理我也知道,只是慕容伏允纠集了近三万大军,不日便要来犯。我父子二人愿意戴罪立功,听从刘大人驱使,族人的事情也只好先放一放了。”

    “不妥!”刘子秋挥了挥手,拒绝得异常坚决,“慕容伏允人马虽众,在刘某眼中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凭他是拿不下威定城的。但是战场之上,刀枪无眼。你们细封部已经受了重创,不能再出现伤亡,否则整个部落就要垮了。刘某说过,要让西海所有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你的好意刘某心领了,还是赶紧带着族人返回村寨吧。”

    面对细封野利兰主动投靠的橄榄枝,刘子秋并没有接受。在西海想掌控大局是凭实力说话的,只要击溃了慕容伏允,就连拓跋木弥都会乖乖听说。一旦战败了,纵有千般妙计也无济于事。何况细封部与蒙兀扎的室韦部落情况不同。当时,蒙兀扎父子已死,室韦部落中的青壮男丁也已经损失大半,剩下的妇孺与城中的西海军士兵组成了新的家庭,就可以完全融入西海一族。而细封野利兰父子都健在,细封部的青壮男丁虽然也有不小的伤亡,但大多并未丧生,也就不可能与刘子秋的手下组建新的家庭,融合也就无从谈起。如果不能融合为一体,细封部的人进入威定城就会是一颗定时炸弹。如果在关键时候,他们从背后捅上一刀,那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所以,无论细封野利兰表现出多大的诚意,刘子秋都不会同意他进城帮忙。

    因为刘子秋回绝得坚定而迅速,所说的理由也完全从有利于细封部的角度出发,令细封野利兰既敬佩又深感愧疚,更加坚定了助刘子秋一臂之力的决心。他拍着胸脯说道:“刘大人,慕容伏允大大小小佂召了二十多个部落相助,其中有不少部落首领都与我有些交情,我回去以后,一定向他们陈说厉害,劝告他们退兵。”

    刘子秋沉吟片刻,说道:“也好,你带话给他们,只要他们不再助纣为虐,刘某便既往不咎。如果他们跟着慕容伏允一路走到黑,也就别怪刘某痛下杀手了。刘某虽然承诺让西海各族百姓都过上好日子,但对于执迷不悟者,也不介意多沾些血腥。哼,灭族也不是什么难事!”

    最后一句话说得十分凶狠,听得细封野利兰父子心中一颤。

    这时,吉仁泰又进来禀报道:“主公,浑罗在外面求见。”

    刘子秋已经知道浑罗和细封野利兰分别担任的是左右先锋,细封野利兰已经表态投靠,其实就算他不肯投靠,也已经没有实力帮助慕容伏允了。而浑罗现在来求见,只怕也是来投靠的多。刘子秋不禁笑了起来,也不顾细封野利兰父子诧异的目光,笑着挥手道:“既然是浑罗族长求见,那还不快请!”

    “刘大人,在下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情相告……”浑罗一进来便大声嚷嚷开来,忽然见到细封野利兰父子,不觉一愣,旋即讪讪地说道,“原来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细封野利兰尴尬地咳嗽两声,苦笑道:“我哪里是捷足先登,我是刘大人的手下败将,说是俘虏还差不多。”

    “刘,刘大人,你已经打过一仗了!”浑罗目瞪口呆,既惊讶又暗中庆幸自己的选择有多正确。

    他原本是打算派手下前来报信,自己继续率军前行,只不过会放慢行军速度而已。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脚踩两只船,反而会左右不是人。反复权衡利弊,浑罗还是决定将宝压在刘子秋身上,现在看来,这步棋走对了。

    刘子秋基本上接纳了细封野利兰和浑罗的投靠,但是没有同意他们参加即将发生的战斗,而是打发他们返回各自的部落。因为刘子秋已经决定要进行一场守城战,而再坚固的堡垒都有可能从内部攻破。刘子秋可不希望这两个家伙来个临阵反水,所以,城里的军队都必须是自己完全信得过的嫡系,哪怕到时候派妇孺上阵,他也信不过任何外人。

    ……

    托素湖的营救工作一直进行到下午才结束,细封部损失惨重。三千勇士,当场阵亡的就有一千两百多人,剩下还有一千三百多人重伤,没有受伤的只有一百多人。幸存下来的这些人有不少都会出现伤残,今后他们非但不能担负起保护妇孺的责任,反而连自己也成了弱者。经此一役,细封部元气大伤,没有十年的功夫只怕难以恢复。

    细封野利兰如何处理族中事务,让细封部休养生息,刘子秋并不关心,至少现在没有时间去关心,他必须全神贯注准备迎战慕容伏允的大军。按照刘子秋的指示,在将细封部的人从那两个大坑营救出来以后,张亮、史大奈等人并不再管他们,而是率部匆匆赶回了威定城。

    此时日已西斜,阳光洒下,给威定城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威定城外,八个千人队列成八个整齐的方阵,八千名勇士昂首挺胸,正等待刘子秋对他们进行最后的动员。如今的西海族已经真正成为一个整体,勇士们都非常清楚,保卫威定城就是保卫自己的家园,保卫自己的亲人,因此,与鲜卑人的战斗根本无须动员。

    刘子秋站在城头上,看着自己的部下,突然做了一个令所有人意外的举动。

第75章 割发代首

    刘子秋拔下发簪,将头发披散开来。

    在十三个小部落合并成西海族的时候,刘子秋就承诺过,大家都可以保留各自的风俗习惯。他是汉人,自然要保留汉人的习俗。汉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不会剃发的。其实,刘子秋并不喜欢长发。长发每天梳洗都很麻烦,而且受伤以后还不容易处理伤口。但要想让大家养成留短发的习惯,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实现的。于是,刘子秋也只好留起了一头长发。当然了,梳头这样麻烦的事情自有林巧儿帮忙完成,并不需要他自己动手。

    刘子秋在将头发披散下来以后,便拔出随身的佩刀,在脑后轻轻一割,三千烦恼丝便向城下飘洒开去。

    正当众人目瞪口呆的时候,刘子秋大声说道:“此次托素湖战斗并不理想,还连累八十三位兄弟壮烈捐躯,作为这次战斗的策划者,刘某难辞其咎,理应给牺牲的兄弟一个交代。但大敌当前,刘某还要留着有用之身抗击慕容伏允,就请大家允许刘某效仿三国曹孟德故事,来一次割发代首!”

    “割发代首!割发代首!”城外的八千勇士倒有六千是汉人,都明白头发对于汉人的重要,也跟着大声呐喊起来。

    刘子秋双后虚空按了两下,让大家安静下来,继续说道:“鲜卑大军很快就要来攻城了,刘某誓与威定城共存亡!”

    “与威定城共存亡!与威定城共存亡!”三军齐声呐喊,声振云霄。

    ……

    慕容伏允来得很快,两天以后,鲜卑大军就出现在威定城下。细封野利兰遭遇伏击几乎全军覆没和浑罗临阵退缩的事情,慕容伏允都知道了,只是现在没空去理他们。游牧的季节马上就要来临,他必须在二十天之内拿下威定城,否则所有鲜卑部落的生计都将出现问题,他在族中的威望也将大大削弱。

    眼前这座城市是他们鲜卑人亲手建立起来的,对他们来说最熟悉不过了,只是现在又有些陌生。原本黑黝黝、坑坑洼洼的城墙闪着晶莹的光芒,变得滑不留手。

    慕容伏允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令攻城。

    游牧民族本来不善于攻城,但鲜卑人却是个例外。威定城建好以后,鲜卑人便牢牢地掌控了这片土地,并且能够顺利建立起吐谷浑国,因为依托这座城池,他们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同时,为了保证自己的优势,鲜卑人不仅学会了守城,也学会了攻城。虽然没有经过实战,但每年都会在这座城池演练一两次。

    鲜卑人怪叫着涌向城墙,如潮水一般。城头上,十几具巨大的床弩同时发动,弓弦发出的巨响仿佛晴天里的一声霹雳。弓弦的力道奇大,竹箭到底比不上铁矢,有几支在城头上便折断了,但还是有十多支竹制的弩箭夹杂着尖利的呼啸飞向城外的鲜卑军中。床弩的威力果然非同一般,一支丈八长的竹箭直接穿过了一名鲜卑骑士的身体,将他连人带马钉在地上,犹自保持着向前冲的姿势。另一支竹箭则将一名骑士从马上撞飞,紧接着插入第二名骑士的身体,将两个人串在一起,有如一只糖葫芦。

    见识了床弩的厉害,刘子秋也是暗暗咋舌,如果床弩换上精铸的部件再加上铁矢,就算以他的身手也难以抵挡这样的雷霆一击。但是,刘子秋很快就发现了床弩的弱点。床弩威力大,射程远,准头却不足。十几支竹箭,只有两支命中敌人,其他都射在了空地上。还有一点,床弩操作费时费力,粗壮的弓弦需要十个人才能拉动,两轮发射的间隔达到了一柱香的时间。这一轮床弩发射虽然只射杀了三个人,但鲜卑人明显被镇住了,攻势为之一滞,床弩的威慑力可见一斑。

    就在刘子秋思考床弩的优势和弱点的时候,鲜卑人也从震惊中回过神,继续冲杀过来。威定城没有护城河,战马可以毫无阻挡地奔驰到城墙下。鲜卑人的骑射功夫硬是了得,一队人在城下来回驰骋,不往地将羽箭射上城头。另一队人则跳下马来,抬起早已准备好的梯子冲向城墙。

    西海不产竹子,梯子是用木头制成的,就用绳子拖在战马后面。梯子并不长,但因为木制的原因却颇为沉重,所以一个人扛起来比较费力,需要两个人来抬。

    这时,城头上也开始反击,矢石如雨。弓箭手的目标主要是那些纵横骑射的敌人,但城头上地势狭小,兵力摆布不开,他们射出的羽箭反而不如城下密集。但城头上有较好的防御工事,每一处箭垛上都另外竖起了厚厚的木板,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城下弓箭的杀伤。弓箭手身上的盔甲是全军中最好的,从头裹到脚,只露出两只眼睛。即便如此,仍然不时有人被城下的箭矢射中。

    木梯已经搭上城头。城头上,力士们不停地抛下大大小小的石块,被砸中者立时头破血流。长枪手用长槊将木梯奋力推离城墙。从木梯上摔落的鲜卑士兵发出阵阵惨叫。城墙苦不甚高,彪悍的鲜卑人挣扎起来,顾不得伤痛,咬着弯刀又往城上爬去。倒是那些木梯不比竹梯,缺少韧性和弹性,容易折断,也在一定程度上延缓了鲜卑人的攻势。

    在城外密集箭雨的掩护下,在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以后,终于有人将手抓住了城垛的边缘。突然,寒光一闪,从城垛下翻出一口钢刀,毫不犹豫地将那只手斩断。断手之后的鲜卑勇士惨叫着栽下城去,再也爬不上来了。原来,城垛下面早就埋伏了刀斧手,他们别的事都不管,就等着砍手呢。

    战斗从凌晨一直打到黄昏,随着太阳落山,鲜卑军中终于响起了呜咽的号角,涌向城头的队伍潮水般地退了下去。

    这个季节是鲜卑人生活最困难的时候,类似于汉人的青黄不接,大多数鲜卑人都有不同程度的营养不良,到了晚上视力便会急剧下降,根本无法进行夜战。为了防止城里的人出来劫营,所以不等天黑他们就必须收兵撤退。

    城下,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有一些人重伤未死,却也遭到抛弃,正在那里痛苦呻吟。第一天攻城,慕容伏允就损失了近两千人。作为防守的一方,刘子秋这边的损失略微好一点,但也有三百多人阵亡,伤者也接近千人。看到血腥的战场,刘子秋也很无奈。战争总是如此残酷,一将功成万骨枯并不只是一句诗那么简单。

    ……

    就在威定城攻防战拉开帷幕的时候,张三的大船也抵达了长山码头。

    早在刘子秋没有离开的时候,他就有了修建长山码头的设想。后来有了谢家的财力支持,再加上江南运河的开挖,长山码头的建设也随之加快。经过几个月持续不断建设,长山码头已经颇具规模。沿着钱塘江一线,是坚固的花岗岩驳岸。岸上,一排专门用于拴缆绳的铁桩深埋地下。铁桩后面就是一排毛竹搭建的长亭,可以遮风挡雨,供乘客候船或者临时堆放货物。外来的船只,无论客船还是货船,只要停靠长山码头都必须缴纳一定的费用。当然了,码头上也有专门的巡逻队伍,昼夜轮班,保证人、货和船只的安全。

    长山车马行另外建有专用的码头,从江边的一条岔口驶进去,是一个巨大的人工深水港。港区很大,可以同时停泊上百条大船,周围建有一圈高高的避风墙,即使江面上巨lang滔天,港区内也会相对平静得多。

    张三的船就驶入了这个港区,刚刚在岸边停稳,那边就有人过来帮着将缆绳固定住。

    韩世谔只知道李靖是到江南盐官城了,并不知道刘子秋、李靖与长山村和长山车马行的关系,他与张三说好的也是直达盐官城,见他在这里停船,不由警惕起来,问道:“船家,天色尚早,怎么就不走了?”

    张三笑道:“客官,这里离盐官县已经很近了。不过,我家大掌柜想见见你。还请客官先行登岸,见过我家大掌柜以后,自然有人送你们去盐官。”

    韩世谔犹豫了一下,抬头看向岸边。只见岸上不时有人来回走动,都是彪悍强壮之辈。港区的拐角处各建有一座哨楼,楼上都是背弓挎箭的汉子。再加上在临近江都时的那次遭遇,韩世谔更加确信长山车马行不简单,现在到了人家的地盘上,越发不敢大意,拱手说道:“韩某与你家大掌柜素昧平生,不知你家大掌柜相召,所为何事?”

    “大掌柜吩咐下来,小人哪敢过问。”张三的伤还没有好利索,不时隐隐作痛,但他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微笑和一副谦恭的模样,全然不像在洛阳东郊码头时只知道天南地北胡吹一气。

    一个人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张三虽然只是新近加盟长山车马行的外围人员,到了这里却也强迫自己收敛心性,足见这位大掌柜是个厉害人物。再联想到十三太保对付水贼的雷霆手段,韩世谔却也不敢十分托大了,只得硬起头皮说道:“那好,就请船家头前带路。”

第1章 好大的口气

    张三笑道:“客官只管登岸,自有人引客官前去。”

    河岸上,果见一个布衣青衫的中年汉子正叉手候在那里。在他身后,还停着两乘小轿。

    韩世谔原本是想一个人去见那位大掌柜,但见对方的加势,连轿子都备下来,显然是将女眷也算在其中。不过,看那中年汉子虽然看上去十分健壮,却脚步虚浮,不似练武之人,而像个庄稼汉子,韩世谔想了想,倒也不甚怕他,于是和韩忠两个护住侯苏苏、陈芳菱离船上岸。

    有了运河上的那次教训,侯苏苏、陈芳菱两个再没敢出过船舱,即使现在到了地头,两个人也换了妇人的装束,却仍然各自找了个斗笠戴在头上,斗笠前面垂下一片轻纱,遮住了她们的俏脸,这便是寻常所说的浅露。只是浅露虽然遮住了面容,却掩饰不住她们窈窕的身姿,风流的体态,依然吸引了无数目光。

    岸边同样有一排长亭,长亭后面是几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侯苏苏、陈芳菱二人上了小轿,韩世谔、韩忠分别护在左右,跟在那名中年汉子后面顺着中间那条小路走去。约摸行了五六百步,前方忽然出现一大片楼宇,青砖黛瓦,碧水环绕,绿树成荫,好一派江南风光。

    那名中年汉子见到韩世谔脚步迟疑,笑着朝前方一指,说道:“客官,这里便是长山集,和长山车马行一样,也是咱们长山村的产业。听说几位想去盐官县,其实这里比盐官县热闹得多,酒肆、青楼、客栈、货场,一应俱全。”

    说这番话的时候,中年汉子满脸的骄傲。韩世谔见了,也就打消了戒心,朝韩忠点了点头,走进了长山集。

    所谓长山集,其实就是一个大集市。中间一条足够八匹马并行的宽阔大道,大道两边全是清一色的两层小楼,每隔几栋小楼便有一条巷子,大街小巷都用青石铺路,房屋楼宇全是砖石砌就,整个集市竟然不见一座木制房屋,这在那个年代十分罕见。除了那名中年汉子所说的酒肆、青楼、客栈,沿街还有许多商铺,商铺里的货物琳琅满目,街道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果然如他所说,甚是繁华。

    不过,韩世谔却清楚,这样的繁华景象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了。等杨广的死讯传来,天下渐次纷乱。最坏的情况将是出现群雄割据的局面,到时候哪里还有商队过来。没有了商队,这处集市很快就会归于消亡。

    “客官,里面请!”中年汉子在集市正中的一栋两层小楼前面停了下来,小楼上悬挂着一面红色招牌,招牌上“长山车马行”五个大字金光闪闪。

    既然已经来到这里,韩世谔也就把所有的担忧全都掀诸脑后,挺起胸膛,当先走了进去。那名中年汉子和四个轿夫却没有跟过去,而是抬着两顶空轿子拐进了一个侧门。

    韩世谔四人刚刚进入车马行,便有人迎上前,道:“韩公子,我家大掌柜恭候多时了。这边请!”

    车马行内部的装饰却极其简单,没有柜台,只有六七张几案散落在大厅的各个角落,每张几案的两边各放置着数只**,大概是让客人谈生意用的,这样的布局倒更像是一家酒肆。

    厅堂的两侧各有几扇小门。韩世谔他们跟着来人进了其中一扇,便见里面坐着两个少年,其中一个正是在运河上击退水寇的十三太保之首的栓子。看到韩世谔他们进来,两个少年一齐站了起来。那个叫栓子的十三太保没有说话,另一个少年却笑着说道:“韩公子大驾光临,萧某有失远迎,勿怪,勿怪。”

    “你就是长山车马行的大掌柜?”韩世谔吃了一惊,这位大掌柜也太年轻了吧,恐怕还未及弱冠。

    那名少年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在下就是车马行的大掌柜萧大鹏。”

    长山车马行是刘子秋提议设立的,目的是为了方便收集各地的情报、信息,原来由魏征直接负责。后来通过谢家的关系,魏征成了盐官县令,也就没有时间来管理车马行了,便让萧大鹏做了大掌柜。长山村原来就是萧家的根基之地,儿为萧昕的嫡孙,萧大鹏年纪虽小,担任大掌柜倒也无人表示异议。

    “不知萧大掌柜请韩某前来,有何指教?”栓子的身手他们是见识过的,萧大鹏看上去也是个习武之人,韩世谔和韩忠对望一眼,手悄悄按住了刀柄。

    萧大鹏佯作不知,笑道:“萧某请诸位前来,非为别事。只因诸位途中遭遇贼寇,令诸位受惊了,萧某甚感不安,请诸位前来,一是表示歉意,二来愿意退赔一半的船费。”

    这一趟是包船,而且正值洛阳动荡不安之际,船费十分昂贵,是用韩忠的一座宅子换来的。那座宅子最少也值十万钱,一半就是五万钱,这个长山车马行还真是财大气粗。

    一直没有说话的韩忠忽然抢先道:“多谢萧大掌柜的好意,但贼寇并没有伤到我们分毫,也就无须退赔,还请萧大掌柜早点安排下去,送我们到盐官吧。”

    萧大鹏摆了摆手,说道:“解围的又不是我,谢我就不必了。不过,你们倒是要好好谢谢我这位栓子兄弟。”

    “这位壮士,请受韩某一拜!”韩世谔当即朝栓子深施一礼。他对栓子的谢意是发自内心的,即使萧大鹏不说,他也会找机会好好谢谢栓子。

    栓子皱了皱眉头,说道:“韩公子客气了,此乃刘某份内之事,何足挂齿!”

    原来,栓子姓刘,没有起名字,大家都习惯称呼他的小名。栓子也是刚到这里,还没和萧大鹏说上几句话,韩世谔他们就来了。栓子的职责就是保护沿途长山车马行船只的安全,在击溃那伙贼寇以后,就按照惯例将情况报了回来,自己则继续在运河上巡察。不料前天忽然接到传书,让他即刻赶回长山集,也不说为了何事。

    虽然萧大鹏还没有说起召他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但栓子总感觉萧大鹏今天的表现有些怪怪的。先是主动提出退赔,这在长山车马行是没有先例的。不仅长山车马行,在整个行当中都没有过先例。自古道,行船走马三分命,出门远行本身就有一定的风险,谁又敢保证自己的船只车马就不会出现问题?

    接下来,萧大鹏又要求别人向栓子道谢。保护乘客的安全是长山车马行的第一宗旨,就连张三都不惜搭上性命,他不过是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别人没有责怪他援救来迟就不错了,又有什么可以道谢的?

    就在栓子满腹狐疑的时候,萧大鹏已经笑道:“韩公子,事情好像是因为二位姑娘而起的,二位姑娘即使不想向我兄弟道声谢,总不能连真面目都不肯示人吧。”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知道萧大鹏是什么意思了。栓子连连摆手,满脸尴尬地说道:“大鹏哥,你别开玩笑了。我可没说过要人家姑娘道谢。”

    侯苏苏、陈芳菱不约而同地躲到了韩世谔身后。韩世谔仗着一身武艺,并不把萧大鹏放在眼里,“呛啷”一声拔出佩刀,厉声喝道:“萧大掌柜,你今天请韩某来,莫非就是为了戏弄韩某?”

    萧大鹏摇了摇头,说道:“韩公子错了,萧某请韩公子来,是有一件大事相商。”

    韩世谔沉着脸道:“你说!”

    萧大鹏指了指侯苏苏,又指了指陈芳菱,说道:“听下面人讲,二位姑娘都是国色天香,不知道韩公子可肯割爱,让一人给萧某。萧某也绝不会亏待了韩公子,愿意出这个数!”

    说完,萧大鹏伸出一只手晃了晃,也不知道是愿意出五万钱还是五十万钱,或者只有五千钱。

    栓子大吃一惊,说道:“大鹏哥,你怎么能这样,如果被大牛……”

    “闭嘴!”听栓子提到刘子秋,萧大鹏就有莫名的怒火。但在长山村,刘子秋的威望远远高于他这个萧家的子孙,萧大鹏还不敢当着栓子的面说刘子秋的坏话,只得强按住性子,说道:“韩公子,你考虑考虑。”

    韩世谔一甩衣袖,拉住侯苏苏的手,说道:“没想到碰到一家黑店,咱们走!”

    萧大鹏没有阻拦,只是轻轻拍了拍巴掌。

    忽听“哗”的一声响,四壁突然冒出十几个洞口,洞口里面寒光闪闪,对准了韩世谔等四人。韩世谔、韩忠都从军多年,一眼就看出黑洞里闪着寒光的是军弩。军弩相比弓箭,最大的优点就是威力大,在这样近的距离面对十几支军弩。韩世谔和韩忠都是相顾愕然,以他们的身手,自保尚且不足,更不要说还要照顾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韩公子,萧某给你一柱香的时间,你好好想清楚了。”萧大鹏得意洋洋地看着韩世谔,哈哈大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没有萧某的命令,我看谁走得出去!”

    门外,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哼,哼,萧大鹏,你好大的口气啊!”

第2章 苦涩滋味

    栓子刚才还手足无措,听到门外的声音忽然就来了精神,高声喝叱道:“大嫂来了,还不快把家伙放下!要是误杀了大嫂,你们谁都别想活!”

    两厢传来一阵忙乱的声音,墙壁洞口里的寒光不见了,最后连洞口都消失了,唯有萧大鹏的脸色越发难看.形势变化太快,韩世谔等人都是面面相觑,暗自猜测外面那个女人的来历。

    门开了,两个黝黑精瘦的昆仑奴闪身进来。这两个昆仑奴虽然都是赤手空拳,但身上却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杀气。他们只是往那里随意一站,却已经封住了进出房间的所有退路。紧跟在这两名昆仑奴之后,一个俏丽的少女搀扶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妇人走了进来。那妇人一只手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扫了屋内的众人一眼,淡淡地说道:“萧大鹏,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抢男霸女,是想把长山车马行变成一家黑店吗!”

    萧大鹏支吾道:“大嫂,你误会了。我,我只是和他们开个玩笑……”

    韩世谔听到萧大鹏也称呼这妇人为大嫂,便知道自己刚才猜错了,她并不是萧大鹏的女人。但这也同时说明,在萧大鹏背后肯定还有一位更加厉害的大哥,否则萧大鹏不可能害怕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

    “哼!是不是开玩笑,你自己心中有数。”那妇人冷笑一声,说道,“我再重申一遍,谁要是敢再这样胡来,败坏了长山村的名声,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啊!”陈芳菱忽然尖叫一声,紧紧捂住嘴,半晌方才说道,“你,你是石家姐姐。”

    那妇人朝这边看了一眼,笑道:“姑娘,你认错人了,我不姓石。”

    看见那妇人转过脸来,陈芳菱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猛地掀开浅露,大声道:“石姐姐,你好好看看,我是芳菱啊!”

    萧大鹏这下终于看清了陈芳菱的容貌,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心道,难怪那些贼寇敢冒得罪长山车马行的风险,这女子美貌虽不及高秀儿,却也算得上绝色了,只是不知道另外一个是怎生模样。

    “芳菱?”那妇人也仔细看了两眼,忽然满面惊喜道,“真的是芳菱妹子,你是怎么出来的?”

    这个美貌妇人正是高秀儿,她出现在这里纯属巧合。当初成立长山车马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收集各方面的情报和信息,最近这段时间的重点自然是收集有关西征方面的消息。但是,高秀儿已经有七八天没有听到这方面的报告,她心系刘子秋的安危,终于忍不住亲自到长山车马行来看一看,刚到门口,就听见了里面的动静。

    在绮阴院的时候,陈芳菱就是高秀儿的贴身侍婢,她做事比较知道分寸,甚得高秀儿的喜爱。此刻意外见到故人,高秀儿自是满心欢喜,一时也顾不上去打听西征军的消息。

    “姐姐,我,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陈芳菱见“石慧娘”终于认出了自己,不觉哽咽起来,指了指韩世谔,说道,“是,是韩公子救我出来的。”

    高秀儿天资聪慧,脑海中灵光一闪便想起一个人来,说道:“可是韩世谔韩公子?我听刘子秋说起过。”

    韩世谔一愣,拱手道:“在下正是韩世谔,夫人莫非说的是刘子秋?”

    高秀儿羞涩地笑了笑,伸手撩了撩垂到耳边的发梢,道:“有些事情说来话长,咱们还是到村子里再慢慢谈吧。”

    长山村的人都知道高秀儿是刘子秋的媳妇,但自从高秀儿在刘子秋身上发现那张庚帖以后,她就嘱咐村民们不得将自己与刘子秋的关系泄露出去。长山村之所以能够在短短半年之内得到迅猛发展,就是因为背后有了江南每一望族谢家的支持。谢家的支持也是一种投资,虽然刘子秋没有说,但高秀儿能够感觉得出来,那份庚帖显然是一场政治联姻。

    高秀儿还不清楚刘子秋的态度,但她却很清楚,谢家的女儿是不可能答应给别人做小的。如果知道刘子秋已经娶妻,这场联姻必然告吹,带来的后果还不止于此,很可能长山村今后就会失去来自谢家的支持。高秀儿知道刘子秋胸怀大志,谢家的支持对他极为重要,所以高秀儿宁肯将自己与刘子秋的关系隐瞒下来。这其中的苦涩滋味,又有何人知晓?

    这个年代,妻子是不能直呼丈夫名讳的,韩世谔也就没有疑心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既然对方认识刘子秋,韩世谔紧张的心情也就放松下来,冲韩忠点了点头,又对高秀儿说道:“韩某悉听夫人安排。”

    高秀儿临出门之前,又转向萧大鹏和栓子说道:“记住了,西边一有消息,就马上告诉我。”

    萧大鹏刚刚还在怀疑是栓子向高秀儿通风报信,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高秀儿是误打误撞,碰巧赶上了这件事,也只能怪他自己运气不佳。

    长山集离长山村并不远,步行一会就到了。与长山集不同的是,长山村四周都有高高的围墙,围墙外面还挖有护城河,四角建有箭楼,哪里是一座小村庄,分明就是一座堡垒。

    村庄里的房屋倒是很简陋,高秀儿住的院子虽然大一点,却还是茅草屋。还没进门,就见隔壁院子里转出一个人来,惊呼道:“世谔,你怎么找到这里来?”

    韩世谔回头一看,也是大吃一惊,说道:“嫂子,原来你却住在此处,兄弟差点寻到盐官城里了。”

    ……

    威定城的战斗已经持续整整十天,双方都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守城的士兵每天都有人阵亡,十天下来,死者已经接近千人。伤者更是多达三千余人,基本上以箭伤为主。不过,刘子秋准备充分,在士兵的防护上下了很大力气,强令所有的士兵都必须贴身缠上丝绸衣物,就连头上也必须裹上丝质头巾。有了这些精心准备,伤都虽众,但都不算太重,简单包扎以后,大多已经重返战场。

    相对而言,攻城一方的损失要大得多,尤其阵亡者,至少是守城一方的五倍以上。只要坚持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攻城一方的鲜卑人退兵将是唯一的选择。但是,刘子秋却不希望这场战斗拖得过久。拖得越久,城中的伤亡也会越大。特别是,如果拖过了一个月,就会影响到今夏的放牧,连带着就会影响到全年的生计。

    眼看着敌人的攻势一天比一天弱了下来,刘子秋终于下定决心,命令全军三更造饭,四更出城,与慕容伏允进行最后的决战。

    ……

    慕容伏允的手下已经阵亡者过半,许多鲜卑首领都是满腹怨言,攻城也没有原先那么积极了。慕容伏允心急如焚,便派人去催促那些跟在后面的小部落。哪知道,那些小部落听说前方战事不利,有许多人又接到细封野利兰和浑罗的密信,纷纷脚底抹油,悄悄溜走了。后方只剩下一座空营,仍在营中坚守的不过四五个小部落,七八百人马,而且这些人也在做着逃跑的打算,所以没有及时把情况报告给慕容伏允。

    最可气的是,那些悄悄撤退的小部落把牛羊草料也全部带走了。没有了牛羊草料,他们的人马就要饿肚子。幸好鲜卑人自己也备了一些牛羊草料,再加上伤亡巨大,死的人多了,消耗自然也就少了。剩下的牛羊草料倒还勉强可以支撑两天。但是两天以后,如果再攻不下威定城,他们就只有撤军了。

    今年以来,慕容伏允已经和隋军交手多次,每次隋军都是在付出巨大伤亡以后才倚多不胜。而这一回他们面对的敌人却完全不同,作战十分的顽强。好几次,他的部下已经攻上城头了,最终还是被人赶了下来。更有一次,城门已经被撞破了,结果在城门后面却出现了一堵冰墙,比石头还要坚硬,根本让人无计可施。就这样还不算,第二天,破损的城门竟然又变得完好如初,显然是有人趁着夜色坠下城来修补的。这几件事情,都说明城中的守军斗志十分坚定,再打下去肯定难以讨好,就边慕容伏允自己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进退两难之际,慕容伏允将各部落首领召集起来,商议对策。大家议论纷纷,主张撤退者占了绝对上风。要撤退就必须趁早,不能让城中的守军发现自己的意图。否则,让人跟在屁股后面撵的滋味可不好受。慕容伏允迟疑再三,正准备下达连夜撤退的命令,就见一名士兵匆匆从帐外跑了进来,大声说道:“启禀国主,城中放起狼烟!”

    狼烟就是烽火,汉人自古以来就经常使用,可以传递消息,互相示警。但威定城已是一座孤城,宇文化及不来攻城就算好事了,又怎么可以派兵救援?既然这样,城中放起狼烟又是想干什么?慕容伏允百思不得其解。

    金波忽然说道:“国主,小人明白了!咱们不能撤!”

第3章 劫营

    慕容夸行怒道:“金波,要留下你自己留下,我的部众都打完了,再不走,在这里等死吗?”

    他是慕容伏允的叔父,地位超然,从来都没把金波放在眼里。

    金波脸皮颇厚,非但一点不生气,反而笑嘻嘻地说道:“王爷息怒。汉人素来狡诈,他们明知道不会有援兵过来,却为何还要施放狼烟,这个问题你们想过没有?”

    慕容伏允皱眉道:“金波,别卖关子了,你有什么主意就快说。”

    金波捋须道:“如果金某所料不错,刘子秋一定还在城外设有一支伏兵。他施放狼烟就是向这支伏兵传递消息。”

    慕容夸行大声道:“既然他还有伏兵,那咱们就更应该撤退了!”

    金波摇头道:“这几天,咱们伤亡惨重,城中又能好到哪里去?金某在城中留有耳目,他们传回来的消息称,守军的伤亡不会少于五千人。大家想一想,城中一共才多少兵马?伤亡五千,再扣去留在城外的伏兵,还有多少力量?”

    他的分析不无道理,只是有一点金波却没有考虑到,城中防守严密,又怎么会轻易让消息传递出来?他的耳目传出来的信息又有几分可信?事实上,他的耳目早已经在赵凌的监视之下,这些消息都是赵凌有意放那些耳目传递出来的,否则那些耳目又哪有机会接近城墙。

    慕容伏允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对啊!城中施放狼烟,只怕是想叫那些伏兵回援。”

    金波满脸得意地说道:“所以,城中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咱们不仅不能撤军,还必须加强攻势,绝不能半途而废。至于那些援军来就来吧,在野外决战,咱们还用怕那几个汉人吗?”

    慕容伏允心情大定,下令三军早早休息,明日清晨再次攻城,做最后一搏。

    ……

    是夜,月色朦胧,城里城外一片寂静。三更时分,城里开始行动起来。将士们吃过肉干,喝过水,披挂整齐,各执兵器,默默地守候在城门口。城门后面的那处冰墙已经融化,打满“补丁”的木制城门摇摇欲坠。

    金波猜的并不错,刘子秋确实将那两个游牧骑兵千人队留在了城外,就驻扎在泥岭下面昔日的隋军军营里。这两支游牧骑兵千人队既不是伏兵,也不是援兵,而是刘子秋的机动力量。城里点燃的狼烟既不是通知他们设伏,也不是请求他们赴援,而是让他们做好追击残敌的准备。

    刘子秋没有杨广那样的假仁假义,他只要击败了慕容伏允就不会再给他翻身的机会,这两支游牧骑兵就是刘子秋彻底打垮慕容伏允的终极武器。西海虽然比不上漠北草原,但也足够辽阔,只有自幼生长在马背上的游牧部落才最适合在这片土地上纵横驰骋。长途追击是一件苦差事,文昊的那支骑兵千人队虽然同样骑术精湛,但让他们整天骑在马背上却力有不逮。

    狼烟只有白天才能看得清,所以必须是天黑以前就施放出来,不过,攻击的时间事先就约定好了,因此不用担心那两支游牧骑兵会提前暴露。此刻,他们也已经整装待发,只等威定城那边传来动静。在施放狼烟的同时,刘子秋又下令点起一堆篝火,融化了城门后面的冰墙。

    四更时分,天边飘来一朵乌云,完全遮住了朦胧的月色。刘子秋一声令下,几名士兵缓缓打开威定城的西门。城门虽然破烂,但抹了黄油,开门的时候静悄悄的,听不见一丝异响。

    城门开处,最先出城的却是五百头膘肥体壮的公牛。经过一个冬天,牛羊都会掉下一层肥膘,但自从迁进威定城以后,不用担心风雪,还有足够的草料,而且汉人的草料里还会掺杂一些富含蛋白质的黄豆、黑豆,因此这些牛羊马匹比入冬之前还要强壮。五百头公牛在城下排成一排,牛头对准的方向正是慕容伏允的营寨。牛头上披着铁甲,牛身上覆着枯草。刘子秋轻轻挥了挥手,赶牛的士兵们一齐点燃了牛身上的草堆。

    公牛受惊,撒开四蹄朝着鲜卑军营狂奔过去。别看牛平时慢吞吞的,但发起狂来,速度不亚于奔马。尤其这些公牛,每一头的重量都是一千五百斤以上,最重的甚至达到两千斤。这样一群庞然大物就如一列重型坦克,轰隆隆碾压过去,气势比万马奔腾还有更胜一筹,这才是真正的火牛阵。

    虽然鲜卑人不适应夜战,但慕容伏允还是派出了几队斥候,只是这些斥候都被派往与威定城相反的方向,他们的任务是去寻找刘子秋布下的伏兵。在朝着威定城的方向,只有少量值守的士兵。四更正是人一天当中最为困乏的时候,许多鲜卑士兵正沉浸在梦乡中,就连值守的士兵也不住地打盹。直到公牛奔驰的声音越来越响,他们才从半梦半醒中惊觉过来。有人吹起了号角,有人胡乱地射着弓箭,徒劳地阻止着公牛前进的脚步。

    鲜卑人的营寨扎得也不算严实,没有设置陷坑和鹿砦,从大营到威定城就是一马平川。公牛的速度很快,转眼便到了营寨前面。虽然有鲜卑人射出的弓箭,但刘子秋事先已经给公牛身上的一些重要部位披上了铁甲。其他地方挨上一两下,对于皮糙肉厚的公牛来说,如同搔痒。这些凌乱的箭矢非但不能阻止公牛的前进,反而更加激起它们的野性。狂奔的公牛很快就撕开了营外的栅栏,在营寨中横冲直撞。许多刚刚得到示警匆匆走出帐篷的鲜卑士兵,还没来得及找到自己的战马,就被发狂的公牛顶翻在地,营地里一片慌乱。

    紧跟在火牛阵的后面,一队骑兵疾驰而至,当先一员将领手挺长槊,当者披靡,勇不可挡。此人身材瘦弱,力气却大得出奇,接连几名鲜卑部落首领上前相拦,都被挑落马上。如果细看,就会发现此人竟然是名年轻女子。

    原来,这是文昊的那支骑兵千人队,也是城里唯一一支骑兵部队。即使在城头的争夺战最白热化的时候,刘子秋也没舍得让他们加入战斗,就是等着今天这一场。经过十多天的治疗,文昊已经能够下地走动了,但要想率上马杀敌,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本来,刘子秋是亲自带领这队骑兵作为突击力量,但所有人都不同意。因为这可能是最为凶险的一仗,刘子秋作为三军主帅,不容有失。这时,樊梨花忽然找上门来,愿意代替文昊出战。

    别看樊梨花一介女流,但她是军户之女,自幼习武,不仅舞得一手好剑,其他十八般武艺也是样样精通,冲锋陷阵甚至排兵布阵的本领,比刘子秋高出不止一截。这支骑兵在她的带领下左冲右突,很快便将鲜卑人的营寨搅得一团糟。

    在这支骑兵之后,又有数千骑兵冲入营中。这些人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骑兵,而是由力士、长枪手、刀斧手临时组成的,每天公共科目的训练在这时就显现出作用来。他们骑术虽然一般,气势却足够惊人,鲜卑人没想到城里还有这样强大的一支力量,军心顷刻瓦解。

    慕容伏允还在睡梦中,他是被几名亲随七手八脚地拖起来的,还没弄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就被扶上战马,朝营外逃去。慕容伏允一走,其他首领也不肯恋战,各自率部远遁。这时,马蹄阵阵,两支潜伏多日的游牧骑兵横穿杀出,紧蹑着鲜卑败兵追了下去。打扫战场的事情自有樊梨花和张亮、史大奈等人负责,并不需要他们分心。

    由于鲜卑人全无准备,火牛阵冲破营寨又惊扰了马群,只有不足一千人追随着仓皇逃去,其他人都困在了营寨里。游牧民族虽然彪悍,但长期的生活习性,让他们离开了战马就无所适从。另一方面,他们习惯于打顺风仗,威定城久攻不下,已经令他们士气大丧,如今营寨一破,他们更是无心恋战。狭路相逢勇者胜,一支没有斗志的军队在战场上除了任人宰杀,不会有第二个结局。

    有图木鲁和角里延从后追击,跟着慕容伏允逃走的那些人的下场也不会轻松。他们虽然精于骑射,可以时间仓促,许多人甚至连弓箭都没来得及带上。没有了弓箭,他们再大的本事也发挥不出来,这一路下去,不知道又有几人可以逃得性命。

    城头上,刘子秋默默地看着喧闹的战场,心中感慨万千。原以为这次劫营会遇到强有力的抵抗,谁料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匆匆结束了。此役之后,即使慕容伏允再次侥幸逃脱,没有十年的功夫,鲜卑人也难以恢复元气,这片荒原从此便要易主。是非成败,也不过转瞬间的事情。

    城外的鲜卑军营中,许多西海族的老弱妇孺正在协助打扫战场。缴获的马匹牛羊需要赶回城中,鲜卑俘虏也需要有人看管,散落在地上的弯刀弓箭都是重要的物资,需要尽量收集起来。张亮、史大奈等人站在战场上谈笑风生,这一仗打得实在是畅快淋漓,前几天被鲜卑人压制在城头的郁闷一扫而空。这时,乌云悄悄接近张亮身边,双手紧紧地按住了刀柄。

第4章 搜上一搜

    这一次威定城保卫战,西海族的老弱妇孺也是功不可没。搬运矢石、救治伤员、担水送饭,到处都可以看到他们的身影。如果不是刘子秋下过严令,不许他们出现在第一线,否则他们也一定会站在城头上张弓射箭,抛投石块。

    尽管父兄的死让乌云十分痛心,但她还是把自己当成了西海族的一员,因为这里虽然有许多新面孔,但也有许多她曾经朝夕相处的兄弟姐妹,总会给她一点家的感觉。既然是西海族的一员,乌云也参加了运送矢石、救治伤员的工作,她在城头上有好多次机会接近张亮,但终究忍住没有下手。

    张亮的箭术果然高明,几乎箭无虚发,他一个人足以顶得上一百名弓箭手。如果威定城被慕容伏允攻破,城里的老弱妇孺包括她自己都将成为鲜卑人的奴隶。游牧部落其实还处于奴隶制阶段,乌云是游牧部落的一员,她非常清楚成为奴隶之后的凄惨下场。为了抗击慕容伏允的大局,她忍了几次,终于忍了下来。但现在战斗已经结束,她决定出手了。

    就在这时,张亮忽然掉过头来,咧着大嘴笑道:“乌云姑娘,你也来了?”

    乌云松开刀柄,冷哼一声,掉头便走。张亮不仅箭术好,武艺同样高超,就算克烈在这里也不一定是张亮的对手,乌云更没有把握,只能等待下一次机会。其实乌云知道张亮对她有那么一点意思,她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刺杀张亮,替父兄报仇,但乌云不希望被仇人玷污了身子。

    ……

    西海的清晨颇为寒冷,慕容伏允逃得仓促,只来得及披了一件羊皮袄,刺骨的北风从领口直灌进去,冻得他浑身哆嗦。战马奔驰开来,风势更烈,慕容伏允脸色已经开始发青,但现在急于逃命,哪里容他去找避风的地方。

    图木鲁和角里延各领了一支千人队,策马狂追。他们整整休息了十天,准备充分,士气正旺,不一会儿功夫,便看到了前面疯狂逃窜的鲜卑人。以前,他们只是小部落的首领,要仰慕容伏允的鼻息为生,如今一切都倒了个个儿,他们就显得更加振奋。但是,逃出营寨的这些鲜卑人不是慕容伏允的亲信,就是鲜卑的部落首领,他们护主的意识依然十分强烈,不停地有人掉转马头,与图木鲁他们展开殊死搏斗。结果自然是螳臂挡车,却也延缓了追兵的速度。

    太阳渐渐升起,慕容伏允身上渐渐有了一丝暖意,他这一口气竟然跑了五十多里,回头看时,阴魂不散的追兵又杀了过来。此时,他的身边只剩下六百多骑,其中还有不少是闻讯赶来的斥候。

    金波咬了咬牙,说道:“国主,不能这样跑,必须分几支人马引开他们!”

    慕容伏允无暇多想,马鞭一扬,朝几个部落首领点了一下,说道:“你们,分开走!”

    仓皇逃窜的鲜卑队伍立刻分散开来,朝着几个不同方向奔去。通常在这种情况下,追击便会停止。但这些追兵却不肯罢休,也分成几队,各自冲着一个方面追了下去。

    慕容夸行带着一队人马向西北方向奔去,行不多远,忽然马失前蹄。慕容夸行大叫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这时,图木真正巧赶到,窥得真切,拉开弓,一箭射去,正中慕容夸行的咽喉。慕容夸行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再也不动了。

    随着太阳渐渐升高,慕容伏允身上的寒意也渐渐退去,但心中的恐惧却越来越浓烈。紧跟在慕容伏允身边的金波忽然栽下马去。他是汉人,虽然这几年一直跟鲜卑人呆在一起,骑术有了极大的进步,但像这样连续狂奔了三个时辰,他的大腿都已经磨烂了,终于撑不下去,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觉。只一瞬间,数百匹战成从他身上践踏而过,地上只余下一摊肉泥,连人的形状都看不清楚了。

    慕容伏允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难缠的对手,跟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坐下那匹来自西域的良马也累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而追兵却是越来越近。他却不知道,刘子秋安排的追兵只有两千人,却备了六千匹好马。当他已经人困马乏的时候,对方依然劲头十足。

    尽管如此,慕容伏允还没敢逃向格尔腾郭勒河的鲜卑营地。营地中只剩下老弱妇孺,很难阻挡这些虎狼似的追兵。慕容伏允现在还寄存着一点希望,那就是刘子秋不知道他们营地的位置。毕竟西海地域广阔,刘子秋的人马不一定就能顺利发现他们的营地,他还可以为族人争取一点时间,保留一些火种。从这一点来看,也不枉鲜卑人推举他为国主。

    但不逃回营地,却又无法摆脱追兵。慕容伏允一咬牙,带着十余骑逃向北边的一个村寨,那里是拓跋部的地盘。

    ……

    对于**初显的大隋王朝来说,威定城可能微不足道,但在西海为片土地上,发生在威定城的这场攻防战却牵动着许多人的心,因为谁能取得最终的胜利,谁就可能成为西海郡的主宰。野心勃勃的拓跋木弥从接到慕容伏允的征召令时就开始关注着这场战事。随着战事日渐胶着,拓跋木弥的心情也矛盾起来。

    拓跋木弥拒绝了慕容伏允的征召,当然不希望慕容伏允获胜。但刘子秋在拓跋元居的婚礼上已经震慑住了许多部落首领,一旦他获得胜利,就会很快掌控西海的局面,这也是拓跋木弥不希望看到的。拓跋木弥最希望的结果当然是慕容伏允与刘子秋斗个两败俱伤,这样他就有机会异军突起了。

    为了随时了解战局的发展,拓跋木弥也派出了几支斥候队在威定城周围活动,每天都会有消息传回来。根据这几天得到的消息,攻防双方都是伤亡惨重。不过,今天的消息还没传回来,他却等来了慕容伏允。

    一见到狼狈不堪的慕容伏允,拓跋木弥就明白,鲜卑人战败了!拓跋木弥却佯作不知,笑着迎上前道:“国主,你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随便派个人吩咐一声就是了。”

    慕容伏允喘了口粗气,说道:“拓跋木弥,你赶紧派人收拾了后面的追兵,我与你平分这片江山!”

    拓跋木弥怦然心动,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如果慕容伏允真的已经战败,他就没有江山了,又拿什么来和他平分。拓跋木弥非常小心,试探着问道:“国主,哪里来的追兵?”

    慕容伏允也很狡猾,他不说自己已经全军覆没,只恨恨地说道:“不小心中了刘子秋的奸计,队伍被打散了。”

    部落之间经常发生冲突和战争,队伍被打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等战事一过,马上又会重新聚集起来,损失并不会很大,所以慕容伏允只说自己的队伍被打散了,并不肯说出实情。

    拓跋木弥抬头看了看远方,只见烟尘大作,似有千军万马杀奔而来,不禁又犹豫起来。只可惜他派出去的斥候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否则他就会知道战事的真正结果,也就不用这样纠结了。

    迟疑间,图木鲁和角里延已经到了寨子外面。他们本来已经分兵几路,但刘子秋下过死命令,这一次无论慕容伏允逃到哪里,都要将他抓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因此,分开的几路人马在消灭了各自的敌人以后,又汇集到了一起。不过,他们两个都知道这是拓跋部的寨子,倒也不敢造次。

    图木鲁当先下马,上前说道:“请问王爷可在,还烦通报一声。”

    此时慕容伏允已经被拓跋木弥藏到了屋内。拓跋木弥带着拓跋元居和来罗卫慕迎了过来,他不认识图木鲁,但却看清了图木鲁马脖子下挂的一颗人头正是慕容夸行的首级。慕容夸行是慕容伏允的叔父,在西海鲜卑人当中颇有威望,地位仅次于慕容伏允,而实力并不逊于他,在过去的吐谷浑国属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是这样一个重要人物,如今竟已身首异处。

    拓跋木弥人老成精,看到慕容夸行的首级,哪里还能不知道慕容伏允已经彻底战败?再看眼前这队骑兵,约有两千余人,虽然个个风尘仆仆,却都精神抖擞,更加坚定了拓跋木弥的判断。

    尽管如此,拓跋木弥还是打了个哈哈,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兵临我拓跋部意欲何为?”

    图木鲁手按左胸,躬身说道:“王爷误会了。在下是刘大人手下千夫长图木鲁,这位是千夫长角里延。我二人奉刘大人之命捉拿慕容伏允,一路追到此处。在下怀疑慕容伏允躲进了寨子里,还请王爷行个方便。”

    拓跋木弥朝图木鲁身后看了看,这才发现角里延。角里延曾经替刘子秋来送过生铁,因此他认得。拓跋木弥皱了皱眉头,说道:“不知道二位想要我行什么方便?”

    图木鲁笑道:“刘大人有令,就算慕容伏允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也要一直追下去。马蹄印是在村口消失的……”

    不等他说完,来罗卫慕冷笑道:“想要进寨子搜查,门都没有!”

    角里延脾气暴躁,策马过来,大怒道:“我今天就要搜上一搜,你待怎样!”

第5章 斩草须除根

    拓跋元居正值血气方刚,闻言大怒道:“我看谁敢!”

    说完,他手一挥,早有准备的数千名拓跋部战士呼啦一声便涌了出来,箭上弦,刀出鞘,冲突一触即发。

    拓跋千玉忽然从寨子里走了出来,娇叱道:“角里延,你想干什么!”

    威定城攻防战开始以后,拓跋千玉两次想要偷偷溜过去参战,都被拓跋木弥追了回来。现在,无论她走到哪里,身后总跟着四个膀大腰圆的婢女。不过,拓跋木弥也答应,随时将斥候探知的消息告诉她。今天,拓跋千玉一直没有等到威定城的消息,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到寨子口来看看斥候回来没有,结果遇上了这场冲突。

    角里延见到拓跋千玉,慌忙滚鞍下马,施礼道:“启禀主母,我等是奉主公之命前来捉拿慕容伏允。”

    在威定城和西海族,拓跋千玉也有特殊的地位。不过大多数人都仍然称呼她为公主,“主母”的称呼是赵凌率先叫起来的,角里延倒是学得很快。第一次见到拓跋千玉的时候,角里延并不知道她是党项公主,甚至还打过她的主意。角里延选择这样的称呼,也是告诫自己拓跋千玉已经是刘子秋的女人了,不可再有非分之想。

    拓跋千玉心头一喜,道:“这么说,阿哥他们打胜了!”

    图木鲁也上前弯腰行礼,说道:“我等还没有见过主公,不过,这一仗已然大获全胜,单是属下这一路兵马就消灭了他五百多人。慕容伏允已经再无回天之力,如今逃进了你们寨子,还望公主能够劝说王爷和二王子行个方便,交出慕容伏允,也好让我二人回去交差。”

    “呵呵,原来是场误会啊。”拓跋木弥不等女儿答话,便朝拓跋元居使了个眼色,说道,“慕容伏允确实在寨子里,不过已经被我拿下,正打算亲自解往威定城,这件事就不麻烦二位了。”

    他脑筋转得飞快。如果图木鲁和角里延说的是实情,称霸西海几十年的鲜卑人从此定将一蹶不振,那他也就没有必要给慕容伏允提供保护了。但是在党项没有一统之前,拓跋木弥还没有傻到去和刘子秋一争高下,所以把慕容伏允交给刘子秋是一件非常明智的选择。不过,他没有把人直接交给图木鲁和角里延还有自己的小算盘。

    碍于拓跋千玉的面子,图木鲁和角里延也不便过分紧逼。两人对望了一眼,图木鲁问道:“不知王爷何时启程?”

    拓跋木弥哈哈笑道:“事不宜迟,今夜便去!”

    拓跋千玉心系刘子秋的安危,急切地说道:“父王,我也去!”

    拓跋木弥把脸一沉,说道:“你与刘大人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但刘大人是汉人,你再这样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拓跋千玉只得心有不甘的退向一旁。

    这时,拓跋元居已经让人将慕容伏允带了出来,让图木鲁和角里延验明正身,然后五花大绑拴在马上。拓跋木弥只点了五百骑兵,挥手说道:“二位,请吧。”

    有拓跋木弥亲自去,而且他带的兵也不多,图木鲁也就打消了疑虑。

    角里延却又说道:“王爷,还有一个人也是我家主公想要的,不知他可在寨子里?”

    “谁?”

    “金波!”

    拓跋木弥是认识金波的,他低着头想了想,说道:“慕容伏允的随从共有十六人,都已经被我下令斩首,但里面确实没有金波。不信你们可以问一问慕容伏允。”

    慕容伏允却只是冷笑不语。一路上忙于逃命,金波中途摔下马的事情,慕容伏允还真的没有看见。不过,他即使知道金波的下落,也不会说出来。反正自己已经在劫难逃,何不给刘子秋留下悬念呢?

    图木鲁见拓跋木弥说得肯定,又不好真的却寨子里去搜,只好拿眼睛瞄向拓跋千玉。拓跋千玉也是冰雪聪明的人,她一扭小蛮腰便回了寨子。片刻功夫之后,拓跋千玉又回到这里,轻轻摇了摇头,证实了拓跋木弥的话。拓跋千玉最同情林巧儿的遭遇,因此也深恨金波,她是绝对没有理由帮金波掩饰的,图木鲁和角里延也只得作罢。

    谁都没有想到,金波早已在乱军之中化为一堆尘土,这件事也成为困扰刘子秋多年的悬案,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拓跋木弥亲自押解着慕容伏允上路,但图木鲁和角里延终究不太放心,各引本部人马,一左一右将拓跋木弥夹在中间。他们却不知道,在他们离开以后,拓跋元居就率领大队人马直奔哈尔腾郭勒河畔的鲜卑营地。慕容伏允战败了,但营地里还有许多老弱妇孺,有许多牛羊马匹,有许多奴隶。对于拓跋部来说,这些都是唾手可得的财富。

    党项人虽然半牧半耕,但和那些游牧部落一样,实行的都奴隶制度。不过,各个部落里的奴隶并非是买来的,而是通过战争掠夺来的。鲜卑人掌控西海的时候,大多数奴隶都归鲜卑人所有,其他部落根本没有机会去抢掠奴隶。现在,慕容伏允和他的鲜卑部落都完蛋了,等待鲜卑部落里那些妇孺的命运唯有沦为奴隶,得到消息的其他部落都不会放过这块肥肉,就看谁下手更快了。

    当然了,鲜卑各部落的妇孺、奴隶加在一起应该还有六七万之多,以拓跋部目前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将他们全部掠夺过来,因为突然增加这么多的人口,他们根本养不活。但拓跋木弥并非心慈手软之人,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很精,既要壮大自己的实力,又不能让别人分享这块肥肉。所以,他派拓跋元居赶往哈尔腾郭勒河的时候,下了一个十分血腥的命令,要将没有被挑中的人全部杀掉!

    此刻,紧盯着这块肥肉的并非只有拓跋部,浑罗和遭受重创的细封部也早就将目光放在了那里。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部落,谁都不想放过这场盛宴。可怜在这片土地纵横几十年的鲜卑人,现在居然成了人人都想咬上一口的唐僧肉。

    ……

    夜里突然降下一场大雪,延缓了各路人马的行程。不过这些人的适应性很强,有各种躲避风雪的办法,挨了几个时辰以后,大雪便渐渐停了下来,队伍纷纷上路,终于在第二天中午陆续抵达了哈尔腾郭勒河畔的鲜卑营地。

    拓跋元居来得并不算在早,在他的前面,细封野利兰、浑罗和四五个小部落的首领已经到了那里。紧接着,往利多云等人也相继到来。见此情景,拓跋元居也顾不得杀人了,只想多抢些奴隶回去,能抢多少是多少。

    这时,细封野利兰和浑罗却主动迎了上来,摇头苦笑道:“呵呵,二王子也来了,只怕同样要无功而返啊。”

    拓跋元居一愣,问道:“鲜卑人逃走了?”

    浑罗叹息道:“鲜卑人倒是没有逃走,只是刘大人在里面,谁敢动手?”

    因为拓跋木弥是自己的父亲,所以拓跋千玉并没有隐瞒威定城里的兵力情况。拓跋木弥正因为知道威定城只有三千骑兵,这才亲自出马,利用慕容伏允将图木鲁和角里延的两千骑兵牢牢拴住,却没想到刘子秋还是抢先赶到了这里。

    其实,刘子秋出发的时间并不比他们早,路途也不比他们近,但是当他们夜里躲避风雪的时候,刘子秋正率领着三千人马冒雪前进。虽然已经进入四月,西海的夜晚寒冷依旧,尤其在风雪大作的时候,更没有人肯在外面赶路。可是刘子秋知道时不我待,他必须抢在所有人前面控制住这些残存的鲜卑妇孺,再大的困难也只有克服。

    别看这六七万鲜卑人只是妇孺和奴隶,但只要给他们休养生息的时间,十年以后,他们就将恢复元气,成为西海一支举足轻重甚至是起决定性的力量,刘子秋绝对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为了这一次行动,刘子秋做了精心准备。他带出来的是骑兵、力士和长枪手,整整三千人,几乎是威定城最精锐的力量。因为考虑到要连夜行军,士兵们做好了足够的保暖措施,而且用上了大量雪爬犁。即使这样,没有坚强的毅力,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赶到哈尔腾郭勒河。

    细封野利兰急于通过掠夺鲜卑奴隶来弥补自己在战争中遭受的损失,他最积极,也是在刘子秋之后第二个到达这里的。他并没有见到刘子秋,但看到了营地周围持械警戒的士兵,于是没敢继续前进。不一会儿,浑罗也来了,同样不敢进去。后来,营地外面的人马越聚越多,直到拓跋元居、往利多云的到来,外面已经聚集了一万五千余人。

    肥肉就在眼前,却吃不到嘴,众人都是暗自心焦。拓跋元居虽然也有些惧怕刘子秋,却不想失去这个大好机会,一勒缰绳,大声说道:“兄弟们,跟我冲进去!”

    话音未落,营地里忽然一阵鼓响。数千人马蜂拥而出,当先一人手提陌刀,正是刘子秋。刘子秋轻轻挥了挥手中的陌刀,厉声喝道:“二王子,尔等意欲何为?”

    这些首领都是见识过刘子秋身手的,看到刘子秋杀气腾腾,均变了脸色。往利多云最为机灵,当即在马上施礼道:“刘大人,斩草须除根,我等特来相助大人剿灭慕容伏允的余孽。”

    刘子秋哈哈大笑道:“残杀妇孺的事,刘某做不来。不过,诸位来了也好,刘某正有事要请诸位相助!”

第6章 翻身做主人

    拓跋元居等人的脸sè很难看.既然刘子秋出现在这里.这块肥肉就沒他什么事情了.可是刘子秋还想让他们帮忙.他们能帮什么忙.无非是帮着刘子秋将战利品运回威定城罢了.吃不到肉还有出力.众人心情的郁闷可想而知.

    他们加在一起有一万五千多人.而刘子秋手下不过数千人.力量对比悬殊.虽然刘子秋抢先一步控制了鲜卑营地.但如果他们遽然发难.仍然拥有较大的胜算.只是这些人各有自己的小心思.事先也沒有串通一气.如今慑于刘子秋的威名.谁也不敢先动.

    刘子秋早看出众人的心思.笑道:“大家放心.刘某也不会让大家为难.会考虑到大家的承受能力.”

    众人还不太明白刘子秋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刘子秋面sè一沉.朝身后一指.说道:“这片营地里共有六万七千余人.有老人.有孩子.有妇女.慕容伏允虽然完蛋了.这些妇孺却是无辜的.要给他们留一条生路.但是.仅凭西海族一家.养不活这么多人.所以.刘某还请大家能够分担一二.”

    细封野利兰反应最为迅速.连声说道:“既然刘大人开了口.我细封野利兰自当尽力.”

    他们到这里來的本意就是为了捞点好处.原以为刘子秋要想独吞这一大块肥肉.现在刘子秋愿意和他们分享.其他首领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只是笑容中还带着几分紧张和担忧.不知道刘子秋会分多大一块利益给他们.

    刘子秋却摆了摆手.说道:“不过.刘某也有个条件.这些妇孺到了你们的部落.你们要像对待自己的族人一样对待他们.而不能把他们当作奴隶.答应了这个条件.你们就可以把人带回去了.当然了.具体带多少人.你们自己量力而为.刘某不敢强求.”

    众首领过來就是为了趁火打劫.虽说这些人不能充作奴隶.但是如果能够增加一些人口和牛羊.也算不错的结果.拓跋元居却不满足.仗着拓跋千玉和刘子秋的关系.涎着脸说道:“这些妇孺咱们可以当作族人一样看待.但鲜卑部落中的那些奴隶.刘大人能不能分些给我们拓跋部.”

    奴隶的地位极其低下.甚至连牛马都不如.也无权拥有自己的后代.他们吃得少干得多.部落中拥有越多的奴隶.普通族人的生活就过得越好.虽然增加一些族人也可以壮大部落的实力.但拓跋元居还是希望能够多些奴隶.

    刘子秋哈哈笑道:“二王子.营地里已经沒有奴隶了.”

    众首领都是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因为在刘某的主持下.这些奴隶已经翻身做了主人.”

    在部落战争和冲突中.获胜的一方往往会将对方阵营中高过车轮的成年男子杀死.而将妇女和孩童充作奴隶.鲜卑人的营地里大约有一万两千名奴隶.都是通过连年战争掠夺來的.其中有许多少年已经长大chéng rén.

    刘子秋昨夜趁鲜卑人不备.率军攻入营地.但要完全控制住这些妇孺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因为他毕竟只带了三千人.而营地中有整整六万七千人.而营地中的这些妇孺和西海族的妇孺一样.都拥有相当的战斗力.虽然这些妇孺已经暂时被集中起來.但谁也不敢保证.如果他们得知自己将被充作奴隶会不会发生暴乱.为了安抚这些妇孺.刘子秋给他们的承诺就是保证他们不会成为奴隶.即便如此.刘子秋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又采取了进一步的措施.那就是解放奴隶.

    鲜卑部落中的青壮男丁不是战死就是沦为俘虏.这些逐渐长大chéng rén的奴隶反而成为一支重要的力量.刘子秋把这些奴隶解放出來.让他们成为各自家庭的男主人.原先的女主人就成了他们的女人.这些奴隶得以重获zì yóu.又成为一家之主.自然对刘子秋感激涕零.对加入西海族沒有一丝抵触.有了他们相助.刘子秋对整个鲜卑营地的控制就顺利多了.

    只是刘子秋也明白.这块大肥肉他一个人是吞不下去的.西海族不过两万人.一下子增加六万七千人.那么整个西海族就变成以鲜卑人为主.而且要养活这么多人也是不小的负担.因此表面上看实力虽然壮大了.其实并不算一件好事.

    刘子秋采取折中的办法.只将由翻身奴隶组成的五千个新家庭约两万人带回威定城.其他妇孺则分散到各个部落.这样一來.所有部落的实力都有所增加.但刘子秋的西海族却肯定是最大的赢家.五千个新家庭就给他带來五千名新战士.与其他部落之间的差距反而进一步拉大.现在.他的实力甚至超过了当初的鲜卑人.因为鲜卑人毕竟分成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各个部落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而西海族却是一个整体.

    ……

    rì落西山的时候.刘子秋终于率领骑兵千人队赶回了威定城.新加入西海族的两万多人并沒有跟着他一起回來.这么多人已经够得上一个大部落的规模.真要迁到威定城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刚到城外.拓跋木弥就迎了上前.施礼道:“刘大人.老夫把慕容伏允送过來了.”

    早有拓跋部的武士将慕容伏允推上前來.

    “哦.慕容伏允抓住了.”刘子秋匆匆忙忙赶回來就是想知道慕容伏允的消息.不由大喜.正要说些感谢的话.却却看到了站在后面的图木鲁和角里延.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拓跋木弥好歹也是他未來老丈人.刘子秋还是连声称谢.说道:“王爷.有了你的支持.刘某相信一定可以让西海郡的百姓都过上好rì子.”

    “哪里.哪里.老夫是皇上亲封的党项王.自然要替大隋效力了.”拓跋木弥笑了笑.忽然问道.“不知刘大人要如何处置慕容伏允.是送往京城还是……”

    拓跋木弥來到威定城以后.就知道慕容伏允再沒有翻身的机会了.而刘子秋已经成为西海最强大的力量.拓跋木弥想要统一党项八部.刘子秋就是他绕不开的一道坎.所以他要在刘子秋面前强调一下自己党项王的身份.

    刘子秋却不等他说完便摆了摆手.沉声道:“夜长梦多.此人留不得.來人.将慕容伏允拖出去斩了.悬首示众.”

    拓跋木弥虽然和刘子秋打过交道.也清楚刘子秋的身手.却沒想到他行事同样果断.不由心头一惊.终于对刘子秋正视起來.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改善和刘子秋的关系.

    等吉仁泰带着几名武士将慕容伏允拖走以后.刘子秋呵呵笑道:“王爷.你是威定城的稀客.今天可要多喝几杯.”

    拓跋木弥既然已经有意与刘子秋搞好关系.自然也不推辞.学着汉人的礼节抱拳道:“那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宇文敬在威定城的时候搜集了不少好酒.都藏在府衙里.刘子秋平时不太喝酒.今天为了招待拓跋木弥.索xìng让林巧儿把好酒都搬了出來.将赵凌、何稠、柳郁、姜彧以及留在城里的几位千夫长都请了过來.再有半个月就是放牧的季节了.所有的部落都将开始忙碌.如果沒有外敌入侵.西海郡至少将有半年的安定时间.因此这顿酒大家就比较放得开.喝得十分尽兴.拓跋木弥大醉.随拓跋木弥同來的五百名拓跋部勇士就在城内扎营.最终拓跋木弥是被架回营帐的.赵凌、何稠等人也是大醉.吉仁泰安排士兵将他们各自送回家中.府衙前厅只留下一片儿狼籍.

    自从杨广驾崩以后.刘子秋使尽浑身解数.自己也是两度遇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现在终于将西海的局势稳住.心情自然大好.今晚的酒宴便是來者不拒.杯杯见底.而且沒有运用内力压制酒劲.醉意渐渐涌了上來.

    府衙里沒有婢女.林巧儿又要照顾杨倓和金小虎.她要等两个孩子睡觉以后才有空到前厅來收拾.而且她见识过刘子秋的酒量.不相信刘子秋也会喝醉.就沒到前面來.

    刘子秋一个人在前厅枯坐了片刻.感觉好了一些.便摇摇晃晃地站起來朝后衙走去.因为林巧儿母子住在后衙.吉仁泰和他手下的十三名勇士为了避嫌.从來不到后衙去.今天要送赵凌等人回去.连后衙门口的守卫都沒了.

    所谓后衙.其实就是那处后花园.当初刘子秋就是翻过院墙擒住了宇文敬.后衙的那条林间小径打扫得干干净净.只是冷风一吹.刘子秋的酒意又涌了上來.脚下踉跄.这条小径便显得有些窄了.走着走着.刘子秋就偏到了路牙外面.

    小径两边全是积雪.这些天白天气温升高.积雪已经开始融化.到了夜晚随着气温陡降.又迅速凌结成冰.刘子秋脚下一滑.“扑通”一声便趴在雪地里.

    林巧儿刚刚把两孩子哄睡.听到外面的动静走了出來一看.见刘子秋正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來.慌忙上前扶住他道:“大王.你怎么喝了这么多.”

    刘子秋眯着醉眼看了林巧儿一眼.伸手在她滑腻的俏脸上抚过.忽然觉得胃中一阵翻江倒海.下意识地一扶路边的小树.“哇”的一声便吐出一大摊黄黄的东西.等到chūn暖花开的rì子.这棵树想必会长得格外地好.   作者有话说今天事特别多,下午又碰上停电,差一点就断更了。看样子不留点存稿不行,明后天先暂时一更,必须攒点存稿,不然遇上点意外的事导致断更,那就大条了。

第7章 更大的麻烦

    刘子秋来到威定城已有月余,对林巧儿母子一直很好,但与林巧儿之间却始终保持一种若有若无的距离,像摸脸蛋这样的亲昵举动更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林巧儿只觉得身子一震,大脑一片空白,直到一阵刺鼻的酸臭味传来,她才醒悟过来,慌忙去扶刘子秋。喝醉酒的人身子十分沉重,林巧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将刘子秋架回了屋内。

    屋内与往常一样生着火炉,火炉上放着一只陶罐,陶罐里盛满水,温暖的空气中带着丝丝湿润。和军营里不同,火炉燃烧的不是牛粪,而是上好的木炭。也不知道这些木炭是怎样烧制的,非但没有异味和烟火气,反而有股淡淡的清香。

    林巧儿好不容易将刘子秋扶到床上,又取了一杯水来让他漱了口,刚想再去打盆热水来帮刘子秋擦擦身子,就见刘子秋睁开了眼睛,眼神带着几分迷离。看到刘子秋的眼神,林巧儿心头不由得一阵慌乱。

    她并非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女。早在慕容伏允时代的吐谷浑,她就被迫周旋于各个权贵之间,充当他们的玩物。后来宇文敬当上了西海太守,她又被宇文敬收入房中,成了宇文敬的禁脔。再以后,刘子秋成了威定城的主人,因为种种原因,她得以继续留在府衙内,并且也主动向刘子秋投怀送抱过。

    林巧儿忍辱负重地做这些,只是为了生存。更确切地说,是为了那个本不该来到这世上的金小虎能够活下去。但是跟刘子秋接触多了,彼此的关系熟悉了,林巧儿的心思也活络起来,她想像个正常的女人一样活下去。

    当然了,在和刘子秋相处的问题上,她也不敢有太多的奢望,毕竟在她的内心深处总觉得自己的身子太脏。可是,刘子秋现在的眼神,让她的心里莫名其妙地生起一丝波澜。林巧儿定了定心神,扶着刘子秋让他躲在榻上,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道:“大王,你先睡下,我去打点水来。”

    林巧儿刚想站起来,就觉得一双大手环住了她的纤腰。她脚下一滑,便趴伏在刘子秋身上,不禁羞得满脸通红。

    一直以来,刘子秋都对林巧儿的遭遇十分同情,倒也没有其他想法。只是自从他在拓跋部受伤以后,吃了很多大补的东西,身体里虚火旺盛。近段时间,刘子秋的精神都集中在迎战慕容伏允的大事上,这股虚火也就被压住了,并没有什么影响。如今慕容伏允已经授首,西海郡大局已定,刘子秋心情放松,这股虚火也就重新冒了出来。今天晚上喝了许多酒,刘子秋本来还有点头昏脑胀,但在吐过以后,他就感觉好多了,只是腹中似乎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

    偏偏这时候林巧儿过来相扶,闻着那股淡淡的香气,刘子秋欲火更炽。现在,温香软玉在怀,刘子秋再也按捺不住,一双大手不停地在林巧儿背上游走。林巧儿被他拥在怀里,既不敢动弹,也不敢反抗,或者说根本就不愿意反抗,任他施为。刘子秋的双手在林巧儿背上抚摸了一会,一只手撩起她的秀发,另一只手顺着柳腰向下,按在了那对圆月美臀上面,大力揉搓起来。

    林巧儿的臀部浑圆而富有弹性,刘子秋起初只是轻轻抚弄,到了兴奋处,忍不住拍了两巴掌。这两下虽然拍得不重,林巧儿还是情不自禁地发出“啊”的一声轻呼。

    这一声轻呼,彻底唤醒了刘子秋心底的野性。他一个翻身便将林巧儿压在身下。

    林巧儿慌乱地说道:“大王,我,我……”

    “嗤”的一声,刘子秋试了两下没能解开林巧儿的衣带,竟似等不及了,微一用力,竟将她罩在外面的羊皮袄撕成两半,露出里面的白色长裙。刘子秋这时已经彻底迷失了自我,三下五除二,将林巧儿剥成了赤条条的小白羊。其实不是剥,用撕更确切些。两个人身上的衣衫早已变成了一堆花花绿绿的碎片,就连林巧儿贴身的小肚兜也裂成了两半。

    林巧儿的内心很矛盾。她既希望得到刘子秋的宠爱,又不希望是以这样屈辱的方式。她是个正常的女人,也有自己的生理需求,而且能够得到刘子秋的宠爱,金小虎的未来就不用她太操心了。但一直以来,林巧儿都是权贵们手中的玩偶,唯有刘子秋对她有足够的尊重,她不希望刘子秋也把她当作玩偶,当作泄欲的工具。

    刘子秋的动作却越来越粗野,一双手握着林巧儿的那对玉峰使劲揉搓,让它们不时变幻着各种形状。终于,林巧儿也有些情动,喉咙深处发出“嗯”的一声悠长的呻吟,下身早已泥泞一片。这声呻吟落在刘子秋耳中便是冲锋的号角,他用力将林巧儿两股拍开,腾身而上。

    没有太多的前劲,也没有柔情蜜语,只有啪啪啪的撞击声和令人耳热心跳的宛转娇吟在屋内回荡。刘子秋的动作迅猛而粗狂,每一下都几乎用尽了全力。林巧儿虽然经历了许多男人,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起初她只是被动承受,到后来整个身体已经被唤醒,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上抬起,迎合着刘子秋的动作,一双修长的**已经盘在了刘子秋的腰间。伴随着“啊”的一声长长的呻吟,林巧儿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洁白的皮肤变得绯红一片。屋里渐渐平静了下来,两个年轻的身体依然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东方现出一丝曙光,刘子秋从沉睡中醒了过来,一睁眼便看到了怀中洁白诱人的**,不由大吃一惊,再一细看,认得是林巧儿。刘子秋微微抬起头,便看到屋子里满地的碎布片,一些凌乱而破碎的场景出来在他脑海里。

    林巧儿被刘子秋的动作惊醒,慌忙挣扎起来,说道:“大王,我,我去弄点水来给你洗一洗。”

    刘子秋伸手拉住林巧儿。他的脑袋还晕沉沉的,但可以确信,自己酒后做下了荒唐事,心里不禁有些慌乱,觉得对不住高秀儿。

    其实,在他与拓跋千玉定下亲事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有那么一点点内疚,只不过那时候他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要在西海郡立住脚,就必须依靠当地部落的支持,同时还不能让那些部落抱成团,所以,与拓跋千玉定亲纯粹是因为大势所趋,是为了大局而牺牲小我。

    但现在与林巧儿发生了这样的事,就没有什么道理,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精虫上脑了。

    刘子秋抬了抬头,看到屋子里的陈设,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里是大隋末年,而不是他穿越之前的现代社会,男人不要说三妻四妾了,就是去青楼寻欢作乐都再正常不过。有一定地位的男人如果只娶一个女人,那反而不正常了。历史上李世民就干过帮房玄龄纳妾的事情,还弄出个“吃醋”的典故来。

    想到这里,刘子秋也就释然,既然事情已经做下了,那就认真对待吧。林巧儿一丝不挂的样子,他已经是第二次看到。但上一次只是匆匆一瞥,并没有留意,这一次已经打算让林巧儿做自己的女人,他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地欣赏了。林巧儿的身段苗条,皮肤很白,比高秀儿要丰满一些。但汉家女子都以小巧为美,林巧儿的胸部也不大,就像两只倒扣的玉碗,虽不及拓跋千玉挺拔,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面对刘子秋肆无忌惮的眼神,林巧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慌忙低下头,正看见刘子秋下面那话儿,不由吃了一惊。难怪她到现在还隐隐作痛,饶是她阅人无数,也没见过这么雄壮的话儿。如果早上再来一出,她今天只怕连路都走不动了,慌忙咬着嘴唇说道:“大王,虎儿他们要醒了。”

    刘子秋虚火已去,本来就没有再战一场的想法,听了林巧儿的提醒,不由哈哈笑道:“哦,那你换身衣服快去吧。”

    林巧儿却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轻声道:“我,我先帮大王更衣。”

    ……

    刘子秋牢牢控制住威定城的时候,花云却遇到了烦心事。

    杨广驾崩的消息已经渐渐传扬开来,短短五天的时间,花云就接到了三份圣旨。三份圣旨的内容相同,都是让他征召辖下的府兵听候调遣。只是这三份圣旨却是由三个不同的皇帝发出的,分别来自陇西的杨侑、长安的杨浩和洛阳的杨杲。大隋王朝竟然一下子出现了三个皇帝,简直是旷古奇闻。

    按照李靖的意思,这三份圣旨一份都不要理睬。只是花云是军户出身,虽然长期生活在社会的底层,但他从骨子里还保持着对大隋王朝的拳拳忠心,圣旨摆在面前,他不能不听。不过,出现了三份圣旨,他还真的不知道该听谁的。

    除了三份圣旨,余杭太守董超也数次派人过来接洽,督促花云出兵相助杨浩,拥戴杨浩为大隋正统。鹰扬府在余杭地盘上,粮草军械都需要通过余杭郡筹措,虽然曾经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花云倒也不想让双方的关系闹得太僵,因此,董超的意见,花云也必须慎重考虑。

    除了这些,还有一件更大的麻烦。

第8章 闭关锁国

    花云是余杭鹰扬府郎将余杭鹰扬府是江南唯一一座军府体现了朝廷举关中以驭四方的战略作为江南唯一的军府余杭鹰扬府的规模也就稍大介于上府与中府之间不过鹰扬郎将的品级仍然按照中等军府來定因为余杭鹰扬府的规模稍大所以辖有两千名亦农亦军的府兵但李靖并不满足于只有两千名府兵在他的建议下花云又召募了许多士兵几个月之内整个余杭鹰扬府已经发展到了五千人

    府兵制是一个很特殊的军事制度登记在册的府兵可以得到朝廷分配的土地还可以享有免交赋税的优待但享受优惠的同时除非发生战争朝廷也不承担府兵的粮饷因为余杭鹰扬府原本只有两千名员额多出來的三千名士兵实际上就是花云的私兵这些人不会拥有朝廷免费提供的土地也无法免除赋税

    因为有了长山村和长山车马行这三千名私兵可以很好地进行隐藏不会为外人所知但是这三千名士兵的粮饷就必须由花云自己來筹措长山村有一些土地只能勉强维持村民们的生活开chūn以后长山盐场的生产rì渐正常倒是提供了一些支持但尚不足以养活三千人的军队至于长山车马行才刚刚起步随着天下大乱生意也将越发难做

    花云能够拥有这三千名私兵最大的助力就是秣陵谢家而最大的麻烦同样來自秣陵谢家

    自从有了去年的刘子秋秣陵之行谢家就一直在暗中支持长山村谢家是江南第一望族不仅拥有深厚的文化底蕴更拥有雄厚的财力在谢家的支持下维持一支三千人的军队并不困难但是谢家的耳目同样众多在长山村之前就获悉了杨广驾崩的消息只是他们一直沒有说出來而在观望

    就在昨天晚上谢家长公子谢志文忽然來到了余杭郡和他一起來的还有盐官县令魏征魏征也是通过谢家的关系才当上盐官县令的他其实就是联系谢家和长山村的一个纽带因为所有人都刻意隐瞒了刘子秋与高秀儿的关系谢家并不知道长山村的幕后主事人会是一个女人所以谢志文直接來找了花云和李靖顺便也将魏征请了过來在他眼里刘子秋不在这三个人才是真正能在长山村说得上话的

    四个人來房坐定谢志文开门见山地说道:“皇上是在班师途中驾崩的听说随行军士阵亡者十之六七刘子秋也在西征之列不知道你们有沒有他的消息”

    谢家之所以肯支持长山村就是因为谢翁山父子看好刘子秋套用一句现代的话來说就是把他当作一支潜力股來培养为此谢蕴甚至不惜将最心爱的女儿许配给他如果刘子秋在战争上丧命谢家就沒有必要再支持长山村了在谢翁山眼里李靖、魏征和花云都是不值一提的人物

    其实这也是他们三个人想知道的答案听谢志文提起花云脱口说道:“花某也正为此事着急”

    魏征心中虽然同样焦急但却不愿意在谢志文面前流露呵呵笑道:“主公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

    李靖也点了点头说道:“二弟的身手我放心”

    谢志文虽然年轻但自幼生活在这样一个庞大的世家察言观sè的本事自然远胜于常人早听出魏征和李靖的话都是敷衍花云的表现才是他们内心的真实表露谢志文呵呵一笑不再在刘子秋的下落上纠缠摆了摆手说道:“既然诸位对子秋兄颇有信心谢某也不多说了只是谢某还听说有一件事王家虽然破败了但有一个子弟王薄流落在河北趁乱拉起了一支队伍谢王两家恩怨诸位也知道一二恐怕王薄不肯善罢甘休”

    随着杨文驾崩的消息渐渐传开河北、山东一带盗贼四起就连销声匿迹许久的大次卢明月也重现踪影这些消息李靖等人自然听说了现在王薄也揭竿而起谢家有所担心也是人之常情魏征和李靖对望一眼拱手说道:“公子放心长山车马行会盯紧他一有消息定來告诉公子”

    谢志文摇了摇头说道:“家父让谢某前來有件事要与诸位商议希望能够在秣陵镇驻一支兵马以备万一”

    谢家是长山村最大的金主沒有谢家的支持花云等人不可能秘密建立起这样一支武装谢家的要求合情合理

    李靖笑道:“这个容易明rì便调一千兵马秘密进驻秣陵镇务必保证谢家的安全”

    谢家子弟众多但都是读书人能有这样一支兵马保证安全谢志文自然心安不少但在临别时谢志文却又说了一番话:“北方渐乱谢家的生意也必定要受到不小的影响只怕今后难以给长山村更多的支持了”

    谢志文的话并不假北方确实已经出现了动乱除了陇西、长安、洛阳同时出现了三个皇帝以外大大小小还冒出十多股盗贼其中规模比较大的就有卢明月、魏小飞、王薄、徐圆朗等人

    一些地方官员也不安份起來马邑鹰扬府郎将刘武周杀死了太守王仁恭聚兵万余自立为太守颇有割据一方的意思江都宫监王世充盘踞淮南一带也开始招兵买马渐显异心

    谢家有他们自己的消息來源但谢志文只是轻飘飘地一说并未深谈不过在座的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这不仅给花云原本就满腹担忧的心思更平添了一丝愁云还让花云手上那两千私兵成了烫手的山芋如果沒有谢家的财力支持这两千人马就会粮饷不继而这些人经过了严格的军事训练绝对不能贸然解散一旦解散以后这些人会不会变成盗贼都很难说

    这便是花云最大的麻烦他必须尽最大努力将这两千私兵保留下來或者为他们寻找一个出路幸好谢志文此來只是投石问路还有回旋余地但李靖和魏征却想得比花云更加深远他们已经考虑要另寻财源以减少对谢家的依赖

    ……

    刘子秋远在西海道路阻塞消息不畅他甚至还不知道李渊已经拥立杨杲的消息刘子秋也急切想要知道中原和江南的情况但消息传不过來他也无可奈何不过刘子秋当前最重要的任务是稳定西海的局势他甚至下令割断了与陇西之间的联系采取了闭关锁国的政策

    闭关锁国在中国历史进程中绝对不能算是一个褒义词也不是一个好的策略但刘子秋却只能这样做他虽然消灭了慕容伏允但要想完全控制西海郡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时稳定就是压倒一切的事情必须减少外界对西海的影响

    时间就像河水不紧不慢地流走又源源不断地流來转眼间又过去了二十多天覆盖在西海荒原上的冰雪渐渐消融青青的牧草顽强地钻出泥土迅速给大地披上了一层绿装放牧的季节來临了

    由于慕容伏允的败亡西海损失了大量人口但事物总有两面xìng坏事也有好的一面人口的损失同时也让西海原本紧张的草场变得宽裕起來各个部落注定不会为了草场而起争执这将是一个平静祥和的放牧季节

    西海湖上的冰层完全消融湛蓝的湖水仿佛镶嵌在草原上一颗蓝宝石熠熠生辉天空也是一片蔚蓝飘散着朵朵白云风儿吹过天上的云朵还不时变幻着各种形状湖畔的碧草随风荡漾

    刘子秋带着林巧儿母子和杨倓在湖边漫步见到如此美景他忧虑的心情也放松下來忍不住高声吟诵道:“敕勒川yīn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男儿血英雄sè为我一呼江海回荡山寂寂水殇殇纵横奔突显锋芒”

    金波此人虽然yīn险狡诈却不失才华在家中也常常吟诗作赋林巧儿天姿聪慧久而久之倒也能听出一些意味如今听刘子秋吟出这首《敕勒歌》不由对刘子秋刮目相看赞叹道:“想不到大王竟是文武全力”

    刘子秋摇头笑道:“这首诗不是我作的只是此情此景借了别人诗來抒发一下自己的情感罢了有朝一rì如果天下沒有了纷争我倒是真希望在这荒原上牧马放羊逍遥一世”

    金波平时吟唱的诗句多是风花雪月林巧儿不知道这是前人的诗句倒也情有可原自从有了那一晚的事情林巧儿与刘子秋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突破xìng的进展尽管刘子秋申明不是自己所作她还是倚在刘子秋怀里柔声说道:“即使不是大王所作从大王口中念出來也不同凡响”

    刘子秋哈哈一笑正待解释给她听就见吉仁泰飞马而來大声说道:“主公千玉公主來了”

第9章 师出有名

    听说拓跋千玉來了  林巧儿不着痕迹地离开了刘子秋的怀抱  这二十多天  她与刘子秋之间的关系亲密了许多  但并沒有进一步的发展  今天刘子秋带着她们母子前來郊游  对林巧儿來说是个好机会  但是林巧儿很清楚  自己顶多算个婢妾  拓跋千玉才是大妇  她是无论如何不敢在大妇面前争宠的  否则会死得很难看  当然了  她并不知道  真正的“大妇”还远在千里之外

    刘子秋手搭凉蓬朝远处望去  便见一匹长满各sè斑点的白马疾驰而來  马上的红衣少女英姿勃勃  正是拓跋千玉  令刘子秋意外的是  在拓跋千玉身后  还有一个女子  竟是往利晴天  往利晴天脸上稚气未脱  但是初为人妇  却多了几份妩媚  姑嫂二人联袂而來  让刘子秋万万沒有想到

    拓跋千玉一如既往的率xìng  跳下马便说道:“阿哥  嫂子想要见你  一个人不好意思來  便拉上了我  ”

    往利晴天曾经也对刘子秋的一丝情意  如今她嫁给了拓跋元居  这段情也就随之了结  上一次在婚礼相见  也沒有了尴尬  今天怎么又不好意思起來  刘子秋不觉有些诧异  还是笑道:“晴天是我妹子  妹子來见哥哥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还有拉上你  ”

    “我  我是替我哥哥來的  ”往利晴天脸上飞起一片红霞  嗫嚅道  “子秋哥  你还记得不  你答应过我  冬天可以让我们的族人将马赶到西海湖上去  ”

    刘子秋点了点头  说道:“刘某答应的事自然算数  可现在离冬天还早得很呢  ”

    “嫂子  你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  我來说  ”两人本是闺蜜  如今做了姑嫂  关系更近了一层  拓跋千玉也就大包大揽起來  “阿哥  是这样的  往利部多了许多牛羊  草场不够  西海湖畔有最好的草场  西海族也用不了这么大一片地方  你看能不能分一块给往利部  ”

    “傻丫头  你马上就是西海族的人了  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草场是最重要的生活资源  有八成的部落战争和冲突都是因为争夺草场而引起的  不过  刘子秋只是开个玩笑  他随手一指  说道:“既然我家千玉开了口  自然不能驳她的面子  你们看  这片草场就给往利部如何  ”

    “真的  我哥哥说了  愿意放弃冬天将母马赶到西海湖的权利  而且我哥哥说了  以后子秋哥如果要用兵  他愿意率往利部的勇士相助  ”往利晴天兴奋地跳了起來  “我现在就回寨子  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哥哥  ”

    往利部有自己的草场  还另外获得了托素湖边上的一块原属于图木鲁那个小部落的草场  但是  他的寨子里现在加入了许多鲜卑人  这些鲜卑人还带着大批牛羊  草场顿时就紧张起來  西海湖畔这片草场不仅最好  而且最大  过去可以养活十多万鲜卑男女  如今却只有四万多西海族人可以享有这片草场的使用权  往利多云便动起了心思  想要利用往利晴天与刘子秋、拓跋千玉之间的友谊为族人谋点利益

    如果不能再争取到一块草场  新加入部落的鲜卑人生活困难  不仅会增加部落的负担  甚至会引起部落内的动荡  因为这些人都是他们的族人  而不是奴隶  粮食短缺的情况下  可以将奴隶贩卖、抛弃甚至处死  但对待族人就不能用这样极端的手段  刘子秋在荒原上时rì尚短  还不清楚这些情况  但他却明白一个道理  荒原上的势力错综复杂  多一个朋友  他的根基就要稳定一份

    看着往利晴天迫不及待地策马而去  刘子秋笑道:“这丫头以前可不是这样  是不是跟着你学坏了  ”

    “瞎说  人家最温柔了  ”拓跋千玉娇嗔一声  说道  “阿哥  父王也想在这里圈一块草场  你能答应吗  ”

    拓跋部面临着和往利部同样的矛盾  在瓜分鲜卑各部落的时候  大的部落分的多一些  小的部落分的少一些  往利部原本只是一个中等部落  因为往利多云兄妹和刘子秋的关系紧一些  所以也按照大部落的标准进行了分配  小部落因为分配得少  矛盾并不突出  细封部在战争中遭受重创  分配多一些刚好弥补损失  浑罗近水楼台先得月  占据了原本属于蒙兀扎部落的草场  问題也不大  所以  真正有困难的只有拓跋部和往利部

    “难怪你爹肯放你出來  ”刘子秋笑道  “不过  如果遇到战事  你爹肯不肯帮我出兵  ”

    除了西海族  在这片荒原上  党项拓跋部和铁勒浑罗部就是最为强大的两个部落了  浑罗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  前几天浑罗刚刚把他的小儿子浑塞尔送到了威定城  名义上是让浑塞尔学习汉人礼仪  实际上就是充作人质  但拓跋木弥却不同  他是个老jiān巨滑的家伙  慕容伏允两次相召  都沒肯出兵  虽然不知道拓跋木弥曾经两次想要暗算自己  但刘子秋还是对他保持着足够的jǐng惕  即使拓跋木弥作出书面承诺  刘子秋也不会相信他  他只是想要一个态度

    拓跋千玉的脸上忽然就升起一圈红晕  声音也轻柔起來:“那是自然  父王说了  让你定个rì子  就把我嫁过來  ”

    刘子秋一愣  说道:“不是说好了三年之后吗  ”

    “你不愿意  哼  ”拓跋千玉嘟起嘴  眼睛却瞄向了林巧儿  林巧儿和往常相比其实并沒有太大变化  只是心情开朗了许多  整个人都变得神采飞扬  若说林巧儿和刘子秋之间沒有发生过什么  打死她也不相信

    刘子秋哈哈笑道:“自然愿意了  不过  现在正是放牧的季节  就算举行婚礼也难以热闹  这个rì子不妨定在今年冬天  到时候  我要让你风风光光地嫁过來  ”

    即使如拓跋千玉这样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也免不了有浪漫情结  她虽然恨不得明天就嫁过來  但现在肯定做不到宾朋满座  她也就认可了刘子秋的安排  有拓跋千玉在这里  林巧儿非常乖觉地带着杨倓和金小虎走到了一旁  和拓跋千玉并肩漫步在西海湖畔  说些体己话儿  让刘子秋找到一点恋爱的感觉  这也是刘子秋愿意接纳拓跋千玉的重要原因

    快乐的时光总是十分短暂  吃完午饭以后  拓跋千玉便要赶回自己的部落  刘子秋的脸sè也沉了下來  开始认真思考起西海郡的未來

    虽然采取了闭关锁国的策略  刘子秋却一刻也沒有停止收集中原的情报  李渊拥立杨昱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  宇文述伤重不治的消息也传了过來  只是所有的消息总要滞后半个月甚至更久  让刘子秋十分无奈  西海郡位置太偏  无论杨玄感、宇文化及还是李渊  他们的注意力暂时还看不到这里  但这里正处于丝绸之路的咽喉要道  无论谁掌控了中原的大局  下一步都会对这里下手  因此  平静的rì子也过不了几年

    等到中原的各方博弈落下帷幕  无论谁最终取得胜利  都将是一个庞然大物  即使刘子秋将西海经营成铁板一块  也无以与之相抗  偏安一隅终究不是办法  刘子秋必须寻求突破  无论他要从哪个方向寻求突破  战争都是回避不了的话題  打仗当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要有粮草  有装备  还要考虑天时、地利、人和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军队

    牧民们都是天生的战士  只要稍加组织和训练  就是一支强悍的军队  单单西海族现在就可以组织起一万五千人的军队  而且其中有一万骑兵  这样一支军队放在哪里都是不可小视的力量  如果再加上其他各部落的支持  兵力总数还可以再翻上一番  三万人的军队比起杨广动辄五六十万的大规模作战  实在不值一提  但现在中原渐呈四分五裂之势  三万人马已经足以与他们一较高下了

    但今天拓跋千玉和往利晴天的到來  却让刘子秋认识到一个问題  他可以拉起的这三万人马  说是军队  其实都是些牧民  对牧民來说  每年的放牧季节十分重要  能不能利用水草丰美的时候把牛羊养得膘肥体壮  不仅关系到能否安全渡过严冬  更关系到來年的生计  牛羊不能挂上膘  很容易冻死在寒冷的冬季  即使第二年水草再丰美  他们也将面临无羊可放的尴尬局面  所以在草原上最大的敌人往往是发生在冬季的白灾

    正因为这个原因  在放牧的季节想要把牧民们组织成一支军队  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不要说牧民自己会有抵触  就连各部落首领也会想方设法推脱  游牧部落经常侵扰汉人边境  掠夺铁器、布匹和奴隶  而这些袭边事件大多发生在冬chūn之交  也是基于这个因素

    如何说服牧民们在这个季节出兵是个难題  但还有一个更大的难題  那就是怎样才能做到师出有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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