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临阵
听狼主说要正式向南用兵了,金国诸将都是喜动颜色,他们大家伙儿早盼着这一天了!
女真人的专业驻会技能本来就是游牧、狩猎,走到哪里抢到哪里,现在打下了辽国东陲这么大一块地盘,却因为完颜阿骨打听信了完颜宗用的“谗言”,不抢不说居然还在放手建设,女真猛士野性难驯,都快憋出内伤来了。如今又有仗可打了,一定要发泄个痛快!
这时,完颜宗用又向完颜阿骨打献上一计——仗是要打的,但女真人如今是堂堂一国,出兵时绝不能失了大义的名分!因此完颜阿骨打依计颁下一诏,说什么大金大辽虽然有过摩擦,但经过外交上的斡旋,已经化干戈为玉帛,进入了共存共荣的蜜月发展时期。正在这时,有万恶的南朝汉人西门庆,对大金亲密的盟友辽国发起了侵略,一时间天地失色,驴马齐喑,大辽国祚,竟此断绝!值此风雨飘摇之际,为了大金大辽两国人民混同江水深千尺的传统友谊,大金国狼主毅然奋起,顺天应人,吊民伐罪,誓要赶走觊觎盟友土地,践踏盟国尊严的南朝侵略者,还北国广阔天地一个清平世界,朗朗乾坤!
金国诸人聆赏了完颜宗用精心泡制出的纶音后,无不叹为观止——亘古以来,女真人还从来没有如此抢得理直气壮过。高!实在是高!要不怎么叫读书人呢?
化身为正义的使者后,完颜阿骨打大集女真各部,在辽国曾经的上京临潢府誓师,准备南征,只要击败了跳出来横插一杠子的西门庆,不但辽国全土传檄可定,还能乘势杀入中原,到花花世界里过一把大劫的瘾头!
誓师大会上,完颜阿骨打激励军心后,斩杀了几个归降辽国部落的族长祭旗。这些个辽国族长受不了耶律延禧的胡作非为,索性带人跑到了女真人这边,但是不久前喜讯传来,耶律延禧突然逊位了,继任的新皇耶律敖鲁斡素得辽人之心,这一来寄人篱下的辽国投降派们的小心思就不免活动起来,背地里拉帮结伙,合纵连横,向着千里之外暗送秋波,这一切都落在了安外必须先禳内的完颜宗用眼睛里。
完颜阿骨打知道后,一直隐忍不发,等到了今天的誓师大会上,这才陡然变脸,将那些个墙头草都砍了脑袋,立威震慑,尽在一颗颗人头呲牙咧嘴的缄默不言中。
女真诸部本来已经被完颜阿骨打一番往南朝花花世界抢钱抢女人的美好前景煽颠得兽血沸腾,再加上新鲜**的人头做配菜,一个个不由得士气大振,欢呼舞蹈之余,尽皆拜倒在霸气侧漏的完颜阿骨打面前,誓死效忠。
于是,金国大军高唱着“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凯歌——完颜宗用发明的——踏上了南进的征途。
完颜阿骨打派出左右两支先锋队,一路以四儿子完颜兀术为将,另一路以矮脚虎王英为将。这一对组合平日龌龊不断,嫌隙不绝,如今却被完颜阿骨打撮合到了一起,众人无不诧异。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完颜阿骨打叮嘱完颜兀术和王矮虎道:“你们两个,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我信重的大将。兀术少年勇猛,而王将军久在梁山,深知敌情,若能彼此配合,必然得利。英雄好汉的情谊都是在血火里磨练出来的,你们两个虽然平日不和,但今日向南朝西门庆用兵,乃是大事,还望你们以大局为重,就此和好,共抗强敌,在战阵之上立功回来,那才是英雄好汉的志气!”
完颜兀术点头行礼:“孩儿知了!”
王矮虎见完颜宗用向自己大使眼色,不得不给军师哥哥面子,于是也勉强上前抱拳:“俺老王也知道了!”
反正也只是知道,做不做得到,老子说了算!
这两个各领一支人马,分路往南席卷而去,除了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先锋职责外,还要接应此前领兵攻略辽国地方的完颜希尹。
完颜希尹有勇有谋,因此被完颜阿骨打委以重任,独领几部人马做军锋,抢掠辽国州县。自护步答冈一战后,辽兵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完颜希尹所到之处,各处辽兵真真是闻声即走,望风而逃,女真人如入无人之境。
但是不久前情势发生了变化。辽国新皇耶律敖鲁斡加盟中华联邦后,西门庆开始调兵向北推进,同时严正警告金国人,双方小股部队也在道路上交了手,互有胜败。完颜希尹一边派人向完颜阿骨打送信,一边传令召集四散劫掠的人马,同时不顾麾下诸将的请战,约束这些莽夫只是后退。他是个谨慎的人,局势未明之前,可不愿以身犯险,毕竟西门庆率领下的中华联邦大军威名远震,可不是好惹的。
终于,完颜希尹等来了完颜阿骨打那里传下来的开战箭书。知道狼主要大举用兵,完颜希尹心下大定,当下又把人马撤退了百余里,同时四下里踏勘地形,准备接应金国大军——女真新兴,锐气正盛,而中华联邦西门庆也是突然崛起,莫能当其锋。今后这一场大战,定然是非同小可,必须要做万全的准备。
完颜希尹做准备的时候,金国集中了全世界正义的诏书也来到了西门庆的面前,传阅之后,众人无不笑骂,真是不怕强盗拳头大,就怕强盗有文化啊!
不过华丽言藻包裹得再多,强盗也是强盗!中华联邦众人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开门揖盗,关门捉贼,狠狠地给这些理直气壮的强盗们来个毕生难忘的教训!
西门庆也在调兵遣将,各路安排下计谋,只等女真人送上门来。
这一日,探马来报,女真人前锋已在营前哨探。
原来,完颜兀术和王矮虎分进合击,终于与完颜希尹胜利合流。三人会面,把军情交流一遍,完颜希尹道:“西门庆智计过人,中华联邦军队骁勇,我们兵少,不可轻动,还是等狼主统各部大军到了,再做打算。”
完颜兀术少年气盛,哪里听得进这般守成的言语?当下攘臂而起道:“休得灭自家威风,涨旁人志气!咱们女真男儿,满万破百万,难道没见过大场面?若说谨慎用兵,原是该的,但若是缩守在这里,连阵前见西门庆一面也不敢,却是叫众人耻笑!我决定啦!一定要往阵前走一遭儿,看看传说中的三奇公子西门庆是个甚么三头六臂的模样!”
说着,以挑衅的目光轻蔑地剜了旁边的王矮虎一眼。
王矮虎岂肯示弱?当下冷笑道:“老子也正要往阵前走走看,瞧一瞧一别之后,梁山那帮乌合之众在西门庆那厮手里又能变化出甚么鸟样儿来!”
他们两个人虽然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却是殊途而同归,完颜希尹孤独一只哪里拦阻得住?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拔寨都起,往西门庆军前来,给两个先锋观敌瞭阵。
一看之下,完颜兀术和王矮虎都是暗暗吃惊。中华联邦大营壁垒森严,旗幡招展各有法度,人如虎,马如龙,活泼泼一团精气神,裹了杀意直冲九霄云上。完颜兀术心下嘀咕:“这些汉蛮论个人勇武未必及得上我女真男儿,但这营盘却是气势凌人,叫人看着好生在意!”
尤其是王矮虎,他早就见识过西门庆本事,今日军容再一入眼,不由得暗暗叹道:“罢了!西门庆那厮果然厉害,带出来的兵比以前更强了!不过这样岂不正好?让那完颜小子在这块铁板上碰得头破血流,方趁我愿!”
想到得意处,王矮虎瞄着完颜兀术,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某王子挂在自己马尾巴上大呼爷爷救命的开心畅想。
正在王矮虎大做天朝梦时,突然一声炮响,中华联邦营门大开,五色旗、杂彩旗如潮水般涌出,抢至营前列成阵势,完颜兀术眼角一跳,顿觉面前杀气陡然凛冽,一时间砭人肌骨。
门旗一开,早涌出一群英气勃勃的好汉。完颜希尹驱马贴近完颜兀术马侧,指点道:“四太子,中间那个银甲轻袍的,就是中华联邦的元首西门庆——将军威武,果然是名不虚传!”
虽然完颜兀术少年人脸上竭力要显得不以为然,但女真人一样佩服英雄好汉,心底还是对完颜希尹的话很有些共鸣。
旁的不说,就只论这眼前操练出的人马,完颜兀术心里就暗道个“服”字。
女真人一个个都是彪悍、凶野,但站到一起时,整体上可没中华联邦军这等移山拔岳般的气势。
正当完颜兀术tian着嘴唇,琢磨着如果上前喝话要如何才能撑起场面——但是不用他操心了,西门庆已经跃马而出,戟指着这边冷笑道:“兀的那厮——穿得好貂裘顶载,扎得好金钱鼠尾,却不是矮脚鼠王英吗?”
这一言不打紧,这才要教:
一对大虫分胜败,两只ru虎定输赢。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二章 清风山之战
当年在梁山,西门庆刚见面就痛斥王矮虎,言语中挤兑他替宋江顶那口滥杀无辜的黑缸,弄得王矮虎里外不是人,憋屈了多少年。今日一见西门庆,听他阵前刻薄,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当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录下狠狠指戳着西门庆叫嚣:“姓西的!你心胸狭窄,安不得英雄,逼得王爷爷远走边荒!今天咱们正好算算旧帐,老子要你枪下做鬼!”
声音叫得虽响,人却是在自家阵上坐得稳如泰山。王矮虎知道西门庆武艺高强,远胜于己,嘴上过瘾倒也罢了,真上去伸手,那是自己活腻味了。倒是怎生想个法儿,撺掇着那兀术小子出马,不管谁死谁伤,自己都是十点的趁愿。
不等他计较出甚么花花肠子来,对阵上西门庆已经回头喝道:“哪位兄弟出手,将这矬子给我擒了?”
话音未落,马挂鸾铃声响,早飞出一匹火龙驹来,马上一员大将,红袍红甲红披风,掌端大刀,却是当初清风山当家的好汉锦毛虎燕顺。燕顺当年收容着王矮虎,和白面郎君郑天寿一起在清风山聚义,后来一起在宋江的撺掇下上了梁山,再后来才与宋江、王矮虎分道扬镳。因为早先站错了队的关系,燕顺一直自惭形秽,觉得在梁山弟兄们中间抬不起头来。
今天看到王矮虎在阵前叫嚣,燕顺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恨不得一口水平吞了这数典忘祖,给金国鬼子带路的矬子,洗刷洗刷清风山好汉的耻辱。他早年跟王矮虎相交,知道这矬子的尿性——外表粗莽,内里阴诈,反脸无恩,不学有术,心狠手毒,嘴尖皮厚——都占全了!若是猛将出马,这货绝对不会迎上来垫踹窝,肯定是龟缩起来打嘴炮,只有自己上去,这才能引蛇出洞,把王矮虎拉下场来。
因此燕顺抢在众人头里,来到西门庆马前讨战。西门庆见燕顺自告奋勇,正合心意,当下叮嘱道:“燕顺哥哥小心在意!”然后拨马回归本队,给燕顺观敌压阵。
燕顺抖擞精神,飞马来到垓心,用掌中大刀指点着王矮虎大骂:“矬子!小人!当年在清风山时我瞎了眼,结识了你这么个丢人现眼的东西!你强抢民妇,滥杀无辜我就不说了,却不该投靠番邦,卖国求荣,把祖宗遗体都点污了,叫天下好汉都耻笑!今日燕某人要在这里清理清风山的门户,你这矮脚鬼还不上前受死?!”
常言道打人别打脸,相骂别揭短,燕顺前一个“矬子”后一个“矮鬼”的,只激得王矮虎烟生七窍,火溢五官,对那些投靠番邦、卖国求荣的谴责,倒顾不上计较了。当下大叫一声:“姓燕的!当年宋江哥哥待你不薄,谁知你却趋炎附势,半路上改换门庭,做了西门庆帐下的走狗,如此就不怕天下好汉都耻笑了?象你这种二手货色,倒也有脸在王爷爷面前说嘴,真是黑老鸹落在了猪身上,只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你再鬼叫一声,王爷爷恼起来,一枪戳你个对穿!”
燕顺哪里吃他这一套?当下继续叫骂:“矬鬼!有本事下场来,刀枪上说话,少缩在你的番国主子臭屁股后面卖嘴……”然后噼哩啪啦,又是一阵连珠炮般的粗话,绿林好汉性粗豪,骂起人来加倍的直接痛快。
王矮虎听燕顺矬前矮后,臭短臊长,骂起来不带重样的,不由得大叫一声:“气杀我也!姓燕的,不要走,吃我一枪,也替当年清风山上的美人儿报仇!”他知道燕顺的武艺不及自己,正好在完颜兀术、完颜希尹面前树立自己英勇无敌的形象,有恃无恐之下,王矮虎飞马出阵,挺枪就抢燕顺中宫直进。
燕顺横刀接架相还,口中兀自不休:“矬子!终于把头从壳里伸出来了?难得难得!现在——脖子再伸长些!让燕某人帮你一刀把乌龟脑袋剁下来!”
王矮虎黑着脸,一边跟燕顺对骂,一边泼风般进枪,恨不能一枪将燕顺挑于马下。堪堪战到二十余合,燕顺力怯,开始全神贯注地接架王矮虎枪势,口里也顾不得骂架了。王矮虎大是得意,狞声道:“你那鸟嘴,再给王爷爷反舌啊?!怎么不反了?再反啊!”冷嘲热讽着,一枪紧似一枪,一枪快似一枪,把燕顺逼得汗流浃背。
这时,西门庆阵上鸣起金来,燕顺听得分明,当下两马错镫时虚晃一招,拨马败回本阵。王矮虎正要追赶,却听得有**叫一声:“姓王的休得猖狂!还认得某家吗?”声到人到,飞马拦住王矮虎去路。
王矮虎定睛一看,此人非别,正是白面郎君郑天寿。当年王矮虎在两淮时,做的是赶车倒马的营生,半路上见财起意,就势劫了客人,事发到官,越狱走了,逃上清风山引燕顺入伙,燕顺见他好枪棒,就安他做了二当家,从此清风山开始多事,燕顺本事不及他,只得忍让。后来有一天郑天寿担了银挑子从清风山下过,王矮虎上前截道,二人动手,斗五六十合,不分胜败,燕顺见郑天寿这般好手段,大喜,遂留郑天寿在山上,坐了第三把交椅。郑天寿读过几本诗书,满眼看不惯王矮虎行事,遂帮着燕顺,对王矮虎诸多掣肘,也是王矮虎心头的一根隐刺。
当下王矮虎勒住马,冷笑道:“郑老三,当年你和燕顺那厮狼狈为奸,可没少坏王爷爷的好事,真真是罪该万死!不过——到底曾兄弟一场,就算你没有千日的好,也有一日的好,王爷爷如今做了将军,光宗耀祖,肚里能撑船,胳膊上能跑马,就高高手放你一条生路。晓事的,快快拨马回去,若敢炸翅,王爷爷两眼一瞪,叫你枪下做鬼!”
郑天寿白净俊俏面皮上飞起恨怒的红来,大喝一声:“王矮虎!你少说大话!你投降番邦,人所不齿,咱和你早已恩断义绝,今日阵上相逢,定要拾掇了你这厮,给世人除害!”
王矮虎听了大怒,他自恃郑天寿武艺只和他在伯仲之间,百余合间分不出胜败,正好在女真人面前继续秀一秀自家的本事。当下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姓郑的,你抱着个屁股亲嘴——不知道香臭!既如此,放马过来,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说着,两个人马打盘旋,两条枪已经搅成了一处。
王矮虎虽然已经与燕顺战了一场,但燕顺武艺平平,并没能耗掉他多少力气,反而在与燕顺的短短一战中,周身血脉行开,再对上郑天寿时正是神完气足的巅峰状态。这矬子存心要在完颜兀术和完颜希尹跟前露脸,当下呼喝连声,枪枪进逼,急切着要把郑天寿当垫脚石踩在脚下。
郑天寿也是抖擞精神,掌中一条枪遮前挡后,一时与王矮虎相持不下。仿佛时光重回清风山,又是五六十合,依然不分上下。
完颜希尹指点着场中枪影,向完颜兀术笑道:“四太子,这王总管虽然人生得……哦,精奇了些,但这一身本事倒还过得去!”
完颜兀术把嘴一撇,冷笑道:“这矬子一味的滥攻,浑身上下都是破绽——果然是属矮脚鬼的,头重脚轻根底浅,嘴尖皮厚肚里空,也没什么大本事!”
刚才燕顺大骂王矮虎,完颜兀术在阵后听着,如获至宝,当下用心记忆,休会汉语骂人的精妙之处,这时活学活用,现炒现卖地转述起来,倒也似模似样。只可惜燕顺骂得精辟恶毒的很多言语都是山东土话,完颜兀术虽然学了些汉语,但还是初级水平,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只学了些浅显的皮毛,这时依葫芦画瓢,虽然大处不错,但到底没有燕顺痛骂时那样的结棍。
王矮虎不知道自己的卖力表演在完颜兀术眼中嘴里落了个一无是处,这矬子兀自长声吆喝,把手中枪舞弄得虎虎生风,看起来倒也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有那么几分土行孙骑狗的气势。只是战到现在,王矮虎一味抢攻,却忘了狂风不终朝,骤雨不终夕,到底难以持久,虽然一条枪使得越来越快,但枪意却没有先前绵密了。
阵上交锋,只争一瞬,王矮虎枪势一薄,郑天寿立生感应,当下清叱一声,开始转守为攻。王矮虎想不到郑天寿竟然跟他对攻,一时间颇出意料之外,当下嗤笑道:“郑老三,你也敢来学王爷爷使枪吗?”提一口气,枪头上抖起一天的红缨,攻势更加转盛。
看看又是二三十合,两个人快枪对快枪,生死之间,只容毫发,看得两边三军儿郎气也透不过来,连喝彩声都忘了。蓦地里一声清叱,场中寒光一敛,两个人中已经倒了一个!这正是:
朝锐盛时无谨慎,惰归浓处有悲伤。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三章 接二连三
要论起实力来,王矮虎与郑天寿不相上下。但是,郑天寿这两年随着西门庆东征西讨,休战时也不断整训,正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一身本事自然是越磨砺越精。
反观王矮虎,沾了智多星哥哥完颜宗用的光,在女真人那里高官得做,骏马得骑,算是掉进福窝里了。居移气养移体不说,而且那女真风俗另有一番风味——野外遇见未梳大辫子的在室女时,只要中意,即可用舞蹈相邀,一来二去,就能骨碌到一起野合了——如此豪放之地,正合了王矮虎之意。
本来以这矬子的本相,是万万讨不了女真少女的欢心的,于是王矮虎只得求助于已经变身了的完颜宗用。果然不愧是智多星,完颜宗用微微一笑,给王矮虎出了一条绝技——王矮虎依言在马背上驮了几口铁锅,再四下里招蜂惹蝶时,竟然无往而不利!
原来女真极度缺铁,要能有一口铁锅,那简直就是全家供奉的神器,就连完颜阿骨打也不例外。曾经有一次,完颜部与乌春部作战,阿骨打带兵去增援国相撒哈,结果半路上被野人部落伏击,把他的铁锅夺了去。完颜阿骨打敝锅自珍,对之念念不忘,一边怒叫着“奴辈安敢夺我炊器”,一边屡败屡战,终于经过了不懈的努力,将自己的铁锅又夺了回来。
王矮虎就这样仗着中原来的铁锅做后盾,路边的野花一朵接一朵地采,同时鲜花也一朵接一朵往家里摘,弄到最后连丈母娘有多少都算不清了。因为天下布种的关系,王矮虎元气暴脱得厉害,只是有白山黑水出的人参棒槌帮他顶着,暂时还能维持一种挺好的感觉——可是,现在到了战阵厮杀时,被酒色淘空的身体就随着压力的增大从内部开始崩溃了。
郑天寿和王矮虎一阵激烈的对攻后,王矮虎一口气突然转不过来,两眼一黑,顿时觉得眼前的世界都黯淡了下去,全身的精力象退潮一样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手中的枪也山岳一般凝滞起来。王矮虎刚在心头哀嚎一声:“腰好酸呐!”郑天寿早已抓住破绽趁虚而入,一枪“拨草寻蛇”,雪亮的枪头狂飙突进,直取王矮虎小腹要害。
等王矮虎惊觉,再想脚点马镫借力来个“跨虎登山”已经反应不及了。耳轮里就听“噗哧”一声,郑天寿这一枪从王矮虎丹田上扎入进去,直从会**里冒出枪苗儿来。王矮虎惨叫一声,一头从马上栽下来,惨呼抽搐着在地皮上打滚挣命。
要知道郑天寿使的那杆枪叫做五钩神飞亮银枪,枪头下的红缨里藏着五把倒须钩,打磨得是锋芒快刃,见了血就象贪官一样无肉不欢。这一枪摧肠破肚,再拽出来时五个钩子上满满当当都是圆球体圆柱体,还有新鲜**的青紫色肠子盘旋缭绕,一时间蔚为大餐。
肚破肠出,再不得活命,而且倒霉的王矮虎就算是死了以后,魂灵儿也是个不得不转行练童子功的憋屈鬼。
看到郑天寿枪挑王矮虎,中华联邦阵上震天价喝彩。彩声中,包括西门庆在内,当年与王矮虎有过交集的一众梁山好汉都是若有所失,即使是得胜者郑天寿,面上也是怅怅的,没因斩将破敌而生半分喜色。
战场之上,气势此消彼长,中华联邦这边彩声连天,女真人那边就都做了锯嘴儿的葫芦。完颜希尹皱起眉头,完颜兀术斜睨着王矮虎黑血淋漓的尸体从鼻中冷笑,他们身后的女真扎也——女真语扎也,即亲卫的意思,相当于宋军中的牙兵——都悄悄嘀咕起来:“看到了没?南朝蛮子不中用,还不如咱们女真的阿里喜呢!”一传十,十传百,窃窃私语接力棒一样从前往后传了出去。
女真兵制,强壮者为正兵,老弱者称阿里喜,为正兵充作杂役,行军时负责安营扎寨,临战时挖掘土木工事,战后还要打扫战场、割取人头等,乃是苦差事。
女真人爱壮勇而轻老弱,这加倍鄙视的私语和眼光传来传去,最后终于落到了王矮虎带来的那一支队伍身上。
王矮虎统率的不是女真人,而是当年他和智多星吴用兵乱辽阳府时,拉起的那枝班底,现在跟着完颜宗用一起改名,叫成了签军。完颜宗用帮着完颜阿骨打大搞兵制改革,签军也被分为几部,这回王矮虎做先锋,带了两个千人队,两个统兵的猛安(即女真军制千夫长)一个是董庞儿,一个是霍石,二人眼看王矮虎战死阵前,而女真人又嘀咕说汉人没用,同时鄙视的眼光在他们队伍上扫来扫去,董庞儿和霍石不由得大怒。
这俩人都是强盗出身,脾气哪里好得了?两人不忿女真人那种蔑视的目光,董庞儿道:“霍兄弟,王总管已经升天了,咱们却不能让那些鞑子小看了去——不如冲到阵前把那个小白脸乱刀砍了,一来给王总管报仇,二来在吴用哥哥面前也有个交代!”
霍石道:“董大哥休得口畅——军师哥哥早有吩咐,现在世上只有宗用哥哥,哪里还有吴用哥哥?你连哥哥都认不真,被人白眼也是不亏!”
眼见董庞儿被自己驳得眼眉一竖,霍石急忙峰回路转道:“我也想替王总管报仇,我也想在宗用哥哥面前有个交代——可是,王总管那般武艺都已经输了,输死了,换咱们两个上去,不是白给吗?”
董庞儿低声道:“这个我早有计较——咱们一个个上去,当然是送菜,但是两个人一起上去,那厮肯定抵挡不住,咱们正好七手八脚砍死他——若是事后有人说起,只推你我心痛王总管升天,一心报仇,一时忘了其它,这以多打少不但不是丑,还是大大的光彩呢!”
霍石听了笑起来:“董老大这话说得在理!”
两个人彼此鼓足了劲儿,当下收拾起盔甲兵器,一左一右飞马出阵,齐声大叫:“兀那白脸贼!快还我家王总管命来!”
王矮虎这时已经死得透了,郑天寿站在他的尸体边,心里颇不平静。王矮虎既死,当年清风山的往事不由得历历在目,再品味方才王矮虎那一句“没有千日的好,也有一日的好”,郑天寿禁不住一阵阵黯然神伤。
偏在这时,却听敌阵之上大呼小叫,有两员敌骑飞卷而来。一人手舞大刀,一人抡圆了狼牙棒,都是目露凶光,满含杀气,口口声声要替王矮虎报仇。
郑天寿跃马相迎,两军阵上乱人注目中,董庞儿和霍石却是一拥而上,马打盘旋围着郑天寿连下杀手。顿时乱人唿哨起来:“两个打一个吗?”“好不要脸!”叫喊得不但有中华联邦的军队,女真人鼓噪的也有不少。
董庞儿和霍石已经商量好了,他们现在已经被“王总管的仇恨冲晕了头脑”,一时间进入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眼不眨”的高深境界。虽然旁边的讥诮、毁骂声震耳欲聋,但在董庞儿和霍石听来,大千世界已经是无声不寂,唯余下三般兵器碰撞时的叮当作响。
霍石和董庞儿都是有几分本事的悍匪,再加上二人临阵时境界突破,更是如虎添翼,郑天寿枪挑王矮虎后心中思潮翻涌,杀气渐寂,正是此落彼起,一时间被二人两般兵器逼住了,大落下风。
猛的里,董庞儿使招“泰山压顶”,狼牙棒卷起一道劲风,直砸郑天寿天灵盖,郑天寿知道其人力猛,不敢轻忽,一个“举火燎天”,几上硬封。霍石终于在旁边觑出便宜,眼见郑天寿招式用老,正是旧力已尽处,新力未生时,当下大刀一摆,搬刀头,献刀刃,一记“玉蟒缠腰”就劈了上去。
“嘿嘿!这一回还不把你这小白脸儿拦腰劈成两半儿?!”霍石心中带着噬血的兴奋,充满了邪恶饥渴等着好戏开场时,突然觉得眼前有黑影一闪。
电光石火间,霍石还在心想:“莫不是天上有乌鸦飞过?”但随即就听“啪”的一响,霍石就觉得脸上被哪咤三太子的金砖给拍了一记,当场眼冒金星,耳朵里更是风生水起,一时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天旋地转中,一阵头重脚轻,神魂不定,半天之后才反应过来——“我掉下马来了!”
董庞儿正跟郑天寿纠缠得上劲儿,突然间身边的搭档霍石如中雷亟,一头扎于马下——董庞儿吓了一跳:“这是咋整的?怎么老霍说栽就栽了?难道是对面这小白脸儿做了甚么手脚?俺老董怎么没看见呢?”
临阵交锋,只争一刹,哪里容得他心里影三影四?单打独斗,郑天寿武艺在他之上,当下长枪横挑,卸开狼牙棒,一枪将董庞儿从马背上推了下去。
这一推,用的是枪杆,不是枪头。杀了王矮虎后,郑天寿杀气已减,今天不想再伤人命。谁知落马的董庞儿一声惨叫,郑天寿回马再看时,董庞儿和霍石居然都死了!这正是:
先以明枪挑首恶,又将暗影破双邪。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四章 完颜兀术
今天真的是一个恶贯满盈的好日子。
霍石是被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天外飞石砸下马来的。石头虽小,力量却足,只砸得霍石眼冒金星,倒撞下马,一时间东南西北模糊,浑忘了今夕何夕,此时何处。
不过,霍石不愧是悍匪,落马后,手中的大刀还是把握得紧紧的,锋利的刀刃坚挺地向天空竖起,稳如磐石,磨牙霍霍。
就在这时,难兄难弟董庞儿也义无反顾地从马上掉了下来,好死不死胸腹部位正好“卧”在了霍石的刀口上。终于,董庞儿身上那件拙劣的皮甲再经受不住如此凌厉的考验,防御马上崩溃,刀锋随即破体而入,董庞儿的体重完美地保证了这种长驱直入的连贯性和透彻性。
就好象一个红薯卡在了刀口上一般,眨眼间,董庞儿的身躯就被几近完美地切开,仅仅一瞬间,鲜血和被浓缩了的生命就凝聚在刀锋处,盈盈欲滴,含苞待放。
值此最后的关头,董庞儿既没有很豪情地喊两句振奋人心的热血口号,也没有很煽情地吟诵一些很哲理的人生、爱情感悟——董庞儿不愧同样是悍匪出身,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猛地拨出腰间的匕首来,在意识模糊、力量流失前,朝四面八方疯狂地无双乱舞。
在这种无差别攻击下,近在咫尺的霍石很悲催地中刀了,而且不只是一刀。在董庞儿临死前最后力量的爆发下,霍石身上的皮甲表现同样拙劣,很干脆就把霍石的身体出卖了。
一刀、两刀……终于,董庞儿上下挥舞的臂膀一僵,屠戮的匕首仿佛失去了灵性,最后一次重重地落了下来,在霍石胸腹间开了下洞,然后就再也不动了。
这时,董庞儿的鲜血终于全线爆发,象倒挂的喷泉一样汹涌而出,地皮马上就被洇红了。
而杯具的霍石也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在咽下这口气之前,霍石还在不甘地回想:“是谁?是谁暗算了老子一石头?老子作鬼也饶不了他!”
发完生命中的最后一狠,霍石终于不情不愿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和董庞儿一起变形为两个血口袋——一个裂了大缝,一个破了大洞。
霍石最后的怨念虽然恶毒,但寻不出始作俑者来也是枉然——砸出那一石头的正是没羽箭张清,他见董庞儿、霍石卑鄙,竟然在两军阵前倚多为胜,于是就在危急时刻,助了郑天寿一石。
没想到,这一石头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连锁反应下,董庞儿和霍石就此死心塌地,而且还死不瞑目。
中华联邦阵上,又是一阵欢欣鼓舞,对面阵上的完颜希尹、完颜兀术却把脸沉了下来。
不管完颜兀术和王矮虎有什么矛盾,也不管女真人多么看不起签军,但一个先锋,两个猛安就这样折损在自己面前,如果就此善罢干休,回去之后,如何能面对完颜阿骨打的责罚与诘问?
完颜兀术从鸟翅环得胜钩上把自家的兵器摘了下来——那是一柄沉重的金雀斧,拎在小将手里,却轻飘飘恍如无物一般。
完颜兀术横担大斧,催马上阵,完颜希尹没有阻挡。虽然死几个汉人没甚么了不起的,但死的时机不对,害得现在女真人士气低迷,须得完颜兀术上去讨回场子来方好。
别看完颜兀术还只是个少年,但自古英雄出少年。在不久前对辽的处女战中,完颜希尹获知辽天祚帝正在鸳鸯泺一带活动,于是命令完颜宗望带领完颜兀术分兵攻打,战斗中,兀术弓箭用尽,于是抢过辽国士兵的武器,杀了八名士兵,又生擒五人。经此一战,兀术声名鹊起。
处女战,开门红,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在随后的战场上,处处都有兀术活跃的身影,尤其是在辽国的武库中得到了那柄金雀斧后,兀术更是如虎添翼,立功的速度飙升。
因此,即使今天碰上了传说中的梁山好汉,对手是传奇般的三奇公子西门庆,兀术出马,完颜希尹也有绝对的自信——阵前斗将,四太子即使不胜,也一定不会输的!
完颜兀术来到阵前,傲然指点郑天寿道:“兀那汉人,你已经打过两场,没力气了,四将军就是羸了你,也算不得英雄好汉!我且饶你不死——速速回去,换个短命的生力上来!”
郑天寿听了,胸中气往上撞,当下冷笑道:“娃娃!你胎毛未褪,ru臭初干,居然就敢来这战场上卖嘴?来来来!放马过来,某家让你这蛮夷知道,什么叫做大言不惭!”
完颜兀术听了,满腔杀气顿时焰腾腾按捺不住。他少年心性,最恨人说他是还没长大的毛头小子一类的真实谎言,郑天寿如此叫嚣,这是在当着千军万马,对自己打脸揭麟啊!如此可恶之辈,岂能容饶?
一念至此,完颜兀术再无废话罗嗦,大斧手中一紧,纵马直上。郑天寿拍马来迎,两马错镫,枪斧并举,只听“当”一声震响,郑天寿的五钩神飞亮银枪不用掐诀,不用念咒,就成飞枪了。
郑天寿虎口震破,满手血流,大叫一声:“不好!”拨马转身就走,完颜兀术得势不饶人,大喝一声:“哪里走!留下头来跑得轻省!”金雀斧抡圆了,荡一片黑云,闪电般横劈郑天寿的脖子。
这一斧虽快,但郑天寿没白跟着西门庆东征西讨,不用回头,耳听背后劲风不善,当下缩颈藏头,来了一个镫里藏身,终于将这追魂夺命的一击避了开去——但是完颜兀术马快斧沉,到底没躲利索,就听“咔嚓”一声轻响,头盔顶上缀着的一颗红缨已经被一斧扫落——不过还好,人头完整无缺。
但是完颜兀术连环进击,快逾闪电,第一斧落空,腕子一翻,第二斧又至,这一下星飞电走,郑天寿已是闪无可闪,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如雷动于九天之上,又有一石飞来,直取完颜兀术面门要害——如果这一斧完颜兀术不管不顾地劈下去,自己的眼珠子肯定是保不住的了。
好在刚才有霍石这个前车之鉴,完颜兀术在阵后看得分明,知道梁山阵上有投石高手,心上多了防备,现在眼看石子飞来,大斧往回一抽,阔如牛头的斧面已经挡在面前,张清这一石打在斧头上,“当”的一声,火星迸出,碎石乱溅。
西门庆见完颜兀术举重若轻,一柄沉重的金雀斧在他手中收发由心,攻守自若,不由得暗暗点头,心道:“果然!传说中的金兀术名不虚传,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好武艺,等闲人上去,可不是他的对手。”
完颜兀术亲身接了没羽箭张清一石,也是暗暗心惊:“小小石子,就能打得我大斧晃动!听说南朝土地广阔,人才辈出,今日领教,果然是名不虚传!”
赶这个空儿,郑天寿连连催马,回归本阵。虽然败在完颜兀术之手,但郑天寿先斩王矮虎,又弄死了董庞儿霍石,今天这脸算是露足了,众人无不刮目相看——原来一直默默无闻的郑天寿也有一身好本事啊!
当然,郑天寿败在了完颜兀术之手,但这不是自家没本事,而是敌人太强大。
这时,那个强大的敌人正在军前喊话:“刚才打飞石的是哪个好汉?且请出来一见。”言语中倒也颇有礼敬。
没羽箭张清应声而出,大叫道:“张清在此!你是哪个?”
完颜兀术一边上下打量着张清,一边道:“吾乃大金国四太子完颜兀术是也,你也可以叫我完颜宗弼!张清,你的飞石好厉害,且再打我几石,让我领教高明。”
张清大笑:“原来是完颜兀术,完颜宗弼!好!敢当面接我的石头,倒是个有胆气的,某家便如你所愿!”说着手一场,空中便见石影乱窜。
完颜兀术眼明手快,一柄金雀斧抡开了,遮前挡后,舞得风雨不透,将张清袭来的石子尽数挡了下来。张清看着,也不由得暗暗钦佩——要知道,这金雀斧少说也是五六十斤的重兵器,在完颜兀术手中却被使得有如灯草一般,将轻剽迅疾的飞石一一挡下——如此眼力,如此技巧,这个女真少年果是劲敌啊!
张清心中一动,突然停手,大喝一声:“完颜兀术,且接我最后一招!”
“最后一招?”完颜兀术心中一凛,周身热血却兴奋起来。听说汉人高手都有压箱底的绝招,什么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传子不传女,传内不传外,而且传的时候还要暗地里留招,免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嘿!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看上去,对阵的张清就要使出这种神秘的绝招来了。观其人那郑重其事的模样,这最后一招定然是非同小可。
完颜兀术握紧了金雀斧,一时间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万众瞩目下,就见张清摸出两个石子,在手中抛了两抛,长长吸气,突然大叫一声:“看招!”腕子一翻,石发如星飞电掣。这正是:
大斧飞时分天地,奇石迸处定乾坤。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五章 连战
“嗖”——第一颗飞石出手。
出乎所有人尤其是完颜兀术的预料,这一颗石子准头差得不是一点半点,竟然直直向天空飞去!
完颜兀术不解的目光锁定了那颗落空的飞石,视线迅速从平视变成了仰视——莫非这个没羽箭张清是想要玩声东击西的把戏?好!四将军给你这个机会!
当完颜兀术的视线随着流星般飞渡的石子升起到头顶上方的时候,张清手臂一振,第二颗飞石迅雷不及掩耳般发出。与此同时,完颜兀术耳轮一动,浑身肌肉顿时绷紧——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一击终于来了吗?嘿嘿!四将军我恭候多时了!
但是——理想很完美,现实很骨感,踌躇满志的完颜兀术恭候了一个空!好大的空!
张清的第二颗飞石,居然还是同完颜兀术差了十万八千里,与之前那神准凌厉的手段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完颜兀术虽然是敌人,也不由得对眼前这位年轻的大叔恨铁不成钢起来。
这位张清大叔的飞石神技别出蹊径,另具一功,自一石救下郑天寿起,就令完颜兀术眼前一亮,因此这才不惜以身饲石,要借机增进自己的战斗领悟——没想到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石子飞到后来,竟然如此大失水准了!
完颜兀术一边心里抱怨,一边抬头追随第二颗石子的轨迹——他决定再给张清第三次机会,因此头昂得更高,身前空门大开——我已经把自己送上了绝地,张清大叔,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耳轮中就听“啪”的一声——第二颗石子恍若流星赶月,竟然后发先至,瞬息间追上了第一颗石子,两石相撞的势劲好不猛恶,眨眼间两颗石子就都炸得粉碎。
两颗石子的变化,尽数落在了完颜兀术的眼睛里——是真真正正落在他的眼睛里——两颗石子炸碎的方位,正当完颜兀术头顶上方;而石屑落下的时机,正抓住了完颜兀术眼睛睁得恁大的时候!
石粉漫空而落,迷了人眼,完颜兀术大叫一声,只觉得两眼发酸,不由得就流出了英雄痛泪。就在这时,却听身前恶风不善——张清的石子终于翩翩来迟了。
完颜兀术大叫一声,紧闭着眼睛,金雀斧在身前织出一片光网,就如纺车轮子一般,耳畔“叮当噼啪”声不绝,张清的飞石尽被他搪了开去——这其中,他的兵器占了极大的便宜,这柄金雀斧斧面阔如牛头,只须牵引着往身前一遮,就能象盾牌一样挡住张清的飞石——不过话又说回来,能把如此沉重的斧头使得宛如一面轻便的藤牌,完颜兀术也足以自傲了。
张清飞石不断,口中亦是喝彩不绝,正打到尽兴处,手往装石子的锦囊里一探,却摸了个空——原来就在这片时之间,石子尽数都打光了。
完颜兀术本来被张清逼得喘不过气来,石雨一停,得了空儿的他抹马就跑,中华联邦众军齐声大笑。
哄笑声中,完颜兀术一口气冲回本阵,在完颜希尹的搀扶下下了马,扳倒了水囊就往脸上倾,一番摇头摆尾的折腾后,总算光棍眼里不揉砂子了。
好不容易收拾停当,完颜兀术红着眼睛重新上马,一道熊熊的怒火席卷出阵前,扬起了金雀斧指着中华联邦诸**骂:“张清!你这南蛮!汉狗!果然好生奸滑!是汉子的给我出来,跟四将军当面锣正面鼓的放对,休使那等狡诈见不得人的手段!”
张清才不傻——他飞石了得,枪法上却慢,这完颜兀术虽然年少,却有万夫不当之勇,要是下场动起真格的来,十个张清,也不够完颜兀术一斧头劈的——因此张清在自家本阵呆得稳如泰山,偶尔在完颜兀术停下骂声换气的时候,故意发出一两声冷笑,只激得完颜兀术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飞空,想要拍马冲阵,去揪那奸诈小人出来,却见护在阵前的中华联邦长弓手、强弩手把弓弦弩机都绞得咯吱吱响,无数点森寒的箭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星潮般横亘在自己面前,而罪魁祸首张清在后面守株待兔,只等着自己送上门去。
完颜兀术虽然少年血性,却也不傻——为了治一口气就冲进枪林箭雨里撞命,打死也不干啊!因此只是在弓箭射程边缘上切了个圈子,兜回马来,又指着张清大骂。只可惜他学习汉语时间不长,没能掌握中华上下一千年那丰富多采、寓意深刻的骂人文化,而女真人的语言更是粗鄙浅陋,难以深层次、全方位承担起骂人重任——因此完颜兀术骂声虽高,但言语间却越来越没新意,甚至连旧意也一再重复,中华联邦众人笑嘻嘻地听着看着,不以为忤,反觉得甚是有趣。
直骂得口干舌燥,气喘神疲,完颜兀术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这半天就象个小丑一样蹦蹦跶在万众面前,诸般丑态,俱已献尽。一时间,四太子又是生气,又是不甘,年轻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差点儿就要吐血。
中华联邦诸人看得分明,就有人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是——急先锋索超道:“元帅哥哥,你定计打击女真人士气,这计策却使得忒也过了,这不成了欺侮小孩儿吗?且待我下场,跟这金国的四太子较量较量!”
急先锋索超人如其名,性子撮盐入火,劲爆急躁,战阵上只好厮杀。郑天寿阵前斩将,先立头功,早急得他怀中揣了二十五只小老鼠,在那里百爪挠心,而完颜兀术又是一个难得的强悍对手,还和他一样是使斧的猛将,索超早就王八看绿豆——对了眼儿了。
现在好不容易等完颜兀术的独角闹剧演完了,其人锐气大挫,索超就迫不及待地向西门庆提出了出战的要求。西门庆笑着一点头,索超大喜,飞身上马,提起自己的蘸金宣花斧,飞马冲到阵前。
完颜兀术已经骂累了,消停了,正准备回营歇着去,没想到中华联邦阵上却出来人了!一时间怒不可遏,在惯性作用下冲口而言:“南蛮!匹夫!汉狗!你是谁?快快报上名来,四将军斧下不死无名之鬼!”
索超冷笑道:“小伙子,口下留德,你跟你父亲也是这么讲话的吗?”
要按索超的本性,完颜兀术敢口出不逊,就当打回去才是,但想到西门庆说的要最大限度地折辱女真人的士气的计谋,他难得的在交手前先跟完颜兀术逗起了嘴皮子。
完颜兀术一听涨红了脸,大叫:“你又不是我阿玛,干嘛要跟你客气!”说着提斧劈来。
索超接架相还,同时叹气道:“小伙子,连自己阿妈和阿爹都分不清楚,我看你是越活越糊涂了——就让我急先锋索超索大爷在你脑袋上敲一斧头,或许能敲得你开了窍,也未可知啊!竖子,还不低头受敲!?”呼喝着,手中蘸金宣花斧也是着着加紧。
完颜兀术本来还想给这个自称索超的家伙解释女真话——阿玛不是阿妈,是父亲的意思——可是眼看索超大斧摩弄,起满场寒光,布一天杀气,哪里还有普及文化的工夫?当下金雀斧加力,和索超斗在了一处。
完颜希尹在后面看着,眼见索超与完颜兀术来来往往,二三十合不分胜负,两柄斧头撞得当啷作响,如鸣炉打铁一般,震得人心魄发麻——完颜希尹不由得暗暗心悸:“南朝汉蛮恁的厉害!人材忒多!怪不得宗用军师那般谨慎小心,欲聚我女真全族之力相抗!”
西门庆也全神贯注地看着场中交战的二人,那完颜兀术真如ru虎一般,举手投足间,全是少年人的无畏锐气,索超大斧如飞,完颜兀术却依然越斗越健。西门庆点点头,低声向身边亲卫传令:“拿令箭往兵营,调辎重队第一小队长过来!”
亲卫领命去了。西门庆再次注目场中,眼见索超和完颜兀术又战数十合,那金国四太子精神倍加,想起曾经的历史,禁不住点头赞道:“真猛将也!”
双鞭呼延灼在他右手,听西门庆称赞敌将,也跟着点头道:“元帅,此小将勇猛过人,百合已过,索超将军兀自战他不倒,且待小将上去,试试那番邦王子的本事!”
多日不曾厮杀,呼延灼的手也痒啊!如今碰上了一个好对手,自然见猎心喜。
西门庆一听,赶紧摇头:“呼延将军且慢!你是咱们联邦五虎上将,今日却要跟一个后生小子动手,岂不是抬举了他?以大欺小,就算是羸了,也没甚光彩!”
说这话时,西门庆想的是好象《说岳传》中,呼延灼就是捐躯于完颜兀术之手,历史也好,野史也好,可不能在这里重演,一定要扼杀各种可能于萌芽状态!
呼延灼最敬西门庆,听元帅不允,也就息了好胜的念头。举目往场中看时,却见征尘影中,完颜兀术精神倍加,进攻多,遮拦少,真是一头猛虎都没这么威风。
就在这时,却听不远处一声大叫:“番将休得猖狂,某家来也!”这正是:
才说ru虎吐烈气,又看大鹏展英风。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六章 宿命的对决
正当完颜兀术抖擞精神,在战阵上耀武扬威时,突然一声大喝传来:“番将休得猖狂,某家来也!”
这一声喝神完气足,内力充沛,将战场上千军万马乱纷纷的嘈杂都盖了下去,只是这大喝声虽然威武,但还是略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童音,给人一种故作老成的感觉.
听到这一声喝,西门庆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当下一挥手,阵前鸣金声大作,索超听得分明,不敢违令,于是借二马错镫之机分开完颜兀术斧势,拨马回归本阵。
完颜兀术见索超退走,顾不上追赶,急忙扭头向方才那个金声玉振的方向看去,却见是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人抢来阵前,正向西门庆行礼。完颜兀术心下不由得好奇,这少年看年龄虽然跟自己差相仿佛,但一喝之中,真气充溢,内力了得,的是劲敌。
在后面替完颜兀术压阵的完颜希尹也是暗暗点头,这中原果然是人多将广,随便出来个少年人,都恁的了得,看来我女真大军想要平辽定汉,必然得小心进兵才是!
却见对阵之上,西门庆笑向那少年道:“鹏举,这几日军中历练,感觉如何?”
那被称做“鹏举”的少年向西门庆恭敬行礼,叉手不离方寸:“元帅,这些天来亲身实践,讲武堂中学到的东西,才算真正消化了许多。小子这才知道,天下事多知易行难,非男儿一腔锐气可解!”
西门庆点头道:“说得好!剑不磨,不锋利,时至今日,剑已在梁山讲武堂中已磨砺多时,此刻对战金国,正当发硎初试,却不知锋利如何?”
被西门庆这一言,点燃了少年人心中血意,当下向场中完颜兀术方向横了一眼——两个少年四目相撞,溅出了看不见的点点星花——鹏举回身向西门庆大声请令:“小子向元帅讨枝将令,若容小子出阵,必求全胜!若赢不得那番将时,甘当军法,以为两军阵前,大言不惭者戒!”
西门庆听着,扬声大笑:“果然是男儿锐气!好!今日便准你出战,只盼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也不负了你一身所学,雄心壮志!”
少年鹏举听了大喜,“啪”的将拳一抱,大声应道:“得令!”随后兴冲冲飞身至自己马前,举手投足间,感觉得周身上下盔严甲整,当下踊跃上马,一声叱喝时,胯下健马“唏溜溜”一声暴叫,鬃毛炸起,蹬开骏足,驮了主人风驰电掣般向阵外抢去。中华联邦军中军旗转动,阵势中分开一条甬道,少年马头所向,千军如波分lang裂一般,面前方,就是战场这一片广阔新天地。
席卷着杀胡报国的一腔热血,少年人一骑飞出,哪里是人,分明是一条蛟龙,挟风裹雨,冲往阵前去了,身姿虽远去,犹有余威慑人。西门庆举目遥送,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欣赏骄傲之色。
呼延灼在旁边看着,忍不住道:“元帅临阵点将,振拔这少年于辎重营,必有深意!”
西门庆一笑,点头道:“长江后lang推前lang,一代新人换旧人——你我且看今日这一阵,却又如何?”
说话时,少年人早抢到战场垓心,掌中沥泉枪向完颜兀术一指,又是一声大喝:“番将通名!”
完颜兀术看着这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对手,受对方气机牵引,胸中也是豪情顿起。当下金雀斧一横,大声道:“我乃金国四太子完颜兀术号宗弼是也!你又是哪个?”
却听少年叱道:“吾乃汤阴岳飞岳鹏举!番将休走,吃我一枪!”
原来这少年正是岳飞。他和师傅周侗、师叔宗泽帮着西门庆施计,哄着赵宋宗室小将军赵羽去了宝岛台湾开荒之后,就回到汤阴老家,继续学艺,数年间,艺业更加大成。
只是在周侗、宗泽看来,岳飞虽然马上步下,长拳短打,兵书战策,斗隐埋伏无不精通,但他少年心性,喜野战,轻战阵,只能算一骑当千的匹夫,而非行军布阵的大将。于是宗泽对岳飞道:“你也是定了亲的人了,却还是这般飞扬跳脱,没半分沉稳性!战阵之上,冲锋陷阵虽是本份,但运筹帷幄,方是制胜关键,否则大局败了,你杀得敌人再多,又济得甚事?这战阵之学,不可不用心!”
周侗在旁边看着,见岳飞虽口里答应,却是小和尚诵经——有口无心,于是老侠灵机一动,拈须道:“你今年已经十四岁,也快是大人了。你师兄武松如今是中华联邦陆路大将,英名远震。我听他说起过,西门庆元首设有军校讲武堂,是个磨练人的所在,正好我们两个老头儿的本事你已经学得全了,这便去投你师兄,让他送你进军校,好生领教一下真正军营的规矩,将来上阵,也不会没有章法,乱了手脚。”
宗泽听了,点头称是。岳飞虽然舍不得师傅师叔和一帮师兄弟,但想到能进入讲武堂历练一番,也是难得的机遇,因此与师门洒泪而别,径投梁山来。
讲武堂择人甚严,武松虽是军中大将,也不能随意安插人事,因此带了岳飞,来见西门庆。一听所言,西门庆大喜——如今历史有变,如果没了原先那种环境,还能孕育出一代名将岳飞吗?但是,西门庆相信人定胜天!没有了北宋灭亡的惨痛经历为砥砺,但还是有梁山讲武堂做磨刀石,依然能打造出保国安民的一代将才!
因此在西门庆的安排下,岳飞进了讲武堂。如今的讲武堂经过西门庆这许多年的用心经营,已经积累了一些底蕴,再不是初立时的草台班模样,讲武堂子弟身上,更多的是现代军人的影子。
岳飞就在这一个大熔炉里,被重新锻打了近两年。眼界得到了开阔,军事素养得到了提升,甚至战阵搏命的胆勇,也在对贪官的**刺杀中得到了宝贵的经验。
现在的岳飞,就象一只雏鹰,虽然未经风雨,但他的一颗雄心,早已高高地放飞到了蓝天之上,梁山这一片水泊草莱之所,是越来越难以约束他了。
因此这一次西门庆向北方用兵,听到要打异族去了,岳飞和讲武堂的小伙伴们眼热得很,大家纷纷写血书请战。西门庆被这些家伙的热情所感,于是把这些血多没地方去献的家伙安抚在军中,成立了一个辎重第一小队,让岳飞做了小队长。结果这些热血的少年**为不满,又闹腾着要上第一线杀敌,谁知西门庆一翻脸,把这些热血沸腾的家伙们大骂一顿,最后撂下狠话——不听军令者军棍伺候,命大打不死的给老子滚!来到了真正的军营,战阵之上就要服从指挥,否则一帮骄兵悍将,养你们何用?
山长一发火,包括岳飞在内的学兵们都蔫了,老老实实窝起脖子来当辎重兵。有前辈学长跑来安慰他们——别急!山长心里有谱,你们都是将校第一期的苗子,山长要历练你们,将来的仗有你们打的!
得了这小道消息,岳飞他们的心又热了起来,成天望眼欲穿,殷切的目光所至,辎重营的帐篷经当不起,都快要被穿孔了。
今天与金人首战,阵前的金鼓敲得震天价响,后方辎重营里的岳飞和他的小伙伴也是心痒难搔,如坐针毡。只是这些天的军旅生活,已经锻炼出了如铁的纪律,虽然恨不得扑上前去冲锋陷阵,有我无敌,但这些少年人还是按捺住了自己沸腾的血气,安静于一隅,等冥冥中那一道很可能猴年马月才到的调兵军令。
谁知这道军令久候人不至,有时还自来,在大家最没希望的时候,它突然就来了!岳飞和他的小伙伴们一听之下都惊呆了,互相揪着耳朵拉三拉,抖三抖,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但听得真切后,大部分人却又蔫了——西门庆的征集令里,只点了岳飞这个小队长一人!山长啊!多点两个又怎么了?又不费柴米!山长忒也小气了!
不过转念一想,只要山长开了先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来日方长,不必捉急。于是众人化怨怅为力量,纷纷给岳飞打气,所以岳飞才能如此的神完气足,只是往那里一站,就是好几十吨如实质般碾压的存在感——没办法!身上背负着小伙伴们的期望值实在太碉堡了!
人精神马也暴烈,岳飞一骑飞临战场,全无新手初上阵的生涩与徬徨,反倒是一身杀气盘旋缭绕,通名报姓之后,再无二话,沥泉枪起万道寒光,乱披风一般向完颜兀术周身泼洒而去!
完颜兀术也是少年气性,岳飞如此气势昂扬,他又岂肯示弱?胯下战马催开,金雀大斧左劈右砍,筑起一道死亡的铁壁,两个少年,就此展开宿命的对决!这正是:
从来豪杰起末世,自古英雄出少年。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七章 一波三折
眼看岳飞和完颜兀术枪斧并举,就要战在一处,偏生却来了一个搅局的。
女真阵上完颜希尹纵马而出,长声大叫:“四太子且慢动手,我有话说!”
完颜希尹在女真人里面算是头脑好使的。女真人不缺勇士,就缺这种“智者”,因此上到完颜阿骨打,下到完颜兀术,对这位“智者”还是比较尊重的。
因此完颜兀术手中大斧斜飞,将沥泉枪架住,同时交代道:“岳飞!我宗弼可不是怕你!而是我家里人有话要说,等我听完了,咱们再来斗过!”
仗着精绝的骑术,话完人远,完颜兀术已经拨马跳出圈外。岳飞虽然战意如虹,但依然颇有气度,横枪侧目斜睨,并没有不依不饶,不愧是名门子弟。
相较之下,后边观阵的西门庆就没气度了——这可是岳飞和完颜兀术啊!北宋南宋时代交汇处,最抢眼的明星,堪比十字街头中心点的红绿灯,是万人瞩目的焦点!可以说,他们的一举一动,无不牵动着西门庆这样的穿越者的心。
眼看在已经改写了的历史剧本里,两大主角就要摩擦绽放着最激烈的火花,谁知关键时刻,居然出来完颜希尹这么一个拆台的!西门庆的好奇心与期待感顿时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如果现在就普法了精神损失费的话,完颜希尹倾家荡产,也不够赔偿西门庆的损失。
西门庆百爪挠心,恨不得在地下打滚儿的时候,飞马而来的完颜希尹已经跟完颜兀术汇合在一起,不远处,岳飞跃马横枪,虎彪彪只待两个女真蛮子交代完遗言后好厮杀——就听完颜兀术问道:“希尹勃极烈,临阵招呼,不知有啥子事?”
天地良心,岳飞可完全没有偷听的意思,只是战场空旷处,这个完颜兀术黑小子声音又大,中气十足,那言语声直往人耳朵里灌,想不听都不成。
完颜兀术声音大,是因为他心里有点儿不爽——眼看一场硬仗就在眼前,却被人阻了,就好象身前摆着美食却被人拴上了腿,看得见吃不成,越香气扑鼻越是一种折磨——虽然完颜希尹是女真一族受人尊敬的智慧源泉之一,但是完颜兀术这时还是对这位智囊有点儿烦了。
就听完颜希尹正色道:“四太子,方才你与那个急先锋索超一场大战,体力颇见损耗,元气未能恢复,若这般车**战下去,是取败之道。因此,这一阵我来替你,你先趁这个空儿略歇一歇,回回气,再战不迟——我想,中原自古号称礼义之邦,一定不会占咱们女真人这样的小便宜!”
这番话说得声音高亢,两边阵上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完颜希尹知道今天这场先锋接触战,自家折了矮脚虎王英,虽然只是个签军的走狗,但终究有损士气,兀术出马后未能斩将把局势扳平,却已连战三阵,这样下去,空杀精神,如何能胜?因此完颜希尹挺身而出,要替完颜兀术打一阵,好让这个主力有个喘气回血的工夫。
完颜兀术满心不愿意,他和岳飞虽然只是初见,但冥冥中却有一种强烈的敌视感,只恨不能一战!但是——阿玛完颜阿骨打有话在先,如果完颜希尹说的有道理,众女真人都得听他,不得违令——完颜兀术撇了撇嘴,看来没办法,只好采纳良言了。自己和索超一场剧战,确实有些累了,正好在后边给完颜希尹观敌瞭阵,也养养精气神。
另一边的西门庆也是满心不愿意。完颜希尹这是想干什么?就好比史诗级大片被截胡,换成了垃圾肥皂剧!对于这个跳出来抢主角光环的家伙,想要一睹为快的西门庆心灵上遭受了严重的打击,一时间不由得对完颜希尹腻味到入骨——如果从敌对的角度上说,完颜希尹对西门庆的伤害极其成功。
岳飞也是满心不愿意。和完颜兀术一样,他和那个黑小子之间有一种天然的敌视感,非关种族与阵营,好象与生俱来,那种敌视自然而然就植根进了身体里,用两个字来概括,那简直就是——宿敌。面对着这样的敌人,岳飞真心恨不能打个痛快,偏偏闪出完颜希尹这么一个煞风景的来,好象吃果子吃出只潮虫子,倒胃口啊!
完颜希尹本人却没有任何自知之明,对于他自己倒了好多人胃口的事实,这位女真智者一叶障目不见森林了。一句话调走了不情不愿的完颜兀术后,这位女真智者抡圆了狼牙棒,挥舞得虎虎生风,纵马向岳飞冲来,口中兀自大呼小叫:“娃娃!我希尹不想以大欺小,你速速退下,换那个梁山有名善使狼牙棒的霹雳火秦明出来见我!”
说这话时,完颜希尹语气中充满了矜骄与自信,因为他不但是女真人中的智者,同时也是女真族中的勇士!
梁山阵上,西门庆、秦明、呼延灼等人齐齐冷哼一声,不约而同地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只看那完颜希尹提着狼牙棒时的那种起手作势,高手们就集体对这位女真智者加勇士失去了兴趣。
同样,兴趣缺失的人群中包括了岳飞。虽然年纪还小,但岳飞是什么身份?老侠周侗的弟子,宗泽的军法传人,西门庆刻意关照的明日将星,眼界之高,哪里把完颜希尹这种闲角儿放在心上?
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岳飞拨马就走。
岳飞马头一动,完颜希尹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还以为岳飞是怕了自己,所以临阵退走,真去抱霹雳火秦明大腿去了——但很快,完颜希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那一堆凌乱的笑纹儿就好象雨后板结的烂泥地。
确实,岳飞拨马而走。但是——岳飞不是退回本阵,而是越过了完颜希尹身边,纵马向退开的完颜兀术追去。
对阵上西门庆看得分明,大乐。对完颜希尹来说,这可是红果果的打脸啊!岳飞分明在用行动来碾压某个自不量力的家伙——大叔,我和你之间有代沟,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懒得嘲理你呀!
回过味儿来的完颜希尹大怒,跟在岳飞马屁股后头直撵了上去:“小辈!敢看不起我?休走!拿命来!”
女真智者的面具完全被撕下,露出红果果女真职业强盗勇士的真面目。
完颜希尹赶岳飞,岳飞追完颜兀术,完颜兀术听到后面动静不对,一回头,就见三个人的马头马尾正连在一条直线上。
健马如飞,须臾赶近,完颜希尹高高举起狼牙棒,一声暴喝,冲着岳飞天灵盖猛砸下去,恨不得一棒就砸得岳飞人死马塌架。
完颜兀术眼角一缩,大叫一声:“小心!”说着圈转马头就要冲回来。
可惜还是迟了——场中风声一烈,随即一声惨叫,完颜希尹如中雷殛,一个筋斗从马上直摔了下来,象虾米一样倦缩着身体,在地下翻滚。
就在方才完颜希尹和岳飞马头接马尾的时候,狼牙棒尚未落下,倒拖于马后的沥泉枪已经潜龙出渊般跃起,挟风雷,挂闪电,凌厉的寸劲儿全数在完颜希尹身上爆发了出来。
岳飞甚至懒得取这种小角色的性命,这一记秋风落叶扫打断了完颜希尹的几根肋骨,然后象秋风扫落叶一样将之从马背上刮了下去——很显然,留着完颜希尹的命比杀了他更划算,这个女真人看起来是个头领,重要程度难以舍弃。而先锋人马的使命,就是试探敌人实力,一击不逞,远飏千里,可是现在一支带着重伤头领的先锋队,已经牺牲了宝贵的机动力,被围歼的风险大大增加。
对完颜兀术来说,完颜希尹虽然罗嗦了些,但确实是无法舍弃的战友与同伴。看到完颜希尹在自己眼前受伤,他的眼珠子都红了。
但红了眼的完颜兀术并没有向岳飞扑上去,他拢着马头静静地和岳飞对峙着,直到一群女真阿里喜七手八脚地把完颜希尹救了回去。
一直冷眼旁观的岳飞终于提起枪来,一点寒芒直指完颜兀术——“你久战身疲,我让你十招!”
话音未落,完颜兀术一声暴喝,拍马抡斧,已经旋风般地卷了上来。
砍了这个汉蛮,为完颜希尹报仇!
两个少年的战斗一眨眼间就进入了白热化。一个是黑脸好汉,一个是玉面英雄;一个骑乌骓,再展霸王之勇,一个跨白龙,重施子龙之威;一个铺开玉玲珑,困锁一天星斗,一个纵起黑旋风,席卷万里山河;纠缠处银枪挥洒,依稀雪岭烟生,腾多少玄云墨雾,交锋里大斧舞动,恍惚黑海潮起,碎无数玉lang琼波。斗得一百余合,岳飞和完颜兀术俱是精神倍加,正好比上山虎遇着下山虎,云中龙碰到雾中龙。阵前阵后,大小三军是彩声雷动。
西门庆眉飞色舞,传下号令:“阵前击鼓,鼓里加锣!”
鼓声本为助威,但鼓声夹以锣声,却暗藏着对岳飞的激将——若取强敌不下,便请退回,军法不罪!
听到锣鼓声并驾齐驱而来,岳飞剑眉一轩,一声叱咤!这正是:
男儿临阵耻退后,英雄交锋誓争先。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八章 鞭震金兀术
岳飞这一较真儿,完颜兀术显得有些搂不住了。
要知道,岳飞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背后,是整个梁山讲武堂的小伙伴们。这些讲武堂子弟最注重荣誉,今天如果拾掇不下眼前这个敌人,讲武堂的牌子算是栽了,往后走到哪里,都会遭人在背后议论——“瞧!那个谁谁谁就是第一次让讲武堂的荣誉垫了鞋底儿的家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少年人是一群最好面子的“团伙儿”,为了自己和团队的面子,连命都能豁得出去。
傻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完颜兀术猛然间觉得对手的杀法凌厉了起来,一绝无回、同归于尽之气大盛,一时暗凛之下,就此落尽了下风。
虽然一门心思想着替完颜希尹报仇,但却也没想着把自家的命搭上。完颜兀术刚当上了大金国的四太子,好比早晨辰巳之时的太阳,正活人的时候,他才舍不得在这种前途无量的时候在这种前途无亮的地方拼上无谓的性命!
心中没有死战的觉悟,再加上一来在岳飞之前斗了两场,消耗了不少力气;二来战场上中华联邦气势如虹,鼓声锣声喝彩声,声声不息,此起彼伏,反观金国人这面到底人少了,助威打气的阵容远远无法象对面那样豪华,这一来,未必让拼命在第一线的完颜兀术气势上觉得矮了岳飞一头……
此消彼长之下,完颜兀术给自己找出来条条款款许多条避战的理由,心安理得后,四太子殿下一拉马头,回身就跑。
岳飞与异族的初阵就逢强敌,正是要逆水行舟,知难而上,存心在众人面前代表讲武堂的小伙伴们立个头功,好让西门庆刮目相看,完颜兀术虽败,他哪里肯舍?当下紧追不放,飞马追赶前来。
败走的完颜兀术嘴角落出了一丝阴谋得逞的笑容——虽然他是女真勇士,但每一个女真人都不乏狡诈的一面,即使是勇士也不例外。
不知什么时候,一副强弓硬箭已经出现在完颜兀术的手掌心里——他完颜兀术可不是只会抡斧头的莽夫,论起骑射的功夫,全女真族他自居第二,就没有哪个敢夸口第一。
完颜兀术的一身本事,都是他母亲悉心栽培出来的。他的母亲叫做元圆,是一位女中豪杰,平时足迹不出所居的矩古贝勒寨,只以教育儿女自遣。
完颜阿骨打有七个老婆,元园排名第六,她给完颜阿骨打生了四个儿女——大儿子就是完颜兀术,二儿子取名阿鲁,三儿子取名为阿鲁补,最小的女儿取名叫兀鲁——女儿倒也罢了,元园对三个儿子的要求却是最严厉的,严厉到甚至可以说是不近人情。
完颜兀术从小在母亲手下学艺,元园家法大,那间教儿练武的屋子,一旦兀术他们进去了,就连完颜阿骨打也不许来干挠,免得儿子们见了分心。
每一天,完颜兀术和两个弟弟都要被元园亲手吊在屋梁子上——屋梁上拴三套绳子,每套两根,共计六根,绳端拴着铁环,铁环套在三个儿子的胳膊上,左手要伸直,右手要弯曲,眼睛必须平视燃着的三炷香火头,作拉弓射箭状——铁环入肉,皮破见血是家常便饭,完颜兀术的童年就是这么一步步在血泪的苦练中过来的。
所以他的弯弓射箭之术冠于女真族,这对完颜兀术来说,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付出了,自然要有回报。
如今弓箭在手,完颜兀术心中平添了无数的信心——管他汉蛮有多么拼命,只消弦动箭出,必然勾销了他的小命儿!
完颜兀术的弓不长,射程也短,但是在这马背之上,却是隐蔽性十足,而且铁胎劲弦,配上女真族特有的打猎用毒箭,端的是见血封喉,出手无救!
此时完颜兀术无声无息地扯开了小弓,于疾驰的风影里控弦一箭,一道乌光直取紧追不舍的岳飞胸膛而去。
变起仓促,岳飞大吃一惊!但他的反应也是极快,电光石火间一个铁板桥,整个人如没了骨头般向后贴在了马背上——只觉得鼻管间掠过一阵腥气,那一枝毒箭擦脸而过,生死之间,不容毫发!
岳飞一凛,然后心头火发——师傅说过,兵器上喂毒,是武林中的大忌,要被众人所不耻!没想到女真人忒也无下限,把喂了毒的弓箭使到阵前来了。
完颜兀术一箭无功,心头大震,不假思索,“嗖嗖嗖”连珠箭发,又是三箭,箭箭不离岳飞要害。
换成旁人,这一场连珠箭雨还真难以躲过。但岳飞是什么出身?他的师傅是老侠客铁臂周侗,弓箭之道浸yin五六十年,岳飞早已得了他的真传;而上了梁山讲武堂后,碰上的弓箭教官不是别个,正是小李广花荣,岳飞对弓箭的理解,更加百尺竿头,再进一步,所以这才能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躲过完颜兀术的毒箭暗算。
等到连珠箭来的时候,沥泉枪已经落入外门,格挡不及,但岳飞早已有了防备,当下闪电般从背后掣出铁鞭,眼明手快,鞭若蛟龙,象拍苍蝇一样,迅捷无伦地将来袭的箭枝击落。
就在这时,耳轮中就听一声大叫:“小南蛮,纳下命来!”原来是完颜兀术趁着岳飞专心对付毒箭的时候,杀了个回马枪,金雀大斧起一溜寒光,回身恶狠狠向岳飞搂头盖顶劈砍而下。
完颜兀术的箭术果然不是盖的,连珠箭犹在半途中,人已经抛开了短弓,重新绰金雀斧在手,转换之间,一气呵成,正是于方寸间见功力。这一记回马一击,马快斧沉,卷悍恶烈风而来,势如挟山超海,看得两边阵上众人无不心惊肉跳。
千钧一发之际,岳飞手腕一振,沥泉枪如伏龙般腾渊而起,枪头在劈来的斧柄上一带,力道虽不大,却是四两拨千斤,完颜兀术的这一斧顿时歪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地从岳飞头顶上飞了过去。
完颜兀术志在必得的一斧走空,当他全力收束重心偏失的金雀斧时,二马已经错镫,岳飞手起一枪,“扑楞楞”雪亮的枪尖直取完颜兀术哽嗓咽喉而来。
虽然金雀斧已在外门,但完颜兀术忙者不会会者不忙,两手阴阳把一变,搬斧头,献斧纂,于一团扑面而来斗大的枪花中分光掠影,正格挡在沥泉枪的枪头上,借势卸力,要把这锁喉的一枪搪开。
“当啷”一声轻响,这看似力猛招沉的一枪没费完颜兀术吹灰之力,被他轻而易举地磕开,但完颜兀术却是心中一凛,暗叫一声:“不好!”
眼角的余光中,果然见岳飞一手高高掣起,手中打将的铁鞭闪烁着黝黑的光芒,寒人魂胆。
原来,岳飞挥鞭格毒箭时,完颜兀术乘势来袭,岳飞顺水推舟,将铁鞭伏于枪杆之下,挥枪挡开完颜兀术的搂头一斧后,以锁喉枪还以颜色。
这一枪看似凶猛,但却是虚有其表,但如果完颜兀术不挡,一枪下去,照样在哽嗓咽喉上给你捅出个血窟窿来;但完颜兀术用心抵挡的时候,这一枪就是虚招,后续的杀势全在藏于枪杆下的铁鞭。
这时两马平行错镫,正是彼此距离最近之时,枪斧两种长兵器都已挥舞不开,铁鞭却有了最大的用武之地。就见岳飞一鞭砸下,劲风盈耳,直取完颜兀术后背而来,这一鞭要是砸得实了,纵然完颜兀术是钢筋铁骨,也得回炉另造。
值此生死关头,完颜兀术从小的苦练终于见了成果,就见他使了个“狗熊扛树”,金雀斧的斧柄抢在头里垫到了后背上,同时舌尖一顶上牙膛,叫丹田一粒混元气,气凝脊中穴,宛如在整个脊梁上顶了个无形的龟壳——无奈之下,完颜兀术也只能以这种笨办法来硬抗岳飞这一铁鞭了。
说时迟那时快,又是“当啷”一声——这一声却和方才那拨开枪头的那一声不同——那一声轻、滑、脆,这一声却是重、浊、凝。一鞭之下,完颜兀术如中雷击,身形剧震,一张脸扭曲得不成模样,恍惚间,五官想出火,七窍欲喷烟,周身血行转沸。
饶是完颜兀术后背上垫了金雀斧柄作缓冲,再加上硬气功当保护罩,但岳飞这一铁鞭也不是白给的——这雷霆一击之下,几乎将金雀斧柄楦进了完颜兀术背上的肌肉里,硬生生砸出一条紫黑色的血檩子来——万幸完颜兀术少年气盛,内力充盈,防护住了内脏要害,否则就算有金雀斧柄救驾,也非落个五脏俱碎的下场不可。
一鞭之下,完颜兀术受伤不轻,再无力放对,只得伏鞍而走。女真三军,完颜希尹和完颜兀术俱伤,签军总管王矮虎殒命,顿时一片混乱。西门庆看得分明,马鞭一挥,中华联邦三军儿郎俱都奋起,同声一喝间,战场上已是风云变色!这正是:
一时胜败进退里,千秋兴亡翻覆间。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九章 一骑当千
挟岳飞一胜之威,中华联邦万军踊跃而来,女真大溃。
按理说女真人游猎于白山黑水之间,骑术精绝,射术更是百发百中,纵然败退,若能以轻剽善射者阶梯式狙击殿后,中华联邦轻骑兵座骑逊之,骑术逊之,箭术逊之,追亡逐北之时,未必便能占到便宜。
但是,一来完颜希尹重伤,昏迷不醒,二来完颜兀术年轻识短,战阵厮杀时固然万夫辟易,但真让他指挥一群败兵做到溃而不乱,此间的少年还真来不及培养那种传说中的本事。
而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些先锋女真人自进入辽国腹地以来,四处劫掠,马鞍后行囊日重,现在每个人都是身家丰厚的财主,纵然是海东青,翅膀上挂上黄金,照样飞不起来,此时满载的女真人,早已失去了果敢拼命的勇气。
皆无战心,各有私意,女真人象被赶羊一样,在大草原上星流云散,一时溃不成军,尽显仓促间乌合草聚而成的土匪形相。
岳飞、张清、呼延庆引轻兵盯准了完颜希尹、完颜兀术这一队败逃人马,紧追不放。这时就看出岳飞对完颜希尹只伤不杀的好处来了,女真人虽然马快,但唯恐震荡之下加重完颜希尹的伤势,十停里的速度只发挥出捌玖成,岳飞等人纵然马力稍逊,但依然能紧盯不放。
看看赶上,却听前方草甸子后面鹿哨声大作,早撞出两彪人马来,左路领军之人是完颜宗干,右路领军之人是完颜宗望,各率悍马枭骑,遮住完颜希尹、完颜兀术后路——原来是完颜宗用深忌西门庆,对前敌到底放心不下,于是向完颜阿骨打再三请令,又命完颜宗干、完颜宗望二人领军前来接应,正好于风头火势上救了完颜希尹、完颜兀术的性命。
女真人虽有接应,但岳飞诸人正当乘胜追击之时,将士用命,浩气如虹,哪里把这点儿阻碍放在心上?当下号角声动,旗幡摇摆,中华联邦众军重整行伍,再列旗枪,转瞬间分为三队,岳飞、张清、呼延庆各领一路人马,便来冲突女真。
未等两军交锋,先观万箭呈锐,女真军与中华联邦军各自飞马驰射,半空中如飞鱼乱窜,柳叶交加,一时间,双方都有人中箭落马。女真人箭头上都喂有剧毒,见血封喉,中者立毙,这一下却让中华联邦军吃了个小亏。
转瞬间,两队人马已经冲撞在一起,如龙门鼓浪,虹影排空,满场杀气被血气一激间,陡然转烈。
岳飞一马当先,突入敌阵,远用枪挑,近以鞭砸,所到无一合之将,波分浪裂般,早凿穿出一条血路,麾下健儿紧紧跟上,吹角挥旗,聚众鼓勇陷阵。又有张清飞石打将,呼延庆刀剑鸣咤,在女真队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见三将如此英勇,女真人也激起了好胜之心——自随狼主起兵以来,护步答冈一战女真人两万破百万,纵横辽境,所至无不望风披靡,安能在此地被人阻了马步?于是在完颜宗干、完颜宗望的指挥下,女真人皆放声号呼“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军中勇士舞起狼牙棒,拽动宝雕弓,层层叠叠包抄上来。
岳飞、张清、呼延庆虽勇,但他们轻兵急进,身边只得三百余骑,完颜宗干、完颜宗望却各领一个猛安千人队,人多势众,马快箭急,一时将岳飞众人围在垓心,放眼四望,尽是异族金钱鼠尾,耳边夷语呼喝如雷:“休教走了汉蛮!”
虽处刀山剑林,中华联邦诸军却是傲然无惧,岳飞吐气开声,高唱讲武堂军歌:“烈士死兮,魂入天脊,枝何蔓蔓,叶何离离,驱云气兮驾虹霓,英灵归来,逐我旌旗!”
歌声凛冽豪迈处,张清、呼延庆应声而和:“烈士死兮,魂入河津,波吞日月,浪遏群星,舞蛟螭兮控龙鲸,英灵归来,护我长缨!”
三百余骑此时只得二百捌玖拾人,周边虽虎狼环绕,勇士却兀自健斗不屈,口中随主将骄声而歌:“烈士死兮,魂入山阳,战龙在野,其血玄黄,惊魑魅兮走魍魉,英灵归来,壮我国殇!”
歌声雄浑厚重,震撼草原,歌声中,中华健儿奋勇争先,如猛虎战群狼,与两千女真战作一团。
岳飞一骑马,一条枪,于乱军中杀出一条血路,不知不觉间,眼前一空,竟然已经撞透重围。岳飞一呆间,拉转马头,又拣人厚处杀了回去。众女真早见岳飞在乱军中驰骋如飞,几个谋克接二连三地上前阻挡,皆被他走马间挑于枪下,无不又怒又怕。待见他溃围而出时,众女真虽然心下不甘,却也暗中长喘了一口大气,谁成想这口气还没喘匀呼,岳飞翻回头又杀了个回马枪,这一下众女真脸上变色,差点儿憋死,纷纷惊呼:“了不得了!那小汉蛮他又回来了!”
咋唬声中,岳飞早已深入敌阵。荡决之间,岳飞却是心下惭愧:“我只顾着野战自家杀个痛快,却把同袍置于何地?这般肆意妄为,真是愧为讲武堂儿郎!”
心中想得羞惭,手上沥泉枪却更加凌厉,呼喝如雷间,早撞开一处女真厚势。此地被围在垓心者约有六七十人,以呼延庆为首,左冲右突,牵搅女真军动,此时得岳飞突阵,里外夹击之下,立时破围而出。
岳飞迎上呼延庆,大声道:“呼延教官,张清教官何在?”
呼延庆一枪挑飞一枝流箭,应道:“我也在寻他,却不知那家伙闯哪里去了!”
岳飞更不犹豫:“你我分路寻之!”说着拍马舞枪,又往女真人多处撞去。
呼延庆点点头,心中暗道:“真是小马乍行嫌路窄,大鹏展翅恨天低呀!”当下提起铁枪,向麾下众军大喝道:“鹏举一个晚辈后生,尚不惜命,你我再不奋勇,还有面目听用于西门元帅帐下吗?”
众军听了,无不瞋目大呼:“愿随将军死战!”
士气一振,平地再卷洪流,呼延庆引人换个方向,透阵而入,寻张清去了。
此时岳飞已是单枪匹马,连溃铁壁数重,沿途拔出十数骑落单之人,这些人虽然已是伤痕累累,但依然随在岳飞马后,奋勇冲阵。
一路边打边寻,终于有伤兵指点道:“前方被围者,张将军也!小将军可速速去救,莫以小人为累!”言毕笑而自刎。
岳飞目眦欲裂,头一摆甩飞泪珠,大吼一声,如一道惊雷,引十余骑直楔入女真围中,枪出如风,鞭落似雨,仿佛暴怒的白额虎,癫狂的独角龙,硬生生当先撕出一条血肉胡同,眼前一空时,已见不远处一人激斗正酣,却不是张清是谁?
张清陷阵之后,仗着飞石厉害,一路破围打将,所向披靡。但他石子带的虽多,终究有用完的时候,那些女真人比猴儿都乖觉,见张清石子用尽,便如见了无牙的老虎,去爪的蛟龙,争先恐后地围裹了上来。
须知张清只是飞石厉害,枪法却未臻一流,被女真人围上了,冲突不出,顿时陷入苦战。多亏西门庆知道他的短板所在,调拨到他身边的护卫牙兵都是勇猛之士,众亲兵拱卫着张清,斧劈箭射,死战不退,这才暂时保得张清周全。
即使如此,鏖战到这时,张清手下兵马,也已经渐渐折尽,周围女真人却是密密重重,如桦树皮般剥了一层又一层。原来完颜宗干和完颜宗望狡猾,二人见岳飞、呼延庆、张清三将各有各的勇猛,都不来触他们的霉头,只是瞅个空儿围住了最弱的张清,远远地指挥着——张清往东,便往东边增兵;张清往西,就朝西边派将——一**恶战之下,张清残军越来越显窘态。
值此危急时刻,岳飞引十余骑如虎趟羊群一般,长驱直入,瞬间救出张清。远处完颜宗干、完颜宗望急忙调兵来围,岳飞遮前挡后,枪刺鞭打,一时间碎骨与烂肉齐飞,鲜血共脑浆一色,重围因之靡碎。完颜宗干与完颜宗望无不骇然,面面相觑道:“这小汉蛮到底是谁?居然这般凶猛?若等他再大些,又不知长几斗本事,那时还了得?!”
眼见岳飞缓缓押后,护着张清晏然而退,完颜宗望纵马而出,离岳飞约摸二十步外,勒住马头,文质彬彬地大声道:“小将军勇冠三军,佩服哇佩服——却不敢请教大姓高名?”
岳飞跃马横枪,朗声道:“吾乃梁山讲武堂岳飞岳鹏举是也!”
言语间豪气干云,目光中威棱四射——纵然女真多悍勇,被这少年眼光一拍,亦无不心生惧意。
却听远处角声起伏,中华联邦大队人马已是星飞电掣而来。完颜宗干和完颜宗望脸上变色,唿哨声中收兵疾退,追着完颜希尹、完颜兀术去了。
血战余生的众人重新聚集在阳光下。这场遭遇战虽然时间不长,但从生到死,从死到生,大家已经在阎王殿上打了个转儿,此刻劫后余生,突然间欢呼大作。
岳飞没有欢呼,他下马抱起了慨然自刎的勇士,看着他染血的安详笑脸,心中百感交集,越来越堵。
马挂鸾铃响,西门庆引了呼延灼、董平、武松等人飞马而来,远远就喊:“众家兄弟没事吧?”
岳飞抬起头时,西门庆、武松已在近前。蓦然间,堵在喉头的塞子猛地松了,岳飞哑着嗓子哽咽一声:“元帅!师兄!……”
欲言却无语,突地里放声大哭。
这一哭,众人皆惊。看着这个方才还在英勇突阵的少年在武松的抚慰下涕泪滂沱的样子,众人皆心道:“唉!不管怎样,他终究还只是个第一次上阵的孩子……”
此时岳飞却心道:“既然这是我最后一次流泪了,那么就让我放肆一回吧!”这正是:
无情未必真豪杰,有泪如何不丈夫?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二○章 三生阵·同命队·铁浮
中华联邦与女真金国的第一场交锋,大败完颜希尹和完颜兀术,完颜宗干和完颜宗望亦是挫锋而走,算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胜利后,捉到的女真俘虏却是不多,因为那些家伙滑溜得很,善会看风扯旗,但见势头不妙,便学母鸡下蛋去了。茫茫大草原上,那些家伙如果一心想跑,还真的留不住他们。
抓的最多的,是那些签军。这些签军倒也干脆,西门庆大军甫动,他们便束手归降,省了中华联邦军多少力气。
对这些俘虏,西门庆还是很重视的。回到营中,升帐军议,论功行赏完毕,西门庆便命人把签军中职衔最高的两个头目给带了上来,最近陈小飞潜伏于女真境内,伺机送来了不少情报,正好借着俘虏的嘴巴,好好印证一下。
不多时,两个俘虏进帐拜倒,磕头如捣蒜:“见过三奇公子大人!”
西门庆挥手道:“站起身说话!”
两个家伙忙推托道:“公子大人面前,焉有小人的站位?俺两个还是跪着的好!”
西门庆身侧的焦挺恼了,喝叱一声:“两个贼厮鸟!让你们站起身便站起身,兀的要跪怎地?须知我家元帅最见不得烂泥扶不上墙,一副奴才种子的骨相!”
两个家伙听到西门庆厌恶下跪,这才唯唯诺诺地站起身来,躬腰曲背,谄敬到十二万分。
西门庆问道:“你二人唤什么名字?”
那两人道:“小人们的贱名,一个叫安生儿,一个叫张高儿,都是大辽龙化州人。”
西门庆悠然道:“你二人一军尚完,却临阵不战而降,莫非其间有诈,欲暗为女真内应不成?”
这话说得重了,安生儿、张高儿魂不附体之下,又麻溜地拜倒,异口同声道:“小人有几颗头,安敢行如此昧心事?还求公子大帅明察!”
西门庆喝道:“起来说话!——既不敢昧心,何降之速也?”
两个家伙急忙趴起来,安生儿道:“这其中却有个缘故——当初完颜宗用智多星大人来游历北地,言语间多夸公子大帅如何了得,我辈本市井游手捣子,因心敬公子大帅盛名,这才依附于智多星大人麾下,作乱于辽东京,干成了好大事。后来不知怎的,智多星大人却当了金国人的官儿,再不提公子大帅名字,现在更与公子大帅为敌,我们也是莫明其妙,摸不着头脑——只是公子大帅在小人们心中,如天神一般,谁敢冒犯?临阵一见,自然是要赶紧投降的了!”
帐中坐着的耶律敖鲁斡却是听得连连咧嘴——原来不久前他负责打扫战场、收容俘虏的时候,这两个家伙在他面前说的是——“小人们本是大辽子民,皆因吃不上饭,这才作反。但后来听到晋王陛下继位,知道晋王陛下宽仁,早有降意,今日阵前见了,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耶律敖鲁斡虽然当过两天孤家寡人,但接手的是老爹天祚帝耶律延禧的烂摊子,在龙椅上也是如坐针毡,没什么得意的滋味。现在听着安生儿、张高儿说得忒虔诚,不免心中颇为飘飘然,很是加力地夸奖了安生儿、张高儿两句。谁知此刻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安生儿、张高儿又成了响应西门庆的心灵号召所以才归降的典范了——耶律敖鲁斡心中的失落,却也不用提了。
西门庆却不吃这套,将案几一拍,喝道:“尔等惯会溜须拍马,真真的一派胡言!如此轻降,必有隐情,来人啊——”
左右杀气腾腾地轰然应和一声,吓得安生儿、张高儿又象烈日下晒化了的大蜡一样软溜了下去:“公子大帅开恩!小人们归降,其实还有个缘故——”
西门庆冷哼一声:“站起来讲!”
安生儿、张高儿又抖抖索索地站起来,张高儿道:“公子大帅听禀——小人们归降,其实是有苦衷的,这一切的源头,都出于那位智多星大人!”
虽然曾经的智多星、现在的完颜宗用已经和西门庆在战场上刀兵相见,但万一他老人家是西门庆掺进大金国内部的间谍呢?张高儿和安生儿都是一般的想法,言语中讨好公子大帅的同时,始终不敢对智多星大人失了礼数。
却听西门庆问道:“这又关那智多猩什么事了?”
安生儿赶紧道:“公子大帅有所不知,皆因智多星大人如今做了大金国的国师,在女真人里搞什么变法,连我们这些虾兵蟹将都被他给变了——在女真兵本队之外,智多星大人又新设了签军,军中都是我们这些从前辽国治下的汉人,同时严明军纪,临阵皆用三生阵同命队法。”
西门庆道:“何为三生阵同命队法?”
张高儿道:“当我军遇敌时,便布围圆阵以当其锋,同时侧张两翼,左右夹攻,故谓之三生阵。阵中分队,每队一十五人,以一人为旗头,二人为角,三人为从,四人为副,五人为徼。旗头死,从者不得生还,还者并斩,除非得胜才能免死受赏,故谓之同命队。”
西门庆听了“哦”一声,心下已是恍然大悟。
安生儿道:“今日阵上,签军猛安王矮虎阵亡,又死了两个谋克统领霍石、董庞儿,小人两个身为大旗头、二旗头,回去肯定要被智多星大人砍了脑袋以明同命队的军法,底下一大帮弟兄,十有捌玖也得不了好去,既然如此,还回去做甚么?人同一心,心同一理,公子大帅在上,小的们还是投降了吧!”
西门庆听了微微一笑,似乎是自言自语道:“想不到完颜宗用智多猩,居然还搞出了个三生阵同命队的花把式来!”
张高儿道:“这个三生阵同命队法,深得金国狼主完颜阿骨打的称赞,连女真人的嫡系部队里,听说都准备要全面推广。”
帐中众人,多有梁山兄弟,有那些脾气火爆的,此时不由得冲口骂了起来:“这狗汉奸!”一时间一呼众应,骂声潮起,吓得安生儿、张高儿又矮了下去。
西门庆拍拍手,骂声都寂。一勾手指,安生儿、张高儿又青白着脸站了起来,畏缩地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帐中众将。
却听西门庆道:“你们两个,且站直溜了说话——那智多猩除了三生阵同命队,还做了些甚么?”
安生儿马上道:“回公子大帅的话——那吴用汉奸,最不是个东西了!弄出个三生阵同命队来还不算,又给金国人建了一支强军,却是于精锐的女真扎也中,再挑选最精锐的士兵组成一队,叫甚么‘扦叉千户’。这些人都披两重铁兜鍪,浑身上下重铠全装,周匝皆缀长檐,其下乃有毡枕,临阵时各跨健马强骑,行动间望之不似生人,倒象是成了精会走的铁塔一般——俺们这些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签军看着眼红口顺,都管这支狗娘养的女真军队叫做‘铁浮图’!”
在安生儿的语气中,虽然不无诅咒,但更多的是羡慕。毕竟在战阵之上,若能如“铁浮图”士兵一样全身重装,刀枪箭矢皆不能入,那活命立功的机会自然大增。
原来,完颜阿骨打做了金国皇帝后,发现原先各部族私兵太重,隐为心腹之患,想要削权,却不知如何下手。正当此眉头一皱时,旁边早有完颜宗用察颜观色,洞悉了狼主大人,这种阴谋诡计,都是天朝读书人玩剩下的,有何难哉?于是智多星施施然献上一着釜底抽薪之计——聚群臣之精锐,召以大义,羁以殊荣,组一国之铁军,为皇帝之私用——完颜阿骨打听了,立时龙颜大悦,从此对完颜宗用更为信重。
这些内幕,西门庆自然不知,但他马上提出了一个资源上的疑问——“女真缺铁,连做饭的铁锅都是宝贝,何时居然阔绰到可以组建‘全铠重装’的‘铁浮图’部队了?”
张高儿赶紧道:“公子大帅您有所不知——女真人打下了辽国的上尓临潢府后,从辽国皇家的府库里,不知发了多少横财,那些全铠重装的铁甲,就是这么来的!”
西门庆众人听了,都把目光向耶律敖鲁斡转了过去。耶律敖鲁斡满脸愧色,起身向西门庆长施一礼,低头道:“当时女直长驱而来,侵略如火,不得不弃守上京临潢府,轻装而走。当时有臣下进言,欲将府库一火焚之,免得资敌,但我想府藏皆百姓脂膏,怎可因一人之私,便言焚毁?因此未纳其人之言……不想今日却成就了女直人……吾之罪,大矣哉!”
闻其言,观其形,西门庆突然一笑:“若能yestodayoncemore昨日重现,耶律贤弟可愿放火吗?”
耶律敖鲁斡怔了一怔,终究苦笑一声,讷讷地道:“放火……我还是下不了这狠心啊……”
西门庆大笑:“虽当困境,不昧本心,贤弟之谓也!铁浮图吗?比起贤弟的侠骨仁心,却也算不得甚么了!”
耶律敖鲁斡听了,眼中一亮,急问道:“莫非,西门公洞察天机,已经有了对付铁浮图的手段?”
西门庆赛过蒙娜丽莎地一笑,悠然道:“若是天机,此时自然不可泄漏!”这正是:
纵得铁马连城至,怎奈奇谋荡地来。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二一章 大战之前
西门庆在这边盘查女真人动向的时候,完颜阿骨打却在那边暗暗心惊。
初战之下,完颜希尹、完颜兀术俱都负伤,完颜宗干、完颜宗望铩羽而退,大金国锐气大挫,先前那些狂言包打前敌的勇猛之士也纷纷闭上了嘴巴,各个面面相觑。
完颜阿骨打见帐下一片死气沉沉,心道:“这可不行!”当下抬头向天,连声大笑。
左右问道:“狼主所笑为何?”
完颜阿骨打笑道:“我笑我大金吞吐宇内的良机至矣!”
见众人无不瞪大了眼睛,完颜阿骨打得意洋洋地解释道:“各位爱卿,南朝汉蛮,精锐无过西门庆者。等荡平了辽国,我便欲南征,与大家往中原花花世界走一遭儿。若那西门庆不自来送死,反而在南方深沟高垒采取守势,倒要费我大金许多力气;如果那西门庆来了,却是稀松平常,一触即溃,这样的对手打起来也没什么兴味,显不出我女真男儿的威风——如今这西门庆不但来了,而且其军甚是精锐勇猛,如此一来,正合我意!哈哈哈!只要众爱卿协力同心,破了西门庆,中原就是一片坦途,这南朝的花花世界,就成了我大金的囊中之物!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啊!岂可不喜笑?!”
完颜宗雄在一旁敲着边鼓儿道:“咱们女真好汉在护步答冈,两万破百万,西门庆那厮强杀,不到十万人马,咱们还怕他?纵有小败,无关根本,等来日狼主以天威临阵,万众一心,方见我大金‘女直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威风杀气!那时一鼓破敌,我大金吞吐宇内!”
众人听了这话,再看狼主那般自信满满,无不心头大定。当下便有刚脱了兽皮穿上袍子的部落族长不耻下问:“狼主,俺问一下,啥叫个吞吐宇内?”
一瞬间,完颜阿骨打欢笑声戛然而止,差点儿就要内牛满面,他终于深深地休会到,大金国汉化改革的道路,实在是任重道远啊!
想到汉化改革之艰难,完颜阿骨打感慨中把眼波一转,却发现帐中少着一人,便问道:“宗用贤弟何在?”
完颜宗雄赶紧回禀道:“宗用军师正在回来的先锋人马中抚伤问苦,了解敌情。”
完颜阿骨打吩咐道:“快请军师回来,商量大计!”身边亲兵扎也答应着去了。完颜阿骨打却又大费唇舌,给帐下这群老粗科普什么是“吞吐宇内”……
正名词解释在艰难时,完颜宗用入见。完颜阿骨打如获至宝,赶紧岔开话题道:“宗用贤弟,前日交战,都言西门庆军中有一员小将唤作岳飞,其子虽年幼,却有赵云马超之勇,甚是难敌——贤弟久在梁山,可知此子是何来历?”
完颜宗用道:“狼主不必心忧。昨日前锋虽有小败,只不过属于轻敌冒进,才被西门庆以精锐合围,寡不敌众之下,方有此失。那小将岳飞虽勇,亦无非一夫之力,我大金铁骑连城而至时,独夫安能奈何?”
一听“大金铁骑”四字,完颜阿骨打和女真诸人眼睛都亮了起来。现在新组的浮图铁骑,可是所有女真人的心头肉,他们可是过怕了连铁锅都当宝的穷日子,现在能披上真实厚重的铁甲,真是做梦都能笑醒,因此一个个都以兄弟子侄加入铁浮图部队为荣,却没一个意识到其中完颜阿骨打削众人羽翼之深意,反觉得完颜阿骨打没霸占这些铁甲装备他一个人的亲军,真是一位公正光明的好狼主。
当下便有人啧啧称赞道:“俺亲眼所见,咱们的扦叉千户铁甲军,大草甸子上放开马冲开了,神仙下凡也挡不住哇!等到了两军阵上时,可有汉蛮的苦头吃了!”
众人齐声应是,气氛热烈。完颜宗用却摆手道:“众位休得小觑了那西门庆——须知此人麾下有一员河东名将,唤作双鞭呼延灼,此人统帅三千铁甲连环马,实是我大金国的心腹之患……”
话音未落,就有人大叫起来:“河东名将呼延灼?莫非是《下河东》中呼延寿亭大人的后人?”
文化艺术是没有国界的,女真版的《下河东》照样看得女真人如痴如醉。
完颜宗用点头道:“正是!呼家将英雄,连环马精锐,而那西门庆更是居心叵测,收呼延灼为其用后,大练连环马,其意便是要对付咱们草原异族!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咱们也有了扦叉千户铁浮图,又怕他西门庆怎的?”
众女真听了,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能跟传奇中的呼家将交一交手,死了也是快事!”有那血气上头之人更叫嚣着在完颜阿骨打驾前请起战来。
完颜阿骨打见军心士气大振,与完颜宗用相视而笑,笑容中都是深深的得意。西门庆手下的呼家将连环马,绝对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新组建的铁浮图,虽然训练度上较连环马差了,但女真勇士生长在马背,骑术精绝,而座下战马都是北地良驹,惯在草原驰骋,更胜中原战马不止一筹,如此算来,连环马对上铁浮图,西门庆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
而对西门庆来说最不利的是,连环马是精兵,训练补充不易,死一个就少一个,少到一定程度,连环不起来的重甲马阵,就展现不出那种排山倒海的威力。而现在的铁浮图都是女真各部精锐,却不属完颜阿骨打嫡系,尽可放他们在战场上与呼家将连环马拼死,两边死得差不多时,女真完颜部的勇士正好接手重整铁浮图残破的军旗。
相对不谙骑术的中原人,人马合一的女真人对铁浮图有神速的适应性,那时此消彼长,倒要看看西门庆拿什么来抵挡完颜阿骨打嫡系的重骑……
群情振奋中,完颜宗用却似想起了什么,突然拜倒,向完颜阿骨打道:“微臣该死,正要向狼主请罪!”
完颜阿骨打听了一怔,急忙命左右扎也去扶,口中连声道:“贤弟一手组建扦叉千户军马,有功于大金,何罪之有?”
完颜宗用挣开搀扶之人,不依不饶只是顿首道:“同样是微臣组建的签军,兵败降敌,负了忠义二字,臣深耻之!饮水思源,皆微臣之过也!还请狼主降罪!”
完颜宗雄在旁边听着,这时出列道:“狼主听禀——那些签军,多是辽国人,而且更多是辽国人早年从南朝掳来的汉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安肯为我大金卖死命?宗用军师一片忠心保大金,其属下签军之降,却不干宗用军师的事,还望狼主明察。”
不少女真人都把眼睛去觑跪地不起的完颜宗用,心下好生瞧他不起——宗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说,大对特对!完颜宗用这厮可不是咱们纯种的女真人罢?偏他却厕身在女真人中间,装模作样,就象马群里混进一头骡子那么别扭!不过现在狼主正有用他处,旁人也插不得嘴,该怎样办,还得狼主来发落。
众人都看完颜阿骨打。却见完颜阿骨打展颜一笑,亲自上来扶起了完颜宗用,情深深雨濛濛地道:“贤弟,你我义结金兰,情同骨肉,你的忠心,顶得上你所有的无心之过!签军之降,乃天意如此,非人力所能左右,又与你何涉?何况签军总管王英将军为我大金英勇捐躯,若不是贤弟平日的教化,岂能如此?因此,贤弟有功无罪!来呀!传我旨意——王英将军为我大金尽忠,是军之楷模,给其家牛百头,羊千口,永免赋税,追封其人为一等巴图鲁,赏黄马褂,戴绿帽!”
完颜宗雄带着一帮女真人参差不齐地山呼万岁:“狼主天恩浩荡!”
完颜宗用更是热泪盈眶,挣扎着重新拜倒,撅起了尻子五体投地:“谢主隆恩!微臣敢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女真人于是众志成城,放下包袱,开动机器,就此轻装上阵,鼓勇而来,团结在狼主完颜阿骨打新做的龙旗之下,誓要报前日一败之仇。
当然,一国之主亲临前敌,终不能上来就喊打喊杀,失了真龙天子的气度。金国大军云屯雨聚于中华联邦军阵之前,完颜阿骨打派人送上国书一封,宣称什么大金大辽本为兄弟之邦,今日大辽被西门庆率兵侵略,兄弟之邦唇亡齿寒,有志愿义勇之责任,因此起天兵二十万,奋武而来,若西门庆不退出草原,负隅顽抗,必然侵略者没有好下场云云。
西门庆看了,大笑声中唤出圣手书生萧让,原书批复十个大字,令使者原书带回。回来后完颜阿骨打拆开一看,半字不识,连忙请教完颜宗用时,原来是十个石鼓文——放泥马的屁!三日后决战!
狼主受了如此奇耻大辱,众女真无不冲冠而怒,当下只恨不得挥戈牵引长河日,吐气聚散满天星,决战日越早来越好!
终于等到三日后,两军对圆,才要教:
重装百队皆画饼,铁骑千群尽成空。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二二章 阵前
其时天高日丽,草长鹰飞,春气勃发,正利骑兵驰骋。
完颜阿骨打虽然已经做了皇帝,对外的举止中讲究起了无数的排场,但临到战时,还是披甲亲临阵前,眼观敌势,口抚军心,不失女真勇士本色。
然而完颜宗用深知梁山小李广花荣箭法通神,轰天雷凌振砲石凌厉,唯恐完颜阿骨打在阵前吃了暗算,因此下死力反对狼主以身犯险。可惜完颜阿骨打这回却不肯听他的忠言,只是豪气干云地道:“我不临阵,谁肯向前?”完颜宗用屡谏不从,没奈何,只好取了大车车轮,覆以坚铁,再蒙犀甲数重,令力士持了,于完颜阿骨打前后左右遮护,定教护得狼主周全。
在完颜宗用的提心吊胆中,完颜阿骨打于阵前逡巡多时,终于勒马回归己阵。完颜宗用急忙引着众将接了上来,却见完颜阿骨打睥睨着中华联邦军军阵,蓦地里已是哈哈长笑。
这一笑,倒把众女真人都笑糊涂了。完颜宗用便小心翼翼地问道:“狼主因何发笑?”
完颜阿骨打收了笑声,面上犹多春色,傲然道:“我笑非别,乃是笑那三奇公子无才,西门四泉少略啊!”
众女真闻言皆惊,不约而同异口同声道:“狼主此话怎讲?”
完颜阿骨打扬鞭道:“世人都道我们的大草原,健儿驰马弯弓,最利决胜,因此那西门庆便也来学着西施效颦……”
听到这里,完颜宗用在心里大叫:“是东施!东施!狼主您一心汉化,东施效颦,却效得走了形相,变作邯郸学步了!”可是看看左右那群满脸高山仰止之色的女真汉子,完颜宗用又把拨乱反正的话咽回去了——正当战阵屠戮前的疯癫时刻,这个“一字师”不当也罢。
众女真人却是眉飞色舞,崇拜到十二万分,均觉得自家狼主出口成章,矫矫不群,果然是天生英明神武的领袖,便是宇宙真理,成色亦没有如此足法。
完颜阿骨打被众女真淳朴的仰慕之气一蒸,却也不免很是飘飘然,虽然身形犹自稳重,但一双眉毛却也由不得轻舞飞扬了起来,手中鞭影悠荡着中华联邦军阵,呵呵笑道:“……众爱卿听真,那西门庆军中马声嘶鸣,此起彼伏,俱无约束——这样的骑兵,未经训练,虽多何用?由此可知,今日之战,我大金破中华联邦必矣!”
众女真都是马袱下吃奶、马圈里长大,一得狼主提醒,竖耳听时,果然西门庆军中乱马群嘶,不成个秩序。想必是那西门庆贪图骑兵之利,因此攒鸡毛凑掸子,一骨脑儿将战马辐凑而来,就此组成了一枝所谓的骑兵“大”军,却不知两阵交锋,兵贵精而不贵多,辽国人骑兵多不多?号称百万!还不是在护步答冈被我们女真精骑杀得大败?连同是草原民族的辽国人都不是我们女真人的对手,区区西门庆,中原来的二跛子,又何足道哉?
一时间,众女真无不眉花眼笑,争先恐后地恭维完颜阿骨打——“狼主英明!”“狼主大眼珠子锃明瓦亮,两只招风耳朵一听听一万里,要不怎么是狼主呢?”“那个谁,你这话好说不好听!什么叫大眼珠子招风耳啊?军师先生,用中原话该怎么解释才配得上狼主的身份?”“……咳咳,这应该叫天视地听,洞察烛照!”“高!实在是高!”“果然不愧是读书人!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一套一套的!”“要不怎么是先生,是军师,是国师呢?!”……
七嘴八舌中,完颜阿骨打跟喝了二斤东北黑蜂采的椴树蜜一样,那甜不滋的香味儿一直是沁入心脾呀!但想想自己到底是狼主,可不能带领着大家被胜利的预感冲昏了头脑,就忘了大熊瞎子的巴掌有多狠,獠牙有多利!
完颜阿骨打当下用力咳嗽几声,挥手将众人欢乐的笑语给压了下去,正言厉色地道:“众位爱卿!虽然西门庆的骑兵驳杂不纯,但其人终究是天星转世,用兵如神,他打赵宋,打西夏,又打辽国,所至屡胜,却也不是等闲之辈!他聚合骑兵对付我大金,法子原本没有用错,只可惜他来得忒也着急了些,若是他缩在中原,练兵十年再来,那时万马奔腾,咱们大金也未必能占得了便宜!可是天夺其魄,让他被权欲迷了心,一心想征服我草原男儿,却忽视了自家最致命的短处,就在最强的倚仗中——他西门庆可以轻敌,咱们女真男儿却不兴这个!今日一战,各部务要全力以赴,只消在这里破了西门庆兵马,乘势杀入中原,花花世界,何求不得?那时扬州十日,嘉定三赌,大家伙儿随意!”
众女真听了,皆收起笑容,各自抱拳遵领狼主的教诲,想到今朝兵行塞北,来日马踏江南,俱是心头火热。
一旁的完颜宗用心下欣慰:“狼主果然是雄材大略,用西门四泉那厮的话来说叫什么来着?对了!是‘战略上蔑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此真狼主之谓也!”
却见完颜阿骨打威风凛凛,左右扬鞭,指挥若定:“众家爱卿!西门庆临时凑出来的骑兵大队虽然不中用,但瘦死的熊瞎子比老虎大,旁的不说,宗用军师已经提醒过了,西门庆手下有呼家将,呼家将可都是英雄好汉,戏文里都有的唱!他们呼家的那个连环马今日肯定要上阵,咱们可不能疏忽大意!不为别的,就为了对呼家的英雄好汉表示敬意,咱们女真男儿也得出尽全力,堂堂正正决个胜负,倒要看看,是呼家将的连环马厉害,还是咱们大金国的铁浮图了得!”
众女真听了,无不热血沸腾,一个个挟兵刃在头顶上挥舞得虎虎生风,扬声大叫起来:“空齐!空齐!空齐!”一人叫,百人和,瞬时间,女真全军皆应,胜利的呐喊声充塞了天地,大草原上风云俱动。
完颜宗用也扯开了嗓子大叫“空齐”,呐喊之余,流目向中华联邦阵上看去,却见中华联邦军阵若坚城,大金这边气势虽有摇天撼地之威,对方依旧岿然不动。
当是时,完颜宗用亦不由得心下叹息一声:“西门四泉整军有法,他那个梁山讲武堂果然起了大用!不过——我大金的狼主又差到了哪里去?今日两雄相见,倒要看看鹿死谁手!”
今日阵上,大金国起兵十三万,其中根正苗红的女真人只有三万余众,其余的都是辽国归降后就地征摹的签军。大叫了一阵“空齐”后,签军众觉得再叫下去嗓子就要出血了,于是不知不觉间他们的呐喊声就此偃旗息鼓,女真人虽然兴致勃勃正叫到兴头上,但众女真大将这时醒悟到应该把吊嗓子的力气用到冲锋陷阵上,于是挥旗的挥旗,传令的传令,女真人呼啸的浪潮也慢慢地平伏了下来。
在这一刻,完颜阿骨打深深地向着中华联邦军阵上盯了一眼,他的心头正在涌起一股不安之情。对面的那支军队,除了那些杂乱的马嘶声外,太安静了,安静得可怕!身为一个常年行猎于白山黑水林海雪原的资深猎人,完颜阿骨打不喜欢这种安静,因为那就象暴雪后的山林,安静中总是隐藏着无数对猎人来说属于致命的危险!
完颜阿骨打这时又发现,中华联邦军阵前的旗帜设置得未免太多了些。整个前军,完全被飘扬的旗旙遮得密密实实,看不到旗海后是个甚么模样。
深深吸了口气,完颜阿骨打觉得心中的不安越扩越大。中华联邦阵前无数的旌旗晃花了他的眼,那旗后藏着的,不是女真猎人了然于胸的一熊二猪三老虎,而仿佛是一只甚至一群来自于太古的洪荒巨兽!
为了平息自家心中的不安,完颜阿骨打招呼了一声完颜宗用,指着中华联邦军阵,淡淡地道:“军师——那些旗帜何用?”
完颜宗用其实早看到了那一行行一排排数不尽的招展旗旙,他的心里也是莫明其妙——西门庆这是要搞什么?就算是摆阵,旗门也不是这样布设的啊!
虽然丈二的军师摸不着头脑,但军师军师,有事先知,若不先知,哪里算得上是军师?完颜阿骨打这时问起,完颜宗用便“唰”一下抖开折迭扇,故作潇洒地摇了几摇,也淡淡地道:“狼主却是有所不知——那西门庆心计深沉,如渊如海,善以谋略取人。因此行军布阵之时,多饰以这种玄虚,以掩其锋芒。以微臣看来,此旗队之后,或为连环马,或为壕沟陷阱,或为砲车阵,或为猛火油喷筒——其众含锋敛锐,包藏祸心,以待我军!”
完颜阿骨听完颜宗用说得头头是道,不由得点了点头:“依军师言,如之奈何?”
“啪!”骤合的折迭扇在掌心中一击,完颜宗用冷笑道:“他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如军议所言,以不变应万变便是!三生阵加铁浮图,足以化解西门庆手段——若是呼家将连环马,依计击以铁浮图;若是濠沟陷阱,铁浮图斜走,陷阱无用;砲车阵虽猛,不入其射程,纵多不惧;猛火油喷筒纵然厉害,但只能打近,不能打远,比不得我女真健儿强弓毒箭——只可惜毒箭珍贵,难以普及全军,否则乱箭齐发,天下就此定矣!”
完颜阿骨打听完完颜宗用的详细解释,终于吐出了梗在胸臆间的一口闷气,扬声道:“军师所言,正合我意!既如此,擂鼓!叫南朝汉蛮,见识我大金男儿的手段!”
鼓声奋作,空齐呐喊,女真阵势变动。须臾间,虚实要见分明,谋略便当发作。这正是:
宗用终究不中用,旗门其实是奇门。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二三章 万马奔腾
金鼓响,鹿哨鸣,女真人骨子里枭勇悍恶的血脉亦随之沸腾.
完颜阿骨打大声传令:“宗干,你去指挥左翼拐子马;宗望,你去指挥右翼拐子马——伺机而动!”
完颜宗干、完颜宗望暴雷般应一声喏,分左右飞马而去。完颜阿骨打的这两个儿子勇猛剽悍又识得轻重,素得人望,独领一军,谁也没有什么话说。
完颜阿骨打又道:“宗雄,你这便披甲上马,与洛索、尼楚赫引铁浮图,前攻敌阵。若敌军应以连环马,可正面硬撼败之,挫敌锐气;若敌阵有伏,则不必与之纠缠,斜切而走,以待后动!”
“遵令!”完颜宗雄答应一声,驰马往前军铁浮图队里去了。他和两员骁将洛索、尼楚赫战功最多,当初在对辽国的达噜噶城一战中,九十万辽兵布阵若连云灌木状,声势浩大。完颜宗雄身先士卒,以右翼先驰辽左军,辽左军不能当其锋,被凿穿而出,完颜宗雄又还攻辽右军,与辽右军相持不下。此时洛索、尼楚赫两员骁将开始猛冲辽阵之坚,凡九陷阵,皆力战而出,这一下前后夹击,辽军夺气。完颜宗干看准时机,趁机麾轻骑来助,辽兵遂溃。此役之后,完颜宗雄之勇,万众敬服。
正因为完颜宗雄功绩彪炳,所以完颜阿骨打派他统率铁浮图,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完颜宗雄又调来洛索、尼楚赫做自己的副手,三员猛将各领一支女真中最精锐的猛安队,威风不可一世。
此番临阵,有了铁浮图后自信爆棚的完颜宗雄、洛索、尼楚赫都盼着能与传说中的英雄呼家将交一交手,你们是英雄好汉又怎的,吾辈将取而代之也!
完颜宗雄入阵后,在护卫扎也的帮助下装备上全装重铠,跨上了同样铁甲遮护的高大骏马,一声喝,早已整装待发的三千铁浮图尽皆上马,铁流汹涌,向中华联邦阵上冲击而去。瞬时间,空齐呐喊声,震天而起。
前军一动,马上有签军士兵在铁浮图阵后布置下了层层拒子马。拒子马皆以尖木削尖叠架而成,参差排布于要路,是骑兵的克星。这一手,却是完颜宗用的布置,他未虑胜,先虑败,早做足了准备。
当初看到他这个拒子马的提议时,女真勇士皆嗤笑:“我辈飞骑而攻,驰马即退,聚散无形,战守无方,要此死物何用?”
完颜宗用的回答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众女真皆嘲其怯懦。还是完颜阿骨打开解道:“我大金将来要定辽国,平中原,不可能永远都是从前部落间那种蚁聚乌合的小打小闹!若日后百万大军结战阵而守,此物岂可不备?”
见众女真还是一个个兴趣缺缺,完颜阿骨打心道:“拒子马是防御之物,不中他们这些莽人的意,我且换个说法!”于是又舌烂莲花道:“实话跟你们说了吧!造这拒子马,还有一重用处。将来南征之时,想那中华联邦西门庆乃是天星转世,尔等未必能胜,若败阵时,有这些拒子马布置在阵前,也免得你们慌不择路下,践踏乱了自家的军阵。”
众女真受激不过,一个个都愤了起来,皆大呼道:“狼主休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等这些拒子马造成功了,我们人进一步,拒子马也随后移进一步,我等自断后路,与敌人拼了,誓不回顾!”
完颜阿骨打巧言令色之下,拒子马稳固了中军大阵不说,还激励了儿郎们的士气。完颜阿骨打一箭双雕,足死。
拒子马摆开的同时,签军也在完颜宗用的号令下布置成了三生阵,密密层层将狼主完颜阿骨打守护在核心。十万签军虽然比不得女真嫡系勇猛,但攻虽不足,守却有余,完颜宗用这个三生阵中盾牌手、长枪手、斩马手、弓弩手重重叠叠,足以将完颜阿骨打——和他自己——保护得稳如泰山。
铁浮图和三生阵组合起来,绝对是攻守兼资。一切布置停当,完颜宗用陪着完颜阿骨打上了军中木台,极目向两军阵上望去,倒要看看西门庆能施出什么古怪。
与此同时,中华联邦军本阵之内,西门庆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他旁边的各位大将重臣,脸上的神色也很异样。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于西门庆右手之上——西门庆伸右手拈起一枝金鈚令箭,向下一掷:“开闸!放马!”
言出法随,远方的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宗用就见中华联邦军阵前突然旗旙俱倒,旗影之后仿佛飞腾出洪流般的无鞍马来。这些马儿咴咴暴叫,声嘈天地,不但劈头盖脸冲着铁浮图人马扑了过去,那滔滔不绝的势头,连金军左右翼拐子马都笼罩在其中。
女真阵中,完颜宗用“啊也”一声,大叫道:“莫非那西门庆心狠手毒,竟然要使火马计?!”想当年,齐国英雄田单在即墨城下大摆火牛阵,一举摧破燕国,成为绝地大反攻的典范。如果今日西门庆也来这么一手,火马纵横之下,女真人非吃大亏不可!
完颜阿骨打一听之下,也是心胆欲裂,怒喝道:“若如此,其人真丧心病狂也!身为军帅不爱马,反以火焚之,岂有好下场的?”
枉费他们君臣两个魂惊魄动,但等了半天,想像中的无情烈焰却不见飙起来,虽然如此,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宗用心中却没半分高兴——因为马群到处,铁浮图精锐已是溃不成军,马上骑士纷纷倒撞于马下!
完颜宗用眼睁睁看着,目眦欲裂,这支铁浮图强军,可是他完颜宗用一手拉拔起来的,虽然打的是替完颜阿骨打翦除异己的主意,这些人死了就死了,但死也要死的有价值一些吧?完颜宗用心中的蓝图是让这些人与西门庆的连环马拼个两败俱伤,方能称得上是物尽其用——没成想,连环马的影子都不见,铁浮图就要被溃灭了!
铁浮图的士兵,都是精选出来的好汉,一个个高大魁梧,骑**熟,尽是能身负两重铁甲犹有余力战斗的猛士。可如今,他们连敌人的面都没照上,就乱纷纷象下饺子一样被掀于马下。这些人身上的铁甲防御力变态的强,而份量也是变态的重,每个铁浮图骑手上马之时,都得三四人搀扶辅助,如今一落马,想爬都爬不起来,乱马万蹄践踏之下,尽皆悲剧。
完颜宗用心头滴血,激愤之下折迭扇也不知甩飞到了哪里,只是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而于心底深处,却有一个微弱但清晰的声音在回响:“因为你永远也比不上西门四泉!”越是回避,那个声音就在心头脑海越是清晰——完颜宗用几乎要疯了。
在他身后永远随侍的吴良小哥见完颜宗用势如醉酒,唯恐他从高高的木台上栽了下去,急忙呵护道:“先生小心!这台子高,还是稳重些要紧!”说着伸手相扶。
完颜宗用一腔邪火正无处渲泄,被吴良小哥一扶,顿时大叫一声:“我稳重你老母!”郁气攻心之下不假思索,伸手叼住吴良小哥的手腕子就是一甩——虽然完颜宗用是白脸书生一个,但其人随身两条铜链,也是练家子出身,缚百十只鸡的力量,还是有的——吴良小哥被他这一甩,不用掐诀,不用念咒,就成飞人了,“嗖”的一下,一个跟头从高高的木台上直栽了下去。吴良小哥本事平常,还没等他来个云里翻什么的,一脑袋就栽歪到了地皮上——草地虽然松软,但台子太高,吴良小哥脑袋瓜子虽然完好无损,但那股从上往下的冲力不依不饶地把他的脖子骨往袖珍里折——腔子里“呃”的一声响后,吴良小哥两眼翻白,就此毙命。虽然已经死得透了,但他脸上的神色还是无比的精彩,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丧在自己追随了一生的主子手里。
事出突然,高台上下齐哄一声,台下的人赶紧来检视吴良小哥的尸首,台上完颜阿骨打的亲卫扎也们一齐护在完颜阿骨打身后,向着完颜宗用冷冷而视。
完颜宗用瞠目结舌,呆呆地看着自己双手,听到台下乱人叫嚷:“死了!死了!”突然间心头痛上加痛,大叫一声,口喷鲜血,萎顿于台上,就此昏迷不醒。
身前变故虽多,完颜阿骨打却如不闻不问一般,只是张大了两只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盯紧了纷乱的军阵。此时三千铁浮图已经是全军覆没,落在万马群中,纵然是全身铁甲,也逃不过变成肉泥的下场。
西门庆放出来的那些无鞍马得势不饶人,这时甚至冲突进了两翼完颜宗干、完颜宗望的军阵。说来也怪,虽然这些马儿背上无人,但所到之处,女真人阵势顿时就是一阵大乱,再勇猛的人,也坐不牢马鞍鞒,必定要被掀于马下。
猛地里脑海中灵光一闪,完颜阿骨打恍然大悟,大叫起来:“母马!是母马!”这正是:
计中自可有母马,世上安能无**:)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二四章 母马计
自从骑兵被大规模集群使用后,以其飘忽的跑位,凶猛的叩关,迅速成为战场上胜利的主宰。而如何充分发挥骑兵部队的战斗力,排除对骑兵不利的干扰因素,就成了古代将帅们需要深思熟虑的问题。
于是,马镫、马铠、撞角等杀器被层出不穷地发明了出来,人们在努力发掘骑兵潜力的同时,也不遗余力地消除着骑兵本身的隐患。
比如说,战马的择偶问题。
骑兵的战马就象后世的官员一样,平时看着人五人六一表脱俗正气凛然高风亮节,做起报告来都是忧国忧民的水平,但一涉及到女性的神秘领域时,马上就兽血沸腾了。
不过古时的战马不象后世的官员那样,有优越的制度为他们的下半身幸解放保驾护航,于是乎可以随心所欲顺其自然,日久见真情,最终成为无数骚年心目中不朽的传奇,并为之在现实和意淫中终生奋斗——这种优渥的待遇足以令战马们口水流成长江黄河,但它们是享受不上的。
人类解决它们择偶问题的方法只有一个——骟!
简单而粗暴,伤尽了战马们的心——俺们也就只是在战场上看到母马后,稍微脱离了战场序列,放下包袱开动机器了一下(被热情勃发兴奋不己的战马“放”到了地上还踩了两脚,弄得得骨断筋折生活不能自理的前骑兵此时表示了强烈的愤慨),为什么就要让俺们做太监呢?
但对于人类来说,战马们在战场上大搞一见钟情的自由恋爱,是失败的曙光,罪恶的渊薮,是一定要彻底根绝的!
战马们肯定会怨声载道,但人类的智慧可以摆平一切——有一部分幸运的战马被拉去做了种马,坐拥无数双眼皮的后宫,从此过上了穷奢极侈的后现代官员生活——然后人类对剩下那些羡慕嫉妒恨的战马们说:“看到了吗?只要你们死心塌地做奴做马,等你们一百二十岁后,就可以枯木回春绽新芽,从此过上一夫多妻制的性福生活……”
拉磨的驴子眼前挂一根胡萝卜,就可以任劳任怨地一圈圈转下去——驴子是有户口的马,跟战马们属于近亲,智慧彼此半斤八两——想象着遥远的美好蓝图,看着眼前种马的明星效应,战马们从此全心全意地载着人类在战场上驰骋起来。奔命有暇,资深战马就教育年轻后代:“孩子们啊!大家一起努力吧!等咱们熬到一百二十岁,就可以一夫多妻了!”
憧憬着未来的天堂,战马们无不奋跃,而这一奋跃就被人类驱策了一千年。
终于,极黯时刻中亮起了昼之明光——今天,西门庆提前把虚无缥缈空中楼阁般的天堂,给战马们搬到了大地之上。
西门庆之所以能建设起这一个万马福祉的地上天堂,完全属于机缘巧合。
大金国的前身就是一堆落后的女真部落联盟,一群人过着抠屁眼吮指头的苦哈哈生活——马是财富,母马是财富的源泉,公马就是财富源泉的枢纽——为了一场鸡毛蒜皮的部落战争就把马骟了?敢出这馊主意的人,部落长老先把他给骟了!
虽然现在窃国成功,女真人做了一方的土豪诸候,但满身光鲜的龙袍还是藏不住从前土鳖的气度——旁的不说,女真人的骑兵部队已是万马奔腾,却始终没有人意识到为了日后战场上的胜利,应该防患于未然,先下手为强骟马!
完颜阿骨打没想到,号称女真国师的智多星完颜宗用同样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是金马玉堂之材,“骟”这么一个下贱的字眼儿,想一想都是玷污了他们。
不过西门庆跟这两位新晋贵族不一样,在穿越之前他已经被世道玷污得差不多了,就象鞋油一样够黑够亮,因此穿越后他才可以出淤泥不染反而去染淤泥,最终干出好大一番事业来。
未战之前,他已经在全方位搜集女真人的情报,他安插在北地的情报头子陈小飞被完颜宗用坑了一回后,玩了命的将功补过,大金国上上下下事无巨细,都被他传递到了西门庆的案头上。
看到女真人和“骟”字绝缘,上下都是纯种马的时候,西门庆的眼睛亮了。
和女真人的战争,注定是骑兵的对决,在铁骑千群的对冲中,他没办法保证死的都是敌人,杀人一万自损三千,这一直是西门庆的心病。
他不反对死人,但他很贪心地希望死的都是敌人——这种奢侈的愿望似乎永远没有实现的可能,但现在嘛……
西门庆微笑了起来。这两年来他几乎无日不杀人,几万条的性命过手,让他的日常笑容中都挂上了狰狞而洒脱的纹路。
渐渐熟悉他的亲卫们看得分明,无不精神一振,还以为又有贪官污吏要全家倒霉了,讲武堂肯定又要增加一批新鲜的训练器材。
谁知接下来西门庆的谕令让亲卫们张口结舌,大掉下巴——西门庆开始大规模地收购母马。自从崛起梁山,打平腐宋以来,西门庆对兼并土地做地主这种很符合时代潮流的前途职业嗤之以鼻,他只是一门心思地大力发展经济,似乎对做商人充满了兴趣——难道到了今天,元首大人见异思迁,准备改行到草原上牧马了不成?
似乎要印证众人的想法,西门庆接二连三地做了许多遐想草原生活的诗,闲时也和联邦中的吐蕃男儿走动得更加亲密起来,那时燕云十六州正在紧锣密鼓地回归,有心人一想之下恍然大悟——这肯定是元首大人在为了回归后的地尽其用而做准备了。
燕云租界成功设立后,西门庆确实在北地弄了几个马场,不过没人知道这只是元首大人在顺手搂草打兔子。
一直到与金国开战,西门庆购买母马的行动始终没有停止。三日之前,集结起来的万余匹母马尽聚于营中,蔚为壮观,万幸中华联邦的军马都骟过了,否则公马母马眼角上一递情书,不用女真人来打,自己就先炸营了。
书上说华夏人民都是勤劳朴实,忠厚善良,一事当前,先替别人打算,而西门庆无疑是华夏人民中的楷模。炸营这样的事,他不敢掠其美,一定要让跋山涉水远路而来的女真朋友先享受一番。
女真这边,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宗用千算万算,没算出来西门庆为女真战马的性福生活准备了一份大礼,禀着首阵胜,阵阵胜的原则,第一战就把精锐的三千铁浮图给放了出来。哪知西门庆根本没派人,只开闸放出了万匹母马,就踹翻了女真人的阵势。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临阵前,西门庆特意让母马们饱餐战饭,饮食中特别添加了有利于繁衍生息的药料。这一来,母马们无不精神抖擞,放出来后看到对阵的公马们,兴奋得?毛乱炸,咴咴暴叫,撒开四蹄就扑了上去。
正面只有三千铁浮图,这边却有母马万余,狼多肉少啊!这就是物择天竞,适者生存,蹄快有,蹄慢无,这时的母马们自然谁也不会客气。
女真的公马们虽然没被骟,但这两年多来连场大战,它们每天在生死线上打转,过的都是禁欲的苦行僧生活,可惜道行不够,三尸难斩,六根未净,这时候突然看到前言跑来无数的美丽尤物,公马们以为自己集体眼花了。
但是再狠狠摇摇披着马甲的头,眼光未曾重调,鼻子已先闻到一阵特殊的味道——这是母马们在药料的刺激下,分泌出的求偶的体味儿。
生命的悸动猛然爆发,这种血脉延续的动力是如此的强大,这一瞬间,忠诚的战马已经忘了一切,它们的眼中只剩下了对面轰隆隆声中冲突过来的无数母马。
铁浮图的公马们撒开蹄步,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前直迎了上去。马和人不同,**发作了,马马上就上,所以简称“马上”,而人只是在脑袋里意淫瞎想。
公马们驮着惊惶失措的铁浮图骑士们跟母马群胜利会师了。这时东晋那个听到马嘶就有如老虎叫,从而被吓得魂不附体的贵族可以瞑目了,现在这群公母们已经完全证实了他曾经的生物转化猜想——马,确实是可以变成老虎的!
一切的马语都显得多余,同样多余的,还有身上那几块儿厚重的马铠,同时拼命抱着判官头,拽着马嚼子勒自己嘴巴的铁浮图骑手也碍事得不可原谅!
一百二十岁的天堂,忍了一千年都没有看到;而现在天堂就近在眼前,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了!
公马们都暴跳了起来,马背上的铁浮图骑手们纵然骑术精绝,也是无不东倒西歪。更有急不可耐的母马们露出美眉之外的狰狞面目,对着铁浮图骑手连撕带咬,将他们连带着马铠一起从公马身上扯落下来。
在万匹一涌而上的母马马蹄下,在暴跳如雷的公马蹄下,落地的铁浮图骑手们绝望地发现,原来广阔的草原居然也会如此狭小……
乱蹄攒踏,血肉迸飞,就好象生命欢合时狂野的献祭一般。
三千已经忙得不可开交的公马,相对于万匹母马来说,无疑是僧多粥少。落单的母马们当然不会受到地域的局限,它们发红的目光很快盯住了女真战阵的两翼——完颜宗干、完颜宗望左右两支拐子马,同样具有不可替代的种马实力!
母马们放下包袱,开动机器,向着女真大阵的左右翼纠缠了上去,马头所到处,一片混乱。
中军阵前密布的拒子马,终于发挥了意想不到的巨大作用——看到这些重重叠叠的障碍后,嫌麻烦的母马们放弃了冲突女真中央大阵的打算,争先恐后地朝着女真无遮无挡的两翼拐子马扑了上去。
反应过来的女真人终于开始对着这些变身后的凶兽放箭了,但女真人纵然箭法高强,但万马洪流中,区区一撮箭枝似乎显得过于杯水车薪了。
春日的草原上,万马欢嘶,马儿们仗着有西门庆撑腰,把自己欢乐的天堂建筑到了女真人惨嚎的痛苦上。
而西门庆觉得女真人的嚎叫声还不够惨,为了追求完美,他把手一挥,中华联邦旗旙招展,军锋变动。这正是:
能使母马成猛虎,方知中原有奇才。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二五章 战后
虽然战场上堵了万余匹忙于繁衍生息的乱马,一时显得混乱不堪,守不容易,攻也麻烦,但最后战役的结果还是毫无悬念。
在西门庆麾军左右包抄下,金军大败,左右翼拐子马骑兵在母马集群的干扰下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与空间,一击即溃,完颜宗干、完颜宗望托了轻骑兵灵活敏捷的福,在被乱马群包围前逃得了性命,但披着重甲周转不灵的完颜宗雄、洛索、尼楚赫等三千铁浮图勇士却是死无完尸,全军覆没。
两翼崩溃后,中华联邦大军合围,耶律敖鲁斡隆重登场,在阵前大呼:“辽国的子民们,我是你们的晋王敖鲁斡,你们要对我刀剑相向吗?如果你们想要手足相残,我就在这里,不逃也不藏,袒开胸膛等着你们!”
耶律敖鲁斡性情宽厚温和,在做晋王时,就在辽**民中享有极高的人望,此时他阵前振臂一呼,被金国挟裹而成签军的原辽国子民士气顿时掉进了最低谷,手里的刀枪箭矢尽皆低垂不起。突然间,不知是哪一个先扬声大呼:“晋王万岁!”然后就是一呼百喏、千喏、万喏,金军中军坚阵顿呈冰消雪解之势。
此时,完颜阿骨打已知事不可为,长叹一声,指挥扈卫扎也备马整装,做战略上的转进。
战场上堵了一堆堆乱马,又有十万临阵投降的签军,顿时乱作一团,完颜阿骨打率领着他的御林军浑水摸鱼之下,就此悄然从战场上逸走。
西门庆只是冷笑一声,并不急于赶尽杀绝,反正人已落荡,铁已落炉,纵让你先跑三天,你又能跑到哪里去?
所以现在的西门庆对追亡逐北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他只是挥旗吹角,安排下几道防线,以免女真狡猾,以轻骑再杀个回马枪,自己人这时如果只顾哄抢战利品,不加防御,那可就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啗了眼了。
做好防备后,西门庆亲自来过目战利品。这一阵,女真人的战马十去七八,而这些战马完完整整,都落到了西门庆的手里。看着联军士兵和辽国牧人手里牵一匹母马,后面就围拢一大群女真公马的盛况,西门庆心里大呼赚翻了。
女真人自起兵以来屡败辽军,辽国前天祚帝耶律延禧根本就是个敬职的运输大队长,把军资委积源源不断地献到了金国的手里,让女真人发了大财。这一次,金国狼主亲征,自然做足了准备,辎重甲仗,俱如山积,而今日一败之下,这些都便宜了西门庆不说,还贴上了利息。
一路走来,西门庆和身边管财政的扑天雕李应、神算子蒋敬不断对视,都是乐得合不拢嘴。今天这一战无本取利,可赚大发了。
倒是一票武将意犹未尽,在身边不无遗憾地叹息:“唉!都说甚么‘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可惜没能跟女真人正儿八经地交一交手,正面给他们个教训——的是憾事啊!”
听着这些家伙仿佛养在深闺无人识的幽怨口气,西门庆也只能笑着安抚:“打仗嘛!拼的就是国力,人也是国力的一种啊!死一个,国力就弱一分,所以,能勤俭节约时,就不要挥霍浪费!”
不伤一兵一卒,就将金国大军打得落花流水,众将心下对自家元帅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没有了自家表现的机会,大家心里总是有些委屈,虽然西门庆解释着,还是难以释怀,当下便有人继续幽怨道:“既然人是国力,那元帅你为何杀起那些犯官来毫不手软,那样岂不是在自损国力吗?”
西门庆挥手道:“那是两回事!贪官污吏怎么能跟咱们的英勇士兵相提并论?贪官污吏一家安逸,则有百户饥寒,因此杀其一家,则能滋养百户——削一旁枝而能繁荣百干,这买卖大可做得啊!所以贪官污吏杀得越多,国力越盛,人性的进化度也就越纯粹,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慈悲事啊!岂可轻视之?”
众人听了,皆躬身受教。西门庆又笑道:“杀得手顺的时候,不要忘了约束管教自家亲近人等,否则有一天不小心误入歧途,象敖鲁斡刚才叫嚷的那样不得不手足相残起来,那时再杀人不眨眼,也得眨眨眼了——若真如此,岂非终身憾事?”
众人听着,心下无不凛惕,齐齐肃容称是。
此时经过一处地方,却见刚刚提到的耶律敖鲁斡正忙来忙去,指挥着接手签军俘虏。说起来敖鲁斡也够惨的,被天祚帝耶律延禧临危传位,当成箭靶子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然后这位无粮无钱无兵的辽国皇帝被金国人象撵兔子一样从上京直撵到了幽州,和中华联邦联合后才算是站住了脚。
之前初阵收降了安生儿、张高儿等签军后,西门庆就答应了耶律敖鲁斡,今后凡是归降的签军,都归入敖鲁斡麾下做他的帐民。今天新降的十万签军,都是金兵占领辽国土地上的旧人,故国之思难免,敖鲁斡又有人望,此时几句话一招揽,很多人自然是纳头便拜。
但也有些在金国占领上根深叶茂的人,虽然心怀辽国,却难以在家族与新君之间取舍。对于这些人,耶律敖鲁斡更不留难,发给马匹路费,送他们回家与亲人团聚。如此一来,那些人无不感恩戴德,有言回去举族来投的,有言愿天兵到处约为内应的,人心尽服。
耶律敖鲁斡正忙得充实的时候,西门庆过来了,敖鲁斡上前迎接,签军众俘更是急忙跪倒。对他们来说,如果耶律敖鲁斡是地上的仁皇,那西门庆简直就是天上的神灵——今日战阵之上,不折一人,万马冲溃金**阵,非神灵焉有如此神通?
西门庆喝令众俘虏起身,然后对耶律敖鲁斡道:“辽地已入联邦,辽民即为联邦子民。安置若有难处,不必客气,尽可申请求助,辽国新被兵火,正当百废将兴之时,联邦定然优先供给,以安人民。”
耶律敖鲁斡听了,心里热呼呼的,心情激荡下已是拜倒在地:“我代辽国受惠的万千子民,多谢元首大人!”
西门庆急忙将他扶起,正色道:“济世利民,此元首份内事也!如农夫耕田,工人做工,若有懈怠,便是渎职——此天经地义事,何须多谢?”
安抚了耶律敖鲁斡,西门庆四下里检视,慢慢将身边众人都遣出去做事,除近卫队外再无旁人——这时西门庆将脚步一转,却折回到中华联邦后阵来。
到了一处营地,只见满地营盘竖立,静悄无声,雀鸟积于帐幕。西门庆扬声喝道:“神机营何在?”
却听轰雷般一声“喏”,雀鸟惊飞,营帐中齐齐闪出装束整齐的无数健儿来,平地顿起钢铁丛林。为首一人,大步上前扬拳击胸,向西门庆以军礼相见:“神机营统领轰天雷凌振,见过元首大人!”
众神机营士卒皆随凌振行军礼,于整齐划一的动作间,威风凛然而出。
西门庆含笑游目——却见神机营轻盔轻甲,右手行军礼,左手则紧紧握持一个长长的布套,布套里曲线悠长,如蛟龙在渊,潜藏着凌厉危险的犀利兵器。
还了一个军礼,西门庆扬声道:“战令解除,诸军可自由活动!”
凌振重复一遍,神机营得令后却不四散,而是整齐有序地排队,将手中长长的布套依次稳妥地放入一口口大木箱中,这才向西门庆、凌振敬礼而退。
这时,自有人将那些大木箱尽以防水毡布裹好,拉下去安排了。
在这一过程中,西门庆和凌振只是默默地看着,不作一声。等一切收拾妥当,西门庆才道:“今日战阵之上,母马计大获成功,这里埋伏的杀手锏却是用不上了。”
凌振脸上露出笑容:“这是元首神机妙算,所以才能计不重复,克敌制胜。”
西门庆大笑一声:“哈哈!搞科研的家伙,拍起马屁来,倒也头头是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苦心孤诣打造出来的神机营不能在世人面前一展神威,你心中难道就不觉得有些遗憾?”
凌振叹道:“遗憾嘛!自然是有的!可是——正如元首所言,我们兵器院研究出来的东西,虽为利器,却对世人无益,只可藏锋,做为护国的倚仗,却不可显露于人前,这话很是——最近这段时间,我越是研究,越是心中警惕,这种力量,如这大草原上驰马,易放难收,身为始作俑者,岂可不慎乎?”
西门庆拍着凌振的肩膀道:“好!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这个世界,到处追名逐利,如果连你们这种科研人员也混迹于其中,那就是未来的灾难!不过,求名利者未必成功,远名利者未必黯淡,世事难料,凌老兄你最好做些准备,免得突然荣誉加身时,显得手足无措。”
凌振也笑了起来:“属下拭目以待。”
西门庆大笑:“但得我中华联邦官员、科研、医者、师者都能各守底线,国计民生,万世何忧?”
笑声中,大草原上风吹草低,蓝天一碧。这正是:
英雄高义扬千古,好汉英风垂万年。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