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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隋末的王牌特种兵全文阅读

作者:乱石兰竹     纵横隋末的王牌特种兵txt下载     纵横隋末的王牌特种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5章 困兽

    金波说是让蒙兀扎先请,自己却毫不落后,马鞭一扬,也挥军杀了进去。根据蒙兀扎的情报,山谷不过数百骑兵,唾手可得的战功,他岂肯让蒙兀扎独美。

    蒙兀扎的室韦骑兵和金波的鲜卑骑兵,如两股洪流冲入山谷,很快便汇集一处,涌向中间那一片营地。

    营地不大,只有三十多顶帐篷,没有设置鹿砦和栅栏,周围数百匹马早卸掉了鞍辔,正悠闲地在雪地上“散步”。别看地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其实白雪下面的牧草已经返青。马儿用前蹄刨开积雪,埋头啃食着雪下的青草。青草的味道可比那些枯黄的饲料美味多了,马儿吃到高兴的时候,时不时会欢快地嘶鸣几声,全然不知危险将近。

    大地开始颤抖,数千骑兵转眼便到了近前。悠闲吃草的马儿见到同类并不害怕,居然迎了上去。

    冲在最前面的克烈感到有些不对,这不是训练有素的战马该有的表现,而且这么大的动静,帐篷里竟然没一个人出来。这太不正常!克烈习惯性地回头去找他的父亲。可是蒙兀扎今天有意要让儿子在金波面前露一回脸,自己却远远在落在后面,和金波一起指点江山,根本没有发现前边的异样,也一点忙都帮不上了。

    左侧的山顶上,一个棕发碧眼的大汉咧嘴一笑,抱起一根三丈多长铜盆般粗细的圆木,奋力朝山下扔去。这个山谷地势很奇怪,左侧的山坡上没有一棵树木,只生长着一些杂草,如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白茫茫一片。圆木毫无阻碍,在山坡上翻着跟斗砸向那队骑兵。

    克烈大惊失色,拚命勒住战马,高喊道:“有埋伏,快撤!快撤!”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山谷里回旋的余地本来就不大,六千匹马尽力奔驰的气势又是十分惊人,哪里是想阻就阻得住的?那根巨大的圆木倒是越滚越快,转眼就从山顶滚到了队伍中间,直接就砸倒了七八十骑。

    山顶上,那个碧眼大汉哈哈笑道:“张亮,服不服!”

    “服你个头!”旁边一个大汉摘下硬弓,大声说道,“看我射那小子的左眼!”

    这两个人正是刘子秋挑选出来的弓箭手千夫长张亮和力士千夫长史大奈。刘子秋抓训练有自己的一套。他的八个千人队,虽然分属不同的兵种,但在上午训练的时候却执行同样的科目,骑术、射箭、列阵、体能,一样不落,下午才是各自的专业科目。史大奈和张亮都是由普通士兵被刘子秋提拔成了千夫长的,平时关系不错,但在训练时却总较着劲。现在是真刀真枪的实战,他二人更是不甘落后了。

    从这里到山谷足足有三百多步的距离,一般人能够把箭射那么远就不错了,这厮居然还说要射别人的左眼,口气真不是一般的大。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嗖”的一声,利箭早已破空而出,直奔山谷而去。

    山谷中,克烈正在手忙脚乱地指挥手下撤退,忽然便觉左眼一阵剧痛,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张亮那一箭从他的左眼射入,直贯出脑后,力量之大,令人咋舌。可怜一个狠天狠地的室韦部落少族长,就这样栽下马去,眼见不能活了。

    张亮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黄杨木硬弓,说道:“史大奈,你一根圆木砸倒几十个小兵算什么,张某一箭射死的可是条大鱼!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说你个头!”刘子秋背着手走了过来,“你们两个再说下去,大鱼就全跑了。到时候便宜了鲁同,可别怪我偏心。”

    鲁同是长枪队的千夫长,他的任务是埋伏在谷口,结成枪阵阻止残敌逃窜。长枪阵固然是对付骑兵的有效办法,但往往也会给自身带来重大伤亡,何况他们只有一千人,要对付六千名游牧骑兵,着实不易。如果史大奈和张亮不能尽量消灭山谷中的有生力量,必将会给长枪队造成极大的压力。

    史大奈和张亮这才醒悟过来,各自发出指令。左侧山坡上,乱石、擂木滚落如雨,右侧山坡上,羽箭、铁矢飞射如蝗。这一下,山谷里的室韦骑兵和鲜卑骑兵顿时乱作一团,死伤无数。马蹄践踏,已经躺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克烈转眼间便成了一堆肉泥。

    跟在队伍后面的蒙兀扎和金波情知中计,各自调转马头,向谷外逃去。蒙兀扎临走时,还不忘抖了抖肩膀,那只金雕振翅而起,直入云霄。却不料金雕还没有飞至山顶,远远一箭射来,正中雕头。金雕翅膀一沉,扑喇喇掉下谷去。

    山顶上,吉仁泰收了弓,唾了一口,得意洋洋地骂道:“娘的,总算干掉你了!”

    蒙兀扎没有看到被自己视为家人的金雕折翅长空,他正和金波心急火燎地冲向谷口,便见谷口外面早已列了一座军阵。长枪如林,士气如虹,黑压压一片。

    金波咬了咬牙,挥鞭喝道:“冲出去!”

    他们是骑兵,对付步兵拥有天然的优势,身为汉人的金波最清楚不过了。尽管对方结成了方阵,要想撼动这支方阵并不容易,但他们的目的只是冲出去而已,又没想吃掉对方。

    骑兵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又回到了谷口,对面的方阵已经近在咫尺,甚至可以看到一张张年轻的脸上紧张的神情。就在这时,忽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谷口不可思议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陷坑,冲在前面的骑兵眨眼间便不见了。后面的骑兵不明就里,又急于逃命,只顾向前猛冲,也接二连三地掉了下去。他们好不容易勒住战马,已经损失了上千人。

    蒙兀扎和金波都是老奸巨滑,在看到谷外也有埋伏的时候,他们都下意识地收住了缰绳,让手下的士兵冲在前面,结果逃过了一劫。前方的陷阱中不时传来重伤未死者的惨叫,后方乱石和箭矢的破空却更加骇人。两个人不禁面面相觑,原以为是探囊取物的一场战斗,却变成了他们自投罗网。

    原来,刘子秋早就让人在谷口挖好了陷坑,只是陷坑上面又覆盖了一层活动木板做伪装。当这些骑兵冲进谷中以后,埋伏在谷外的长枪手们便悄悄抽走了部分木板,陷坑虽然还不致坍塌,却已经十分松散,哪里撑得住数千骑的践踏。

    此时,仍然跟在蒙兀扎和金波身边的只剩六七百人,就算冲出谷出,面对如刺猬一般的长枪阵,他们也没有信心能够逃出去。即便如此,刘子秋在谷外还留有后手。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后,严密得让人无从下手的长枪方阵突然便分了开来,一大队骑兵冲向陷坑,足有两千人之多,每个骑兵的马背上都横担着一只沙袋。那队骑兵冲到坑边,立刻将马背上的沙袋扔进陷坑,全然不管陷坑里还有痛苦惨嚎的伤者。

    就在蒙兀扎和金波惊愕的目光中,陷坑迅速被停平了,里面的惨叫声也戛然而止。骑兵重新结成两个长阵,各自亮出了兵刃,一队是雪亮的弯刀,另一队却是锋利的长槊。

    蒙兀扎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受到慕容伏允封王的诱惑,几乎倾巢而出,整个室韦部落的三千多青壮全被他带了出来。现在,仍然跟在他身边的已经不足四百人,这已经是部落最后的种子。如果连这四百人也战死了,他的部落只剩下老弱妇孺,将会人见人欺,部众们最后的下场,很可能会沦为其他部落的奴隶。这一切都源于他的贪心。早知是这样的结果,即使让他当国主,他也不会趟这个深水。

    忽然,正想仰天长叹的蒙兀扎见到山顶上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他三番五次想要置之死地的刘子秋。

    周围的山并不高,山顶离此也不过数百步的距离,若是昨天,刘子秋早就放声大喊,让被困山谷里的这些人放下武器了。只是他现在体力未复,只能一步步朝山下走来。

    要消灭被困在山谷里的这六百多从易如反掌,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刘子秋爱护士兵如同自己的父兄,仗打到现在,他的五个千人队还没有一个人阵亡,仅有的几个伤者还是在搬动擂木时自己砸伤的,不过伤得都不重。

    困兽犹豫,能够活下来的这六百多人都是彪悍骁勇之辈,面临绝境迸发出来的能量也是不容小视的。这场战斗已经胜利在握,刘子秋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士兵再出现无谓的伤亡,他要亲自来做劝降。

    张亮和史大奈都知道刘子秋体力尚未恢复,都赶紧跟了过来,一左一右护扶在刘子秋身边。史大奈持的是一根熟铜棍,也有五十多斤重,与刘子秋的陌刀不相上下。张亮的佩刀仍然悬在腰间,甚至没有出鞘,左手握着一张长弓,右手扣了五枝狼牙箭。

    蒙兀扎和金波的目光都落在史大奈手中的孰铜棍上,却不知道张亮的这副弓箭才是最要命的武器。

第56章 爱莫能助

    刘子秋走得很慢,似乎每走一步都有可能摔倒,但是蒙兀扎和金波对他都不敢有丝毫的轻视,毕竟他们都亲眼见识过刘子秋掌拍巨石的威风。

    山谷里再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走动,只有凛冽的寒风阵阵吹过,静得可怕,也让人极度压抑。

    蒙兀扎终于忍不住,大喊道:“刘子秋,你来劝降的吧!”

    刘子秋这时离着蒙兀扎只有一百步,却不再向前,远远的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你们已经无路可走了,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他在山顶休息了这么久,其实体力已经恢复了大半,走路说话都没有问题。但这种体力和内力是两回事,耗损的内力却需要十天以上才能复原,而在最初的几天里,他甚至不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刘子秋虽然勇猛,却并不鲁莽。这种必胜的情况下,他当然不会以身犯险,跑到蒙兀扎和金波面前去。

    蒙兀扎主动出声,未尝就没有擒贼擒王的想法。见刘子秋并不上当,蒙兀扎知道没有机会了,轻叹一声,说道:“我儿子克烈他在什么地方?我想见见他。”

    “他死了,死得很惨,你还是不要见他的好。”刘子秋体力虽然不济,目力却没有受到多大影响,他看得清清楚楚,克烈的尸体已经成了堆肉泥,就连头颅都破碎了。中年丧子已经是人生之大悲,再让蒙兀扎看到儿子死时的惨状,太不人道了。虽然彼此敌对,刘子秋却于心不忍。

    听到克烈阵亡的噩耗,蒙兀扎并没有十分惊讶,当发现山谷中有埋伏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结局。

    蒙兀扎缓缓从马上跳下来,忽然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刘大人,是老夫一时鬼迷心窍,与你作对。老夫愿意投降,只求你答应老夫一件事!”

    刘子秋淡淡地说道:“到了这时候,你还想和我讲条件?晚了!你已经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了!”

    蒙兀扎一愣,转头下令道:“都扔掉武器,下马,投降!”

    丁丁当当一阵响,四百多人一齐扔掉了手中的弯刀,甚至扔掉了挂在腰间的弓箭,纷纷跃下马来,跪倒在地。这一下泾渭分明,跪在地上的是室韦人,仍然骑在马上神色惶惶的则是鲜卑人。

    刘子秋点了点头,说道:“迷途知返方为真豪杰,蒙兀扎,带着你的人退到一边去吧。放心,刘某不会为难他们。”

    蒙兀扎忽然拔出一把短刀架在脖子上,惨然一笑:“蒙兀扎身为部落首领,却令许多父母失去儿子,令许多妻子失去丈夫,令许多孩子失去父亲。犯下如此大错,蒙兀扎还有何面目活着回去见自己的族人?只求刘大人能够答应蒙兀扎一件事,蒙兀扎虽死无憾!”

    不知不觉间,蒙兀扎对刘子秋的称呼已经改变了,也不再以老夫自称,他现在连肠子都悔青了。

    刘子秋忽然有些好奇,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问道:“蒙兀扎,你是一个有担当的好汉,刘某敬佩你。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吧,只要刘某能够办到的,绝不推诿。不过,有句话要说在前面。战场上刀枪无眼,生死各安天命。但是战斗已经结束,刘某绝对不会再为难你和你的族人。”

    顿了一顿,刘子秋继续说道:“刘某早就说过,大家都生活在西海这片土地上,就应该亲如一家。蒙兀扎族长,你带着大家回去后,可以把刘某的话说给其他族人听听。刘某别无所求,就是希望大家都能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蒙兀扎愣在当场,半天说不出话来,转眼间便是老泪纵横。刚才得知儿子的死讯,他没有哭,现在听了刘子秋这稍加话,他竟然哭了。

    刘子秋很意外,又往前走了几步,劝道:“蒙兀扎族长,事情已经结束了,让大家都起来吧。你刚才不是说还有什么要求吗?快说吧,时间不早,天都要黑了。”

    “蒙兀扎其实没有什么要求,就是想请刘大人放我这些族人回到部落里去。没想到不用蒙兀扎开口,刘大人便已经决定放过我们了,我,我真是小人之心!”蒙兀扎擦了把眼泪,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过身,对着仍然跪在地上的那些族人说道,“你们都听着,从今天起,刘大人就是咱们室韦部落的大头领,谁也不许对他不敬!”

    室韦人口虽然不多,但极其骁勇善战。过去,慕容伏允每次对外征战,首先想到的就是让室韦人打头阵。现在,蒙兀扎一句话,室韦人便要全部倒向刘子秋了,金波的脸都绿了,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蒙兀扎厉声说道:“谁要是敢对刘大人不敬,我蒙兀扎做鬼也不饶他!”

    最后这一句是用室韦话说的,刘子秋听不懂,正莫名其妙间,就见蒙兀扎再次跪了下去。蒙兀扎这一次是面向族人,背对着刘子秋。刘子秋虽然看不见蒙兀扎的脸,却觉得他下跪的姿势有些奇怪,猛然惊觉,大叫一声:“不好!”

    但已经迟了,蒙兀扎身子一歪,缓缓倒下,一滩鲜血渐渐渗透开来,染红了地上的白雪。蒙兀扎的族人都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呼天抢地,说着刘子秋听不懂的语言。

    蒙兀扎虽然功利心重了点,却也算得上一代豪杰,竟用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性命,令刘子秋唏嘘不已,忍不住就想上前好好鞠上一躬,就听得“嗖”的一声破空响,站在金波旁边的一名骑士正松开握住弓弦的右手,伸向箭壶。

    忽然,又是“嗖嗖”两声破空响,紧紧跟着刘子秋的张亮却已经连射两箭。张亮射的是连珠箭,后发而先至,一箭先将对方的箭撞开,另一箭却正中那名骑士的咽喉。那名骑士一只手刚刚放到箭壶上,还没来得及把箭抽出来,身子一晃,“扑”的便栽下马去。

    这一手连珠箭神乎其技,剩下的鲜卑骑兵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有些人甚至悄悄扔掉了手中的弯刀。这些鲜卑骑兵同样骁勇,如果放在过去,也会不惜以死相拼。但是刘子秋对待室韦人的态度,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只要有机会活下去,谁又愿意去死呢?这些人家中也有老小妻儿,如果他们死了,家里的顶梁柱就倒了,老小妻儿的日子将更加难挨,甚至沦落为别人的奴隶也不一定。

    刚才那一箭是金波让身边的骑士射的,他见刘子秋几次往前挪动脚步,已经进入了弓箭的射程,便想让人射他一箭,以制造混乱,创造逃跑的机会。这些鲜卑人不仅骑术好,射术也同样精湛,却没想到攻其不备势在必得的一箭居然被人轻松化解,就连金波也生不起反抗之心了。

    刘子秋已经听林巧儿说过,那天在篝火边见到的男人就是她的丈夫金波。现在处理完蒙兀扎,也该轮到他了。刘子秋手一挥,早在谷口呆得不耐烦的文昊一催战马杀了进来。

    鲜卑人精的是骑射,虽然挥舞弯刀的时候同样凶悍,但文昊和他的千人队使的却是马槊。马槊比弯刀要长得多,也沉得多,加上战马的冲击力,寻常的鲜卑骑兵根本无力用弯刀架开。几个想上前阻拦的鲜卑骑兵转眼间便被穿胸而过,像糖葫芦一样被串在马槊上。剩下的人再不反抗,乖乖扔掉弯刀,下马投降,就像刚才的室韦人一样跪在地上。而室韦人却早已经被刘子秋赦免了,正牵着马默默地退在一旁。

    金波倒也见机得快,一骨碌便滚下马来,学着刚才蒙兀扎的样子单膝跪在地上,连声说道:“刘大人,且莫动手,且莫动手,金某愿降!”

    局面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刘子秋也不用再担心遭人暗算,背着双手走上前来,淡淡地说道:“那你又有什么要求?”

    金波的要求很简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够安全回去,什么都好说。但他比蒙兀扎狡猾多了,连连摇头道:“金某不敢有什么要求,听凭刘大人处置便是。”

    刘子秋冷笑道:“你想刘某放你回去吧?其实很简单,只要你交一样东西给我。”

    金波心里“咯噔”了一下,刘子秋不会是想要他的脑袋吧!金波脸上神色变幻,终于咬了咬牙,问道:“不知刘大人所要何物?”

    刘子秋笑了笑,说道:“听说金大人手上有个方子,可以治好小虎的病。只要你能拿得出这个方子,刘某不仅放你走,还有大礼相送!”

    到了这时候,金波如果还不知道林巧儿已经把他的阴谋全说出来了,被别人使了个将计就计,那他这么多年也就白混了。但现在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就算知道也已经晚了,最重要的是能活着回去。

    金波不由苦笑道:“刘大人你想一想,从古至今,有多少宦官权倾朝野,他们又有谁不想治愈残缺之身?凭他们的权势钱财,都弄不到这个方子,金某一个小小的书生,又从何而来?也只有那个傻女人才会相信,刘大人可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刘子秋突然把脸一沉:“既然如此,刘某也爱莫能助了!”

第57章 绝不放过他

    金波慌了神,连声说道:“刘,刘大人,有什么事情好商量……”

    刘子秋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你做的那些事,人神共愤,刘某又岂能容你!”

    早有几名士兵上前,要将金波拖出去。忽听有个女子的声音喊道:“大王,且慢动手!”

    “怎么?你想亲自报仇吗?”不用回头看,刘子秋就知道来的是谁,始终坚持称呼刘子秋为大王,而且屡教不改的只有林巧儿一人,就连刘子秋现在都懒得纠正她了。

    战争的场面总是异常血腥,刘子秋不愿意让女人和孩子经历这样的场面,于是把林巧儿和金小虎留在山顶上。只是在刘子秋下山的时候,林巧儿不放心,悄悄跟了过来。

    山谷里尸枕狼藉,林巧儿不仅心惊,还有阵阵恶心,但她还是强忍着没让自己吐出来,一直走到刘子秋面前,这才喘了口气,说道:“奴家想求大王一件事,放了他吧!”

    “你说什么?”刘子秋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奴家请求大王放了他。”林巧儿又轻轻重复了一遍。

    这回不仅是刘子秋,就连金波都吃惊地抬起头来。刘子秋沉默了一会,问道:“为什么?”

    林巧儿幽幽一叹,说道:“奴家和他是结发夫妻,是奴家先对不起他的,还望大王……”

    “不要说了!我早说过,那不是你的错!”刘子秋很粗暴地打断了林巧儿,怒其不争,但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

    这个年代的女**多没有什么地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观念早就深入骨髓。就连朝廷律法都有这样的规定,丈夫犯了罪,如果妻子去首告的话,妻子的罪还要重于丈夫,林巧儿出面替金波求情也就不难理解了。

    刘子秋叹了口气,挥挥手,道:“放他走吧!”

    金波本以为必死无疑,刚才两名士兵过来拖他的时候,他的双腿都开始打颤,差一点便要尿了裤子,却半路上杀出个林巧儿救他,让他大感意外。

    更意外的是,刘子秋居然就听了那婆娘的话。都说红颜祸水,这刘子秋一边要娶拓跋千玉,一边又和林巧儿勾勾搭搭,看来也是个好色之徒,早晚死在女人肚皮上!

    金波一边腹诽,一边抓过缰绳。

    却听林巧儿喊道:“等等!”

    金波身子一抖,缰绳没有拿住,竟掉到了地上。

    林巧儿上前一步,咬牙说道:“你,写一份休书!”

    金波忙着逃命,哪里顾得了许多,连连点头道:“写,我写。只是没有纸和笔,啊!你好狠……”

    不等他的话说完,林巧儿突然挥起短刀,砍断了他的一根手指。金波正想破口大骂,转眼看到刘子秋凶恶的眼神,又赶紧缩了回去。

    此时,林巧儿已经将金波身上的衣衫又割下来一大块,往他面前一丢,厉声道:“快写!”

    金波忍着剧痛写完了这份史上最独特的休书,战战兢兢地呈到刘子秋面前。他在威定城中留有耳目,宇文敬霸占林巧儿的事情,他早就知道。现在,威定城的主人换成了刘子秋,林巧儿投入刘子秋的怀抱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这种情况下,金波把休书呈给刘子秋就非常值得玩味了。他呈上来的哪里是一份休书,分明是他妻子的卖身契!

    对于这种东西,刘子秋向来不以为然,看都没看便随手交给了林巧儿。林巧儿倒是十分在意,接过那份满是血腥气的休书,逐字逐句,看了一遍又遍,确认无误以后,这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金波突蒙大赦,哪里还肯多呆,早就连滚带爬地上了马,弃了山谷里那两百多保鲜卑骑兵,独自扬鞭而去。

    刘子秋看着金波渐渐远去的背影,挥了挥手,下令道:“整队,回城!”

    这处无名山谷可以很好地遮挡风雪,刘子秋原先的打算是等全歼了来犯之敌便在此过夜,等天亮以后再回威定城。现在放金波离去,谁知道他会不会再搬来援兵。山谷的地形虽然也易于防守,但所有的将士只携带了三天的干粮,一旦被敌人围困,将不战自溃。打击慕容伏允有生力量的目的已经达到,刘子秋当机立断,连夜返回威定城。

    文昊只杀了四个鲜卑骑士,显然不太过瘾,他盯着仍然跪在山谷中的那两百多名鲜卑人,目露凶光:“主公,这些人怎么?”

    吉仁泰一手拎着终于被他射下来的金雕,一手牵着那匹青骢马。

    刘子秋接过缰绳,淡淡地说道:“室韦人留下,随他们自去,鲜卑人全部带回威定城!”

    这些鲜卑**多听得懂汉话,顿时闹腾起来。直到周围的几个千人队箭上弦、刀出鞘,他们才不得不安静下来,但仍然满脸的不忿,显然还在为没有得到与室韦人同等的待遇而不满。

    刘子秋扳鞍上马,冷哼一声,说道:“告诉他们,要怪只怪他们跟错了主子!刘某给他们两年时间,只要两年当中,他们能够老老实实地听话,刘某可以放他们回去,也可以让他们加入西海族,到时候由他们自己选择。驾!”

    说完,刘子秋轻抽战马,朝谷外行去,至于山谷中的善后,已经不需要他亲自过问了。

    ……

    乌云虽然赌气离开,心里终究有些放不下。除了那个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大英雄,她也放心不下自己的老爹和哥哥。于是,乌云没有走远,只在十多里外徘徊。

    忽然,她看见山谷方向火光熊熊。虽然是夜晚,又隔了一段距离,但荒原上没有遮挡,又处在下风向,仍然可以闻到阵阵焦糊味。战事已经结束了,有人在烧毁尸体!乌云想都没想,便打马朝着山谷奔去。

    此时,距离战斗结束已经整整一个时辰了。

    西海军在打扫完战场以后,陆续撤出了山谷,留在谷中的室韦人这才敢四下走动,收拢同伴的尸体。西海军还不错,按人头给他们留下了四百多匹马。当然不会是什么好马,而是当初散放在营地周围担任诱饵的驽马、驮马。这些驽马、驮马本是隋军用来运送粮草辎重的,进入威定城以后,有的是好马,这些马便没有太大用处,还要消费宝贵的草料,索性被刘子秋送到这里来当诱饵,现在又做人情送给了他们。

    四百多人当然不可能把两千多具尸体全带回去,何况还有一部分尸体被埋在陷坑里。他们只是将蒙兀扎的尸体抬到了谷口,和他放在一起的还有克烈的半颗头颅。其余的室韦人尸体都被堆在柴禾上面,一把火烧成灰烬。

    随着西海军的撤走,山顶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秃鹫和乌鸦,都是被山谷中的血腥气吸引过来的。只等他们这四百多人一走,那些扁毛畜生便会扑下来争食。鲜卑人的尸体他们可以不管,但战死的族人有许多和他们是父子兄弟,却不忍弃之不顾。

    就是这一把火引来了乌云姑娘,她进入谷口看到的第一眼便是躺在地上,已经全无生机的蒙兀扎。乌云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便从马上栽了下去。

    良久,乌云才缓缓醒了过来,睁开眼,周围全是满脸关切的族人。乌云咬牙切齿地问道:“是谁杀死了我父亲!”

    周围的族人说道:“族长他是自尽的。”

    乌云其实早就看见插在父亲胸前的是他日常所用的解手刀,只是她始终不肯相信,一直疼她爱她护着她的父亲就这样走了,而且是选择这样的方式。

    好半天,乌云才止住哭声,捧起一旁克烈的半个头颅。克烈左眼插了一枝狼牙箭,右眼圆睁着,面目狰狞,全然没有蒙兀扎走得安详。

    乌云一把拔出那支狼牙箭,恶狠狠地说道:“父亲,哥哥,乌云一定要为你们报仇!你们在天有灵,就保佑乌云吧!”

    旁边的族人慌忙劝道:“族长临终前吩咐过,不许找刘大人报仇,而且要遵刘大人为大头领,否则族长做鬼也不饶他。”

    乌云问明了当时的情况,知道刘子秋并没有对她的族人赶尽杀绝,稍觉心安。但父亲的死对她的伤害太大,让她夹在中间好生为难。

    忽然,乌云看到那枝狼牙箭的箭杆上刻着张亮两个字,想必张亮便是这枝箭的主人了。

    乌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默默地擦干眼泪,跪在蒙兀扎的遗体前,恨恨地说道:“父亲,乌云可以听你的话,不去找刘子秋报仇。但是这个人,乌云绝不放过他!他必须死!”

    ……

    天光放亮,拓跋部的村寨刚刚结束了一夜的喧闹,如今已经重归宁静。虽然昨天的婚礼出现了一些小插曲,许多重要的客人也先后告辞,甚至不辞而别,但这些都不会影响那些青年男女们的热情,他们不会放弃谈情说爱的好机会。

    拓跨木弥身为部落首领,操持这样一场盛大的婚礼,自然有很多事情,也要累得多,直到凌晨方才睡下。

    不知不觉,拓跋木弥又梦到自己统一了党项八部,成为西海的主宰,正端坐在伏俟城的王宫大殿上接受臣民顶礼膜拜。突然就见来罗卫慕走了进来,大声说道:“王爷,不好了,刘子秋打过来了!”

第58章 下聘礼

    “刘子秋?刘子秋在哪里!”拓跋木弥惊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

    却听来罗卫慕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王爷,王爷。”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拓跋木弥太想统**项八部,太想成为西海的主宰,不知不觉中,潜意识里竟将刘子秋当作了强有力的对手。

    不过,来罗卫慕在外面求见却是真的。拓跋木弥定了定心神,掩饰掉自己的慌乱,这才说道:“进来!”

    来罗卫慕推开屋门,却见到拓跋木弥身上的毛毯下露出一条如玉般的藕臂,不由笑了笑,说道:“王爷,刚刚得到消息,蒙兀扎和金波各自带了一队人追杀刘子秋去了。”

    “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拓跋木弥猛的坐了起来,毛毯下面玉体横陈,春光乍泄。

    躺在拓跋木弥怀里的波斯少女“啊”的一声尖叫,下意识地倦缩成一团。这个波斯少女是拓跋木弥花了四匹青骢马的代价,才从一个西域商人手中换来的,胸大臀圆,甚得他的宠爱。但来罗卫慕不仅是部落长老,拓跋木弥的心腹,更是拓跋木弥儿时最好的玩伴。就算把这个波斯少女送给来罗卫慕,拓跋木弥也不会犹豫,何况只是看一眼呢。

    来罗卫慕当然没有偷窥族长姬妾的嗜好,只是这个场面多少有点尴尬,只得仰起头看着屋顶,回答道:“应该在昨天婚礼结束以后,他们就开始行动了。”

    “结果如何?”这才是拓跋木弥最关心的。此刻,他的心情既兴奋又紧张,分外矛盾。

    刘子秋一死,三年之约立解,他又可以重新和细封野利兰谈联姻的事情,重圆他一统党项八部的夙愿。但是,金波的出现,说明慕容伏允已经卷土重来了。在西海这片土地上,目前能够与慕容伏允相抗衡的,也只有刘子秋了。如果刘子秋死了,这里又将是鲜卑人的天下,自己即使能够统**项八部,也只能继续活在鲜卑人的阴影下面。

    “目前还没有得到这方面的消息。”来罗卫慕当然不知道拓跋木弥内心的想法,但他却知道屋子里还有一个女人,于是犹豫了一下,说道,“不过,我还有个想法。”

    拓跋木弥明白来罗卫慕的意思,毫不客气地把那条像八爪鱼一样缠绕在他身上的粉嫩手臂拍开,披衣下床,点了点头说道:“走,到那边去。”

    到底是族长的院子,不仅足够宽大,还有专门议事的密室,外面另有亲信卫士把守,就连拓跋千玉都进不来,来罗卫慕这才躬身说道:“王爷,刘子秋才是真正的猛虎。这样的机会,王爷不应该放弃!”

    说到这里,来罗卫慕做了一个下劈的手势。

    拓跋木弥略一沉思,问道:“你是说让我派人追上去,现在还来得及吗?”

    “他们昨天走的时候并不早,按照路程推算,天黑之前肯定赶不到伏俟城,应该会在半路上的某个部落过夜。”对于威定城,来罗卫慕还是习惯沿用它的旧称,“刘子秋再厉害,他身边不过十几人,怎么抵得了数千精兵的追杀,即使能够逃出去,必定也已遍体鳞伤。如果让他逃回伏俟城,以后再想对付他,只怕难了。”

    “如果蒙兀扎和金波已经得手,那岂不是白跑一趟了?”拓跋木弥还有些举旗不定。

    来罗卫慕笑道:“怎么会白跑呢。王爷上次没有参加车我真山之战,慕容伏允会怎么想?王爷正可借此机会表个忠心,先打消他的疑虑,然后再徐徐图之!”

    这样一分析,派人追杀刘子秋确实是有利无弊,拓跋木弥终于下定决心:“传令,召集人手!”

    凄厉的号角声在寨子上空回荡,沉睡中的青壮们纷纷惊醒,拓跋元居也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出了什么事?”

    早有婢女在门外说道:“王爷要外出行猎,吩咐二王子不用相随。”

    拓跋元居嘟囔了一句,搂着怀里的新人又睡着了。他大哥拓跋元朗的病势越发沉重,就连他的婚礼都没能参加,延续拓跋家族香火的重担便落在他一个人的肩上了,昨天晚上忙着造人,往利晴天的身子现在还软着,更是一动都不想动。

    不过,寨子里的其他青壮可没有这个待遇。号角声就是命令,如同圣旨,谁也不敢耽搁。很快,寨子外面便是人喊马嘶。

    拓跋木弥刚刚穿上皮甲,背弓挎刀,正在整队,就听远处马蹄声声,抬眼看去,便见数百名骑兵飞驰而来,地面上的积雪在战马的践踏下四处飞溅,当先一杆鲜红的战旗,旗上大书“西海”二字。

    他本就做贼心虚,又刚刚做了那场梦,忍不住失声惊呼:“刘,刘子秋杀过来了!”

    刘子秋昨天大出风头,在拓跋部的族民心中,那是当之无愧的大英雄。听了拓跋木弥的话,周围的人都有些茫然,刘子秋不是他们拓跋部的未来女婿吗?干嘛要杀过来呢?

    来罗卫慕却是反应迅速,大声说道:“准备迎敌!”

    拓跋木弥是以行猎的命令集结众人的,但游牧民族也好,半耕半牧的党项部落也好,打猎和打仗本来就没有多大区别。一声令下,青壮们四散开来,张弓搭箭,瞄准来敌。

    却见那队骑兵离着一箭之地,忽然就停了下来。队伍中间,一个魁梧大汉跳下马来,快步走了过来。拓跋木弥这才知道对方没有恶意,完全是虚惊一场,挥了挥手让众人退后,自己迎上前去。

    那名大汉来到近前,手按胸前,弯腰施礼道:“西海郡刘大人麾下千夫长角里延拜见王爷!”

    角里延原先只是一个两百户人的小部落首领,这样的人物在西海这片土地上实在无足轻重,还难入拓跋木弥的法眼,因此拓跋木弥并不认识他。

    不过,他既自承是刘子秋的手下,显然是奉刘子秋之命前来,拓跋木弥就不能等闲视之了,点了点头,问道:“刘大人派你来,有何贵干?”

    角里延笑道:“在下是前来下聘礼的。”

    “聘礼?”拓跋木弥一愣,这才记起刘子秋昨天临走时说的话,脱口道,“这么快!”

    角里延毫不客气地说道:“我家大人恐王爷再生变故,因此一回威定城,就命在下连夜赶来!”

    说完,角里延朝身后挥了挥手,早有士兵赶过四辆马车,车上黑黝黝的,都是生铁。

    若是平时看到这么多的生铁,拓跋木弥早就两眼放光了,可是他现在满腹心思,早已忘记了高兴。刘子秋这么快就回到了威定城,而且还派人送来了聘礼,速度之迅捷,简直令人无法想像。但是角里延和那几个士兵都是双眼红肿,神情疲惫,确似一夜未眠的样子。

    角里延一行确实是连夜赶来的。事实上,一个时辰之前,角里延就赶到了拓跋部,当时天还一片漆黑,仍然可以看到寨子外面的篝火,听到欢快的歌声。但是角里延并没有立刻来到寨子,而是直等寨子里的号角响起。

    这是刘子秋临时定下的计策,就是为了稳住拓跋木弥。

    击退那五百名室韦追兵以后,角里延按照刘子秋的吩咐,快马赶回威定城,从库房中调取了两千斤生铁,马不停蹄地赶往拓跋部。

    他虽然不知道拓跋木弥挽留他的时候就已经动了杀机,但是那支来历不明的骑兵,还是引起了他的警觉,在西海想要他性命的,除了慕容伏允还另有其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拓跋木弥也趁机在背后捅上一刀,以威定城现在的实力,是不可能同时和这么多的部落为敌的。

    这么急着把聘礼送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拓跋木弥和其他有异心的人,他刘子秋已经回到了威定城,如果想对他不利,尽管来攻城好了。这些部落虽然尚武,却也只善于野战,让他们攻城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至于要等寨子里的号角响起再出现,也是刘子秋的交代,要试一试拓跋木弥。现在看来,拓跋木弥果然没怀好意。

    这时,来罗卫慕也走上前来,笑着说道:“没想到刘大人还真是个急性子,连夜赶路,就不怕碰上什么危险。”

    角里延哈哈笑道:“倒是有几个宵小之徒,还不够我家大人弹弹手指头的,有什么好怕!”

    想起刘子秋十指插入巨石的情景,拓跋木弥和来罗卫慕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

    此时,刘子秋在马上欢快地打了个响指,前面离威定城已经不远,再走半个时辰,就彻底安全了。

    以刘子秋现在的身体状况,显然还不能骑得太快,因此行军的速度十分缓慢,走了一夜,还没能看见威定城。尽管非常疲惫,但所有的将士依然一脸的兴奋。这一仗打得太解气,全歼六千敌骑,自己居然无一人阵亡。行军途中禁止交头接耳,回去以后,只怕他们要谈上三天三夜才能停歇。

    忽然,林巧儿面色一红,小声说道:“大王,能不能停一下,奴家,奴家……”

    “你不会又要撒什么香料吧?”刘子秋哈哈一笑,挥手说道,“大家原地休息!”

    东方已经破晓,身后的荒原一望无垠,毫不追兵的踪影,威定城又近在咫尺,完全不需要那么着急。

    林巧儿的脸色更红了,垂下头嗫嚅道:“奴,奴家这次是真的……”

    林巧儿一边徒劳地解释着,一边策马奔出队伍,消失在一个小山坡后面。紧接着,山坡后面便传来“啊”的一声尖叫。

第59章 贴身侍卫

    此时,士兵们都下了马,三五成群围在一起喝水吃干粮,更多的人则在谈论昨天傍晚的那场战斗,一片嘈杂。但刘子秋却清楚地听见了山坡那边有些异样,想都不想便策马冲了过去。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有吉仁泰紧紧相随。

    山坡后面,只见一个女子手持长剑,正抵住林巧儿的咽喉。在她身后,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探出半个脑袋。女子头梳双髻,身着粉色窄袖衫,长裙曳地,甚是窈窕,只是一张俏脸全无血色。那男孩却也生处眉清目秀,只是满面惊惶。

    刘子秋没料山坡后面竟然藏着人,也是一愣。但林巧儿的命掌握在别人手里,他也不得不小心应付,拱手说道:“这位姑娘,有话好说,可否先将剑放下。”

    那女子见又来了两个人,越发紧张起来,厉声喝道:“你们都退后,我只借马一用,绝不伤她!”

    刘子秋笑了笑,说道:“你先把人放了,某便送你几匹马,外加盘缠干粮,你看如何?”

    那女子迟疑道:“此话当真?”

    刘子秋探手入怀,摸出两锭银子,又转头说道:“吉仁泰,把你我的马都牵过来,水囊干粮都交给她。”

    吉仁泰依言,真的把两匹马牵过来,加上林巧儿那匹,一共是三匹马,刘子秋那匹青骢最是神俊。那女子见了,把剑垂下,伸手去接缰绳,突然看了一眼刘子秋,蛾眉微蹙,沉声说道:“等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听这女子一说,刘子秋也留心上下打量起来,方才发现,这女子如果不是脸色白得糁人,当可算得人间绝色。

    忽然,两个人几乎同时惊叫出声:“是你!”

    那女子已经垂下的长剑突然便指向刘子秋,厉声喝道:“好你个贼子,原来竟在此处!哼!今天看你还往哪里逃!”

    这个女子正是樊玉儿,她在西苑曾经仗剑追杀过刘子秋,反被高秀儿从背后刺伤。刘子秋虽然不知道她的姓名和身份,却知道她剑术高超,吉仁泰恐怕不是她的对手,自己偏偏又脱力未复。

    正焦急之时,却见林巧儿张开双臂拦在刘子秋面前,高喊道:“大王快走!”

    刘子秋哪肯让女人来保护自己,正等用手拨开林巧儿,便见樊玉儿身子一晃,“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栽倒在地。

    林巧儿这声喊却已经惊动了外面的士兵,文昊大惊,翻身上马,挺槊大喊道:“快救主公!”

    等文昊带了数百骑冲过山坡时,樊玉儿早被吉仁泰捆了起来,旁边那个男孩瑟瑟发抖,哭个不停。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文昊,把她带上,回城再审!”

    文昊答应一声,弯腰将樊玉儿提起来,横搭在鞍鞒之上,策马奔回大路。经此一颠,樊玉儿只觉胸中翻江倒海,“哇”的又吐了一口鲜血。文昊狐疑地看了一眼刘子秋,心道,主公怎么不知道怜香惜玉,竟把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打成重伤。

    ……

    却说昨晚发生激战的那片山谷中,室韦人放的那把火早已熄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数百名骑兵直冲入谷内,惊起一群正在享用免费早餐的寒鸦。

    当先一个瘦瘦高高的汉人躬身说道:“国主、王爷,昨晚便是在这里中了姓刘的诡计!”

    这个汉人右手上缠着的白布血迹斑斑,正是金波。

    昨天晚上,他被刘子秋放走以后,连夜逃回了营地。若论对西海地形的熟悉,刘子秋远远比不上在此生活了几十年的鲜卑人。所有人都以为鲜卑人已经远遁,却不知道他们一直躲在离拓跋部只有百十里远的一处丛林后面。要不然,金波的人马怎么会来得这样快。

    虽然全军覆没,但金波却带回来一个重要的信息,刘子秋重伤了!而且当时天色已晚,按常理推断,刘子秋肯定不会继续赶路,那片山谷本身就是合适的宿营地。于是慕容伏允和慕容夸行一商议,决定杀个回马枪,可惜已是人去谷空!

    慕容伏允咬牙说道:“竟然让他跑了,索性追上去,夺回伏俟城!”

    慕容夸行到底老成些,连忙劝道:“国主,据老臣探得的消息,西海郡太守本来是宇文敬,这个刘子秋却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何不把这个消息传到陇西去,让他们窝里斗,国主也好收渔翁之利!”

    其实,慕容伏允也是虚张声势。鲜卑人实力虽强,那也是相对而言。整个西海能够抽调出来的鲜卑青壮也不过两万人,昨晚一仗便损失了三千,如果攻城不果,他便彻底失去了翻身的机会。

    慕容伏允甩了甩马鞭,恨恨地说道:“撤!”

    如果不是刘子秋有先见之明,连夜撤离山谷,今天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依仗地势之利,虽不见得会输给慕容伏允,但必会实力大损。若是那样,只怕鲜卑人夺不回西海这片土地,他刘子秋也无力掌控,反而便宜了党项人。

    ……

    此时,刘子秋也已经回到了威定城。角里延回城的时候,柳郁等人就知道了刘子秋脱力的消息,自是焦急万分,这一夜都没敢睡觉。见到刘子秋回城,众人心上的一块石头方才落地。柳郁连声吩咐道:“关闭城门!”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不!四门大开,一切如常!”

    对于西海郡的定位,刘子秋早就想清楚了。农耕不如中原,游牧不及漠北,这里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控制着东西方商路的咽喉要道。杨广西征吐谷浑就是为了打通这条商路,来自后世的刘子秋更不会做闭关锁国的事情。

    众人簇拥着刘子秋进了府衙,柳郁拱手问道:“主公,是不是把那些鲜卑人卖为奴隶?”

    柳郁还不知道刘子秋对那些鲜卑人的承诺。刘子秋却摇了摇头,说道:“他们是战俘,不是奴隶。但是也不能轻饶了他们,让他们去劳动改造吧。”

    “劳动改造?”柳郁满腹疑问。

    “就是让他们干活,总之别让他们闲着。”

    柳郁领命离去,赵凌又进言道:“主公远行疲惫,还请早早休息。属下等人这就告退。”

    刘子秋笑骂道:“日上三竿了,我还休息什么。去,把那个女人提过来,我要亲自审她!”

    文昊期期艾艾地说道:“主公,她伤得很重,是不是……”

    “臭小子,你不是看上她了吧。”刘子秋哈哈一笑,忽然正色说道,“放心吧,她死不了,我有要事问她。”

    文昊少见的脸红起来,不敢再说,转身走了出去。其实一路上,文昊多次询问过那个小男孩,只是无论怎么问他,他就是不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哑巴。

    不一会儿功夫,文昊将樊玉儿抱了进来。确实是抱进来的,因为樊玉儿已经昏迷不醒了。文昊看向刘子秋的眼色也有些异样。刘子秋没有理他,抓过樊玉儿纤细的手腕,把了把脉,说道:“她饿得太久,又受过重击……”

    文昊焦急地问道:“那她会不会死?”

    “不会。”刘子秋非常肯定地说道,“她练过武,身体结实,慢慢调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你先出去,我问她几件事。”

    文昊看了看刘子秋,又看了看仍在昏迷当中的樊玉儿,跺了跺脚,终于还是走了出去。

    现在审问樊玉儿有些残忍,但刘子秋却知道她是上林西苑的人,也就是杨广身边的人。她既然出现在这里,很可能了解杨广遇刺的经过。但文昊这小子显然动了心思,当着他的面审这个女人,只怕这小子心里要不舒坦,所以刘子秋才将他支开。

    要弄醒这个女人并不困难,只需要一碗凉水再掐几下人中就可以了。樊玉儿睁眼看见刘子秋,张嘴要骂,却没有骂出来。刚才在小山坡后面,她拿剑控制住林巧儿,已经耗尽了体力,现在一激动,胸口便是阵阵隐痛。

    “你别乱动,我问你的话,你只管小声回答就是。”刘子秋轻轻按住樊玉儿的肩头,说道,“放心吧,没有人会伤害你,那个孩子也很安全。但是你要说实话,否则会发生什么,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开始,樊玉儿还想挣扎,可是听刘子秋提到那个小男孩,她便不敢反抗了,乖乖地点了点头,小声回答起刘子秋的问题。她的声音虽轻,有时候甚至只是动动嘴唇,但刘子秋不仅耳力,还懂唇语,所以也能大致弄懂她的意思。

    直到此时,刘子秋才知道这个女人叫做樊玉儿,原本是迎晖院的主事夫人,因为刘子秋行刺杨广时杀死王弘,重创了马忠,所以她和薛冶儿被选作了杨广的贴身女侍卫。

    说实话,在这件事上,樊玉儿尤其痛恨刘子秋。无论被选入皇宫还是选入上林西苑,又有几个女人不希望得到皇帝的宠幸。樊玉儿是主事夫人,侍寝的机会很大,却阴差阳错成了女侍卫。别看女侍卫几乎时时刻刻呆在杨广身边,甚至杨广宠幸其他女人时,她们也在一旁守着,却无缘分沾雨露。这种煎熬比见不到杨广的面还要难受百倍。

    刘子秋哪里想得到里面还有这个故事,听说樊玉儿竟然是杨广的贴身侍卫,不由大喜道:“那你可知道皇上是如何驾崩的?”

第60章 补补身子更)

    然而,樊玉儿的回答却令刘子秋大吃一惊,她竟然不知道杨广已经驾崩。

    那天在大斗拔谷突遭暴雪,杨广便派樊玉儿去护着燕王杨倓。杨倓是杨昭的长子,杨广的长孙,聪明俊秀,最得杨广喜爱。杨昭死后,杨广没有再立太子,多半是为了等杨倓长大以后,直接立他为皇太孙。

    因为风雪太大,许多人都走散了,樊玉儿和杨倓也脱离了大队。当时谷中积雪深至膝盖,车辆已经无法通行,樊玉儿只得抱着杨倓策马往谷外赶去。等她好不容易到了谷外,正逢着叛军杀来。无奈之下,樊玉儿只得退回谷中。

    就在这时,山顶上突然有大堆积雪滑下。樊玉儿为了护住杨倓,硬是用瘦弱的背脊挡住了积雪,自己也因此受了内伤。山谷中仍是风雪大作,樊玉儿渐渐迷失了道路,流落至此,直到被林巧儿撞见。

    不用说,刘子秋也能够猜出那个小男孩便是杨倓了。宇文化及不是不想立杨倓为帝,而是杨倓根本就不在他手中。

    看到樊玉儿现在的样子,就可以想像得到她为了保护杨倓吃了多少苦,刘子秋也不由暗生敬佩,大声喊道:“文昊!”

    文昊一直守在门外,却又不敢偷听,正急得抓耳挠腮,此刻早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屋内,拱手道:“主公,你叫我?”

    刘子秋不觉好笑,说道:“你把她带下去,仔细照料。”

    文昊连声应是,上前轻轻抱起樊玉儿。樊玉儿又羞又急,拚命挣扎,只可怜使不出半点力气。

    “文昊,樊姑娘这两天粒米未进,你知道该怎么办吧?”刘子秋已经把文昊当作是自家兄弟,哪管樊玉儿是不是皇帝的女人,他这是有意要给文昊创造机会。

    文昊却也不傻,咧嘴笑道:“这好办,熬点粥,每次少喂点,多喂几次就好了。主公,你就放心吧。”

    刘子秋挥手让文昊快走,自己则拖过一条胡凳坐了下来,陷入沉思。

    ……

    许多久经沙场的大将,如长孙晟、来护儿、屈突通,都死于乱军之中,偏偏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这对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活宝兄弟却能够活下来。对这一点,刘子秋始终心存疑惑,所以才急着想从樊玉儿这里寻求答案。现在看来,这条线索已经指望不上了。

    无论杨广的死有多少疑问,天下大乱已成定局。宇文化及和杨玄感的目光肯定首先要落在中原,暂时还不会顾及这里。只是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巩固好西海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西海这片土地上,各方势力也是错综复杂,就算吐谷浑未败之时,慕容伏允也不能完全掌控局面,许多部落首领对他也是阳奉阴违。刘子秋的势力范围还只局限于威定城和西海畔,比当初的慕容伏允远远不如,他唯一的优势或许只是在拓跋元居婚礼上获得的“大英雄”称号。可是,当涉及到部落利益的时候,谁又会真的在乎他是不是大英雄呢?

    要想完全掌控西海,就必须彻底击败慕容伏允。杨广西征之战,虽然大获全胜,但由于杨广的假仁慈,鲜卑人的实力损失并不大,即使算上昨晚歼灭的三千人,慕容伏允手下至少还有一万余众。凭刘子秋现在的实力,没有了朝廷这座大靠山,还不足以与慕容伏允正面对决,除非得到西海郡其他部落的支持。

    刘子秋做过承诺,要让西海郡的各族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这也许他争取其他部落支持的基础。但在这片略显贫瘠的土地上,要想让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谈何容易。

    以西海郡的地理位置,发展商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在隋军攻占威定城以后,曾经有许多商队从此经过,给威定城带来了短暂的繁荣。但不久之后,威定城又重新恢复了萧条。也不知道那些商队是不是好大喜功的杨广找来充场面的,总之再也没有见过他们的身影。

    话又说回来,陇西与长安之间必有一战,东边的商队肯定来不了,西边的商队也过不去。经商固然是个好办法,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

    忽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刘子秋的思路。门开处,林巧儿端着一只红漆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一壶酒,三碗菜,香气扑鼻。

    林巧儿熟练地将酒菜摆布在几案上,躬身说道:“大王,该用午膳了。”

    自从有了那份休书,林巧儿仿佛真的获得了自由,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娇艳如花。

    酒是当初宇文敬搜刮来的好酒,一直藏在地窖中,菜却都是肉食。这里本就以肉食为主,即使在炎炎夏季,想吃蔬菜也不容易,何况现在天寒地冻。三份菜肴,除了一碗烤羊腿,别的刘子秋都叫不出名字。

    羊腿已经被撕成一条条的,并不需要刘子秋用刀去割,另外一碗不知名的肉是切成片,闻起来有股独特的香味。还有一碗汤,更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这么快就到中午了,刘子秋不禁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刚才思考问题还不觉得,当酒菜摆在面前,刘子秋的肚子便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赞道:“真香。林夫人,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光闻着就叫人垂涎欲滴。”

    林巧儿神情一黯,说道:“大王,奴家不是什么夫人,奴家只想做你的侍婢,侍奉你终身。”

    从昨天晚上离开山谷以后,林巧儿就一直想对刘子秋说这番话,只是一直说不出口。刘子秋不仅给了她自由,也给了她尊严,并且没有追究她的过错。短短几天的功夫,她就欠下刘子秋太多,唯有用一辈子去还了。但她的心里始终有深深的自卑,并不敢有太多的奢求,只想做一名婢女,照顾刘子秋的起居就满足了。

    此刻没有第三人在场,而刘子秋又称呼她林夫人。林巧儿终于憋不住,把这番话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她就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刘子秋,只觉得一颗心呯呯乱跳,手足无措。

    林巧儿提出放走金波,条件竟然是让他写一份休书,刘子秋才感觉到这个被封建礼教束缚的女人真的很可怜,也就不忍再令她伤心,于是指了指那碗肉片,笑着问道:“巧儿,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

    以前,刘子秋也直接称呼过她巧儿,但这次是在她说完这番话以后立刻改了口,意义完全不同,这声“巧儿”让她心中的阴云一扫而尽。只是由于激动,她眼中有了一点亮闪闪的泪光。

    林巧儿强忍着想哭的冲动,轻声说道:“那是驼峰。”

    “驼峰?”刘子秋知道那是骆驼储存水分的部分,没想到也能做菜,而且吃到嘴里外焦里嫩,十分爽口。

    林巧儿解释道:“大王身子虚弱,驼峰可以给大王补补身子。”

    自家事自家清楚,刘子秋知道自己只是内力耗损过多,并不是身子虚弱,最主要的是调养休息,当然多吃些补品也有助于恢复,如果能有老山参,那就最好不过了。但威定城中连家药铺都没有,想找老山参只怕很难了。

    刘子秋也知道这是林巧儿的好意,点了点头,问道:“这驼峰很贵吧?”

    “这不是买的。”林巧儿摇了摇头,指着那碗汤,说道,“和虎鞭一样,都是宇文敬从一些部落首领那索要来的。”

    说到这里,林巧儿的脸“刷”的便红了。宇文敬最喜欢吃这些东西,吃完以后晚上便特别能够折腾,所以她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大补之物。

    “啊!”刘子秋却是一声惊呼,刚舀起的一勺汤又倒了回去。听说虎鞭汤功效“卓著”,他只是内力缺失,其他方面全都正常,万一喝了这东西起了反应,可没地方泄火去。

    林巧儿神情紧张起来,连声问道:“大王,这汤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没什么。”刘子秋打了个哈哈,说道,“巧儿,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

    林巧儿慌忙摆手道:“奴家还要去后面照看虎儿呢。”

    刘子秋忽然记起来,问道:“杨倓呢?”

    “杨倓?”

    “就是那个小男孩。”

    林巧儿脸上忽然便闪过一丝幸福的笑意:“那个小男孩啊,他和虎儿在一起,玩得挺开心呢。只是不知道那位姑娘怎么样了。”

    她还不知道杨倓的身份,否则,只怕又要战战兢兢了。

    刘子秋点了点头,说道:“巧儿,那位姑娘姓樊,她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去后面看着两个孩子吧。”

    杨倓很聪明。樊玉儿告诫他,不要泄露自己的身份。一路上,他就宁可装成哑巴。金小虎比杨倓还要小两岁,两个孩子在一起玩得很开心,杨倓也肯说话了,但还是不说自己叫什么,更不说出自己和身份。

    但刘子秋却有些担心。杨倓是帝室后裔,自幼养尊处优,高高在上。而金小虎只是平民子弟,从小受尽磨难,颇有点自卑。这两个孩子初在一起玩时或许没什么,时间长了难免闹出什么矛盾来。于是刘子秋也就打消了留林巧儿一起吃饭的念头,尽管他认为这是消除林巧儿自卑心理的最好办法。

    林巧儿走后,刘子秋面对那碗虎鞭汤开始犯难了。吃吧,没地方泄火,不吃吧,是不是有些lang费。

    正在这时,吉仁泰在门外说道:“主公,有位叫乌云的姑娘请求见你。”

第61章 并入西海族(二更)

    “乌云?”这个名字倒是很特别,只是刘子秋印象中不记得认识这么一个人,想了想还是点头说道,“让她进来吧。”

    当那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姑娘走进来时,刘子秋认出来了:“你是蒙兀扎族长的女儿?”

    “刘大人果然还记得小女子,看来刘大人说要娶小女子是真的了。”乌云“格格”笑了起来,笑得十分灿烂,一点也不像刚刚遭受丧父之痛的样子。

    对于蒙兀扎的自杀,刘子秋不敢苟同,但蒙兀扎能够不记丧子之仇,而为族人的未来着想,这样的举动还是令刘子秋颇为敬佩,因此蒙兀扎在他心目中是一位真正的英雄。

    听到乌云的笑声,刘子秋微微有些不悦。但她是蒙兀扎的女儿,刘子秋决定还是忍下来,指了指对面的胡凳说道:“乌云姑娘,请坐。”

    乌云的目光从几案上的酒菜扫过,当看到那碗虎鞭汤的时候,眼中闪过有一丝鄙夷。刘子秋不认识虎鞭,乌云却认识。男人吃这东西本无可厚非,不过,大中午的吃这东西,肯定是个好色之徒。

    但她旋即换上笑脸,直接把那张胡凳挪到刘子秋身边,抓起酒壶,笑道:“刘大人独饮岂不无趣,不如让小女子来陪你共饮吧。”

    这些变化没有逃过刘子秋的眼睛,刘子秋反而心安了。如果乌云不顾丧父之痛就来向他这个仇人献媚讨好、投怀送抱,那这个女孩的人品便可见一斑,刘子秋未免要看轻她。正是乌云眼中的那一丝鄙夷让刘子秋明白,她脸上的笑容都是伪装的,此来只怕是想替父报仇。否则,她就不配做蒙兀扎的女儿。

    想到这里,刘子秋的脸色凝重起来,正色说道:“乌云姑娘,你先把酒壶放下。关于你父兄的死,刘某非常遗憾!你如果有什么要求,现在尽管提出来,刘某当尽力满足!”

    乌云没想到刘子秋这么直接就提到了蒙兀扎和克烈的死,脸上的笑容不由一僵。原先,对于蒙兀扎临终前举族托付给刘子秋,乌云还有些不解。但现在,乌云明白了,刘子秋是真正胸怀坦荡。

    “父亲临终前让族人尊大人为头领,任何人都不许找大人报仇,小女子哪敢有什么要求。”乌云的脸上重又笑容绽放,故意往刘子秋身上靠了靠,饱满的胸脯在他胳膊上轻轻蹭过,柔声说道,“小女子此来,就是想要投靠刘大人的。”

    脸上带着笑,乌云的心底却是阵阵刺痛。

    当初从人群中走出来,只是为了帮哥哥的忙。后来刘子秋搬动了巨石,她还真有点动心了,因为那是大英雄,室韦姑娘同样有英雄情结。可是,父亲的死让乌云充满仇恨,她要报仇。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刘子秋能够如此坦然。

    要是没有发生山谷中的那些事多好啊,她就可以找到一个坚实的肩膀依靠终身了。父兄之仇不共戴天,她可以不找刘子秋,但那个张亮她绝对不会放过。张亮肯定是刘子秋手下的大将,她杀了张亮,刘子秋还能原谅她吗?

    “啪”的一声响,让正在默默出神的乌云惊醒过来。

    “是你的族人不肯容你吗?放心,刘某一定会为你作主的!”只见刘子秋一掌狠狠地拍在几案上,那碗虎鞭汤颠了一下,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再也不用为喝还是不喝犯愁了。

    居然会引发刘子秋的雷霆震怒,乌云感到很意外,心里一甜,却又有些苦涩。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再也伪装不下去了,只得坐直身子,说道:“刘大人误会了,族人们对乌云很好。这次来投奔刘大人的,并非乌云自己,而是乌云的整个部落,不知道刘大人肯不肯接纳?”

    “整个部落都投奔过来?”刘子秋一愣,“你们要放弃自己原来的草场?”

    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草场,许多部落还不止一个草场,他们会赶着牛羊,轮流在几个草场之间游牧。乌云的部落是一个拥有三千多户的大部落,他们拥有的草场算不上最好,却也不会太差,放弃这些草场,需要下很大的决心。

    “山谷一战,乌云的部落只剩下四百多名青壮。刘大人以为,只凭这四百多名青壮,就能够保住那些草场吗?就能够保护部落里的一万多名老弱妇孺吗?”乌云的语气很平静,“西海湖畔有最好的草场,现在这片草场属于刘大人的西海族。可是西海族才多少人,需要这么大的草场吗?”

    乌云与拓跋千玉同龄,却比拓跋千玉成熟得多,这几个问题都分析得极其到位,也许是父兄的死让她突然长大了。

    部落之间的生存法则就是弱肉强食。四百多青壮,一万多老弱妇孺,这样的组合只会成为其他部落争抢的肥肉。与其被其他部落吞并瓜分,还不如自己找一个强大的靠山,乌云的决策也是十分果断。

    刘子秋有些不确定了。乌云到这里来讨好献媚,难道不是为了替父兄报仇,而是真心为了族人。

    不过,乌云有句话说的不错。西海湖畔最好的草场过去养活了大大小小的鲜卑部落七八万人口,几乎是西海族的十倍。如果这样大的一片草场只由西海族这点人来占据,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也不符合他在拓跋元居婚礼上做出的承诺。

    但是,如果答应让外人共享西海湖畔的草场,他又如何向西海族的老老少少交代?要知道,当初正是凭借这片草场,他才将十三个小部落整合到了一起,也因此得到了他们的拥戴,被推举为部落首领。

    短暂的沉默之后,刘子秋作出了决定。让西海郡的各族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可以通过其他方法实现,却绝对不能牺牲西海族的利益。西海族是他掌控这片土地的根基,根基都没有了,还谈其他吗?

    刘子秋满脸为难地摇了摇头:“乌云姑娘,请恕刘某不能答应,除非……”

    “除非什么?”乌云有些迫不及待,哪怕这个好色之徒想要她的身体,她也在所不惜。毕竟对于她的族人来说,这是最好的归宿。等族人安置好了,自己又能够接近刘子秋,她就可以进一步实施复仇大计了。

    “除非你的部落并入西海族!”说出这个条件,刘子秋自己都觉得是在强人所难。

    当初图木鲁的部落只剩下几十户人,还在苦苦支撑。如果不是将刘子秋认作他们的守护神,他们是不会答应和其他部落合并的。乌云的部落还有四百多青壮,一万多老弱妇孺,却要并入一个只有八千多人口的新兴部落,就算乌云同意,只怕她的族人也不肯答应。

    乌云却没有丝毫犹豫:“好!我的族人全部并入西海族!”

    刘子秋也不禁暗挑大拇指。这个女孩不简单,她思路清晰,行事果断,能屈能伸,如果真是来报仇的,自己倒不能不暗加小心。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刘子秋点了点头,说道:“一旦并入西海族,你的部落将不复存在,你的族人也不可能再聚集在一起,你可要想清楚?”

    既然是一个全新的西海族,所有人就应该亲如一家,而不允许拉帮结派,这是刘子秋一早就定下的规矩。现在的西海族中,十三个部落的痕迹还难以尽去,但刘子秋相信,经过夏秋两季的游牧生活,西海族必将融为一体。乌云的部落虽然以老弱妇孺为主,但在总人数是却占优势,刘子秋肯定要将他们打散以后,融合到原来的族众当中去。

    这样的要求,乌云依然没有提出异议:“他们今后都是西海族的人,怎么安排,自然听凭刘大人作主。”

    乌云别无选择。他们在小山谷损失惨重的事情,别的部落或许并不知道,但鲜卑人肯定知道。她虽然不知道鲜卑人早就潜回了西海郡,但以她的了解,贪婪的鲜卑贵族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吞并她部落的大好机会。一旦部落被鲜卑人吞并,结果就不只是不能聚集在一起这么简单了,恐怕绝大多数的族人都会沦落为鲜卑人的奴隶,这才是最残酷的现实。

    这个条件答应下来,刘子秋就不用担心室韦人会喧宾夺主,但他还是没有立刻拍板,而是继续说道:“最后一个问题。山谷一战,你们损失了两千六百多人。这些人死后,他们的家中只剩下老弱妇孺,即使分配给这些老弱妇孺足够好足够大的草场,你确信在没有青壮男子的帮助下,他们真的可以生存下去?”

    乌云终于变了脸色,声音也粗了起来,早已不复刚才的温柔:“刘子秋,你不要太过分了!我的部落都并入你的西海族还不够吗?你难道还要让我的族人都成为奴隶吗?”

    刘子秋呵呵笑道:“乌云姑娘,你不要急着动怒。你看刘某偌大的一座府衙,可曾用到一名婢女奴仆?刘某既然接纳他们为西海族人,自会把他们当作亲人看待,又怎会让他们沦为奴隶。”

    乌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定了定心神,问道:“那你究竟想要怎样?”

第62章 相亲晚会(三更)

    牵涉到族人的未来,乌云姑娘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沉着与果断,说明她内心还是非常善良的。

    刘子秋笑了起来,说道:“刘某手下有六千士兵,他们大多数还没有成家。刘某想举办一场相亲会,让那些失去男人的年轻妇人与他们重新组成新的家庭,当然是在自愿的基础上。不知乌云姑娘以为,这个方法可行得通?”

    这些府兵可不同于世家子弟。在盛唐时代,世家子弟甚至不愿意娶公主为妻,因为大唐的公主有胡人血统。这些府兵只要能娶上媳妇就好,管你是胡人还是汉人,也不管是少女还是少妇。因为府兵的生活比当地的普通农民要好过一些,并不代表他们就更容易娶上媳妇。

    这几十年,战乱频呈,当兵总是有危险的,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年纪轻轻就守寡。所以这六千士兵绝大部分都是单身的。当然,已婚的士兵心系家室,也没有几个愿意留下来冒险的,能留下来的便以单身为主了。

    “我觉得行!”乌云眼前一亮,这确实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残缺的家庭有了新的男主人,可以庇护他们的女人和孩子,可以和他们一起牧马放羊,那些汉人士兵也可以一解单身之苦。

    其实还有一个好处乌云不知道。这些汉人士兵来自全国各地,在西海呆的时间久了,难免思念家乡。让他们在这里成家立业,他们便会把这里当作自己的第二故乡,对于稳定队伍的好处也就不言而喻了。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说定了!三天之内,请乌云姑娘把族人带过来,就在三天后的晚上,举行一场盛大的相亲篝火晚会!”刘子秋越说越兴奋,“乌云还没有定亲吧?到时候也可以参加,一定会成为晚会的焦点!”

    部落里的人们经常在篝火边载歌载舞,其实大多数时候也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另一半,只不过相亲篝火晚会的提法非常新颖,让乌云对刘子秋的看法又有了一些改变。再加上听刘子秋提到自己,乌云俏脸一红,脱口问道:“那刘大人参加不参加?”

    “这个,这个,乌云姑娘是知道的,刘某与千玉公主已有婚约,再参加这样的晚会就不太合适了。”刘子秋恨不得扇自己一记耳光,没事招惹人家姑娘做什么。

    ……

    傍晚,角里延从拓跋部回来了,拓跋木弥的反应果然不出刘子秋所料。

    “哼!送了那么多生铁,还要等三年后才能迎娶千玉公主,属下真替主公不值!”刘子秋送了两千斤生铁给拓跋木弥做聘礼,让角里延忿忿不平。他的部落没有合并的时候,所有人的铁器加到一块,也没有两千斤。

    昨天的战斗中,角里延表现出了足够的忠诚,刘子秋对他非常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老丈人,礼送轻了说不过去啊。将来你的女婿若是这样对你,你能开心?”

    角里延有一儿一女,儿子八岁,女儿五岁,都当宝贝一样惯着,听刘子秋这样一说,也就笑了起来:“属下将来的女婿如果能像主公这样,早就把女儿送上门去了,哪还能推三阻四,甚至包藏祸心。”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你和他的身份不同,所处的立场不同,他这样做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不怪他。”

    角里延叹了口气,说道:“主公是大**量,但送其他聘礼也别送生铁啊。这些生铁用一点少一点,没处买去。”

    “这个不用你操心。”刘子秋忽然问道,“角里延,你听说过格尔木河吗?”

    “格尔木河?”角里延一愣,说道,“属下曾经去过那里,离此八百多里,主公问这个干什么?”

    “那就好!”刘子秋点了点头,说道,“你带五百人到格尔木河去,弄清楚那里的地势,重点是采集一种石头。”

    “采集石头?”

    “恩,采集一种黄褐色,略带些亮光的石头。”

    要想在这个年代立足,就必须打造一支强大的军队。而打造强大的军队,就离不开铁。

    拓跋木弥最终同意这门亲事,除了那天的形势所迫,两千斤生铁的诱惑也起了不小的作用。但是,宇文化及控制了陇西,就控制了从中原到西海的道路。除非刘子秋选择投靠宇文化及,否则宇文化及绝对不会允许铁器流入西海。在这种情况下,刘子秋必须另寻一条获取生铁的途径。他想到了自己炼铁。

    西海湖就是后世的青海湖,西海郡就是后世的青海省。在刘子秋的印象中,青海省是有铁矿的,其中最大的一处铁矿应该是在格尔木河附近。刘子秋虽然不知道格尔木河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那里的铁矿是埋在浅层还是深层,但他总要去试一试。试了,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但不试,天上绝对不会掉下馅饼。

    这里的部落之所以缺铁,是因为他们不掌握冶炼技术,而刘子秋就不存在这方面的问题。他在对士兵进行登记的时候就注意到,有许多士兵不仅务农,还掌握一点的手艺,铁匠、木匠、泥瓦匠都有。再加上刘子秋自己掌握的一些知识,只要找到铁矿,别说炼铁,就是炼钢也有可能。

    ……

    两天以后,乌云带着她的族人出现在威定城外。一万多人,数不清的马匹牛羊,再加上装载帐篷和各种生活用品的车辆,浩浩荡荡,蔚为壮观。

    其实,在乌云来找刘子秋的时候,整个部落就开始朝这边转移了。即使刘子秋不肯接纳他们,他们也不能呆在原地,否则必将落入鲜卑人的魔爪。

    刘子秋以盛大的阅兵式欢迎他们的到来。六支千人队排着整齐的队列,踏着雄壮的步伐,唱着慷慨激昂的军歌,展示出了西海军人的威武。

    乌云的族人也同样崇拜英雄,这些年轻的士兵要想赢得美人芳心,就必须展露自己的雄风。这两天来,士兵们的训练更加刻苦,精神越发饱满,比上战场的时候还要兴奋。这一支西海军,无论是精神、意志还是战斗力,都已经高过了隋军不止一个档次。

    天黑以后,威定城外点燃了几十堆篝火,数千对男女在篝火边载歌载舞,相亲晚会正式开始了。

    荒原上生存环境恶劣,失去了男人,一个家庭就失去了支柱,妇女和孩子很难独自支撑下去。因此在这里,再婚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原来的孩子对于继父继母都会同样尊敬,亲如一家。

    不仅未成家的年轻士兵,就连一些已经成家的士兵,因为几个月没有碰过女人,也加入其中。刘子秋乐见其成,并不点破。再后来,西海族的一些青年男女也加入进来,晚会变得更加热闹。

    乌云没有唱歌跳舞,也没有参加晚会。她静静地坐在城头,看着城外的篝火发呆。过了今晚,她的部落就彻底成为历史,这些族人也就变成了西海族人。无数个破碎的家庭又会重组,日子还会一天一天地过下去。但她将来怎么办?

    忽然,有人问道:“姑娘,你怎么没去参加晚会?”

    乌云抬头看时,却是一队士兵高举着火把从城头那边巡视过来。说话的大概是他们的队长,背弓挎刀,年轻英俊,两眼盯着乌云,目光炯炯。

    因为不想参加晚会,乌云也就没有刻意打扮,穿着极其普通的衣服,但在火把的映射下,仍然掩不住天生丽质。乌云伸手轻轻撩了撩额前的几缕发丝,笑道:“大人不是也没有去参加晚会吗?”

    她这一开口说话,声如银铃,那名队长竟听得一呆,半晌方才说道:“在下担负城防要任,不敢远离。”

    绝大多数的士兵都去参加城外的相亲晚会了,但刘子秋却一点也没有放松城防。只要是没有参加晚会的,无论是游牧骑兵,还是其他兵种,都被组织起来登城守卫。这时候,每天上千进行共同科目训练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即使是骑兵,他们也能熟悉地运用各种守城器械。

    乌云本来满腹愁绪,看到这名队长局促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大人还真是尽忠职守,令小女子敬佩。”

    这一笑更是说不尽的妩媚,弄得那名队长神魂颠倒,两只手搓来搓去,不知道往放在哪里才好,竟愣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乌云更加开心,吃吃笑道:“大人别总是站在这里,还是赶紧巡视去吧。要是误了城防,小心军法不容情。”

    队长猛然惊醒过来,连连拱手称谢道:“姑娘不仅汉话说的好,还颇为明白事理,在下佩服,佩服。”

    乌云嫣然一笑,又回头看着城外的篝火出神。半晌,等她掉过头来,只见五十步外,那名队长也正回头看向这里。两道目光撞在一起,乌云没来由的心头一颤,脱口问道:“还未请教大人姓名?”

第63章 大胆的计划(四更)

    听到佳人相询,那名队长心头大喜,竟然飞跑回来,拱手说道:“在下张亮,现任弓箭手千夫长,敢问姑娘芳名?”

    “张亮?”乌云的脑袋一下子就懵了,喃喃地念道,“张亮,张亮……”

    一般来说,普通的巡视城防只需要百夫长就可以了。但今晚情况特殊,换成了千夫长亲自带队。事实上,八名千夫长中,除了图木鲁和角里延已经成家以外,其他六位千夫长都是单身。但是刘子秋前段时间已经送给他们每人一位婢女,如果他们再参加相亲晚会,其他士兵哪里还有活路?所以,百夫长能够参加晚会,而千夫长却不行。

    张亮没想到自己在城头巡视也能碰上艳遇,早就心痒难耐,但见这位姑娘却只顾念叨自己的姓名,又觉得奇怪,只得又重复道:“敢问姑娘芳名?”

    “我,我叫乌云。”乌云慌乱地掩饰着紧张的神情,一只手却悄悄伸向腰间,握住了刀柄。

    刚刚一瞬间,她虽然有些走神,后面的话没听清楚,但张亮自称是弓箭手千夫长,她却记得清清楚楚。张亮既然是弓箭手千夫长,箭术自然了得,而克烈便是被弓箭射死的。乌云可以肯定,这个张亮就是她有寻找的仇人。

    其他士兵都在远处,面前只有张亮一人,而且全无防备的样子,乌云恨不得一刀捅死这个仇人。只是她也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仇人,所以根本没有准备,只凭一把普通解手刀,就能够报仇吗?

    张亮丝毫没有觉察出乌云的异样,还以为人家姑娘只是害羞,不由笑道:“乌云,挺好听的名字。只是听姑娘总是念叨在下的名字,难道姑娘认识在下?”

    “不,不,”乌云慌忙摆了摆手,说道,“我只是觉得千夫长肯定是好大的官,大人却这样年轻……”

    “哈哈哈,这要感谢咱们主公!咱们主公任人唯贤,不拘一格。只要有能力,就算再年轻,也可以居高位!”声音却是从城头的拐角处传来的。

    乌云循声看去,只见一男一女并肩行来,说话的正是那个男子。男子一边说,一边却侧头看向身旁的女子。似乎他不是在回答乌云的问题,而是解释给那名女子听。既有人来,乌云也就决定不忙冒险,轻轻松开了刀柄。

    张亮正想和乌云多亲近一会,却被来人扰了好事,有些恼怒,说道:“文昊兄弟,主公交代过,咱们都不许参加城外的相亲晚会,你却拐了个姑娘过来,就不怕主公责罚嘛!”

    那男子笑骂道:“好你个张亮,睁开狗眼看看清楚,这位是樊姑娘。文某陪樊姑娘出来散散心,就算主公知道了也无妨。倒是你,哼哼……”

    原来这后来的一男一女正是文昊和樊玉儿。文昊身边本来有刘子秋送他的一名婢女,正好方便照顾樊玉儿。除了精心熬制的小米粥,文昊自己又去向刘子秋讨了些补品,两天下来,樊玉儿的脸上已经恢复了些血色,变得更加光彩动人。那口宝剑也没有被收走,仍由她时刻带在身边,只是她内伤未愈,暂时还使不动。

    这两天,樊玉儿免不了旁敲侧击,打听刘子秋的情况。文昊早就为她着迷,自是问一答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个刘子秋卖得干干净净。只是文昊认识刘子秋还是在那场军营大规模斗殴之后,泥岭之战还是听别人说的,闯禁苑刺驾的事更是一无所知,樊玉儿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现在,杨倓被留在府衙,相当于被刘子秋扣为人质。樊玉儿身体尚没有好利索,也不敢轻举妄动,但见不到杨倓的面,她就免不了心烦气躁。

    文昊过去只知道一味练武,就算见到拓跋千玉这样的美人儿时,也不会正眼瞧一下。自从把樊玉儿搭在自己马上带回威定城以后,他就好像突然开了窍,整天围着樊玉儿转,还学会了怜香惜玉,看出樊玉儿心情不好,便带她出来散心。

    如今的威定城还很萧条,夜晚更是无趣,唯一热闹的地方便是城外的相亲晚会。只是文昊不敢违背刘子秋的禁令,便将樊玉儿领上了城头,不想正碰见了张亮和乌云。

    乌云不等张亮答话,已经抢先说道:“这位大人,你误会了,小女子没有参加城外的晚会,一直呆在城头上,这才偶遇的张将军。”

    文昊一挑大拇指,呵呵笑道:“张亮,你小子行啊!这姑娘现在就帮你说话了,厉害,厉害。樊姑娘,咱们到那边去吧,可别影响了人家。”

    只可惜,樊玉儿对他的殷勤视而不见,始终绷着个脸,有如一座冰山。

    乌云却也朝张亮拱了拱手,说道:“天色不早,小女子该回去了,就此告辞,大人你继续公务要紧。”

    就在文昊和樊玉儿出现的这片刻功夫,乌云已经完全恢复了镇定。仇人找到了,并且这个仇人好像还被她的美色所吸引,将来报仇有的是机会,又何必现在冒险?而且,乌云已经改变了主意,她不仅要杀死仇人,还要让仇人身败名裂,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脑海中逐渐形成。

    ……

    相亲晚会一直持续到下半夜,取得了圆满成功,四千多个新家庭就在这一晚诞生了。刘子秋加速民族融合,促进队伍稳定的目的顺利实现,威定城的人气也渐渐旺了起来。

    几天以后,刘子秋的身体恢复了三四成,可以练功了。这一天,他正在院子里打拳,就听府门外传来吵闹声。

    林巧儿喝问道:“什么人在外面喧哗?”

    吉仁泰走进来说道:“是樊姑娘在外面求见。”

    现在刘子秋的身体尚未复原,樊玉儿又整天背着那口宝剑,吉仁泰哪肯放她进来。

    刘子秋收了拳势,轻轻吁了口气,说道:“请她进来吧。”

    林巧儿赶紧上前,帮刘子秋擦了擦汗,劝道:“大王,那个樊姑娘挺凶的,还是不要见的好。”

    刘子秋笑道:“放心吧,只要见不到杨倓,她有多大的火气也得忍着。再说了,她的伤恐怕也没好利索吧。”

    林巧儿知道拗不过刘子秋,只得将樊玉儿引至书房。

    樊玉儿冷冷地说道:“刘子秋,请你让他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说!”

    刘子秋摆了摆手,让林巧儿和吉仁泰退了出去,笑道:“樊姑娘,你的身体看样子恢复得不错嘛,要不要刘某再帮你号一下脉?”

    樊玉儿冷哼道:“不劳你费心。我问你,是谁指使你行刺皇上的?”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樊玉儿,可是从文昊那里又得不到答案,所以她决定亲自来问一问刘子秋。

    刘子秋却笑了起来,说道:“樊姑娘,你好像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刘某虽然允许你自由走动,可你本质上还是刘某的俘虏,是一名囚徒。只有刘某来审你,你有资格来审刘某吗?”

    樊玉儿“呛啷”一声拔出宝剑,指着刘子秋说道,“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刘子秋主动把脖子伸过去,说道:“你若是杀了我,就等着替杨倓收尸吧!”

    “你!”樊玉儿跺了跺脚,只得又将宝剑收了回去。

    “这就对了,女人总是生气容易变老的。”刘子秋指了指面前的胡凳,说道,“坐下来,刘某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樊玉儿却不肯坐到胡凳上,而是将胡凳挪到一边,跪坐下来。对于宫苑中的女人来说,胡凳的坐姿多少有些不雅。

    刘子秋也不和她计较,淡淡地说道:“刘某闯入苑中,并非为了刺杀杨广,而是为了救人。”

    “救人?那天的美人不是被你挟持的?”

    “当然不是,她是我的女人……”

    刘子秋没有丝毫隐瞒,将自己与高秀儿之间的故意全说了出来。樊玉儿让其他人都退出去再来问他,显然是为了替他保密,说明这个女人表面上凶狠,其实心地还不错。

    樊玉儿从来没有听过如此精彩曲折的故事,顿时愣住了,半天方才问道:“那位高姑娘现在呢?”

    刘子秋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不是这场该死的战争,刘某现在说不定都抱上儿子了。”

    “十月怀胎,哪有那么快!”樊玉儿忍不住笑了起来,忽然发现自己的些失态,连忙收敛笑容,说道,“真羡慕你们,可惜我……”

    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其实,每个人都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你也一样。杨广已经死了,你也没有必要再把自己和他捆在一起。等你的伤全好了,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至于杨倓,我会派人照顾他的。”

    樊玉儿却摇头叹息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你那位高姑娘当初是冒名顶替进的宫,我却不是。如今他们或许当我已经死了,还无所谓。如果知道我去了别处,只怕会连累家人。”

    刘子秋哈哈笑道:“樊姑娘,你多虑了。杨广已经死了,谁还会管到你们这些人啊。”

    话音未落,吉仁泰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主,主公,皇,皇上派人来了!”

第64章 樊梨花(五更)

    刘子秋眉头一皱:“皇帝派人来了?哪里的皇帝?”

    吉仁泰连连摇头:“我,我不知道。”

    他原先只是西海的一个普通牧民,大隋皇帝那是高高在上的存在,皇帝派来的人就是天使。即便跟着刘子秋见识了几次大场面,吉仁泰还是显得有些慌乱。

    刘子秋笑骂道:“瞧你这点出息,那还不快点去问!”

    “哼!”樊玉儿在一旁冷笑道,“你别以为杀了宇文敬,在西海就可以一手遮天。皇上虽然驾崩了,但国不可一日无主,朝廷肯定会另立新君。还哪里的皇帝,如此大不敬……”

    “樊姑娘,刘某忘了告诉你。”刘子秋可不愿意受这个女人的教训,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断她道,“宇文化及在陇西拥立年仅四岁的代王杨侑为帝,叛贼杨玄感在长安拥立同样只有四岁的秦王杨浩为帝,这就有两个皇帝了。还有洛阳城中的齐王杨暕,他官居河南尹,自有一干手下,他会甘于屈居两个毛孩子之下?恐怕也已经自行称帝了吧。”

    其实,刘子秋根本不知道有齐王杨暕这一号人,都是赵凌帮他分析的。要说赵凌这家伙还是有点本事的,只是身上透着一股邪气,刘子秋对他并不十分放心。当然了,刘子秋还不知道,杨暕已经被李渊联手萧嫔干掉了,在洛阳登上皇们的却是未满周岁的赵王杨杲。

    “那,那我怎么办?”樊玉儿没想到短短几天,形势就变得这么复杂,顿时紧张起来。

    别人不知道杨暕是什么样人,樊玉儿是洛阳人氏,对杨暕一伙的恶行早有耳闻。杨广只是自己荒yin,杨暕却是一伙人乱来。如果杨暕当了皇帝,她再回到宫苑,这日子……

    刘子秋却已经笑了起来,说道:“樊姑娘,你不妨再考虑考虑刘某刚刚的建议,皇宫就不用再回了,干脆隐姓埋名,留在西海吧。”

    “隐姓埋名?”樊玉儿苦笑道,“姓名是父母起的,怎敢轻弃。”

    刘子秋没想到英气勃勃的樊玉儿思想居然如此传统,不由笑道:“世上姓樊的人多了去,你继续姓樊也没有人会怀疑,就不用改了。玉儿是你的小名吧,刘某帮你起个大名便是了。”

    除了她父亲和杨广,再没有第三个男人直呼过她的小名,樊玉儿不觉有些恼怒,却又发作不得。

    “你看,树上落满积雪,像不像开满梨花?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刘子秋根本没有在意樊玉儿的脸色,朝着外面一指,说道:“你干脆就叫樊梨花好。”

    大唐女将樊梨花那是传说中的人物。刘子秋非常恶趣味地想到,樊玉儿姓樊,又有一身好武艺,忽悠过来,自己手下岂不是可以多一员女将。

    “樊梨花?”樊玉儿一愣。她常常跟在杨广身边,听杨广吟些诗句,没想到刘子秋也是第口即来,让她颇为意外。再看到刘子秋嘴角的坏笑,樊玉儿心头一阵慌乱,难道这个刺客对自己的非分之想?不能啊,他和那位高姑娘的故事感天动地,历经生死,怎么会随随便便移情别恋呢。

    这时,吉仁泰又从外面走了进来,拱手说道:“回主公,属下问清楚了,是从陇西过来的。”

    “樊姑娘,你请到后面避一避。”刘子秋指了指身后的屏风,摆手说道,“是宇文化及的人,让他进来吧。”

    樊玉儿(不,现在应该叫樊梨花了)感激地看了刘子秋一眼,快步闪到屏风后面。她跟在杨广身边几个月,朝中许多大臣都见过她,如果被人认出来,还谈什么隐姓埋名。

    很快,吉仁泰引了一个人进来。此人相貌平平,却昂首阔步,神情倨傲,一见书房门便不再走了,高举起一卷黄绫,大声说道:“刘子秋接旨!”

    刘子秋微微一愣,不是因为来传旨的人颌下三缕短须,不是他想像中的太监,而是因为宇文化及竟然知道他是威定城真正的掌家人。知道刘子秋的名字不稀奇,不愿意继续留在西海的许多将士都听说过他。但自从他占据威定城以后,就再没有人去过陇西,甚至连宇文敬的死讯都没有传出去。现在,宇文化及却直接派人向自己传旨,自然令他生疑。

    不过,刘子秋脸上的神色很快恢复了正常,淡淡地挥了挥手,道:“说吧,什么事?”

    那人有些意外,他代表皇帝来传旨,没想到刘子秋根本不买账,不觉动怒,正欲发火,就听屏风后面传来一声轻咳。

    “把他带出去,在外面候着!”刘子秋朝吉仁泰摆了摆手,自己起身转到屏风后面。樊梨花是见过大世面的,就算喉咙不舒服,也一定忍得住。她此时发出声音,肯定是有话要对刘子秋说,却不能让宇文化及的来使听到。

    果然,樊梨花满脸愤怒,咬牙切齿地说道:“刘子秋,请你帮我一个忙,杀了他!”

    刘子秋诧异道:“你认识他?”

    樊梨花恨恨地说道:“岂止是认识!咱们苑里的姐妹哪一个不恨他入骨!”

    刘子秋更加奇怪了,说道:“要说祸害西苑里那些姑娘的,我只知道一个许廷辅,这人却是谁?”

    “许廷辅确实不是好人,但恶有恶报,在洛阳的时候,就听说他已经死了。”樊梨花早知道刘子秋与高秀儿的故事,对他知道许廷辅并不奇怪,继续说道,“外面这个人叫做何稠,他为了讨好皇上,制作了一种如意车。多少女孩子因为这种如意车……唉,不说了。总之,他不是好人,你一定要杀了他!”

    “如意车?!”刘子秋大吃一惊。

    高秀儿当初就是被如意车制住,动弹不得。若不是刘子秋误打误撞闯到那里,高秀儿险些被杨广当着众美人的面肆意凌辱了。其实,还有一件事刘子秋不知道,那天晚上,在湖边张臂阻拦他的就是何稠。只是当时光线太暗,刘子秋又急于带高秀儿逃命,一掌就把何稠打下了水,根本就没看他长得什么样子。而刘子秋蒙着面,何稠也没看清他。所以,两个人见了面,却都没有认得出来。不过,能够造出如意车的人毕竟是个人才,至少在机械运作方面有他独到的见解,在这个年代是非常了不起的,而刘子秋现在正缺少这方面的人才。

    刘子秋定了定神,拱手说道:“樊姑娘,自古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何稠只是做了件如意车讨好杨广,算不得什么大罪。刘某随便杀了他,与暴君何异?”

    “你,你不知道,那些小姑娘十天半月都下不了地。”对一个黄花大闺女来说,这些话实在难以启齿,足见樊梨花对何稠和如意车有多痛恨。

    也难怪,杨广做那种事的时候,樊梨花和薛冶儿就在旁边。虽然已经时隔多日,那些小姑娘婉转哀啼的场面犹自历历在目,有时她甚至会梦见被机括扣在车上的是自己。而且,这种事已经在她心底留下了深深的阴影,直到现在,她也不愿意让男人碰到她的身体。

    刘子秋摇了摇头,笑道:“樊姑娘,要不这样。刘某把何稠留在威定城,派些事给他做。做事哪有不犯错的?到时候,设法寻他一个由头,方能杀之有名!”

    “好!便依你!”樊梨花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只得盯着刘子秋的背影小声嘟囔道,“真阴险!”

    随着内力的恢复,刘子秋的听力也重新敏锐起来,对于樊梨花的背后嘀咕,他也只是一笑置之。

    过了好一会,已经等得不耐烦的何稠方才获准再次进入书房。此时,书房中已经多了两个人。一个人尖嘴猴腮、獐头鼠目,正是赵凌,另一个人虎背熊腰、五大三粗,却是达愣。

    刘子秋指了指何稠,对赵凌说道:“赵大人,这位何大人以后就是你的助手了。”

    何稠大惊道:“刘子秋,本官是替皇上前来传旨的,品级也高于你,你有什么权力支使本官!”

    “传旨?传的什么旨?”刘子秋没好气地说道,“陇西一个皇帝,长安一个皇帝,你让刘某听谁的?刘某索性谁也不听!这里是西海,可不是陇西,谁要是惹毛了刘某,刘某把他扔到西海湖里喂鱼去!”

    何稠万万想不到刘子秋已经得知杨玄感在长安另立一帝的事情,此时再也摆不起天使的架子,慌忙谄笑道:“刘大人,杨玄感是叛逆,他所立的是伪帝,早晚将灭九族!皇上圣旨中已经封刘大人为西海太守,只要刘大人接了旨,一切便名正言顺,刘大人何乐而不为呢?何某回去以后,定会在皇上面前替刘大人多多美言,刘大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刘子秋哈哈笑道:“如果我是杨玄感,立刻就要挥师洛阳。到时候两京在手,何愁陇西不克,恐怕被诛九族的就是宇文一家了。他们之间谁胜谁负,我不管,总之谁笑到最后我就听谁的。至于你何稠,我也不管你原来是干什么的。到了西海,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从现在起,你就是西海郡的将作功曹,归于长史赵凌赵大人辖下!”

第65章 用不着你管(六更)

    赵凌大喜。他虽然当了西海郡长史,刘子秋也给他派了达愣和十几个人。但达愣和那十几个人不是帮他的,而是监视他的,就连他去茅厕,都会有人寸步不离地跟着。至于各种杂务,自然落到了赵凌一个人肩上,达愣他们虽然会说汉话,却连大字都不识一个,又如何帮他?

    现在好了,这位何大人虽然相貌同样不出众,但看上去好歹是个读书人,至少能够分摊自己一大半的杂务。而且,有了何稠,达愣他们对自己的监视也会放松一些,自己多少能获得一点尊严了。

    何稠看到这个形象猥琐的家伙盯着自己上下打量,忍不住菊花一紧,哆哆嗦嗦地说道:“刘,刘大人。小人家有老母妻儿,若,若是皇上知道小人留在西海,只,只怕……”

    刘子秋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说道:“何稠,真不知道你这官是怎么升上来的。你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刘某是在帮你。你的家小在哪里?不是在陇西,而是在洛阳!万一洛阳叫杨玄感给占了呢?”

    “对啊!那他岂不是会以我的家小为要挟!”何稠几乎脱口说道。

    刘子秋站起身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就对了,你留在西海,你的家小才是最安全的。”

    以别人的父母妻儿为人质这种事,刘子秋做不出来,他还是听了樊梨花的担忧,才想出这番话来稳住何稠,没想到果然奏效。何稠早已没有了一开始的趾高气扬,垂头丧气地说道:“小人留下便留下,只是皇上,不,宇文化及他允诺让大人担任扶风太守,大人……”

    在何稠等人眼中,西海荒凉贫瘠,根本无法与京师附近的扶风郡相提并论。刘子秋这是没有看到圣旨,如果他知道了宇文化及的允诺,还会坚持留在西海吗?肯定不能!刘子秋答应了宇文化及,他何稠岂非要两边不是人?

    果然,刘子秋似乎来了兴趣,问道:“宇文化及总不会平白许愿吧,他有什么条件?”

    宇文化及的条件都写在圣旨里,只不过刘子秋不去看,何稠也没有办法。

    何稠叹了口气,躬身说道:“条件就是请大人率领所部前往扶风上任,另外,另外再给朝廷献上良马五千匹。”

    就连何稠都不知道,在他出发前的一天,扶风刚刚发生了一场大战。宇文化及所部一溃千里,扶风已经被杨玄感攻占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扶风紧临京师,杨玄感第一个要夺下的就是这里。宇文化及却打得如意算盘,给刘子秋开了一张空头支票。一旦刘子秋离开西海,便会失去根基,要么替他卖命夺回扶风,要么也只有依附于他,别无出路。

    刘子秋皱眉问道:“刘某率部前往扶风,西海何人来守?”

    何稠不假思索地说道:“自然是弃之不要了。”

    “放屁!上万将士的热血难道就白流了!”刘子秋虽然不知道宇文化及的如意算盘,但让他放弃西海绝无可能,“赵凌,你去告诉何大人的随从,让他们回复宇文化及,想要战马可以,拿东西来换!至于扶风太守,刘某没有兴趣。”

    “等等!”赵凌答应一声,转身便走,却又被刘子秋唤住,说道,“再告诉他们,何稠对刘某不敬,已经被刘某宰了!”

    最后这句话何稠明白,那是刘子秋替他着想哄骗外面几个随从的,不由万分感激,拍着胸脯说道:“多谢大人,以后但有差遣,小人绝不推辞!敢问大人任命小人做将作功曹,是不是要做几件新奇玩艺儿?”

    这家伙到底是靠溜须拍马上来的,到现在仍然改不性子。

    其实,刘子秋倒是很想看看那个如意车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现在却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干咳一声,问道:“何稠,你可会炼铁?”

    何稠正要讨好刘子秋,慌忙说道:“小人不仅会炼铁,还会炼制镔铁。”

    镔铁其实就是后世的钢,不过质量要比钢差了许多。

    但是对于何稠这类小人的话,刘子秋还不敢完全相信,他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城里还有一些生欣,你帮赵大人处理完各类杂务以后,抽空把这些生铁都炼成镔铁吧。”

    让他做几件奇技yin巧的东西讨好上官,何稠自然毫不犹豫,让他干炼铁炼钢之类的粗活,他却不太情愿。虽然满口应承,何稠心中却不以为然,拱手说道:“主公,小人还有一事禀报!”

    这家伙不愧是溜须拍马的行家,只片刻的功夫,便跟着赵凌、吉仁泰他们改口叫起了刘子秋主公。

    刘子秋自然不会当真,摆了摆手,说道:“有话快讲,别吞吞吐吐的。”

    “是是是。”何稠连连点头,说道,“小人离开陇西时,听到一个消息,说是慕容伏允愿意出兵相助宇文化及。但是具体情形,小人也知之不详。”

    刘子秋心中的疑问豁然开朗,自己掌控威定城的消息一定是慕容伏允传递给宇文化及的,他们两者之间肯定达成了某种交易。宇文化及假借皇命把自己调离西海,慕容伏允便可以不费一兵一卒重掌威定城。可笑宇文化及还想向慕容伏允借兵,却不知道以慕容伏允野心勃勃,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引狼入室。

    何稠出去以后,樊梨花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恨恨地说道:“皇上费尽心力才打败吐谷浑,想不到宇文化及竟然如此轻易就要放弃这里,真是令人心寒!刘大人,你有何打算?”

    西征吐谷浑是杨广在军事上的重要功绩,樊梨花虽然不太明白这场战争的意义,但作为杨广的贴身护卫,本能地便想去维护杨广的成果。刘子秋对待这件事的态度,令樊梨花很是意外,不知不觉便转变了称呼。

    刘子秋已经能够感受到慕容伏允夺回威定城,重掌西海的决心,但他毫不畏惧,坚定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刘某绝不会让鲜卑人的图谋得逞!”

    樊梨花却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有一个办法,现在动手应该还来得及。”

    刘子秋连忙问道:“什么办法?”

    “将计就计!”樊梨花指了指外面,说道,“刘大人可以假意答应宇文花及的要求,把威定城暂且让给鲜卑人,却在城中布下引火之物,暗藏数百敢死之士,一把大火可定乾坤!但要快,必须拦住何稠的随从,不能让他们把消息传出去!”

    樊梨花是军户之女,她不仅自幼习武,还常听父亲讲那些军旅中的故事。她虽然没有读过兵书,久而久之,对行军布阵、兵韬战策却也能略知一二,有时甚至能够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

    刘子秋点了点头,说道:“刘某明白了,樊姑娘是让刘某去学诸葛亮火烧新野的故事。”

    “诸葛亮火烧新野?”樊梨花诧异道,“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回事。”

    “没有吗?兴许是我记错了。”刘子秋打了个哈哈,掩饰了自己的尴尬,话锋一转,却又说道,“樊姑娘的提议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是,刘某却不能这样做!”

    对于三国时期的历史知识,刘子秋大多是从《三国演义》中获得的。《三国演义》是小说,小说就会有大量虚构的成分,历史上并没有发生过火烧新野的故事也极有可能。不过,这倒给刘子秋提了个醒。且不说图木鲁、角里延等人,就是自愿留在西海的那六千二百名大隋将士,也以普通士兵和中下层军官为主。他们大多没有读过兵书,冲锋陷阵没问题,但要指挥作战,就抓瞎了。在后来的某个年代,《三国演义》曾经被一些农民出身的将领当作军事教课书来使用,那些通俗易懂的战争故事,完全可以运用到实战中去。刘子秋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打算,写一本“盗版”的《三国演义》,来向自己的将士普及军事知识。

    樊梨花当然不知道刘子秋心里想的什么,但自己这么好的主意却不能被采纳,她还是很不服气,追问道:“为什么?”

    刘子秋摇了摇头,说道:“西海族的老老少少信任我,推举我做了他们的首领,我就有责任保护他们,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拥有一座城池,族人们就更容易挨过漫长的寒冬。樊姑娘,你知道在西海这里,修建一座城池有多困难吗?这座威定城,只怕花费了鲜卑人几十年的心血,刘某又岂能一烧了之!”

    樊梨花见刘子秋语气坚决,也不再相劝,叹了口气走出了书房。

    书房外面,吉仁泰和达愣都已经不知去向,唯有文昊站在那里,一脸笑意地说道:“樊姑娘,你的身体尚未痊愈,还是让文某送你回去休息吧。”

    文昊被刘子秋视为兄弟,当然可以随意出入府衙。但现在是士兵晨练的时候,他本该出现在校场,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樊梨花当然不知道这是刘子秋的刻意安排,没好气地说道:“本姑娘去哪里,用不着你管!”

第66章 攻克她(七更)

    每次见到文昊,樊梨花总有股怪怪的感觉。

    那天,樊梨花是被文昊横担在鞍鞒上带回威定城的。战马奔驰,一路颠簸,两个人就难免有些身体接触,而且会异常亲密。再后来,樊梨花更是被文昊抱进抱出。虽然当时樊梨花正处在半昏迷状态,却也不可能全无知觉。长这么大,除了她的父亲,再没有一个男人与她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就连杨广都不曾有过。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令樊梨花意外,眼前这个粗手粗脚的大男人,居然能够熬出香喷喷的小米粥,一勺一勺地喂她吃下。也正是有了文昊的悉心呵护,樊梨花的伤势才能恢复得这么快。

    只是,从被选进西苑的那天起,樊梨花就把自己视为杨广的女人。虽然明知文昊对她的情意,她还是不假辞色。

    尽管遭了冷遇,文昊却浑如不觉,依旧笑容可掬地说道:“樊姑娘,你看文某给你带来了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文昊的手上已经多了个鸟笼,笼中一只长着五彩羽毛的小鸟正在啾啾地鸣叫。

    樊梨花脸上异样的神采一闪而逝,转瞬又恢复了冰山般的冷艳,淡淡地说道:“这,哪来的?”

    文昊感觉出樊梨花态度的微小变化,心头一喜,说道:“这是文某在西海湖那边捉来,专门送给樊姑娘的。”

    其实,刘子秋一直在帮助文昊创造与樊梨花单独相处的机会,结果好几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丝毫进展,令刘子秋彻底无语。昨天晚上,刘子秋特意把文昊叫过来面授机宜,告诉他要动动脑筋,比如送送花什么的。刘子秋也不是泡妞的高手,但看过电影、电视,总知道一些小手段,点拨文昊一下还是行的。文昊果然大清早便出了城,只是冰雪尚未消融,花儿自然无处可寻。还好文昊知道变通,在西海湖边捉住一只不知道的漂亮小鸟,没想到却勾起了樊梨花的心思。

    初入西苑的时候,樊梨花便做了迎晖院的主事夫人,带着一众美人儿整日歌舞弹唱,日子是何等的逍遥自在。她既执掌迎晖院,派入院中的各样物件自然先由她拣选。这些物件包括各种用具、衣服、首饰、乐器,也包括一些宠物。宠物种类很多,有狸猫,有小猎犬,有小松鼠,当然也少不了各色鸟儿。樊梨花当时挑了一对比眼前这只还要漂亮许多的金丝雀,每天练完剑便拿着鸟食坐在窗前逗鸟玩,成了她最大的乐趣,直到后面阴差阳错成了御前侍卫。

    看到眼前这只鸟儿,樊梨花仿佛又回到了迎晖院中,神情一阵恍惚。忽然。樊梨花叹了口气,伸手轻轻一拨,竟打开了笼门。那只小鸟窥见空隙,扑愣了两下便振翅飞上蓝天,转眼变成一只小黑点,越来越远。

    文昊微微一怔,说道:“樊姑娘,你怎么把它给放了?”

    说实话,他捉这只小鸟可费了不少心思,就这样给放跑了,多少有点不舍。

    樊梨花幽幽地说道:“文将军有所不知,关在笼子里的鸟就好比进了宫苑的女人,看似衣食无忧、风光无限,心里又何曾真的开心过?你看这只鸟儿,如今自由自在,那才是它真正想过的日子。未请求将军便擅作主张,将军勿怪。”

    “不怪,不怪!”文昊连连摆手道,“这只鸟儿本来就是文某送给姑娘的,如何处置,自然由姑娘作主。”

    能够听到樊梨花说出这样一大段心里话,文昊早就乐不可支,哪里还会在乎一只鸟儿。

    放走了这只鸟儿,樊梨花的心情仿佛好了许多,虽然依旧没有笑容,却已经不似原先那般冰冷。她盯着文昊手中的鸟笼看了两眼,说道:“这只鸟笼是刘大人给你的吧。”

    威定城中现在几乎没有商铺,匆忙之间哪里能买到鸟笼?应该只有这座昔日的吐谷浑王宫里才有。樊梨花虽然喜欢舞刀弄枪,终究是个女人,女人的感觉总是比较敏锐。刘子秋让一个大男人来照顾她,用意明显不过。樊梨花能够猜出来刘子秋在撮合她与文昊两个,但她还想通过鸟笼的来源再证实一下。

    文昊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是我自己编的。”

    “你编的!”樊梨花一双俏眼瞪得溜圆,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武夫”。对,在樊梨花心目中,文昊就只是个武夫。

    “小时候家里穷,”文昊见樊梨花不信,连忙解释道,“每到夏天,我就会捉些蝈蝈到集市上去卖,贴补家用。不过,以前编的都是蝈蝈笼子,编鸟笼还是头一回。编得不好看,叫姑娘见笑了。”

    其实,樊家和文家一样,都是军户。军户的日子比普通百姓稍好一些,却也属于社会的底层,遇到灾荒年景,一样食不裹腹。小时候每到夏天,樊梨花就会捡些蝉蜕去药铺换钱,和文昊是何等的相似。

    想起儿时的情景,樊梨花脸上竟有了淡淡的笑意,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一些:“将军过谦了,我看编得挺好。不知道将军可肯把这只鸟笼送给我?”

    这么多天来,樊梨花还是第一次对文昊露出笑脸,文昊双手将鸟笼呈过去,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本来就是为姑娘准备的,当,当然要送给姑娘了。”

    看到文昊局促的模样,樊梨花心头一甜,但很快,她脸上的神情又黯然下来,接过鸟笼默不作声地朝自己的住处走了过去。其实,樊梨花和文昊现在就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这也是刘子秋为了让他们多接触而特意安排的。只是见到樊梨花的脸上重又恢复冰冷,刚刚还满怀喜悦的文昊不禁有些泄气,竟忘了追过去。

    刘子秋忽然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笑着问道:“文昊,才遇到这么一点点挫折,就灰心了?”

    刚才文昊和樊梨花在书房门口说话的时候,刘子秋一直躲在里面偷听,以他过来人的经验,这件事已经很有戏了,自然要继续给文昊打打气,鼓鼓劲。

    “主公,唉。”文昊摇头叹息。

    刘子秋板起脸来说道:“文昊,刘某交代你去攻打一座城池,你屡攻不克,会怎么样?”

    “啊?”文昊一愣,旋即挺起胸膛说道,“文某就是豁出命去,也要帮主公将城池夺下!”

    刘子秋呵呵笑道:“这就对了。樊姑娘就是摆在你面前的一座城池,你有没有信心攻克她!”

    “有!”

    “那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追上去!”

    ……

    日上三竿,王桂枝伸了个懒腰,轻轻倚在榻上,朝窗外望去,忽然便看见湖面上有个粉红色的东西随着波涛上下飘荡,好像是个人影。王桂枝大吃一惊,连声喊道:“不好了,又有人落水了,快救人!”

    经过最初几天的慌乱以后,既没有人被送去出家,也没有人被当作礼物赏赐给功臣将士,上林西苑已经逐渐恢复了平静。但是这种平静只是表面上的,大家的心里却越发没底。不知道什么人传出的消息,绮阴院逃走的美人和翠华院逃走的洒扫宫女,都是从水路逃掉的。于是,一些略通水性的女子便动起了心思,也想从水路逃出苑去。

    但冰冷的湖水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这两天,已经有一位美人和四位宫女淹死在湖中,结果还是有人前赴后继。

    闻讯赶来的太监、宫女手忙脚乱地撑过船去,把那名女子捞上来,却已气绝多时。

    从衣着看,这次淹死的又是一位美人,只是还不清楚是哪一院的。不过,和前面淹死的几位一样,这位美人临死前,手上仍然紧紧攥着一个包袱。包袱沉甸甸的,大概塞满了金银细软。王桂枝暗自摇头,如果不是贪图这些钱财,或许她们还真能从水路逃出苑去了。人为财死,的确是一点不假。

    杨杲还未满周岁,坐在大殿上呆不了多长时间便会又哭又闹,早朝其实已经毫无意义。反正大权现在都被李渊掌握了,李渊索性在宫外另寻了一个议事的地方。朱雀大街上有座豪华的府邸,那里本是杨家的一处别院,如今已经被朝廷没收,空着也是空着,李渊便选定了这里。现在,群臣都聚集在这里,商量着如何处置西苑中发生的事情。

    高士廉沉吟道:“宫女投湖是假,想要逃出苑外是真。如今先帝已殇,新皇尚幼,何不将西苑的美人、宫女尽皆遣散,发放宁家,自然不会再有投湖事件发生。”

    裴寂素知李渊心意,捋须笑道:“高大人此言差矣,西苑虽然不是皇宫,但里面的美人、宫女也是皇家之人,若是将她们发放宁家,皇家体面何存?要想让西苑的宫女和美人们不再投湖,唯有修建水闸,断了她们的念想。先帝当年颇有先见之明,曾经提出在上林西苑修建几座水闸,只是后来因为要同时修建永济渠和江南运河,工匠人手不足,这才暂缓。如今永济渠、江南运河皆已畅通,李大人何不复召工匠,修建水闸?”

第67章 惹出祸端

    李渊抚掌道:“对啊!裴大人言之有理,高大人,这件事就交给你吧!”

    修建水闸应该由工部负责,而高士廉却是吏部尚书,这件事原本与他无关,但李渊却偏偏将这件事交给了他。其实,李渊这样安排,还有另外的用意。与刘文静和裴寂不同,高士廉并非李渊的亲信。尽管李世民和长孙无垢已经定下亲事,两家从此便是亲戚,但李渊还是决定再试探他一下。

    刚才高士廉所提建议其实与李渊心中的想法相左,现在李渊把修建水闸的事情交给高士廉,如果高士廉能够认真履职,那就说明高士廉是真心投靠他李渊的,否则便难说了。

    上林西苑几千名佳丽,再加上许多太监和外面的守卫,每日所费不知枚几。再加上大敌当前,还要把有限的财力、人力花到修建水闸上,这种做法高士廉实在不敢苟同。但高士廉也是聪明人,自然能够猜出李渊的想法,也只得点头应承,闷闷不乐地回到家中。

    高府前院中,李世民正和长孙无忌兄妹蹴鞠游戏。力大无穷的李玄霸却并没有上场,而是站在一旁充当观众。见到高士廉回来,几个孩子都迎上前行礼,唯有李玄霸依然神情木讷地站在那里。若是平日,高士廉肯定要拉着几个孩子叙谈一番,但他今天的情绪明显不高,只轻轻点了点头,便朝厅堂走去。

    在几个孩子当中,长孙无忌年纪最长,也最为成熟。他觉察出高士廉的异样,赶紧跟了进去,问道:“舅父,你莫非碰到了什么难决之事?”

    高士廉对自己这个外甥最为看重,倒没有丝毫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然后问道:“无忌,如果碰上这样的情况,你会如何处置?”

    长孙无忌想了想,说道:“其实舅父的建议最符合当前的局势,但李大人这样决定,也肯定有他的原因,舅父也不宜违拗他的意思。只是现在修建水闸,确实费钱费力,于国无益。要想阻止宫女出逃,何不另想他策?”

    高士廉皱眉道:“舅舅也想过,除了多派守卫,似乎别无他法。无忌,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正在这时,那只皮球忽然从院子里滚了进来,李世民和长孙无垢争着来抢。长孙无忌忽然心中一动,有了主意,拱手说道:“回舅父,无忌想到一个办法。”

    “噢,快说!”高士廉兴奋得站了起来。

    长孙无忌说道:“可以在水道上设置几面渔网,渔网上挂着铜铃。若是有人想从水路进出,必然会触发铜铃……”

    高士廉大喜道:“渔网挂上铜铃,所费无几,一两日之内即可完成,同时还可以断了宫女出逃的念头,果然是个好办法!无忌,舅舅没有看错你,他日必成大器!”

    长孙无垢刚刚弯腰去捡那只皮球,听了高士廉和长孙无忌的对话,忽然站了起来,说道:“不羞,不羞,这可不是哥哥想出来的法子,我知道这个法子是他从哪里偷来的。”

    长孙无忌脸一红,将那日从江南返回洛阳,路遇水寇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到精彩处,高士廉忍不住连声叫绝,说道:“想不到那位姓刘的壮士身手如此了得,如果能为朝廷所用,当为天下万民之幸事!”

    “子秋大哥哥不仅身手好,还很讲信用呢。你们看,”长孙无垢转回头,却发现皮球已经被李世民捡去了,顿时不悦起来,大声嚷嚷道,“把球还给我!那是子秋大哥哥专门做了送给我的,街市上可买不到这么好的皮球。”

    虽然定了亲,但长孙无垢还是不谙世事的孩子,当然不会因为李世民是自己未来的丈夫就不敢违拗他。

    李世民却比长孙无垢懂事得多,乖乖地把皮球放下,说道:“难怪这只球踢起来非常舒服,原来和街市上卖的不同。”

    高士廉皱了皱眉头,刚想喝叱长孙无垢休要无礼,就听仍然呆在院子里的李玄霸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

    李世民神色顿时慌乱起来,连连拱手说道:“高大人、无忌兄长,弟弟他大概染了些风寒,世民需要赶紧带他回府医治,不敢久留,就此告辞!”

    高士廉看着这对孪生兄弟的背影,满腹狐疑,李家这位神童大力士,好端端的怎么就染上风寒了呢?

    ……

    却说韩世谔一行搭乘张三的客船,沿着运河一路南下,走了整整十天,倒也顺风顺水,眼看着就要抵达江都。运河两岸,杨柳飘飘,鸟语花香,景色甚是宜人。这些天,为了防止在人前露面,侯苏苏与陈芳菱一直都躲在船舱里。如今离洛阳越来越远,也不用再担心会有人查问她们的来历,一对丽人儿终于可以走上船头,欣赏起沿途的美景。

    忽然,岸边的杨柳后面黑影一闪而没。

    韩世谔始终保持着警觉,何况两个美人儿都在船头,他顿时起了疑心,问道:“船家,你可曾看见那边有些蹊跷?”

    尽管张三把自己吹嘘成了万人敌,但韩世谔、韩忠都是习武之人,又怎么会看不出他根本不通武艺?不仅张三,这船上的水手纵有几个会武的,也是稀松平常,如果有水寇来袭,恐怕还得靠他们自己。

    正在船头整理缆绳的一名水手抬头朝岸上看了看,笑道:“客官好眼力,果然不似良善之辈,大概是附近的贼寇看上了二位娘子的美貌。要照小人说,客官就不该让二位娘子出来抛头露面。不过,客官也不用担心,敢抢咱们长山车马行的水寇,只怕还没出世呢。”

    韩世谔皱眉道:“你们长山车马行就这么厉害,真没有贼寇敢抢?”

    “那是!”水手指了指桅杆上的那面旗帜,满脸骄傲地说道,“你别以为咱们一路上顺顺利利,就是太平无事了。其实这一路上水寇横行,全仗着咱们有这面旗子,才不敢来惹咱们。”

    韩世谔不信道:“这样一面旗子谁都可以挂上去,那水寇岂不是要饿肚子?”

    水手哈哈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不是长山车马行的船,谁敢挂长山车马行的旗帜。到时候,不用水寇找他们的麻烦,咱们长山车马行先不能饶他!”

    话音未落,忽听“呜”的破空声响,一支响箭迎面而来,正钉在桅杆上。前方的河汊中摇出四艘小船,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正在船尾的张三发觉异样,赶紧走上船头,大声说道:“对面的好汉看清楚了,这里是长山车马行的船,还不快快让出道路!”

    那边船上有人笑道:“若不是看在长山车马行的面上,老爷我连声招呼都不会打,早就直接开抢了。”

    张三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如此嚣张,但他现在可不敢再吹嘘了,只得耐着性子说道:“既然如此,好汉应当知道……”

    那边不等他说完,已经厉声喝道:“废话少说,看在长山车马行的面子上,也不想让你们太过为难,只要将船头的美人儿送一个过来,便放你们过去!”

    原来竟是侯苏苏与陈芳菱太过惹眼,引出了这场祸事。

    韩世谔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架上了张三的脖子,他可不敢相信这个素昧平生的船老大。

    张三哆哆嗦嗦地说道:“客官别误会,在下就算豁出命去,也万万不会把人交出去的。长山车马行有规矩,必须尽一切代价保证乘客的生命和钱财安全。谁要是敢破坏了这个规矩,就算逃到天涯海角,车马行也不会饶他。”

    仿佛为了印证张三的话,大船的所有水手都操起了家伙,有人提着刀,有人直接抓起了木桨,四下里守住船帮。

    韩世谔可不管他们有什么规矩不规矩,将刀往前一递,喝道:“快扬帆,闯过去!”

    他们的船大,对方的船小,如果撞上,首先翻掉的必然是对方。

    张三却摇了摇头,说道:“不行,这些人水性精熟,即使撞翻了他们的船,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反而会恼羞成怒,将咱们的船凿沉。而且他们配有弓箭,随时会射落咱们的船帆。还是让在下再和他们谈谈吧。”

    然而,对方却似已经等不及了,两条小船径直抢过这边来。

    韩忠也走上了船头,大声说道:“公子,你带着两位姑娘先到后面去,待老夫会会这些贼徒!”

    “宵小之辈,韩某还没放在眼里!”韩世谔放开张三,对两个美人儿说道,“苏苏,陈姑娘,你们先躲到船舱里去。韩某要与忠叔并肩战斗,不能护着你们了!”

    得知是因为自己才惹出这场祸端,两个女人都是后悔不已,脸上虽有些变色,却也不十分慌张。侯苏苏向前跨了一步,紧紧地倚在韩世谔的身边,语气坚定地说道:“韩哥,说什么我也不会离开你!”

    这次能够从西苑逃出来,她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陈芳菱稍一犹豫,也走过去,站在韩世谔的另一边。她已经决定今后就跟着韩世谔了,虽然心中害怕,此刻却也绝对不能退缩。以她的那点小聪明,甚至有点怀疑,如果这时候她选择退缩的话,会被韩世谔交给那些贼人。

    前方,那两只小船来得飞快,几支挠钩一齐抛向大船。

第68章 十三太保

    韩世谔忽然一伸手,将侯苏苏、陈芳菱挡在身后,大吼着扑向左舷。几乎与此同时,韩忠也是一跃而起,冲向右侧的船舷。两人各执一柄钢刀,斩向搭在船边的挠钩。

    “嗖”的一声,又是一箭射来。韩世谔钢刀如泼风般舞动开来,早将那一箭劈落,顺势又是一刀,正砍在挠钩上,挠钩应声而断。“扑通”一声,正抓着挠钩向上攀爬的一名贼寇惨叫一声,摔入河中,溅起大片水花。另一侧,韩忠也已经接连斩断两支挠钩。二人各守一边,贼人一时竟难以上到大船来。

    对面的贼寇只有一副弓箭,一箭一箭地射来,却哪里伤得了韩世谔和韩忠分毫。

    韩世谔见状,趁机大喊道:“船家,还不快冲过去!”

    这时,一名水手忽然从舱底跑了上来,大声说道:“三爷,不好了,他们凿船了!”

    “快,快,派人下去,无论如何要把漏洞补上!”张三暗叫一声苦。敢在运河上横行的那些贼寇个个精通水性,刚才那几个人并没有受伤,掉入河中不啻鱼儿入水,要弄沉这艘大船自是轻而易举。

    对面的贼寇眼见得伤不了韩世谔、韩忠二人,竟将目标对准了船头上的侯苏苏,抬手一箭便射了过去。此时,韩世谔和韩忠再想救援,已经不及。

    却见船头人影一晃,早有人挡在侯苏苏面前。“啊”的一声惨叫,那人仆倒在船头,胸前插着一支羽箭,鲜血缓缓渗出,渐渐染红了大片衣襟,正是船老大张三。

    站在对面船上的那名弓手嘿嘿冷笑,伸手又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箭来。韩世谔、韩忠只要有一个过来救援,其余贼寇便能顺着挠钩爬上大船。船上虽然也有不少水手各执器械,却大多未经战阵,两腿兀自打颤,又如何能够迎敌?

    那名弓手将箭搭上弓弦,已经稳操胜券,却还在犹豫是射侯苏苏好,还是射陈芳菱好,同样娇滴滴的美人儿,伤了哪个都有些不舍。

    中箭倒地的张三突然挣扎起来,挡在两个美人儿面前,厉声说道:“你,你们快进舱去!”

    “我不走!”侯苏苏异常倔强。她不走,陈芳菱自然也不肯走。

    对面的弓手冷哼一声,将箭瞄准了张三。他知道长山车马行的厉害,如果不是这两个小妞太过迷人,他也犯不着惹上长山车马行这尊大神。即便如此,他仍然不希望伤了长山车马行的人,结下不死不休之局。但现在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了,唯有将眼前这些人赶尽杀绝,毁尸灭迹。

    危急之时,忽见那名弓手向前便倒,弓弦松处,那支箭早不知道飞去了哪里。众人再看时,那名弓手的后脑上插了一支羽箭,箭尾仍然晃个不住。再往后看时,一只快船疾驰而来,船头红旗烈烈,旗下一名少年手持长弓,威风凛凛。张三见到那面红旗,忽然心神一懈,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倒了下去。

    快船行驶如飞,少年更是箭无虚发。转眼间,四艘贼船便开始在河心打横。快船上早有几名劲装汉子跃入水中,片刻之后,大船周围的河面上泛起一朵朵血花。

    韩世谔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又加之那少年箭术高明,他手中的钢刀反而握得更紧了。

    却见快船来到近前,少年站在船头大喊道:“船上的主事何在?”

    一名水手慌忙答道:“栓子哥,这是张三爷的船。”

    “张三爷人呢?叫他出来见我!”

    “张三爷中了箭,晕过去了。”

    “怎么这样不小心。”少年皱了皱眉头,说道,“赶紧到前面去,有人接应,我上岸去也!”

    说完,快船真的驶向岸边。那几名下水的劲装汉子也在大船周围冒出头来,唿哨一声,齐向岸边游去。

    韩世谔这才放松下来,却仍然不敢收起钢刀,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一名水手无限神往地说道:“客官,你不知道,这是咱们长山车马行有名的栓子哥。别看他年纪小,却是十三太保之首!”

    “十三太保?”

    “呵呵,客官,你还真以为像三爷说的那样,长山车马行的招牌一亮就能畅行无阻?这条水道上总有几个不开眼的毛贼,所以咱们车马行组织了十三支护卫船队,在这运河上来回巡哨。这十三支船队的首领便号称十三太保。”

    “原来如此。”韩世谔点了点头,收刀入鞘,又问道,“那他上岸做什么?”

    水手冷笑道:“咱们大掌柜说过,这些贼寇狠,要对付他们就必须比他们更狠!栓子哥这一去,只怕又要大开杀戒了!灭门血案,咱们也不是头一回做了,敢惹咱们长山车马行就得掂量掂量。要不然,这旗号怎能这么好使!”

    韩世谔倒吸一口凉气,敢情这长山车马行是家黑店啊!

    这时,水手们已经将张三救醒。张三喜欢吹牛,因此水手们也没有将他当作一回事,但他今天舍身救人的勇气,却令众人敬佩。就连韩世谔他们都围了过来,让张三倍感荣光。

    贼寇的弓不是真正的军弓,杀伤力有限,那一箭卡在张三两根肋骨之间,并未伤及内腑。

    “你们都听好了,客官就是咱们长山车马行的天,是咱们长山车马行的衣食父母。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要首先保证客官们的安全,哪怕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这就是咱们长山车马行的经商之本,你们今后……”简单包扎以后,张三已经能够说话,又开始散布长篇大论,现身说法,教训起下面的水手来。

    韩世谔却没有嫌张三絮叨,反而对长山车马行更加感兴趣起来。

    ……

    乌兰达坂山下,哈尔腾郭勒河蜿蜒而过,结冰的河面在阳光下,仿佛一柄闪亮的弯钩。这是西海少有的几条常年不断流的河流之一,随着天气的转暖,河面上的冰层已经日渐变薄。一群鲜卑少年正在河边破冰取鱼,不时传来嬉笑欢闹之声。远处,数不清的帐篷连绵不绝,那里是他们的营地。再过一个月,游牧的季节就将到来,但他们的草场还没有着落。营地里的首领、长老们肩负着维持部落生活的重任,远没有孩子们这般无忧无虑。

    中间最大的一顶金色帐篷是慕容伏允的汗帐,此刻,所有的鲜卑贵族都集中在这里,商议着事关民族未来的大计。除了这些鲜卑贵族,还有许多其他部落的首领,细封野利兰和浑罗都赫然在列。

    慕容伏允扫了一眼帐内的诸人,沉声问道:“拓跋木弥和往利多云怎么还没来?”

    此番召集党项八部的任务,慕容伏允交给了细封野利兰,而没有交给拓跋木弥,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上一次拓跋木弥没有参加车我真山之战,这一次又没有出现在这里,只怕慕容伏允重掌西海之后,党项王就该换人了。

    在党项内部,拓跋木弥和细封野利兰一直是针锋相对的老对手,再加上联姻失败,两人之间的嫌隙进一步加深。但令所有人意外的是,细封野利兰居然主动替他们两个开脱起来:“启禀国主,拓跋族长染了风寒,至今卧床不起。往利族长前日不幸坠马,摔伤了右腿。所以都不能来,还请国主见谅。”

    其实,这正是细封野利兰聪明之处。在这座大帐中,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党项五部的首领,其中不乏与拓跋木弥交好者。他在大帐里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被传出去,甚至夸大其词。细封野利兰要想成为真正的党项王,就面临着和拓跋木弥同样的问题——如何才能把党项八部整合到一起?要想整合党项八部,就必须获得大多数党项人的支持。一个对本族同胞落井下石的人,是不可能获得支持的。

    “哼!都是借口吧。等办完了眼下的大事,再收拾他们不迟!”既然有细封野利兰出面开脱,慕容伏允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摆了摆手,道,“前几天,陇西的隋朝小皇帝派了人来。金波,你来告诉大家。”

    虽然在山谷一战中损兵折将,但金波一如既往地深得慕容伏允信任。因为慕容伏允知道,他是在这里没有根基的金波唯一的依靠。慕容夸行等人都有可能垂涎他的宝座,唯独金波不会。

    金波站起身,扫视了大帐内的众人一周,缓缓说道:“汉人小皇帝说了两件事。第一件,刘子秋不肯退出伏俟城!但是,伏俟城,国主是势在必得!今天请大家来,就是商量攻打伏俟城的事。”

    在座的首领有许多人都见识过刘子秋将巨石拍入地底的神武,顿时一阵哗然。

    慕容伏允干咳了两声,不满地瞪了众首领一眼,挥手说道:“汉人皇帝对于刘子秋不遵号令,也是十分恼火。他答应派兵相助,与我们东西夹击,还愁伏俟城不下吗?”

    众首领都不说话,唯有浑罗起身道:“国主,汉人奸诈,小皇帝的话不可全信,如果他们不派兵怎么办?”

    “不错,汉人确实奸诈。但是,就算小皇帝不肯派兵,刘子秋失去了背后的靠山,他还能蹦跶几天?”金波不以为然地说道,“国主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借助汉人的力量。大家先听我说完第二件事,恐怕就会抢着打头阵了。”

第69章 主场作战

    看到众人期待的目光,金波不觉有些得意,慢悠悠地说道:“汉人小皇帝说了,长安被叛军所占,他请我们出兵帮他夺回长安!”

    “不行!”慕容夸行站起来,大声说道,“再有一个月就到放牧的季节了,牛羊能不能养得膘肥体壮,接下来的几个月最为关键,大家怎么能到长安去帮汉人皇帝打仗!”

    说完,慕容夸行还轻蔑地瞟了金波,意思是你不懂咱们游牧部落的事情,就不要在这里乱指挥。

    众首领也是连声附和。

    慕容伏允却笑道:“叔王,你有所不知。汉人小皇帝答应咱们,只要攻下长安城,子女金帛听我等所取。长安城是什么所在?那是大隋的国都,听说府库中堆满了金银珠宝,几辈子享用不尽。宫里还有三千佳丽,哪个不是貌美如花,肌肤都像丝绸一般光滑。到时候,诸位不要乐不思归就好。哈哈,哈哈……”

    ……

    数百里外的威定城中,刘子秋也在积极备战。即使没有何稠提供的消息,随着夏季的临近,鲜卑人卷土重来也是预料中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他在拓跋元居婚礼上露的那一手能够镇住多少部落首领。如果离开了其他部落的支持,单凭鲜卑人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撼动威定城。

    府衙厅堂内,放着一只巨大的沙盘,这是刘子秋亲手制作的。作为肩负侦察任务的特种兵来说,制作和利用沙盘本就是一项重要技能。这具沙盘反映的是托素湖周边的地理情况,北边是柴达木山和塔塔棱河,西边是台吉乃尔湖,南边是霍鲁逊湖,东边则是巴音郭勒河,看上去一目了然。为了制作这具沙盘,刘子秋专门跑了六趟托素湖。

    柳郁、姜彧、赵凌等人都围着精致的沙盘啧啧称奇。今天,威定城中所有的头面人物都来了,就连被派出去寻找铁矿石的角里延都得到命令,率部赶了回来,甚至何稠也在这里。

    托素湖比西海湖小了许多,现在正是枯水季节,湖床早已干涸,成了一片荒芜的盆地。

    刘子秋指了指沙盘上托素湖的位置,沉声说道:“大家都看清楚了吧,这里就将是我们与慕容伏允决战的地方!”

    柳郁不解道:“为何不依托威定城与他决战,却要劳师远征?”

    赵凌笑道:“柳参军认为最好的决战场所是威定城,慕容伏允肯定也会这样想。那么说,谁也没有料到主公会把战场前推到了托素湖。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能出奇制胜。”

    刘子秋摇了摇头,说道:“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鲜卑人盘踞在威定城数十年,对周围的地势比咱们还要熟悉。而图木鲁他们过去就生活在托素湖一带,角里延他们生活在台吉乃尔湖左近,对周围的环境比鲜卑人更了解,这里是我们作战的主场!”

    “主场?这个说法倒是颇为新鲜。”姜彧笑道,“那么主公打算调动多少兵力在这个主场作战?”

    刘子秋伸出右手,竖起大拇指和食指,做了个手势,淡淡地说道:“八千人!”

    “八千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在乌云率领那队室韦人加进来以前,威定城一共只有八个千人队。而室韦人经过小山谷一战,也只剩下四百多名青壮。现在要把八千人全部投入到托素湖去,威定城将只剩下一座空城。

    “主公,慕容伏允万一打到威定城来怎么办?还有,宇文化及那里也不可不防。”最担心的莫过于赵凌了。以他的小身板,刘子秋肯定不可能让他上战场。但继续留在威定这座空城,实在是太危险了。

    “宇文化及不用管他,他的注意力不在西海。”刘子秋大手一挥,说道,“咱们西海族的女人和孩子不是都会引弓射箭吗?可以把他们组织起来,用好了,也是一支精兵!”

    自从那场相亲晚会之后,城里无论是图木鲁、角里延的部落,还是乌云的室韦部落,或者留下来的大隋士兵,都已经彻底融合成一个整体,那就是全新的西海族。新的西海族中,青壮男子有一大半是汉人,但妇孺却都属于游牧民族。

    游牧民族的妇孺确实和汉人不同,他们也是自幼生活在马背,和男子一样精于骑射。但他们除了偶尔参与围猎,从来不参加部落之间的战争和冲突,只有身高超过车轮的男子才有资格成为部落的战士。其实,这也是游牧民族的一种生存法则。部落之间的冲突和战争几乎从来都不曾停止过,一个部落的成年男子即使全部战死,只要这些妇孺仍然能够活下来,十年以后,部落又可以恢复元气。当然了,前提是部落不会被别人吞并掉。

    城里有两万多妇孺,能够拉得开弓的也有一万人之多。让他们在荒原上与青壮男子作战自然不行,但是依托坚固的城墙,在敌人没有足够攻城器械的情况下,守城没有任何问题,至少也可以坚持到派出去的战士闻讯赶回。

    这样做显然违背了游牧部落千百年来的传统。但这是一场敌众我寡的战斗,而且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如果不能击败慕容伏允,西海一族将无处存身。即使最终能够活下来,等待他们的也只能是沦为别人的奴隶。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再遵循什么古老的传统,无异于自寻死路。众人都明白这个道理,短暂的沉默以后,便纷纷点头。

    这场战前议事从清晨开始,一直商量到黄昏,就连午饭都是在厅堂里吃的。之所以要商量这么久,就是为了各抒己见、群策群力,把各方面的细节都尽量考虑清楚。当然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还要考验将领的应变能力。直到太阳西沉,八位千夫长才各自领了命令出去。今天晚上,威定城注定不能平静了。

    此刻,厅堂里还剩下刘子秋和柳郁、姜彧、赵凌、何稠四人。

    能够有机会参加这样的议事,何稠很激动。看到没有安排他的事情,主动请缨道:“主公,属下知道一些守城器械的制作方法,愿意尽一臂之力。”

    刘子秋皱了皱眉头,说道:“现在再打造守城器械,只怕来不及了吧。”

    何稠拍着胸脯说道:“可以先做一些简单些的,应应急也是好的。”

    “也好,你自己看着办吧。”刘子秋点了点头,挥手喊道,“达愣进来,你派几个人跟着何大人,听何大人指挥。”

    说是指挥,实是监视,何稠心里明白,却也无奈,只得跟着达愣走了出去。

    刘子秋又说道:“柳参军、姜参军,守城的重任就要落在你们身上了。”

    柳郁呵呵笑道:“放心吧,有我二人在,绝不叫慕容伏允踏进威定城一步!倒是主公此次出征,需万分小心才是。”

    这些天,他和姜彧两个领着那两百老军,将城头都摸了个遍,凡是需要修补加固的地方都进行了整修。除此之外,他们现在还拥有四百名机动兵力,这些人并不全是蒙兀扎残留的族人。西海族整合完毕以后,两支游牧骑兵千人队也进行了调整,补充了一些新鲜力量,部分老弱残兵被裁撤下来,交给了柳郁。他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挑选一万名能够拉弓放箭的妇孺,轮流去城头值守。

    所有人都出去以后,刘子秋才问道:“赵凌,那些人怎么样了?”

    刘子秋说的这些人就是金波留在威定城里的耳目。当初慕容夸行因为瞧不起金波的为人,在撤离威定城的时候,却把金波的家眷和汉人手下都留了下来。金波的妻儿后来被宇文敬掳走,那些汉人手下害怕受到牵连,便躲了起来。为了掩饰身份,他们还开了几家客栈、酒肆做伪装。城里连居民都没有几个,这些客栈、酒肆自然就没有生意,他们却干得热火朝天,便引起了赵凌的注意,派人暗中监视,果然发现了问题。

    赵凌得意地说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属下的掌握之中,是杀是抓是放,全在主公一念之间。”

    刘子秋沉吟道:“今天夜里,军队调动频繁,肯定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却不能让他们把消息泄露出去,以免引起慕容伏允的警觉。但暂时也不方便动他们,留着他们说不定还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这样吧,先下令实行宵禁,待明天军队调动完成,再允许他们走动。但有一条,不许他们接近城墙,免得让他们发现城头上全是妇孺在守卫。”

    ……

    文昊披挂整齐离开了军营,身后跟着几名士兵,赶着几只母羊,担了两担肉干,往家中走去。在八位千夫长当中,文昊的任务最为重要,甚至决定着此次计划能否成功。同时,他的任务也最为凶险,因为他是作为诱饵,要将敌人的大军引入托素湖的埋伏圈。此去可以说是九死一生,他想在临行前再见樊梨花一面。

    虽说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但也就是在府衙门口那一次,樊梨花对他说的话稍微多一些,以后又恢复了冰冷。无论文昊怎么献殷勤,樊梨花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到了小院门口,文昊忽然踌躇起来,跺了跺脚,吩咐道:“你们把东西送进去,我回军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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