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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王柳     霸宋西门庆txt下载     霸宋西门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一章 丙申条约

    高丽使节团进了巨野城后,马上就捅出了漏子。

    原来,这个临时拼凑的使节团除了不超过三十五人的“正官”是来商讨国事的以外,其余的三百多扈从、马监、杂工等随行人员,都是高丽的商人花了钱买进来的。中华联邦富庶,谁都想借这次出使的机会,往天朝上国走一遭儿,发笔横财。

    这支披着使节团外衣的“商队”一进入巨野城,就开始大肆进行商业活动。结果有几个高丽商人信誓旦旦地跟本地商人谈好了一笔人参交易,等到了交货的时候,又突然反悔,原来是这几个高丽商人手里根本没有人参现货,他们本来想的是先拿到订单,再回去串货,没想到回去以后,才发现使团带来的高丽参大卖,已经销售一空,这几个商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办法,这几个商人只好低声下气地恳求本地商人网开一面,说愿意以优惠价格提供白银交易做为人参交易的补偿,结果那些本地商人只是冲着高丽参来的,现在拿不到货,自然急红了眼,就此计较起来,最后索性以商业欺诈罪将这几个不守诚信的外国奸商告上了公堂。

    闹了这么一出好戏出来,高丽使节团脸上无光。事关外交大事,巨野府尹也不敢怠慢,于是详细三推六问之下,又爆出了冷门——这几个“奸商”原来还不是高丽商人,而是海东之地的倭国商人。

    两个主事的倭国商人都起着中国名字,一个叫郑清,一个叫孙俊明,他们来自位于朝鲜海峡的对马岛,从地图上看,对马岛就象一座“桥梁”,联系着倭国与北方的大陆,对马岛民坐拥这样的地理优势,祖祖辈辈依靠对高丽的贸易为生,孙俊明和郑清两个,就是出身于对马岛上的一个大族宗氏。

    孙俊明和郑清本来正在高丽贩白银,突然有惯熟的朋友跑来,说高丽出使中华天朝的使节团正在招人,问他们两个有没有兴趣?孙俊明和郑清二话不说,马上就掏了大价钱买了入团资格——如果能往中华上邦贩一批生丝、丝织品回倭国去,那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可是事起仓促,孙俊明和郑清想置办些高丽土特产也来不及了,只能带着自家的白银上船。可是进了巨野城之后,才发现他们的白银根本无人问津,全砸手里了——也难怪,当时铜钱是货币主流,兼有部分纸币交子,白银只作为外交上的岁币或回赐之用,民间交易上,或许北方丝路贸易白银用得多些,但在中原地区,白银基本被市场无视,拿着银子买不来东西那是正常现象。

    自家手里的白银卖不出去,垂涎三尺的生丝、丝织品等好东西买不回来,急红了眼的孙俊明、郑清就生出了馊主意,想要空手套白狼,借高丽鸡生蛋——结果狼是套上了,他们却降不住,最终闹得鸡飞蛋打。

    搞清楚状况后,高丽使节团叫嚣,为了中华高丽两国人民的友谊,对这种鱼目混珠,打入高丽使节团内部破坏两国邦交的倭奴奸商,一定要予以坚决的打击,才能大快人心,以儆效尤。

    巨野府尹也很头疼,本来只是高丽,现在又冒出了一个倭国,两国还互相咬起来了,这要是一个处理不好,起了什么纠纷,中华联邦怕虽然不怕,但坏了柔抚远人的名声总是不好。

    因此巨野府尹做了几个处理方案,提交议会审议决定。其时西门庆正在北方边境迎接燕云十六州回归,议会群龙无首,也都不做主了,就以外交无小事为理由,将这事火速往西门庆那里上报。

    正发愁着币制改革的西门庆听说了此事后,心中一动——倭国?白银?难道这是天降进入白银时代的良机吗?

    想到动心处,西门庆快马加鞭,急急赶回巨野城。

    西门庆赶路的这几天里,高丽使节团可在巨野城中大开了眼界。从前的巨野城虽是京东路上济州州治,但城池到底小些,但自从做了中华联邦的首府后,却真应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之言,在西门庆的大力整顿下,现代商业模式大量套用,因此百业兴盛,城池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同时,梁山泊上那些威严的艨艟巨舰也让高丽使者们咋舌不下——也只有如此的兵威,才能保卫如此繁华的城市。

    欣欣向荣的商城、威风凛凛的军队,让高丽使节团看得心荡神摇,因此这些人很默契地达成了一致意见——只要能讨得中华上国的欢心,大高丽必然能跟着水涨船高,因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抱上中华联邦这根金大腿!

    很快,西门庆回到了巨野城,抱金大腿的机会也来了。在第一时间里,西门庆亲切地接见了这些高丽远人,先向他们的国王陛下致以热情地问候,又和这些曾经的高丽驻北宋留学生们共同回忆了中华高丽两国间源远流长的世代友谊,然后双方在欢乐友好的气氛中,商讨起外交正事来。

    高丽使节团一开始就把姿态放得极低,口口声声说虽然辽国劫持了高丽,但那些北方的野蛮人只能征服高丽的人,不能征服高丽的心,所有高丽人的心始终紧紧地和中华上国贴在一起,身在辽营心在汉。于是在中原改朝换代、辽国也日薄西山的时候,高丽终于奋起反戈,重回中华上国的温暖怀抱。

    说到动情处,高丽留学生们都流下了鸡动的眼泪。

    西门庆大力肯定了高丽人民对宗主国纯朴的思慕之情,然后就高丽未来的走向表达了殷切的关心。

    高丽留学生们则表示,请元首大人放心,未来的高丽将紧紧团结在中华上国的周围,为了表达自家的诚意,请西门庆恩准高丽李朝每年派遣使节团,前来中华进贡朝拜,以履行他们这些远人做为中华联邦附庸国的义务。

    具体方案高丽方都制订好了——按照前朝旧例,高丽方一年五度向中华联邦固定出使,即万寿节(西门庆生日)、中宫千秋(吴月娘生日)、皇太子千秋(可惜这个位置空缺)、冬至、元旦——在这五次出使中,高丽向中华联邦朝廷朝贡,并领受中华联邦赐下的历法。

    西门庆看了,哑然失笑,这些高丽棒子还真把自己当皇帝吹捧起来了?于是西门庆大笔一挥,增删后商定——高丽李朝只在冬至、元旦加上年贡使,合并而为节使,其全称应为“进贺冬至、正朝、双节兼岁币使”,前来中华联邦朝贡。

    高丽留学生们又请求西门庆加上不定期的“别使”。这些人振振有词地说,所谓别使,就是中华、高丽两国间有大事发生时,进行谢恩、进贺、陈情奏请、陈慰进香、问安等事由,以表达高丽对中华联邦的孝顺之心。

    西门庆剥开表象看本质,这些高丽棒子孝顺之心未必有多虔诚,而发财之心却是昭然若揭的。

    只要每年多出使几次,来回捎带的货物,就够他们丰衣足食好几年了。

    出于耍猴的心理,西门庆故意刁难起来,就使节团的人数、随身携带物品的体积、重量都做出了严格限制——果然!这一下高丽留学生们猴子屁股当下就坐不住,纷纷弹跳起来,慷慨激昂地向西门庆陈情,找出百般理由,请西门庆解除这些“伤害高丽人民感情”的禁令。

    最后,西门庆“勉为其难”地放松了苛刻的条件,最终的协议规定,高丽每个使团的“正官”人数以今日为准,不得超过三十五人,而整个使团的总人数则需限制在三百人之内,朝贡使团的正官每人最多准许携带大约一百五十斤至二百二十六斤的人参。

    高丽使节们都松了一口气,心里盘算着如果将自己的人参携带特权转手给贸易商人,能有多大好处,想到美爽处,一个个笑逐颜开,连连向西门庆谢恩。

    最后,高丽又向西门庆哀告金国的威胁。西门庆马上做出了决定——高丽是中华联邦重要的盟友,因此希望和高丽互换保州、沙门岛为租界,以见证双方深厚的友谊。

    保州是金国虎视眈眈的地方,而沙门岛根本就是从前宋朝发配犯人时常用的天然海岛监狱,用一州之地换座监狱,高丽实在是亏大了。但高丽留学生们却深知,保州是正临金国的兵锋之地,万一女真人发狠打了过来,高丽的军队根本就抵挡不住,那时一溃千里绝对没跑。还不如把这块烫手的山芋交给中华联邦,换取中华联邦商业方面的支持,至于沙门岛,如果竖座灯塔,还能做为高丽往中华联邦登州海口的中转处,遮风躲雨的,也尽管够了。

    于是,中华联邦和高丽就此签订了两国邦交的“丙申条约”。接下来,西门庆准备转战倭国人,成就自己币制改革的大业。这正是:

    且以笑语安高丽,又将长策对倭国。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二章 倭国事

    按照历史,十六世纪后半叶以降,倭国才迎来了一次盛大的贵金属采掘潮,成为亚洲最大的白银出口国——但是西门庆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将倭国的这次贵金属采掘潮提前五百年。

    进口倭国的白银来铸币——正发愁怎么样应对这次钱荒的西门庆恍如溺水的人拉住了救命的木头。他倒也想过将进口改成掠夺,可是计算了一下出兵与通商的成本对比之后,元首大人还是不得不遗憾地放弃了那个想想就无比诱人的想法。

    打发走了高丽留学生们之后,西门庆一声令下:“将那两个涉嫌商业诈骗的倭国商人给我提上来!”

    郑清和孙俊明现在正处于绝望之中。他们先是被高丽使节团无情地抛弃,然后又从狱卒嘴里听到了生死攸关的负面消息——中华联邦法令极严,对官员贪腐和商业欺诈均从重处罚!

    至于从重有多重,狱卒不说,只是用同情的眼光看看这两个起着中国名字的外国人,连贿赂都不收就走了。

    郑清和孙俊明心都凉了。他们虽然是倭国人,但也听说过,落在中华联邦大皇帝西门庆手里的贪官污吏,做的都是买一送十的生意——一个人犯案,是要连全家老少都搭进去的,婴儿老头,在屠刀下一视同仁。

    商业欺诈的商人竟然和贪官是同种待遇?这回死定了!

    郑清和孙俊明自己把自己陷入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危机。

    其实,那狱卒的言语中有水分。因为自中华联邦的监狱制度改革后,狱卒不能收犯人家属的黑钱,不能随意对犯人动用私刑——对很多狱卒来说,这两个不能搂头盖顶压下来,活在世上就没有分毫乐趣了。

    所以,这些穷极无聊的狱卒不介意用似是而非的言语来折腾折腾犯人,虽然不能令他们**上吃苦,但在精神上令他们感到压抑,也能满足这些狱卒的黑暗心理。

    为了振兴和保护新兴的商业,西门庆确实制订了严格的法令,但还没有严酷到和贪官污吏一样享受特供待遇的地步。

    看着监牢里郑清和孙俊明惶恐的脸色,狱卒们感到无比的高兴。正当就着犯人绝望的心情下酒的他们喝得正爽时,西门庆提人的命令来了。

    几经辗转,来到西门庆面前的郑清和孙俊明腿都软了,他们只是商人,不是武士。

    西门庆笑咪咪地看着这两个五体投地的倭国人。他本来还想叫他们爬起来坐着说话的,但想了想,偶尔逆反一下自己的心理洁癖也是人生中难得的一乐,所以西门庆就给了自己一个奢侈的机会。

    于是西门庆高高在上地问道:“会说汉话吗?”

    郑清和孙俊明一阵鸡啄米似的点头,似乎唯恐下一刻就要被砍头,因此趁着还有苟延残喘的机会时,拼命运动运动脖颈,好能多享受一些活着的感觉。

    西门庆笑了,能用自己一国的语言进行主场优势的交流实在是令人心旷神怡啊!

    接下来西门庆一字不提这次很不幸的商业违约事件,只是详细询问倭国国内事宜。他算是问对人了,郑清和孙俊明身为商人,既要和倭国上下官吏保持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要揣摸平民百姓生活喜好,因此这俩人眼界开阔,见识广博,让西门庆从他们嘴里掏了很多有用的情报出来。

    一一一六年,以倭国的年号算,叫做永久四年,现任倭国的天皇叫做鸟羽天皇,虽是第七十四代天皇,但还是个十三岁的孺子,国内政务全由祖父白河法皇一手包办。

    倭国的天皇退位后称上皇,出家为僧的上皇称法皇,这位白河法皇今年六十三了,但却绝不是省油的灯。此人于一零七二年即倭国第七十二任天皇位,号白河天皇。由于藤原氏旧贵族势力的消弱,白河天皇有了掌握实权的机会,但为了更有效地掌握政权,他在一零八六年退位,让位给儿子堀河天皇,自己做了上皇继续听政,从此开创了倭国的院政制度。到了一零九六年,白河上皇出家,做了法皇,但他既不受戒,也不起法号,依然牢牢抓着权柄不放,为了有效控制儿子,他甚至把自己的妹妹笃子送进宫内,让十三岁的堀河天皇娶了三十二岁的亲姑妈。有这么一奇葩的爹罩着,做儿子的当然活不舒服,于是在一一零七年,堀河天皇蹬腿死了,白河法皇立孙子宗仁亲王为天皇,就是现在这位鸟羽天皇了。

    白河法皇继承了倭国人的传统,性好渔色,而且性格凶悍乖戾。有一次因为阴雨连绵的天气令白河法皇大为不满,他竟然下令用盆子装了雨水投入大牢,以此来“惩罚”上天——权利欲扩张到这份儿上,说他疯了都显得宽容。

    倭国有这么一个掌权者,国内事务可想而知。不过,倭国西北方的对马岛山高皇帝远,对马人岛上无甲子,寒尽不知年,你做你的天皇,我做我的生意。

    对马岛位于高丽和倭国之间,做起海运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因为西门庆崛起后大力发展海商事业,梁山时代就开始源源不断地往海外派船,到了灭宋之后,更加大了海商力度,对马岛受影响极大,岛上豪族宗氏也组织了船队,来往于对马与高丽之间进行贸易,以倭国的物产,来换取高丽的人参,并高价从高丽那里收购中国的生丝、丝织品。

    对马岛宗氏一族其实很想绕过高丽,直接往中原大陆来进行贸易。只可惜他们限于原料,造不出西门庆麾下那种坚固的大海船,只好在高丽之间跑短程了。

    但倭国的物产实在有限,宗氏虽是大族,在与高丽的“国际贸易”之间却也显得囊中羞涩,捉襟见肘。但高丽的人参却是硬通货,毕竟御女时离它不得,因此倭国的贵族人人都爱。没办法之下,宗氏一族只有四下搜刮,见什么货装什么货,这一回,隶属于宗氏的关清和孙俊明就装了一船白银出来闯荡了。

    谁知道,白银这玩意虽然贵重,但太贵重的东西却也卖不出去,甚至连强盗都没有兴趣——抢来这玩意儿,太重太占地方,如此难以脱手的累赘,白送也不要。

    郑清和孙俊明傻了眼,听说有前往中华上国的机会,马上牢牢抱住。在他们想像中,中华是天朝上国,人人富得流油,到了中原,自家这些白银应该可以卖得动吧?

    谁知梦想是梦想,现实是现实,到了中原的土地上,郑清和孙俊明才发现,白银这玩意儿即使是在天朝,也不受待见。二人倭驴技穷了,只好铤而走险,想要空手套白狼,结果人还是不能掏坏心啊,耍心眼儿耍脱了,把自己给折进了监狱。

    西门庆听得津津有味,看似随口间问道:“你们倭国现在的白银产出如何?”

    郑清和孙俊明互相补充着小心翼翼地回答,倭国自白河法皇执政以来,浮华之风大盛,各种银器银饰极有市场,因此推动了白银采矿业。而自从白河法皇的儿子堀河天皇突然英年早逝后,银质餐具突然盛行其道,贵族人手一份,以之试毒,尽显灵验,更加振兴了银矿的繁荣。

    因此,现在倭国内白银出产着实不低,只是国内的需求已经趋于饱和,不得不将目光投向海外。只可惜,白银看来生不逢时,高丽卖不动,中华联邦也卖不动,倭国的银矿银业,注定是要惨淡经营了。

    西门庆听完后大笑而起,让人将这两位使者的商人拉下去,给他们沐浴更衣,然后吃一餐饱饭。

    孙俊明和郑清一时间面如土色,心想这必然是最后的断头饭了,吃完后“咔嚓”、“咔嚓”两刀挥过,自家死得不能再死,那一船白银也就没入了官库——天下上到官府、下到土匪,贪财害命的时候不都是这么干的吗?

    两个商人吓得连求饶都忘了,不过洗完澡后一看有一桌子好菜等着,他们的灵魂又回来了。在倭国,这可是只有天皇级别才能享受到的美餐啊!死就死吧!临死前先过过嘴瘾!

    抱着必死的决心,郑清和孙俊明放开了大嚼,头也不抬,吃得风卷残云。到后来,管膳食的人不给他们吃了,倒不是小气,而是再吃下去,这俩货自己就先把自己撑死了。

    哽到了嗓子眼儿的郑清和孙俊明又被带了出去,就当二人以为自己从此就要和吃饭家伙永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二人没被送上刑场,却被送到了一处清雅的院子里来。

    西门庆正和一票人正在这里等着他们,见这俩倭国商人来了,西门庆开门见山:“你们的欺诈之罪,因属无心之过,所以只处以罚款,赔偿对方违约损失和精神损失了事。”

    九死余生的郑清和孙俊明面面相觑——他们现在山穷水尽了,即使只是罚款,也交不起。

    但西门庆接下来的话却令他们从九死余生的痛苦变成了百死余生的狂喜——“你们的白银,我买了!”这正是:

    只以白银为货币,却将倭国做矿工。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三章 白银之路

    突然从阶下囚变成了座上宾,这种巨大的落差让郑清和孙俊明两个小人物头脑转不过弯儿来.终于清醒过来后,他们的第一感觉是天上突然就掉下了摇钱树,自己两个人在树底下接钱忙。

    西门庆不但买下了他们这一回带来的一船白银,而且把将来倭国银矿的产出也预定了,而这么一大宗白银贸易的代理权,完全从他们两个人的手上流过,其中的利益,想想就几乎要血晕死他们。

    具体的贸易路线经多次拟定后,确认为三条——第一条是以倭国对马岛为起点,以小船将白银运往高丽的釜山港口,对马岛宗氏一族在釜山建有贸易专用倭馆会所,专门在倭国和高丽之间倒腾人参,同时也暗中刺探高丽国的情报为倭国服务。白银货物在釜山倭馆集中后,以中华联邦海运集装箱规格进行标准包装,然后走陆路发往高丽首都开京,中华联邦由登州板桥镇到高丽江华湾的商船队将定期将这些白银运走。

    这一条白银贸易线路,中华联邦、高丽、倭国利益均沾,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且随着高丽每年向中华联邦朝贡日期的明朗化,精明的倭国商人很快发现了额外赚大钱的机会。

    原来,高丽朝贡使团的行程总是固定的:皇历赍咨官使行阴历八月从开京出发,十二月自中华联邦首都所在地巨野城返回;冬至及元旦节使于阴历十一月起程,直到次年四月才会返回开京。因此随着高丽朝贡使团启程时日的临近,倭国的白银交易也会变得越来越活跃,这些白银将会被包给朝贡使节团的高丽官员携带,根据西门庆和高丽签署的丙申条约(后来又加入了补充协议),高丽使节团三十五名正官每人可以携带两千至三千两的白银或人参货物,但是高丽官员集体选择更加有利可图的白银,于是三十五员正官总共可以携带七万四千两(约二点八吨)白银入境——而这些白银都是免税的。

    但中华联邦的官员和后世那些尸位素餐的公仆大不一样,他们很快就监测到市场上出现了不正常的白银流动,因此发现了高丽人和倭国人勾搭连环的猫腻。商业部长神算子蒋敬把这桩严重偷漏税罪行向西门庆报告,西门庆叹了口气道:“果然,倭国人做生意算计最精,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占尽便宜!”

    蒋敬经过这些年工作上的潜移默化,早已成了中华联邦最大的吝啬鬼,他象舍不得花自己的钱一样舍不得花国库的钱,对这种挖中华联邦税收墙角的事情,蒋部长是无比的深恶痛绝,提议西门庆一定要敦促议会通过,对高丽和倭国进行严厉制裁。

    西门庆并不急于下决断,他把围绕着此事送上来的报告都看了一遍——有时迁领导的情报部门的、有焦挺领导下的安全部门的、甚至还有行走于无光之处的秘密行动部门的……看完之后,西门庆笑着对蒋敬说——由它去!

    蒋敬急了,怎么可以由它去呢?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钱啊!中华联邦的税收本该用在人民福利事业的建设上,怎么可以让一小撮外国籍的权贵资产阶级肥了自家的口袋?

    西门庆笑了,慢悠悠对蒋敬说道:“高丽只不过是癣疥之疾,他们想的只是沾点儿小便宜罢了。至于那些倭国人……要惩罚这些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放纵他们的贪婪——这些漏了税的白银所带来的巨利,并没有进入倭国的国库,而是被对马宗氏一族给暗吞了。人的贪心是无尽的,骑着驴骡思骏马,官封宰相望王侯,我很想扶植这宗家一把,看看当他这一门财力势力均膨胀到无法约束其自身野心的地步时,会发生些甚么事儿——那不是很有趣吗?”

    蒋敬听了,象从来不认识西门庆一样,重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元首,这可与你一向行事的风格不符啊!”

    西门庆笑道:“怎的说?”

    蒋敬道:“元首对咱们周边的国家,即使是游离在咱们联邦体制之外的西夏,也一向很好,纵然偶有算计,但都是基于国家利益来考虑,不得不如此。可是——为什么对倭国却如此、如此……”

    看到蒋敬想要替自己文过饰非而力不从心的样子,西门庆大笑道:“如此充满不利于孺子之心?”

    蒋敬心中曲折都被西门庆一言道尽,急忙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

    西门庆怔了一会儿,终于点头叹息:“我只能说,倭国与别国不同,我只好对它高看一眼——唉!人之喜怒好恶,由心系之,现在的我,实在无法对所有的同行者都怀有一视同仁的善意。”

    蒋敬想了想,说道:“元首是天星转世,既然有了对倭的定计,必有深意。反正——倭国是和平也好,是内乱也好,咱们都可以源源不断地从它身上挣银子,仔细想想——也不必计较太多了!”

    既然不计划太多了,中华联邦就拿出了天朝上国的风度,将三国间白银及人参的免税私人贸易正式通过了许可。这一下,高丽和倭国都是欢呼雀跃,山呼:“大中华联邦是空前绝后之大善政国家!”

    高丽的大多数正官将他们携带白银的特权转手给贸易商人,而尝到了甜头的倭国人开始挑战原先固定的白银携带量,到后来,斤斤计较之外,白银走私开始了,当然,在中华联邦完善的监察网面前,倭国的一切狡狯伎俩均无所遁形,中华联邦海关大力打击倭国走私商人,抄没走私白银,光这一项,就足以抵偷漏之税有余,蒋敬乐得合不拢嘴。

    发现走私之路行不通之后,承受了巨大走私损失的对马岛宗氏急红了眼,利令智昏之下,他们开始在正常白银贸易中下手,损公肥私的小手段频频开始运用了。不知不觉中,倭国进行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而对马岛宗氏一族却积累起了巨额的财富。

    最了不起的是,宗氏一族的来往帐目做得相当干净,京都院政中的那些脑满肠肥的老爷们压根儿寻不出半丝破绽来。宗氏一族年年被评为先进,成为倭国各藩镇学习的代表。

    宗氏一族就这么戴着耀眼的光环营私舞弊了几十年,直到他们的财宝积累到了令人眼红的地步。终于,因为白河法皇所创设的院政制度不断激化新旧贵族间的矛盾,最后导致了平、源两大武士集团的崛起,倭国进入了政治混乱的平安时代。对马宗氏为了在乱世中自保,不得不大张旗鼓地扩充势力,与平氏、源氏展开了血腥的征战,彻底改变了倭国的政治格局与历史走向。

    而后世的历史学家究其根源,祸胎只不过是源于高丽朝贡使节团的几万两随身免税白银,有人便叹息:“以七万四千两白银买走一国之气运,忒也便宜了!”

    当然,现在的倭国丝毫不觉得自家的气运有被买断的凶险,正相反,在鸟羽天皇背后垂帘听政的白河法皇听说对马宗氏攀上了中华上国的高枝儿,心头大喜,他早就仰慕中原的各种奢侈品,只是海路茫茫,烟水相隔,以他一国法皇之尊,好玩意儿还是弄不到手,今天有了白银贸易这么一层关系,自己可以在死前得偿极尽奢侈的心愿了。

    于是,白河法皇亲自接见充当了中华联邦使者的两个对马小商人,郑清和孙俊明受宠若惊,他们本来只是小人物,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享受到这般待遇,得到了就唯恐失去,因此两个人竭尽了吃奶的力气来捍卫自己现在的地位——在他们两个的撺掇下,白河法皇欢天喜地地在两国通商的文书上盖上了天皇的印玺——从前两国间的通商只是民间性质,现在,倭国的港口正式向中华联邦的海船彻底开放了。

    官方制订的第二条商路为杭州到长畸的奢侈品——白银商路。中华联邦的海船运来大量的奢侈品,折换倭国的白银,因此这条商路又被称为“贵族商路”。

    第三条商路则是后来才加上的——宝岛台湾至倭国的白银之路。

    赵宋最后的皇室子弟赵羽终于在台湾立定了脚跟,在张叔夜、荆忠、混江龙李俊等一干文武的辅佐下,总算开拓出了一片新天地。在开天辟地的过程中,西门庆也暗中出了大力气,当事态一步步挑明时,赵羽发现,原来自己就象风筝,飞得再高,依然离不开背后的祖国大陆。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自然了——在张叔夜的斡旋下,赵羽这一干人成立的宝岛政权正式回归中华联邦的怀抱,赶快亲自坐船往梁山泊边巨野城参加全民代表议会时,当年的盗书小子和元首西门庆互相握手致礼,彼此唏嘘,这才是: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四章 大水

    自从西门庆把白银的总代理权交给了倭国对马宗氏之后,倭国和中华联邦正式建交,倭国的金属采矿业迎来了井喷期,一船船白银、铜源源不断地从海上进入中国。

    有了银根储备,西门庆正式开始币制改革。公元一一一六年秋九月,中华联邦宣告发行新钱币,新货币采取银本位制,以铜币为辅。

    以民间米价为基准,中华联邦政府进行了新旧币的兑换。北宋政和年,民间米价约为一贯钱一石,笨重的一贯钱正好兑换轻便的白银银锭一两,如此一来,新货币制度深得商人们的拥护。

    而白银银锭之下,则是铜币大行其道。中华联邦的铜币与故宋的铜钱不同之处在于——铜钱是铜铅合金所铸,比例铜七铅三;而新铜币则采用了铜锌合金,比例铜六锌四,不但有效节约了铸币成本,而且新铜币比旧铜钱份量足,耐磨损,拿捏在手里时,新国与旧朝的不同马上就区别出来了。

    更大的不同是新钱的兑换比例。商业部最初提出的议案是官值新铜币一文,兑换民间旧铜钱十五文,在此基础上劣钱的比例还要有所浮动。西门庆听了此议后却是拂袖而起:“吾终不能使百姓使贵钱!”结果在西门庆的强硬干预下,联邦议会通过投票表决,新铜币和旧铜钱的兑换比例维持在一比一的标准,黎庶闻知,遮道焚香而拜。

    “这是政府应该支付的成本!政府有责任振兴商业,但不能把自己做成商业大鳄,食民以快!”西门庆如是说。说这话时他锐利的眼光扫射过众人,令很多人如坐针毡。

    除了政府不能做成官商一体的大鳄之外,西门庆甚至不希望社会进入后世那样的工商文明体系,因为他个人觉得,现代工商文明这样一个潘多拉魔盒被打开后,放出来的是一把悬在人类脑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它对资源的掠夺和榨取无孔不入,对环境的破坏肆无忌惮,只怕连世界性的贪腐问题都是受到了这个大氛围的影响。

    《庄子》有个故事说,一个老头儿菜园子里有一口浅井,老头儿每天拿个瓦罐跳到井里,打一罐水然后爬上来浇菜。子贡问他为什么不弄个桔槔(就是杠杆),那样就方便多了。老头儿说虽然杠杆轻省,但是他不会用。为什么呢?它是机械,人依赖了机械就起机心了,就成天想着怎么样去巧夺天工,偷机取巧,从此世界还能安宁吗?

    所以西门庆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他很少搞什么发明创造,他当然不会努力去实现老子“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来往”的小国寡民制度,但也不希望时代在进化的道路走得过快,无止境提速后果必然就是脱轨,那时大家一块儿死无莽身之地。

    当然,西门庆也知道这个地球并不是自己一家独大,进步的路你不走别人也会走,但此时的中国是世界文明的中心不是吗?既然是领头羊,那么西门庆希望自己这个榜样不要做得太急功近利,不要做得太离谱。

    到了宋代,西门庆这才发现,古人真要折腾起来并不比现代人差多少。比如古代的墨,大都是以松树为原料来进行加工的,因此凡是以产墨闻名的地方,松树都不见踪影——全被砍光了。以古人的用墨量来推算,后世的松树居然没有被砍绝种,实在是一个奇迹!

    为了拯救岌岌可危的松树,西门庆禁止再制松烟墨,但为了避免成千上万的墨工饿死,他不得不让军事上的猛火油进入民用领域——猛火油制墨,效率、成本、产出都胜过松烟墨多矣。

    西门庆想要拯救的,并不仅仅是松树。在这次币制改革的过程中,西门庆乘机大力推行后世的低碳环保理念。比如铸铜币需要用锌,而古代的土法炼锌比较麻烦——先将锌矿石混合木炭装入子弹状的泥罐,用泥封牢,晾干后尖头朝下固定,用焦煤煅烧,过上一段时间等锌矿石熔化成团,冷却后开封取出,才可以得到纯度达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锌锭——整个过程对环境的污染相当严重。

    西门庆也不说什么大道理,只是把议会众人拉到锌锭提炼场地呆了一天,慰问为中华联邦铸币事业奋战在第一线的有功之臣们。回来之后,呛得半死的所有议员就争先恐后地投了《中华联邦环境保护法》的赞成票——因为西门庆说了,以后还要经常去那里慰问。

    中华联邦所有炼焦、炼钢、炼锌、炼铜……之类的地方,统统要达到严苛的绿化标准,做不到的统统滚粗,让做得到的来干;同时,中华联邦第一次提出了砍树如砍人的理念,如无视禁规妄意砍树者,他砍了多少斧头树,就由行刑者往他身上抡多少斧头,好让其深切休会树被砍时的痛苦——如果他事后还活着的话,情节严重的话,家人也会一起被陪砍。

    而当团体或个人有非砍树不可的理由时,由地方议会审核完毕,砍完了还需要补种,砍一棵树,种十棵树,而且不能象后世植数造零那样水过地皮湿地敷衍,必须保证百分之百成活……

    环境保护法案的强力推行,大大保证了中华联邦的绿色覆盖率居于世界前列,后世绿化的脚步一直推进到大沙漠的边缘,才不得不暂时中止。当然,这是遥远的后话了。

    现在这些天,西门庆时刻忙着炼金种树。随着各项议案的通过实施,元首大人心中美滋滋的——老子终于把环保这只猛兽抢先一步关在笼子里了。

    但老天爷很公平,你把他的一只宠物关进了笼子?没关系,老子再放另一只出来。

    这一天西门庆正从烟熏火燎的提炼场里跑出来,钻进旁边的树林子里呼吸等离子新鲜空气的时候,突然一马如飞,霍闪婆王定六来了。只看了他一眼,西门庆就发现今天王定六脸上五官的部署是按照治丧委员会的格局来布置的,不由得心上就是格登一跳,但脸上神色还是不变:“何事?”

    果然,王定六一张嘴就发布了讣告:“元首大人,不好了,大名府大水!”

    西门庆听了差点跳了起来,但他马上反应过来,如果自己刷新中华联邦跳高纪录就可以让大水退回去的话,他马上就背上降落伞无绳蹦极去,现在跳得再高却也无用,反而徒乱军心,得不偿失。

    因此西门庆继续面不改色,还是用那极平和的声音问道:“说具体!”

    看到西门庆如此镇定,王定六心下也安定了些,不再那么上下栗六了。只不过到底还处于惶急的惯性状态,开口的话,总有些倒三不着两。

    “大人,不久前梁世杰大人离了大名府,进中央部委高就,大名府租界由契丹人进驻了。可是绝对是老天爷也恨契丹是咱们大宋……不不不!是咱们中华联邦的世仇,也不知怎么搞的,就发了一场秋汛过来,漳河暴涨啊!堤坝都成了纸糊的,一路决口无数,唏哩哗啦,到处都洗进了白地……”

    西门庆一边听一边往林子外面走,他知道安生日子今天算是过到头了,虽然这些天烟熏火燎劳心费力的却也算不上什么安心日子。

    不过看着新国的铜币银锭一批批从自家手下投入全国市场,那种感觉比听到发大水要强得多了。可现在,必须告别这种满足感,投入到该死的大水里去了!

    来到林边,西门庆闭上眼睛深吸如长鲸,然后猛吐了一口气,一睁眼,眸子里寒光暴射。

    他的战马恰到好处地被牵到了他的面前。

    西门庆向牵马的玳安笑了笑:“你几乎让我等了!”

    玳安还不知道发生了大事,兀自提醒道:“爷,夫人说了,今天还要等你回府吃饭呢!”

    话音未落,眼睛一花,西门庆早催马跑出他眼眶外边儿去了。

    玳安唬了一跳,刚叫一声:“怎么这么快?”

    旁边的王定六也已经飞身上马,缰绳一抖:“大名府发大水了,能不快吗?”

    “驾”的一声,王定六也跑没影儿了。

    玳安大叫一声,捧住了自己的头,哀嚎道:“完了!今天爷又不能回府吃饭了!夫人和小玉又要怪我不中用了!”在这已经长大了些的小厮心中,大名府发大水那也算不上是个事儿?只要自家爷伸出根小指头来轻轻一抿,天大的口子也堵上了。

    西门庆自己可没玳安这么有自信,都说旁观者清,其实很多时候旁观者更要比当局者盲目。西门庆打马如飞,却见路边驿站官所都竖起了加急警示旗,还有人吹着预兆大事发生的号角——这是为了提醒百姓不要挡路,因为随时都可能有飞马或车队经过,这时候如果被撞死了,白死。

    这样的警讯自制订出后,也是第一次运用,西门庆心里沉甸甸的,看来这一回大名府的水患,着实是非同小可!这正是:

    不使人心成有欲,岂料天意做无情。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五章 萧奉先的野望

    西门庆一片井然有序的混乱中回到议会,所有必须到位的重臣都已经在了,中华联邦政府的临急反应速度还是相当敏捷的。

    这敏捷也是逼出来的——从前的圣手书生萧让是穷酸文人出身,可惜眼高手低,除了临摹得一手好字外没什么治国安邦的本事了,他又不想着往艺术家方面发展,只是想着朝官场里钻营。

    眼看再这样下去,官迷心窍的萧让很可能就会犯错误了,西门庆很及时地安排了一个很适合于萧让这种人的工作——萧让自己掏钱弄了一家报社出来,自己当主编主笔,美其名曰《民间御史报》——当不上正牌的御史,当个无冕的御史也算差可告慰。

    所以但凡中华联邦发生了点儿鸡零狗碎的琐事儿,萧让都要带着自己的采编人员,捧着个沙漏第一时间冲过来,口中还会喋喋不休:“让我们来看看这些官儿的办事效率怎么样,看看老百姓值不值得掏给他们税钱!”

    这位圣手书生是梁山元老,西门庆也支持他四处里挑毛病,旁人即使被萧让打落了牙也只好往肚子里吞。

    妆着为民请命的幌子掩饰着自己的仇官心理,吹毛求疵的萧让在京东道上渐渐声名雀起,慢慢的他自己还真找到了那种美妙的感觉——当官不就是为了管人吗?可在中华联邦当官,管人之前,自己先要被人管,当这种进了笼子才能发号施令的官儿,还不如去曾头市的种马场当种马痛快——但办报却大不一样,几乎没什么限制,只要他萧让萧大爷高兴,当官的一天刷几次牙他都可以理直气壮地过问。

    萧让已经不想当官了,他决定把自己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办报中去。理想被融入了生命后的萧让是很“可怕”的,有这么一尊大神在,再加上民间正在如雨后春笋一样崛起的无数小报,中华联邦的官员不得不时刻检点自己的工作态度,绝不能被这些报人拿捏到什么把柄,否则一夜之间,自家渎职的臭名就可能不胫而走,闹到丢官弃职时,可没一个人来同情自己。

    想起了这些,尽管会议现场气氛很严肃,西门庆还是忍不住向捧着个计时沙漏虎视眈眈的萧让笑了笑,一时倒令萧让受宠若惊起来。但西门庆这一刹那的笑容象往梁山泊里扔了一团棉花,连个波纹都不起就被lang头卷没了——站到了地图前的西门庆面沉似水:“怎么回事?”

    原来,这一切麻烦都是辽国驻大名府租界留守使萧奉先搞出来的。

    这位萧大人入驻大名府之后,依程万里所言行使釜底抽薪之计,断了大名府辽兵的给养,当这两万人马饿得眼看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萧大人象救苦救难的活神仙一样降下了甘霖——自己掏腰包养活了这些可怜人。

    有奶就是娘有钱就是爹有权就是亲家母是很多人的真理,萧奉先于是很顺利地收服了两万人马,这让萧大人心头大定——这九牛一毛的小钱花得值啊!将来就算外甥耶律定继位后想要卸磨杀驴动自己,只要自己把住了军心,做皇帝的也得掂量掂量——唯一的遗憾是,这大名府租界所驻的辽军实在是太少了。

    正在这时,中华联邦掀起了热火朝天的绿化运动,萧奉先要拍西门庆的马屁,于是以国际友人的身份站出来鼎力支持。按理说,种树是种不出大水灾来的,可那也得分种树的人是谁,别人没这本事,不代表萧奉先萧大人不可以。

    萧大人种树,和旁人是不一样的。平头老百姓也就是美化下道路,绿化个山头什么的,是人就能办到,而萧大人要干,就得干那不是人干的,否则显不出他老人家身份的尊贵来了。

    抱着豪迈的撼天斗地精神,萧奉先提出了围河造田的伟大构想——大名府外面有条漳河,自古以来就没有消停过,而今天萧大人就要让漳河消停消停!

    萧大人的蓝图很宏伟——把大名府这一段的漳河填平了,能开垦出多少良田,种植多少棵大树啊!这是一件伟大的工程,如果事成之后,参与者必将永垂不朽,为后世万人的称道。

    可惜中华联邦在大名府留下来的官儿都是梁中书时代用的旧人,办事也算得力,只是虽然归附了新国,但思想还没转过弯儿来,被位高权重的外国友人这么一撺掇,马上就动心了——搞围河造田的大工程,一来可以讨元首大人的欢心,二来可以出政绩,万一干砸了,也有萧奉先这么个大挡箭牌遮在头顶,自家依然可以稳如泰山地把大名府的官儿做下去。

    于是,在很多对水利一窍不通却又捞政绩心切之人的多方游说下,围河造田的提议就和疏浚河道的公文一起被送了上去,然后以闪电般的速度被批复同意了。

    比围河造田危害更大的是围人造田。

    拿到了围河造田许可证的萧奉先摩拳擦掌,表示要为兄弟之邦的繁荣富强贡献自家微薄的力量,于是他一声令下,两万辽军投入到这场热火朝天的工程中,其热情堪比一场大战役。

    原来,萧奉先暗中跟辽军的领军统领是这么说的——“咱们草原男儿骑马打仗最怕大河大水,今天借着围河造男的名头儿,把河北能填的河都给他填了,将来万一两国间有了什么风吹草动,咱们的骑兵一马平川,打他娘个痛快!”

    因此被动员起了军事热情的两万辽兵辽将以先辈们大摆天门阵的劲头,投入到了围河造田的宏伟事业中去,漳河在这些异国的神勇之士面前,也不得不为之退缩。

    但谁也想不到,漳河的退缩是暂时的,它仿佛也知道兵法上有名的退避三舍,当枯水季节过后,霖雨季节来临时,漳河席卷着万丈洪波又回来了。

    很多地方的老百姓还要做生活,围河造田意思意思也就算了,只有萧奉先和他的两万人马是属于摽着膀子的真心实干派,他们以极大的热情,给漳河造成了极大的麻烦,所以相对应的,冲锋在第一线的这帮外国友人在漳河杀了个回马枪的时候,想撤退都来不及了。

    只是一个lang头,漳河就把萧奉先和他的两万人给吞了下去,连个打嗝的声音都没发出来。

    意犹未尽的漳河不依不饶,继续反攻倒算,这里堵得不行就走那里,四下里乱决口,旁的地方受灾尤可,大名府却算是倒了血霉了。

    这座城周四十八里二百四十六步,门一十七的北境雄城,就这么被暴怒的漳河踏到了脚底,城中的标志性建筑翠云楼前几天还能在河面上冒出个楼顶子来,这几天连楼尖儿都看不到了。

    以大名府为中心,老百姓正在逃难中,京东两路已经下达了紧急动员令,四下开粮仓调粮食,组织运输,要把河北难民安定下来,同时组织有经验的老水工,坐船前往昔日的大名府,平定水患。

    西门庆听了,脸上不动声色,只是半晌不说话。**妈的!这萧奉先果然是个坏事的母子,搁到哪儿哪儿就倒霉!早知道,应该第一时间将这孙子送进阎王殿去,随便他折腾得阴曹地府鸡犬不宁,阳世间先落得清静再说!

    不过,大水无情,首当其冲的萧奉先现在估计已经在十八层地狱里正被牛头马面上刑呢!既然想剐他两刀都伸不进手去,只好先把这货丢开!

    当下在中华联邦各部门协调配合下,赈灾工作井井有条地展开了。

    赈济灾民、平息水患的同时,西门庆开始往北地方向调动人马粮草。他知道这事儿的后遗症小不了,不管萧奉先现在死了还是活着,将来他都是非死不可!到时,刚刚结盟的中华联邦和辽国间必然要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同时,西门庆传羽书令关南十县租界附近驻军的大刀闻达、天王李成全军整备,关注关南租界留守使耶律大石人马的动向,随时准备应变,然后又安排诸处接应。

    燕云租界方面的驻军,这里也放出了飞鸽传书,提醒他们做好准备。倒不是一定要发动两国间的大战,而是宁可备而不战,却不可战而无备。

    做好了应变的部署,西门庆亲自往北,梁中书听到自己起家的旧地遭了天灾**,也阴着脸跟着西门庆做了随行。

    越往北走,难民就越多,满坑满谷,还好,中华联邦救赈得力,路上没有饿殍,安道全带领的医疗队比西门庆他们还来得早,因此也没什么不得了的疫病——这一切都让西门庆的心情略好了些。

    进了河北路纵深之后,离大名府越近,地形越是陌生,到最后,陆地完全变成了泽国,要想再往前前进,只能坐船了。

    西门庆看着这满眼的平地洪波,略好的心情又差了回去,他极目北望,吐了口长气。这正是:

    奸臣无心也作祸,权鬼有意更添灾。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六章 缤纷乱

    经过一番忙乱,中华联邦向辽国送去了绿化先驱萧奉先不幸yin年早逝的讣闻。

    正在打猎的耶律延禧听到自家的左膀右臂突然说死就死了,而且还死得尸骨无存,一下子从马上掉下来,擂地大哭。

    等左右扶掖着失仪的皇帝回到行宫,早哭来了萧奉先的两个妹妹——皇后萧夺里懒、元妃萧贵哥,这下含泪眼对含泪眼,断肠人向断肠人,伤痛倍增,两个婆娘扯住了耶律延禧,口口声声,要英明的陛下替她们做主。

    耶律延禧恨恨地道:“这个何消你们说?萧爱卿绝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寡人非要追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于是,辽国派来了气势汹汹的使臣,要彻底追究萧奉先的死因。在耶律延禧想象中,萧爱卿死得必有蹊跷!他一个人死倒也罢了,怎么连部下两万人马都死得一个不剩?这件事发生在中华联邦和辽国互换租界之后,如果大名府统领三军的萧奉先全军覆没了,燕云、涿州、三关、大名府,正好联成一个整体,这其中存在着无数曲折的可能,实在是耐人寻味啊!

    所以这个味儿,耶律延禧是一定要仔细寻出来的,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

    西门庆没有想到辽国皇帝的想像力如此发达,可惜这位天祚皇帝没有把他丰富的想像力用在正途上。不过既然辽国使臣要来深入考研调查,那么就随他去折腾,这本来就是一场意外的天灾,中华联邦从来没想到过要做什么手脚,身正不怕影子斜,倒要看看辽国人能整出什么妖蛾子来。

    不过西门庆还是低估了人类智子疑邻的思维创造力。虽然一无所获,辽国使臣还是给自家陛下送上了一份充分迎合上意的奏章——此番南行,虽然没有发现河堤遭到人工开掘的痕迹,但也没有证据表明这场大水不是河堤人工开掘所造成的;萧奉先和部下两万兵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中华联邦官方的说明是,为了防止瘟疫,很多被水泡过的尸体都在第一时间被火化了,这其中是否掩藏着什么秘密,令人深思;大名府现在的治所已经迁到了原大名府南方的南乐城,旧日的整个大名府都被没入了泛滥的漳河河底,在那座不幸浸泡于水中的失落城池里,是否还遗留着一场卑鄙的偷袭留下的线索?是否还残存着契丹男儿对背叛的最后抵抗痕迹?存疑!存疑……

    这份另类推理的奏章送上耶律延禧的龙书案后,正好迎合了天祚皇帝因迁怒于人想要找碴的心理。在此之前,天祚皇帝已经四下里调兵遣将,攒鸡毛凑掸子集结了二十余万人马,都驻扎在中京道北安州思乡岭一线,现在耶律延禧一声令下,二十余万辽兵辽将开始越过古北馆长城,向中华联邦燕云租界所属的檀州、顺州方向挺进。

    自萧奉先死讯传来后,耶律余睹就又惊又喜,想不到自己最大的对手居然就这么轻易死了,在他深心里,也不相信萧奉先只是死于意外——必然是西门庆在努力实践和自己订立的盟约,布置下了甚么厉害的手段,这才能一举将萧奉先及其部下爪牙一网打尽。

    盟友出力帮自己的忙,关键时刻,自己也不能没有表示——于是当耶律延禧颁下进兵令时,耶律余睹急忙出班奏道:“我主万岁,兴兵之事,万万不可!”

    这时的耶律延禧正没好气儿,闻言便龙颜变色:“这话怎么说?”

    耶律余睹便道:“萧大人丧生于万丈洪波之中,是否人为,还在两可之间。值此混沌未明之时,若先以天兵临之,定有以势压人之谤,必伤我主之明,那时却当如何是好?”

    天祚皇帝听着更是不悦,冷叱道:“岂有此理!萧爱卿之殇,其中大有疑点,寡人陈兵境上,以盛势胁之,中华联邦那西门庆若真做贼心虚,必然露出马脚——此洗冤也,非兴兵也!纵有以势压人之谤,但谣言止于智者;若寡人不能为萧爱卿寻个公道出来,才是真正伤我之明!”

    说到后来,耶律延禧已是声色俱厉。见此光景,别的群臣都不由心下惕惕起来,瑟缩不敢再言。

    只有耶律余睹道:“我主万岁且莫急于行事——萧大人虽逝,犹有大石林牙镇守关南十县租界。若动兵于燕云租界,必然将大石林牙陷在中华联邦境内,届时里无粮草,外无救兵,实绝境也!我主既能保重已故之臣,必然能爱惜犹生之臣,便是为了大石林牙,也请我主缓兵!”

    耶律延禧这才想起还有辽国在中华联邦的租界有两个,河北一个萧奉先留守的大名府,河东还有一个耶律大石坐镇的关南十县,如果在燕云租界这边妄起刀兵,关南十县那边的耶律大石定然讨不了好去——不过天子之怒,伏尸十万,流血千里,也顾不得区区一个耶律大石了——天祚帝凛然道:“大石林牙大才,若寡人挂孝伐中原时,有他兴兵于河东呼应,必然能大分中华联邦之军势,不也是一步妙棋吗?”

    听耶律延禧如此强词夺理,耶律余睹急道:“我主万岁啊!大石林牙只是一介文状元,并不谙兵事,何能与中华联邦西门庆那善战之师相颉抗?”

    耶律延禧连连摇手:“卿何其愚也?常言说得好,才优于此者,必优于彼,大石林牙文彩过人,怎可妄以‘不谙兵事’四字加于其身?大谬!大谬!”

    这大谬之言,只听得耶律余睹心下大谬,胸中暗暗苦笑道:“罢了!我以大道理去劝导他,真真是对牛弹琴,倒不如用切身利害去打动他方好!”

    于是,耶律余睹重整金鼓,再竖旗枪:“臣依然要请我主万岁三思——我大辽与中华联邦结盟友好,唇齿相依,北方完颜女直才不敢越雷池一步,今日若弃盟开战,女直必然乘虚而入,那时南北皆敌,虽有智者勇将,不得善其后也——此中得失利钝,唯吾主察之!”

    天祚皇帝早已在护步答冈一战中被女真人吓破了胆,虽然此时正处于失了辅弼贤臣的盛怒火头上,听到耶律余睹这一番话后也不由得如冰水临头,沉吟半晌,这才犹豫道:“那完颜女直,正有意与我大辽约和,未必会出尔反尔,再来攻我州郡吧?”

    耶律余睹道:“万岁,女直素来无信,此一时彼一时也!当我大辽与中华联邦友好,其族便与我约和;若我大辽与中华联邦起了干戈,女直见有便宜可捡,翻脸必速!还望我主万岁三思而后行!”

    天祚帝打了个哆嗦,终于道:“爱卿言之有理,且待出使女直的使臣回来之后,再作商议。”

    于是,思乡岭一线的辽军,暂时按兵不动,但战云弥漫,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耶律延禧所说的待出使金国的使者归来什么的,原本是遮羞的推托之语,没想到又过了十数日,上回前往金国商讨辽金间和约条件的使者居然回来了,而且还有金国使者同行——听说这位金国使者是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兄弟,被尊为军师的完颜宗用。

    完颜宗用其实并不是同辽国使者一同起程的,而是不久前追上来半途加入的。萧奉先的死讯传回辽国后,无数百姓喜形于色,口耳相传,道上行人口似碑之下,这喜讯直传扬到金国去了。

    旁人听到还则罢了,完颜宗用听了,却是直跳起来,鼓掌大笑道:“大事成矣!”

    旁边众人见了,都愕然道:“辽国死了一个奸贼,能成甚么大事?”

    完颜宗用悠然道:“萧奉先死不死当然无关紧要,关键是他死在了哪里!哈哈哈!我且见狼主去!”说着,完颜宗用兴冲冲推开毡帘,去寻完颜阿骨打了。

    完颜阿骨打正在自己家的火炕上翻看着辽国送来的与故宋、西夏、高丽交通的文书表章,揣摸其中为君者的格局道理,突然完颜宗用一头撞进来,长揖道:“恭喜哥哥!贺喜哥哥!”

    听了此言完颜阿骨打不由得诧异:“却不知兄弟所言喜从何来?”

    完颜宗用笑道:“哥哥不是正发愁那辽国与中华联邦结盟了吗?今日正好有了个缝儿,可以将他们两国间那纸盟书撕碎,到时叫他们两虎相争,咱们大金坐收其利!”

    听了此言,完颜阿骨打大喜:“兄弟果然是智多星!却不知可有什么计策了吗?”

    完颜宗用便道:“此事还得兄弟亲自往辽国上京走一遭儿!前日哥哥以苛言打发了那辽国的求和使者,做兄弟的斗胆,要请哥哥宽限一步,免了那些苛刻的条件,以安辽国昏君之心。小弟做使臣,再往辽国昏君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下些猛药,不愁他不入我大金算中!”

    眼睛一亮,完颜阿骨打长笑而起:“兄弟此计,果然了得!既如此,便依兄弟,且往辽国上京临潢府潇洒走一回!”这正是:

    辽朝正有风波紧,金国又见是非急。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七章 辽金议和

    完颜宗用把一切跟完颜阿骨打计较停当,于是带了王矮虎、吴良小哥等一干人,飞马急驰,赶上了辽国使节,一起往辽国上京临潢府来。

    王矮虎正在温柔乡里享福,突然被完颜宗用一把拖了就走,大为不满,便埋怨道:“吴用哥哥忒也用心了!咱们又不是女真人,效这额外的劳做甚么?葫芦提地混混日子,安享荣华富贵,岂不是好?如此风波劳碌,小弟粗皮糙肉,倒不值甚么,哥哥却是书生秀才,如何当得这般辛苦苦?”

    完颜宗用听了作色道:“兄弟这话差了!我既然已经和狼主哥哥结拜了兄弟,就是正宗的大金国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你我坐享着大金的荣华富贵,又怎可后人?若只是一味躺在以前的功劳簿上吃喝,等到把旧日的功劳都折尽了时,这饭还能混得下去吗?女直族里可不是养闲人的地方,那时便是想学牛打了角——尽用脸顶,也是顶不顺的啊!”

    王矮虎听了,猛想到自己窝里有几十个美女嗷嗷待哺地靠着自己养活,这才生出了危机意识,忙陪不是道:“小弟人短见识短,争些儿折了日后的福禄,若不是吴用哥哥点醒,岂不误了大事?今日誓保哥哥立大功劳去,也好让后辈儿孙有钱使唤!”

    完颜宗用听了连连点头:“兄弟醒悟了就好——只是有一件,兄弟以后莫再叫我‘吴用哥哥’,还是‘宗用哥哥’听起来顺耳些!”

    王矮虎听了一怔,然后再次醒悟:“小弟知了!这拆了茅房盖楼,总得将以前的臭底儿遮掩得当才是——从此后小弟再不敢叫哥哥从前的旧名字了!”

    一听这话,完颜宗用的小白脸顿时黑了起来。吴良小哥对自家先生素来敬若神明,此时听了王矮虎的大放獗辞后再按捺不住,喝道:“王矮虎,你这厮无礼!竟然如此跟我家先生说话,漱口了吗?”

    王矮虎眼珠一瞪,就想回头给这小厮长长教训。但一转眼间正瞄到吴用的脸色——就象透过景德镇的玉色薄瓷香炉外壁,能朦胧看到里面有团团叆叇的青黛烟气在盘旋缭绕——王矮虎第三次醒悟,心下叫道:“不好!我刚才的话太过于大大咧咧,只怕将这坏鬼书生得罪得狠了!现在王大爷一身的荣华富贵,都跟这厮绑定在一起,可不能恶了这白脸奸臣!”

    思忖已定,王矮虎收起凶形恶相,用极诚恳极真挚的语气向吴用赔礼道:“吴良小哥提点的是!小弟这张屁股嘴,到处撞祸,不想今日冲撞到哥哥头上——宗用哥哥念在小弟旧日里鞍前马后的辛苦上,大**量,将王矮虎当个屁放了吧!”

    对这号人,完颜宗用也没辄,只好叹了口气,摇头苦笑道:“你这么一砣大屁,小生可没那个本事放出来!”

    互视一眼,两人哈哈大笑,纵马并肩而行。吴良小哥在后面一撇嘴,也提马跟了上去。

    一路紧追,终于撵上了辽国使节。两下叙话,完颜宗用盛赞了一番金主如何恩宽,不再计较和议中的那些细枝末节,只以两**民惜福为是。辽使听了大喜,于是抖擞精神,和完颜宗用一起快马加鞭地赶路,一路上彼此深入交流,互相虚心接纳,不日终于回到了上京临潢府。

    在耶律延禧面前回奏之时,辽国使者先说金主完颜阿骨打是如何盛气凌人,虽然收了辽国与故宋、西夏、高丽的外交表章,但还是执意要辽国割地,要王公大臣子女做人质,自己却又如何力抗不屈,如何舌战群女直,如何反复争讲,一番折辩后如何说得那些化外野民理屈词穷,不得不翻然悔悟——一五一十,居了天字号的大功。说到最后,才一笔神来,引完颜宗用登场:“金主阿骨打因臣之言,已经知悔,于是派了他驾前的御弟大王完颜宗用前来,与我大辽誓好结盟,虽刎颈不变!”

    耶律延禧听了大喜,金国一直是他的心腹之患,今日终于被自家折冲于樽俎之间,从此化干戈为玉帛,消弭了北疆之祸,从此之后自己又能挎着海东青往混同江上去钓鱼了——一想到此,怎能不叫耶律延禧心花怒放?

    志得意满之下,耶律延禧大赏自己得力的使臣,然后以最隆重的外交礼节,请大金国来的御弟大王完颜宗用陛见说话,正式商讨辽金两国和好事宜。

    一见面,耶律延禧见完颜宗用眉清目秀,面白须长,一派的好容颜,却不似女真人那般野蛮剽悍的模样,心下先有三分欢喜。等完颜宗用一张嘴,满口都是谦辞,不经意间将耶律延禧和辽国群臣都捧得甚高,众人无不大悦。

    耶律延禧不由笑道:“宗用殿下,寡人只说大金国兵锋甚锐,没想到亦有如殿下这般文雅之人。”

    完颜宗用亦笑道:“我那狼主哥哥打小带着一帮兄弟走马射猎,自然练出了兵锋甚锐;而小生天性喜欢读书,舞文弄墨多年,虽学问不高,但今日辽金两国和好,事关重大,也只好勉为其难,来陛下面前班门弄斧了!”

    耶律余睹一直冷眼旁观,见耶律延禧被这个金国使者几句话喜得合不拢嘴,一时甚么都顾不上了,便接口道:“宗用殿下大才,在下这里有一事请教。”

    完颜宗用谦道:“吾本椿朽,何敢称大才?却不知这位先生尊姓大名?”

    耶律余睹道:“吾金吾卫大将军耶律余睹是也!吾有一事不明,欲请殿下指点——如今的金国,占据我辽东故地后,已是兵强马壮,人户充足,正是士多战心,马有进意,却不知却因何故裹足不前,甘愿两下结盟?”

    听得此言,耶律延禧心下不悦:“这个耶律余睹,说的是甚么话?难道你不想着两国和好,却盼着金国驱兵打进来?真真是岂有此理!”

    完颜宗用却是心下一凛,暗想道:“我大金国的细作说,辽国宗室里有个才俊之士,唤做耶律余睹,若不是被奸臣萧奉先多方掣肘,必然会成为我大金国的心腹大患!却原来就是此人!”

    面对着耶律余睹灼灼的目光,完颜宗用不敢怠慢,揖礼道:“原来是余睹将军,闻名久矣!将军之疑,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大金虽得辽东,但偏鄙野人,只是一部之才,今日陡然得了一大郡,诸事千头万绪而来,如何能处理得当?因此我家狼主整日里忙于政务,哪里还有打仗的心思?一个辽东,已经累得所有人半死,再多占些地方的话,大家只怕就都要累得吐血送命了!地是你们的,命却是我们的,因此我大金才止步于辽东,再不敢既得陇,复望蜀矣!”

    耶律余睹听了,心下倒信了七八成,如果完颜宗用说甚么两国友好、共存共荣之类的空话套话,那必然是胸怀叵测,而他坦然承认金国武勇有余,文治不足,却是合情合理。辽东是从前渤海国故土,一国之地,女真一个野蛮未开化之族想要吞下去,必然撑坏了他们的胃口。

    不止耶律余睹这么想,其余辽国君臣尽皆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面子上照应着完颜宗用,肚子里却都在冷笑。

    只有耶律余睹心下雪亮——纵然完颜宗用说的是真,但只要金国人消化了辽东大地上的人力物力,那时战争的车轮又将重新运转,向辽国辗压过来,那时的金国添上了辽东这股生力,只怕凶威更甚今日。

    因此耶律余睹道:“两国既然要结盟寻好,必当要有诚意。贵国若真有休兵罢战之心,须当先将辽东之地还我大辽,然后再议其它。”

    说这话时,耶律余睹自己都没抱着任何希望。一个条件提出来,后面必须要有支撑的实力,可惜现在的辽国什么都有,就是没实力。想要让金国将进嘴的肉再吐出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外交就是这样,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蠢话傻话愚昧话无知话,该说还是得说,如果不说,那才是真蠢真傻真愚昧真无知了。

    完颜宗用听了怫然不悦,冷笑道:“辽东之地,本来就不是你们辽人的,你们从渤海国手上夺来,今日我们大金再从你们辽人手上夺去,天公地道,又有什么话说?我们大金占了辽东,已经心满意足,因此才来和你们商量罢兵休战结盟的事,这本身就是天大的诚意,你们若不珍惜时,尽管两下里丢开手,双方各凭本事吧!”

    耶律延禧听着,心道:“唉!这宗用殿下虽然看着是个文雅模样儿,说话的骨子里还是个女真人啊!”于是赶紧打圆场道:“宗用殿下不必计较太多,咱们两国罢战,求的是千秋万世的友好,岂在一郡土地上说话?来来来,寡人已经在碧室设下盛筵,为殿下接风洗尘,咱们这便赴筵去吧!”

    于是耶律延禧将完颜宗用拉去了明堂,酒宴之上,大家只是谈笑风生,不提国事,倒也宾主尽欢。席散之后,群臣退去,耶律延禧请完颜宗用水亭中叙话,完颜宗用见四下再无闲人,时机正好,便悠悠长叹一声:“唉!风光虽好,可惜少了故人!”这正是:

    方以横言答智者,又将谗语惑昏君。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八章 驱狼斗虎

    完颜宗用的叹息,令天祚帝耶律延禧大为惊奇:“宗用殿下原来在这上京城中还有故人?”

    “正是!”完颜宗用面不改色地演义道,“当年辽金为敌国时,在下曾化装潜入上京城行事,与北府枢密萧奉先所善。在下本欲以利诱之为我金国所用,萧相国却高风亮节,大义凛然,严辞拒绝,令在下好生相敬啊!”

    这一番声情并茂,深深地触动了耶律延禧的心房——“我的萧爱卿啊!虽然你平生贪财好货,但在大义大节上,却是毫不含糊!如今阴阳相隔,寡人失一臂矣!”

    当耶律延禧心中正在沉痛哀悼自己的忠臣时,完颜宗用却又悠悠道:“追思故人英风,吾心戚戚,只恨凶手兀自逍遥法外,却令人好生耿耿!好生耿耿!”

    耶律延禧听了,眼睛中光芒一闪,猛抬头道:“宗用殿下所言凶手,却有何由来?”

    完颜宗用扬眉诧道:“陛下竟然不知?也是——陛下身在深宫,消息闭塞,也是有的。”

    耶律延禧打破砂锅纹(问)到底:“宗用殿下快快请说——害我萧爱卿的凶手为谁?”

    完颜宗用这才道:“说起此人,大大有名——他就是曾经的梁山巨寇,今日的南朝第一人——西门庆是也!”

    耶律延禧紧盯着完颜宗用:“西门庆害我萧爱卿?如今中华联邦与我大辽两国交好,租界都换了,他怎么会动这步凶心恶胆?若真有阴谋,杀害一国之重臣,此事何等隐秘,宗用殿下又如何能知之?”

    完颜宗用继续面不改色:“西门庆是何许人也?此君嫉恶如仇,手绾大权后更是无日不杀贪腐,谈笑风生间灭门绝户,只等闲事耳!萧相国……这个,馈赠收得确实多了些,西门庆视其如眼中钉肉中刺,起心害之,还需有理由吗?”

    耶律延禧听了沉吟道:“难道是那西门庆突然兴兵袭击,血洗大名府杀了萧爱卿不说,还饶上了我大辽两万儿郎的性命?然后再决堤放水毁踪灭迹?”只是这话说起来太过匪夷所思——西门庆身为一国元首,却冒着两国失和的危险,和两万辽军大动干戈,只求胸中锄贪反腐的一时快意?

    要说群龙之首是这样的莽人,耶律延禧自己都不会相信。

    完颜宗用大笑起来:“西门庆杀人,何须用刀?陛下莫忘了他是转世天星,善能呼风唤雨,遣将拘神,喷云吐雾,播土扬沙,是天下最大的左道之人——这西门庆为了害萧相国,竟然以邪法发来一场大水,玉石俱焚之下,害了北朝南朝无数生灵的性命,真是忒也恶毒!”

    耶律延禧继续紧盯完颜宗用:“宗用殿下何以知之?”

    完颜宗用继续面不改色,在耶律延禧目光的卡位之下悠然反问道:“陛下可记得梁山有一人唤做智多星吴用?”

    耶律延禧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精彩——智多星吴用他怎么会忘记?就是这人今年初春在辽国东京杀了萧保先,而今年深秋萧奉先又水葬在了中华联邦的大名府——萧家三兄弟一年之内死得只剩独苗了!细算起来,还是跟西门庆脱不了干系!

    完颜宗用看着辽国皇帝脸色在纡徐款缓间微妙地变化着,他品尝到了旱地钓巨鱼的快感,于是心旷神怡地眯眯笑道:“那智多星吴用善能求神问卜,打卦算命,调铅弄汞,捉坎填离,亦是一位不世出的奇人。只是在梁山时一山容不得二虎,被西门庆所逼,吴用不得不远遁边荒,到了北地望天子龙气而至金国,辅佐我家狼主哥哥做了一番好大事业出来。只是他和西门庆之间恨大仇深,时刻不能相忘,因此以六丁六甲法常相值守,西门庆一举一动,却哪里瞒得过这吴用去?因此西门庆开坛作法水灌大名府,吴用虽隔万里,亦能洞若观火。”

    耶律延禧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缓缓地道:“如此说来,那西门庆是害我萧爱卿的罪魁祸首了?”

    完颜宗用道:“那吴用虽是这般说,但他毕竟和西门庆有仇,结论不免失于偏颇。俗话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或许那西门庆开坛作法,也只是想祈个雨浇个地什么的,未必就是对萧相国有什么企图,只是不小心水来得忒猛了些,无心酿大错,也是有的。”

    听到完颜宗用苦口婆心地替西门庆辩护起来,耶律延禧心头的怒火“腾”的一下直蹿上了天灵盖,本来只相信三分的,这一下信成了七分,大叫道:“岂有此理!哪有祈雨浇地,浇得淹了自家一座城池的?若说其中无鬼,谁能相信?!”

    完颜宗用用讪讪地笑了笑,摸着鼻子小心翼翼地劝慰道:“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话说回来,不信又能怎的?那西门庆兵雄势大,正是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今世还有谁敢去招惹他?”

    听得这小觑之言,耶律延禧愤怒心未息,虚荣心、好胜心、计较心又起,森然道:“寡人一国之君,挂甲百万众,岂惮于区区一南朝汉蛮吗?”

    完颜宗用用心中鄙夷地一笑,面上却是恭恭敬敬:“宗用哪里敢如此看待陛下?”

    眼前的完颜宗用越是恭谨,耶律延禧心上的怒火越是轰轰发发,难以按捺,当下大叫道:“汝以为寡人真是那等无血性、只知忍气吞声的暗弱之君吗?”

    完颜宗用继续苦口婆心,只是这回换了对象:“陛下也说,自己是一国之君,行事须当以国事为重!”

    这时,连耶律延禧的皮室护卫也被他的大叫声惊动了,一时唯恐金国野蛮人对自家皇帝陛下做出甚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来,众护卫纷纷撞上来保驾。

    此刻的耶律延禧,虽然满口豪言,其实心里也有些发虚,他真要有他所说的血性,面对年前女真人的侵略时,早就跟完颜阿骨打决死相拼了。所以别看耶律延禧叫得山响,底气根本不足,正是自尊心与自卑感比翼齐飞的敏感之时,偏偏手下护卫涌上来了。

    这些人登场时,目光不免在皇帝陛下和金国使者间溜来溜去,而在耶律延禧现在的心中,任何人的目光都成了遮遮掩掩的冷嘲暗讽,这让一国之君脸面上如何挂得住?因此耶律延禧雷霆大动,把所有忠心有余、眼色不足的护卫们骂得狗血淋头,然后统统赶走。

    待辽国护卫们都抱头鼠窜了,完颜宗用才目送着他们,悠悠地道:“陛下何人?何必在这些小人物身上妄动雷霆之怒?”

    耶律延禧一听,哦!合着在你完颜宗用的心里,我耶律延禧只是耗子扛枪窝里横,只敢对自家人妄动无名之怒?!今天老子就要让你看看,就算寡人怕了女真,但积弱南朝的汉蛮,却还没放在大辽皇帝的眼里!

    于是耶律延禧手按腰间剑柄,凛然道:“朕意已决——西门庆害死了我家萧爱卿,寡人早思报仇,这些天之所以按兵不动,只是因为要忙着调兵遣将,积草屯粮,只待万事俱备,寡人就要挂孝征南,饮马梁山泊了!”

    完颜宗用口不应心地真实谎言:“陛下,自古兵者为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陛下还请三思啊!”

    耶律延禧冷笑道:“我知你金国曾经有意与西门庆的中华联邦结盟,你完颜宗用就亲自担任使者走了一遭,虽然事情不谐,但到底心里偏着南朝三分,因此才这般替那西门庆百般开脱——是也不是?”

    完颜宗用便叫起撞天屈来:“陛下如此说,却置外臣一片诚心于何地?”

    耶律延禧便蹑着完颜宗用言语的脚踪步步进逼:“宗用殿下说自己有诚心?既然如此,好——寡人给你个证明的机会!若殿下肯大力斡旋,使我大辽与金国结为兄弟之邦,从此唇齿相依,守望互助,便是真有诚心,否则……嘿嘿!殿下所谓的诚心,也不过如此罢了!”

    完颜宗用支吾道:“这个……我大金确实真心与大辽求和结盟。只不过,如果陛下要对南朝用兵,明日金殿之上,群臣必然反对者多,赞成者少,众口铄金之下,都说是外臣今日挑唆了陛下,闹得南北兴起兵戈,众臣怎会答应?如此一来,陛下这兵固然发不成,连外臣也要受池鱼之殃,辽金结盟之事也非黄不可!”

    耶律延禧听了,腰间宝剑出鞘,手起剑落,将亭中案几劈为两块,嗔目道:“寡人九五至尊,岂能被臣下宵小所左右?敢有拦阻兴兵者,就是里通外国、卖主求荣的叛逆贰臣,当与此案同!”

    完颜宗用心下冷笑:“昏君入吾彀中矣!”

    心里鄙薄,面上却勾勒出惶恐、钦敬甚至崇拜的复合型脸色来,这无声之马屁巧夺天工,奇于造化,落在耶律延禧眼里,大辽天子只觉得全身舒泰,就象在家里憋了一天后终于被主人拉出去方便的宠物犬一样。

    却听完颜宗用慨然道:“我大金离那中华联邦路远水长,纵然护着他,也沾不上甚么腥荦儿,反而恶了大辽友邦,得不偿失——既然陛下有了定断,我意亦决,明日金殿之上,我大金将以结盟之诚意,鼎力支持陛下挂孝南征,为萧相国报仇雪恨!”这正是:

    一片谗言风雨起,三寸毒舌兵戈来。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捌玖章 争议

    耶律延禧和完颜宗用商量妥当,就该各自分开,准备明天的廷议了——可完颜宗用刚一转身,耶律延禧就拉住了他的胳膊:“宗用殿下且慢!”

    完颜宗用诧道:“陛下还有何事?”

    这时的耶律延禧,正在火头儿上的三分钟热度已经过了,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踌躇道:“宗用殿下,我突然想起,中华联邦西门庆乃是传说中的转世天星,若是贸然与他作对,万一……”

    完颜宗用在心里破口大骂:“这天祚皇帝真他妈不是东西!刚刚还拔剑砍桌子呢,现在就怂了!怪不得女真人只凭满万的军力,就可以打得辽兵溃不成军,辽国有这样的奇葩皇帝,临阵不输还有天理吗?”

    虽然腹诽百端,但面子上还是得以夏天般的火热给耶律延禧输送过去春天般的温暖:“陛下休得惊慌!我有个绝密的消息给你——那西门庆多行不义,已经步上了自毙之路,陛下起兵伐之,正得其时也!”

    耶律延禧听了眼前一亮,这话他爱听,即使完颜宗用是在欺哄他,他也宁愿相信——“却不知宗用殿下此话怎讲?”

    完颜宗用便洒开了一吹:“在下出使贵国之时,曾往智多星吴用吴加亮先生座前问休咎,吴先生夜观天象,结果发现南方西门庆将星黯淡,有摇摇欲坠之姿——原来,其人在大名府放水行凶,害死百姓生灵无数,因此上天神仙佛祖都震怒,折了他的福禄不说,还纵容阴祟厉鬼,寻他追魂索命——今日的西门庆,内忧外困,不乐本座,此天人五衰,归位之兆也!”

    耶律延禧听得两眼放光:“如此说来……”

    完颜宗用斩钉截铁地给耶律延禧制作定心丸:“陛下若发兵征讨西门庆时,正是上合天意,下顺鬼心,水火既济,地天交泰,此去定然奏捷!”

    耶律延禧悄悄又把天祚帝的威严面具挂上,凛然道:“朕意已决!定然要讨伐了那不容于天地的恶贼西门庆,为我萧爱卿报仇雪恨!”

    见耶律延禧终于第二次敲定了南征的决心,完颜宗用勉强松一口气,于是再次向天祚皇帝行礼作别,转身退下。只是每走一步,就担一步的心思,唯恐那耶律延禧又突然哪根筋作祟,再反悔起来时,却当如何是好?

    万幸的是,吴用直到走得人影不见,耶律延禧也没有第三次虎头蛇尾。

    第二天辽国早朝,群臣还以为今天决议的是与大金国结盟友好之事,没想到耶律延禧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寡人有一事,欲与众卿家商量——吾已谍报探知,中华联邦西门庆水淹大名府,害死了大名府租界留守使萧奉先与我大辽两万儿郎,此仇不报,非为人也!因此寡人决意挂孝南征,先扫租界燕云,再毁故宋三关,那时打进中原,扫荡汉蛮,生擒西门庆,成就我大辽万世基业!”

    今日完颜宗用也排班在殿中,听了此言,心下大定。他不怕等一下舌战群辽,就怕这个昏庸的辽国皇帝事到临头时又萎缩了,那才叫个要命。虽然经过了一个晚上,但是耶律延禧依然没改主意,完颜宗用欢喜之余,竟然有些感激了。

    这时,辽国群臣也已经从震惊中醒来,有旧日萧奉先门下的走狗纷纷出班扑倒,做丧家之犬的哀鸣:“我主万岁恩及白骨,天威独断,此番征南,臣等愿效死力!”

    但也有人不以为然,耶律余睹使个眼色,驸马萧昱便出班问道:“我主万岁,这西门庆水灌大名府租界一说,却是从何处听来?”

    耶律延禧自然不会说这是完颜宗用转述智多星吴用的捕风捉影之谈,他正心诚意后以疾言厉色道:“萧爱卿捐躯大名府租界之时,寡人早已派已派出十数路详稳,暗里潜入中原调查,纵有汉蛮手段鬼祟,但须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今水落石出,寡人定当为苦死的萧爱卿与两万孩儿们报仇雪恨!”

    不必耶律余睹再使眼色,他的连襟耶律达曷野已经出列上前,与萧昱并作战:“西门庆水灌大名府租界一说,只是一面之辞,以无据之风言,弃两国之盟好,启边衅于塞上,只怕非大辽之福,还请我主万岁明察。”

    耶律延禧昨晚已经被皇后萧夺里懒、元妃萧贵哥耳提面命了一番,长了足有一斗的见识,闻听耶律达曷野之言后,冷笑道:“什么叫无据之风言?西门庆先以租界之诡谋,赚了我大辽燕云之地,然后其人水灌大名府,害了萧爱卿两万人,如此一来,燕云这块飞地没有了萧爱卿的阻隔,和中华联邦的领土联成了一块儿,更把我河东关南十县租界陷入了重重包围网中——如此毒辣之计,我不信你们这些智谋之士看不出来,只不过你们收了南朝的好处,因此这才欺君罔上罢了——这样的家伙,理当尽数斩了,留着你们除了吃里爬外,复有何用?”

    听天祚皇帝说得重了,群臣齐齐跪倒,异口同声道:“微臣万万不敢!”

    辽国人都屈了膝,就显出个矫矫不群的完颜宗用来,见天祚皇帝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到了自己身上,完颜宗用咳嗽一声,上前揖礼道:“陛下,此事却怪不得贵国群臣。非是我军无能,而是敌人太狡猾。”

    耶律余睹听了大怒——这完颜宗用昨天和自家皇帝进行了一番长谈,今天天祚帝就换了个人一般,不用说,必是受了完颜宗用这厮的蛊惑!如今这厮又出来妆好人,真真是欺大辽无人了——于是耶律余睹扬声长呼道:“我主万岁,南朝用兵,北疆却又如何?皇叔耶律淳虽统怨军,但这支新军初募,训练未成,非善战之师也。若女直狼子野心一动,怨军必溃,我大辽北地,必沦于虎狼之手!”

    天祚皇帝听了此言,嗔道:“岂有此理!大金国正与我大辽约和,为此还派出宗用王子亲来见证诚意,十足真金,岂有假的?你耶律余睹如此杞人忧天,让人笑话你见识短浅不打紧,若让宗用殿下听了后怀疑我大辽约和的诚意,弄得鸡飞蛋打一拍两散,你耶律余睹就成了我大辽千古的罪人!”说到痛心疾首处,耶律延禧恨铁不成钢地将龙书案拍得山响,听得群臣胆战心惊。

    耶律余睹却丝毫不惧,亢声道:“我主万岁三思!中华联邦新盛之国,兵强将猛,不弱于我北国。两军兵锋一交,仓促间岂能开解?如此一来,国力凋弊,民命不堪,女直坐山观虎斗,待他消化了辽东,必然毁盟背约,出兵侵我大辽北路州郡。那时师老兵疲于外,国用不足于内,女直趁虚而入无人之境,臣诚恐有不忍言之事,将起于萧墙之内也!”

    耶律延禧听了,冷冷地道:“若依你之见,却当如何?”

    耶律余睹不假思索地道:“为今之计,不若遣使往中华联邦责之,听其自辩,若果有水灌大名府之罪,再起兵伐之,为时未晚也!当务之急,不在南而在北,我主万岁当轻捐薄税,开垦田土,安抚北境,引辽东乱民来归,与女直争夺人心;同时精练士卒,以实北境防御,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如此,我大辽方能有金城汤池之安,若妄动刀兵于南,只恐天雷无妄之灾,就在眼下!”

    话音刚落,就听金殿之上,一人已是哈哈大笑,声若龙吟,连绵不绝。辽国君臣都吃了一惊,原来此人并不是天祚帝耶律延禧,而是金国王子使臣完颜宗用。

    耶律余睹喝道:“完颜宗用!我大辽金殿之上,岂容你如此失仪?你大笑于朝堂,莫非是欺我大辽击顶之金瓜不重吗?”

    完颜宗用更不向耶律余睹看上一眼,只是朝着天祚皇帝拱手揖礼,从容道:“陛下,外臣方才得闻奇言,一时忍俊不禁,因此失笑,还望陛下恕罪!”

    耶律延禧将手一抬:“宗用殿下只是偶尔失仪,何罪之有?”

    这金口玉言一出,谁也不能再拿完颜宗用的失仪之事再做文章了。老臣马人望一直老朽不语,此时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低声咕哝道:“何欺内媚外如此之深也?!”

    却听完颜宗用道:“谢陛下不罪之恩。关于结盟之事,外臣这里还有一言,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耶律延禧道:“宗用殿下尽管畅所欲言,须知言者无罪,闻者足戒!”

    完颜宗用道:“方才听余睹将军之言,却对我大金误会甚深。我大金起于寒微之地,得一辽东,已是心满意足,只求与大辽结好,岂有它意?若辽金结盟,我大金必然守盟,绝不妄自踏入大辽半步!大辽边境安定,向南朝用兵,又有何忧?须知辽有五胜,南朝有五败,此时不取,反受其咎!”

    耶律延禧听了,喜道:“却不知是哪五胜五败?”

    完颜宗用扳着指头,说出一番话来。这正是:

    且听言语如钩线,但见边疆起是非。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章 南征

    辽国金殿上,完颜宗用侃侃而谈。

    “西门庆水灌大名府,上伤天理,下背仁心,鬼神不佑,其败一也;中华联邦新国初立,威刑极甚,前朝官吏满门杀绝者甚众,百不存一,因此人心不稳,若有边患,必有骚然之变,其败二也;西门庆集江南明教,劫吐蕃残部,聚大理段氏,欲以新政惑天下人之耳目,却不知群虎并行,谁肯为后?权利当前,必攫而后已。他日战端一启,西门庆临于战阵而疏于内政,明教、吐蕃、大理权心并作,内忧外患之下,国中必乱,其败三也;中华联邦人马多为梁山旧部。梁山水泊人马,精于水战,疏于步战,惮于骑战,以此羸弱之军,却要与草原男儿长刀怒马争雄于平野之上,虽西门庆有天纵之姿,善能恃诡计凌人,亦无法竟其功、全其众,由此可知其败四也;西门庆逐良士于前,克赵宋于后,因此言行法随,志骄意满,遂仗势欺西夏,拒大金,自困于无援之地。泽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来日便是西门庆致命之时,其败五也!”

    这一番话,完颜宗用说得掷地有声,听得耶律延禧眉开眼笑,食髓知味后意犹未尽地问道:“宗用殿下果然大才,这一个五败,直说进寡人心坎里去!西门庆五败之道既明,却不知何为五胜?”

    得帝王钦敬,完颜宗用心理上感到了极大的满足,睥睨辽国众人,傲然道:“西门庆有五败,陛下自然有五胜——陛下起兵为萧相国复仇,此臣有忠来君有义,上合天理,下顺人心,此仁胜一也;陛下有大威德,国人俱心悦诚服,耶律章努之叛,耶律淳宁舍帝位,不舍陛下,可知陛下之得众,胜杀戮旧臣之西门庆远矣,此义胜二也;西门庆中华联邦所谓议院,不过乌合草聚,各自为政,法令尚未出笼,先便互相掣肘,彼此攻讦,丑态百端,至此献尽。何如陛下政分南北,两院枢密辅弼有方,一令而决,万民景从,此治胜三也;西门庆草寇出身,数年间侥幸而窃宋位以自代,其所部者,多渔夫、游丐、泼皮、无赖、贩夫、走卒、降兵、败将,虽多无用,况不多乎?而大辽雄立北疆数百年,有乌隗部、伯德部、南克部,北克部、梅古悉部、室韦部、五国部、乌古拉部……部部精锐勇猛,又对陛下忠心不二,以北凌南,真如以虎吞羊,此众胜四也;西门庆临西夏以威,拒大金之盟,而陛下早年与西夏有甥舅之情,今日又与我大金结兄弟之义,此消彼长,此弱彼强,敌势薄,我势厚,兵戈一动,大金响应于后,西夏鼓噪于侧,西门庆欲不败,岂可得乎?此援胜五也——以此五胜对五败,故陛下有不战,战必胜矣!”

    耶律延禧手舞足蹈,踢翻了龙书案,大笑而起:“寡人意已决,南征汉蛮,有我无敌!敢有再谏阻拦者,便是与寡人之斧锧鼎镬作对,必不轻赦!”

    一时间,金殿之上,谀词如潮,耶律余睹、耶律达曷野、驸马萧显等人,面面相觑,彼此无言。

    耶律延禧志得意满,下殿来到完颜宗用面前,携了他的手道:“宗用殿下,寡人今日方知,大金是我好兄弟!今日兄弟之盟既成,寡人在此发誓,今生今世,必不负大金国之义!”

    完颜宗用亦正色道:“我家狼主哥哥也是说一不二的好男子,既然与大辽缔盟,从此守望互助,兄弟亲睦,若有虚言,天诛地灭!”

    旁边的耶律余睹听着,实在忍不住,便愤然道:“宗用殿下,大辽大金既是兄弟,便请大金归还我大辽的辽东之地,也是兄弟间应有之义!”

    完颜宗用听了,连连点头:“余睹将军此言说得是!”

    如果他严词拒绝,倒也罢了,谁知其人却点头赞成起来,一时间,金殿中上至耶律延禧,下到耶律余睹,众人尽皆惊得呆了。

    却见完颜宗用满脸的正气凛然:“辽东之地,我大金若是取自大辽,此刻咱们已成兄弟之邦,自然当完璧归赵才对……”

    耶律延禧两眼又放金光,心道:“莫非是寡**威德所至,势震大金,所以这些女真人方才献土归附?”

    当天祚皇帝做梦娶太后——正想美事儿的时候,却听完颜宗用接着道:“……但是!”

    这一“但是”,让耶律延禧的心又凉了半截儿。

    果然,就听完颜宗用悠然道:“但是——我大金之得辽东,是从高永昌手中夺来。高永昌者,渤海旧人也,其人今年年初趁乱而起,占据辽阳,建大元国,年号隆基,因此辽东之地,此时已非大辽国土。我大金东京路留守使智多星吴用,用兵如神,旬日之间,讨平高永昌之乱,为我大金定鼎辽东,立下了赫赫的汗马功劳——此辽东,是我大金取自高永昌之手,非夺自大辽,安得尺寸还与大辽乎?余睹将军之言,可谓不通又不通矣!”

    耶律余睹听了,忿气填膺,正要大力反驳完颜宗用的狡辩,却被耶律延禧抢在了头里道:“宗用殿下休要计较了——你我两家既已结盟约为兄弟,便当为通家之好,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区区几千里土地,给谁不是一样?何必争多论少,徒显小家子气?”

    这时的耶律余睹,被一口小家子气梗在喉咙里,脸都憋得青了。却听完颜宗用笑道:“陛下见得是!常言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若不失辽东,岂可得中原阔土?此正所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龙之翔也,必潜乃藏,陛下南征飞腾之兆已显,可喜可贺啊!”

    失地辱国,却被宣传成了飞腾富强之兆——耶律延禧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坦然受而不疑,更向着完颜宗用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承蒙宗用殿下吉言,若有所得,不敢有忘啊!哈哈哈……”

    这一日耶律延禧兴致极高,召开了盛大的宴会,款待亲密的大金国兄弟。筵上又颁布下御令,群臣尽可放怀痛饮,虽有忘机陶情、放lang形骸者,皆不罪。

    美酒虽然盈席,耶律余睹却全无饮意,只是向身边耶律达曷野、驸马萧显等人低声喟叹道:“今之嗣主,忽于至道,却惛于诡,乱于诈,迷于言,惑于语,沉于辩,溺于辞——以此论之,我大辽亡无日矣!”

    身边众人无不叹息。耶律达曷野道:“妹夫素来足智多谋,必有决断。”

    看着众人殷切的目光,耶律余睹苦笑一声,低下了头去,心中自思道:“若是外甥晋王敖鲁斡有果敢之材——后日天祚帝出兵,国内空虚,萧奉先又死,无人掣肘。此时以贤王子之身起而一呼,攘臂而从者必辐凑云集,那时请天祚帝逊位,敖鲁斡继承大宝,国事尚有可为——只可惜,敖鲁斡生性贤孝,必难为此道。唉!晋王以贤孝得国人之心,却又以贤孝失柄国之机,这贤孝二字是好是歹,却也实在是难说得紧!”

    想到苦情处,耶律余睹举起杯来,猛灌一口,喷着酒气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当,南征之事既然已成定局,咱们也只好随机应变吧!”

    酒筵后第二日,耶律延禧修国书一封,遣大臣往西夏出使,除与夏主李乾顺畅叙甥舅之情外,还请求当辽军攻击中华联邦北疆时,乾顺能出兵骚扰中华联邦西鄙,与辽国遥相呼应。

    兵行神速,也等不及西夏回书,第三日,耶律延禧便正式遣将南征——受了完颜宗用五胜五败之说所鼓舞,耶律延禧本来又想御驾亲征的,可惜自护步答冈一役后,群臣后宫都变作了惊弓之鸟,死死地拖住了他,耶律延禧这才没有去成,只得在宫中大叹自家倒霉,一国之尊,却不能尽展其材,扬威于战场云云,萧贵哥与一帮子美女千依百顺地哄着他。

    耶律延禧呆得闷了,又想要出城打猎,这回是一帮子大臣玩儿了命阻挡——他们怕这位游嬉皇帝兴头一起,这猎就打进中华联邦去了,那时万一有失,如何是好?

    当然,象耶律余睹等人,是恨不得耶律延禧有失的,只可惜,他们却不能在场撺掇这昏君两句——耶律余睹极有领军之材,这回也被耶律延禧委以了军中重任,持了虎符后往中京道北安州思乡岭一线领军去了。

    与此同时,告辞的还有完颜宗用。这位金国使者已经大功告成,还留在辽国干甚么?拍那个昏君的马屁?他配吗?因此完颜宗用大车驮了耶律延禧赐下的财宝,在耶律延禧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逶迤往东北方满载而归。

    而耶律余睹就算再不愿意南征,但是皇命难违,除非他扯旗造反,否则只能是随波逐流。这一日他来到了思乡岭下,虎符交接过兵马,一声令起,就见前后左右二十万辽军全体都动,直向燕云租界压去。

    耶律余睹叹息一声,心中苦笑:“我们鹬蚌相争,那些该死的女真人渔人得利——只恨昏君耳根子软,听得几句甘言,便甚么都不管不顾了!”

    抬头向南而望,耶律余睹心道:“却不知中华联邦那位元首大人西门庆,现在却在做甚么?”

    西门庆已经跑到了河东,正在关南十县租界跟耶律大石谈判。

    耶律大石也够倒霉的。他老老实实驻扎在关南十县,老老实实练兵整武,以备未来与金国开战,也不像萧奉先那样对绿化事业有深厚的兴趣,不招谁不惹谁,偏偏流年不利,扫帚星直撞到了他的鼻子上。

    因为萧奉先有言,让自己心腹故意克扣驻租界部队的粮饷,结果军需官儿们一合计,一个羊也是赶着,两个羊也是放着,要扣就一起扣吧!于是,耶律大石营中的补给也日益克减起来。

    吃不饱没钱花,辽军怨声载道。耶律大石既不能让手下去打草谷坏了军纪,又没钱象萧奉先那样将公器做私兵养起来,只好派人回去跟枢密院的官儿们交涉。那些官儿们眼睛瞪得一个比一个大:“竟有此事?我们就查!彻底地查!非查出个大老腐来不可!”状元郎到底年轻,又起自贫寒,没经过官场的世面,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信,听说要查大老腐了,他心里那个高兴!于是就号召弟兄们把裤腰带勒紧几扣,眼巴巴地盼着捷报和拖欠的粮饷一块儿运过来。

    当然,大老腐是怎么也查不出来的,就当耶律大石一军饿得尸居余气的时候,他的几个同年送来了一封密信。耶律大石现在最盼的是窝头,而不是信件,不过拆开一看之后,耶律大石大叫一声:“此驱鱼于沸油之中,栖鸟于烈火之上也!”这一瞬间,连救苦救难的窝头也忘了。

    原来,这封密信中同年们披露——据有关部门的可靠消息,金国使者正在和大辽议和,和议一成,就要发兵攻打中华联邦了。同年们紧着让耶律大石赶紧申请调回来,免得战火一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看着密信的耶律大石,想的却不是自身的安危,而是国家的兴亡。金国的狼子野心,他洞若观火,只是人微言轻,一个新晋的状元郎能做些甚么?只好白看两眼罢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独领一军的机会,正当好好把握,以待后举,怎能为了自身的性命安危,就跑回京城躲灾去?

    危机就是良机!耶律大石决定了,自己说什么都不走!

    可不走,就得解决问题,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手下两万人没有饭吃,以前的粮饷供应虽然挂一漏万,但终究还能塞牙缝儿,勉强保证人马不会饿死,但现在,连这根最后的稻草都没踪影了。

    大辽和中华联邦间将有一场大仗,上到皇帝,下到枢密院,都把耶律大石这一支孤军当弃子了,谁还会想到给他输粮?

    还真有人想到了——就当状元郎饿得红了眼,准备豁出去抢一把的时候(虽然耶律大石是知书达礼的状元郎,但他同时也是一个契丹人,饿急了眼的时候就抢,这是草原游牧民族的本性)——西门庆押着无数粮草,象太乙救苦天尊一样仙风道骨地出现在耶律大石的面前。

    啥也别说了,这个时候的三奇公子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义薄云天的赞誉还嫌不够分量,须得请萧奉先来再刮几层地皮,使得天高三尺,这才能勉强配得上中华联邦元首大人的清德。

    耶律大石知道,如果自己真敢出去抢掠老百姓,估计就回不来了。毕竟关南十县周围驻扎着两员大将——大刀闻达、天王李成,两个都监都有万夫不挡之勇,如果在平时还可一战,但现在自己这队饿兵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儿的。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西门庆是救了自己的命。草原男儿也是最知道感恩的人,吃得哽到嗓子眼儿的耶律大石要报恩!

    西门庆马上就给了耶律大石报恩的机会——他把目前辽国的形势一说,然后盯着耶律大石的眼睛道:“萧奉先之死,实咎由自取,于我中华联邦无涉。然如今之势,你们辽国的天祚皇帝受了金国奸细挑拨,不由分说,就要与我中华联邦开战,这一仗打下来,不管谁输谁羸,都是亲者痛而仇者快!因此我这里有一计,却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大石林牙意下如何?”

    耶律大石起身抱拳行礼:“多谢元首大人仁心!若能如此,我大辽还能多保留一分元气。如果我耶律大石不答应,诚为误国误民之辈了!”

    西门庆点头:“既如此,就请大石林牙修书一封,届时我好便宜行事!”

    耶律大石慨然道:“敢不从命!”他是状元之才,倚马书成,不过眨眼工夫,没费吹灰之力。

    西门庆又赞叹了几句状元公的文彩,马上起身告辞,耶律大石直送出十里之外,这才依依惜别。

    回望着西门庆的背影,耶律大石心道:“这位元首大人,果然是名不虚传,一步百计。今日之势,不说为我大辽,即使为了酬谢三奇公子的赈粮之德,我也要助他成功!”

    西门庆说服了耶律大石,也算解决了自家境内的一个心腹之患,当下不再停留,快马加鞭赶往燕云租界,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

    到得瓦桥关,守关将令出来迎接,同时奉上前方最新战报。西门庆打开一看,心中一凛,原来辽军前锋已经在一日前已经越过古北馆长城,在檀州城外和中华联邦驻军进行了小规模交战,彼此不分胜败。

    这一队先锋辽兵,领军者是位女将,不但是女将,而且身份不低,是辽国天祚皇帝的宗族之妹,封为天寿公主的答里孛。这位天寿公主答里孛引五千女儿兵,人马尽是银花卉冠,银钩锁甲,素袍素缨,白旗白马,银杆刀枪。而天寿公主金凤钗对插青丝,红抹额乱铺珠翠,云肩巧衬锦裙,绣袄深笼银甲,小小花靴金鞍稳,翩翩翠袖玉鞭轻。使一口七星宝剑,骑一匹银鬃白马,阵前叱咤,口口声声只叫一丈青扈三娘出来说话。

    原来,西门庆安排镇守燕云租界的几员大将是双鞭呼延灼、金枪手徐宁、没羽箭张清、灌口二郎神武松,几人都带了家眷,在这燕云租界中,扎下来了。

    武松的家眷,自然是一丈青扈三娘。来到燕云租界不到一个月,扈三娘就声名鹊起——不是她武艺多高,容貌多美,而是她手中掌握了一支特殊的部队。

    这支部队全部由女兵组成,号称中华联邦第一野战医院。第一次看到军部报上来的这个“野战医院”番号的时候,西门庆还纠结了半天——如果这个番号叫得响了,有人动起龌龊心思来,把医院诋毁成妓院怎么办?可是后来的事实证明了他的多虑,古代人还是比较纯朴的,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望文生义动了龌龊心思的数来数去只有他西门庆一个人。西门庆也只能自我解嘲——不龌龊,就不是与时俱进的现代人了。

    龌龊的现代人既然穿越到了这个时代,要想不再龌龊下去,自然得干点不一样的事情出来,于是——全部由女生组成的野战医院就在扈三娘的率领下入驻了燕云租界。

    野战医院本来只为军队服务,有了这一帮青春靓丽的女医护兵在后边坐镇着,足以使胆怯的士兵变得勇敢,勇敢的士兵从此无所畏惧——但为了收拢燕云民心,西门庆决定将野战医院向燕云租界的部分民众开放。

    为什么是部分开放不是全部开放呢?现在毕竟是古代的宋朝,这些女孩子们出来当医护兵已经证明了她们巨大的勇气,加上她们无敌的魅力,军中所有人都宠着她们,唯恐她们受了委屈——西门庆也顶不住这股巨大的压力,他的医院全部开放计划只好折衷,变成了部分开放。

    开放给谁?开放给女人。

    女人看病,最尴尬的就是面前的医生是个男的,因为没有女人是想给男人看的,但吃医生——包括妇科医生这碗饭的,偏偏还九十九点九九九都是男人。

    扈三娘率领下的中华联邦第一野战医院在燕云租界中独树一帜——这是第一家专门给女人看病的女人医院,这个医院从入口把守的门卫,到房间里把脉问诊的大夫,都是女的,其她来来往往的一切闲杂人等,都是女的,反正这里就是一个没有男人的世界。

    可以这么说,就算一个女人脱个精光,在这间医院里晃来晃去,也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这间医院一开,燕云租界甚至整个辽国都轰动,无数女性蜂拥到这里来看病,扈三娘从神算子蒋敬那里借调了三十个女会计都数不过来钱。

    第一野战医院与时俱进地分成了贵族部与平民部,扈三娘挥刀狠宰贵族部,这些人钱收得少了还跟你急,天生挨宰的命,从她们那里赚来的钱补贴贫苦平民的免费医疗是绰绰有余的了。

    为了支援打造联邦形象的医院外交,中华联邦卫生部长神医安道全不得不连着向燕云第一野战医院派遣了几十名医术有成的女医生,结果引起了军中其它部队的强烈眼红与不满,官司一直打到了西门庆那里,最后以挑事者被西门庆臭骂一顿关禁闭了事。

    扈三娘做了这个妇科医院的院长,日子过得真惬意。对医术她是一窍不通的,但有她在这里坐镇,任何想打野战医院医疗女兵主意的家伙都得掂量掂量——扈三娘是武松的老婆,就算是西门庆敢来图谋不轨,扈三娘一翻脸,照样打得他满地找牙,还用说别人吗?

    严重收拾了几个不长眼的高低丑帅官富二世祖之后,野战医院门前彻底清净了,一丈青扈三娘威震辽国,成了中华联邦知名度最高的人,连西门庆也比不过她。理由很简单,现在的时代虽然男人当家,但世界上有一个永远的真理——每一个当家的男人,其身后都站着一位或多位女人。

    西门庆没有想到,部分开放的影响力甚至比全部开放的效果都要强大,医院外交因此大获成功,扈三娘的名字传遍了白山黑水,甚至一直传进了辽国的皇宫大内。

    辽国的皇后妃嫔公主们,对一丈青扈三娘这位异国的传奇女子充满了好奇。她们也曾经传下过懿旨,令扈三娘往上京皇城参见。可惜她们的谱摆错了地方,扈三娘忙于招呼病人,都懒得朝理她们,只是说,野战医院不出台,也不唱堂会,想看病的自己来,病重来不了的派家人申请出诊,没病的骨碌到一边去——少来给老娘添乱!

    这么有性格的传奇美女,引起了天寿公主答里孛的强烈好奇心。只是她身为皇家女儿,顶多出城十里射射猎,想要跑到燕云租界去看野战医院的热闹?那是白日做梦。她有时倒想故意弄出个头疼脑热的毛病来,创造机会圆自己的辽国梦——可惜这位公主殿下自幼习武,得明师指点后,内外兼修,寒暑不侵,她想要犯病,又谈何容易?

    正当答里孛为了自己的辽国梦而愁眉不展的时候,机会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了!听说中华联邦的西门庆呼风唤雨发大水淹死了北院枢密萧奉先,那个萧奉先在上京时贪婪的目光老跟着自己打转不是个好东西,死了就死了,人心大快,而且最快的是萧奉先临死还做了件好事——皇帝哥哥为了替这个大奸臣报仇,命令全军挂孝南征,要跟中华联邦刀兵相见。

    到底是马背上长大的公主,答里孛对于血腥厮杀根本没什么感觉,她只是知道——机会来了!自己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往燕云租界去,去会一会那位闻名已久的奇女子一丈青扈三娘了!

    于是,天寿公主答里孛主动请缨,要自领一支人马为前部。耶律延禧知道自己的御妹武艺过人,是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如果她上阵的话,为她担心是不必要的,要担心的是她的敌人,因此,耶律延禧很痛快地就给了御妹军旗虎符。

    辽国民风剽悍,能骑善射的女子俯拾皆是,天寿公主很轻易就组织起了一支女兵,然后千骑卷平冈,与辽军大队分进合击,直取燕云租界而来。

    这一来不打紧,才要教:

    皆因五胜联五败,方使红粉对红颜。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一章 双雌会

    属于燕云租界北方先头城市檀州城内的帅府中,武松正在坐衙,与自己的两员副将八臂哪咤项充、飞天大圣李衮商议敌情。

    只说是两国和平,没想到辽国说打就打过来了,不过托耶律延禧优柔寡断的福,进击的辽军先在北边思乡岭一带驻扎多日,然后才越过古北馆长城,这就给了檀州城充分的反应时间,求援的使者已经派出,烽火飞鸽也分别点起送走,城守防具也安排得足足的,武松、项充、李衮三人率领着精锐步军,稳坐城中,四门紧闭,吊桥高扯,巡逻宵禁,搜索奸匿,一切井井有条,只待辽军前锋前来。

    辽军多骑兵,步兵在平地场所遇上了,多半是垫马蹄子的命,既然有坚城,当然要依城而守了。武松、项充、李衮虽然本事高强,但才不会自恃其勇,去做那以己之短碰敌所长的蠢事,自触霉头。

    三个步军头领正聚在帅府厅中一边推演辽军动向,一边摩拳擦掌的时候,突然探马来报:“报——三位将军,有一支辽国骑兵,已经巡到咱们城墙之下!”

    一听到敌人终于出现了,项充、李衮比吃了蜜都甜,不约而同兴高采烈地直跳起来:“终于来啦?哈哈!让他们攻城,下了马的骑兵都是渣,老子在城头上以逸待劳,砍他们这群罗圈腿一个痛快!”

    武松面上也露出笑容,问道:“辽军来了多少人马?领军将领是谁?”

    那探马道:“从尘头规模上估计,敌军有五千余人,为首大将没打认军旗,只看到是员女将。”

    “女将?”项充、李衮一听之下面面相觑,二人不约而同间泄了气,“原来是女将!便是砍得精光,也算不得真本事!”

    武松看他二人有轻敌之心,婉言道:“讲武堂中讲授得好——但凡遇上僧道妇女临阵,不可轻敌,从前的大宋朝也有杨门女将,又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更不用说咱们山寨里的几位女头领,还有新来的那两位折家嫂子——女将出阵,不可掉以轻心。”

    项充李衮都点头,笑道:“咱们兄弟倒忘了二郎将军家里也有一位女将军……”

    话未说完,又一个“报——”字响起,第二个探马扑进来,叫道:“三位将军,辽军前锋女将在咱们城门前排开阵势,口口声声,只要咱们野战医院的扈院长出城答话。”

    项充李衮便道:“看来虽然是俺们忘了二郎将军家里还有一位女将军,这辽国的女将却记得!”

    武松便站起身来道:“咱们且往城头观阵,再作道理。”

    项充李衮点头,一行人出了帅府,直向檀州北门,登上城楼看时,却见城外一片旗幡招展,辽国五千女儿兵尽是银甲白骑,结一片好大阵势,阵势变动处,潮涌银山鱼出穴,波翻雪lang蜃离渊,起半天的杀伐锐气。武松和项充李衮看得分明,都喝一声彩:“这领军的女将,倒是有些本事!”

    辽军阵上,天寿公主答里孛眼尖,看到城头上有虎卫现身,就知道必有大将前来。于是马挂鸾铃声响处,天寿公主答里孛一马当先冲出阵来,指点城头叫道:“宋将听着,晓事的,快叫你们那一丈青扈三娘出来跟我说话,牙崩半个不字,打进城去,管杀不管埋!”

    项充李衮听得分明,二人仰天大笑,项充便高声往城下道:“小姑娘,你这话却说错了,一来,俺们是中华联邦大将,不是宋将;二来嘛!你那顺口溜应该是——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由此过,留下买路财,牙崩半个不字,老爷我管杀不管埋——这才是全本啊!”

    李衮笑道:“兀那女子,不会打劫就别学人家打劫,俺们梁山好汉可是正宗的贼祖宗,你在这里学舌,却不是那个什么‘班门弄斧’吗?”

    天寿公主答里孛被二人嘲笑了,羞得粉面通红,她性子素来平和,只是战阵之上,非要做作出一番威风杀气来不可,因此捡平生最凶恶的言语卖弄了两句,没想到却反过来被人说教了。

    当下勒马退了两步,却猛然醒悟:“两军交锋,兵战固然不可折了锐气,这舌战却也不能输了面子,否则于军不利——虽然我不会凶人,但却不能让这些南朝人小看了,搜肠刮肚,也得撂两句狠的出来!”

    只是她生平狠话都是从说书听戏里学来,皇室面前表演的嘴上生活,话再狠那也有限。天寿公主答里孛手指城头,作出恶狠狠的模样,娇叱道:“儿辈无礼!再不让那一丈青扈三娘出来见本宫,本宫可要骂你们八辈儿祖宗了!”

    只是这么一个娇怯怯的女孩子——尽管只是看起来娇怯怯——粗着嗓门儿在这里卖狠,落在项充李衮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大老爷们眼里,实在是令人可发一笑。他们两个动手的时候多过动口,三分钟热度一过,就再懒得搭理这个初出茅庐的青涩女将了。只见项充李衮对视一笑,双双伸了个懒腰,往堞楼下一靠,闭目自去歇气养力,准备迎接未来的守城厮杀。

    武松摇了摇头,好心好意地向城下道:“小姑娘,你回去吧!这战阵之上,不是你随便来玩儿的地方!”

    一句话说中了天寿公主答里孛的心事。别看她在皇帝哥哥面前慷慨陈词要为国报效,其实打的是公费旅游的主意,打仗什么的只不过是副业,现在被人揭了短,不由得满面飞红,戟指着城头:“你敢小看本宫?好胆——”

    可惜想了半天,却没有什么精彩的骂人话可以做为言语收尾时的画龙点睛,答里孛心中之郁闷,却也不用说了。

    就在这时,却听城楼上一声娇叱声响起:“凭你这番邦女子,也敢在我二哥面前指手画脚?好胆——”

    天寿公主答里孛精神一振,把所有的烦恼和尴尬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大喜叫道:“来将可是一丈青扈三娘?”

    扈三娘听说辽军前锋已现,正安排野战医院正式进入战备状态,等着救护伤兵的时候,有自己麾下的探马也赶来报讯,说辽军来了一个女将,指名道姓要自己出阵。扈三娘是个受不得激的,被人欺上门来点了名,哪里肯善罢干休?于是将野战医院的一切工作推给副手,自己背了日月双刀,就往北城赶来,仅仅比武松项充李衮他们慢了半拍而已。

    等到了北城,武松潜心观敌瞭阵,没看到妻子上城楼,扈三娘心中便大大不爽起来,再瞧着城外的女将油头粉面青春娇媚,更添了无谓的心事。摸了摸脸,扠了扠腰,全不顾自家一朵鲜花亭亭净植的现实,硬是觉得自己生完孩子后脸也肥了,腰也粗了,曾经的新娘子已经折旧成了黄脸婆,哪个方面都似乎被城外的小妖精比了下去。

    再看到城外小妖精手指城头,向武松眉目传情——其实应该是怒目而视才对——这一下,扈三娘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一声叱咤,要打破城外小妖精对别人英武丈夫的痴心妄想。

    项充李衮都站了起来,向这边躬身行礼:“原来是武家嫂子来了。”

    他们两个的恭敬,被扈三娘自行脑补了一句——“你再不来,武二哥可就要见异思迁了!”这一下,扈三娘更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心中先入为主,再看武松时,就觉得他目光飘忽,眼神闪烁,心里必然大大有鬼。扈三娘火撞顶梁,大叫一声:“开城!姑奶奶要出战!”

    武松拦道:“三娘,元帅让咱们倚城而守,援兵到来之前,不可野战!”

    扈三娘冷冷地道:“我也没说要引兵冲阵啊?你慌什么?我只是单骑出城,跟那女将打一声招呼就回来,怎么?你心疼啦?”

    她的意思本是想说“你心疼外面那个小妖精”,没想到武松心地光风霁月,坦然应承道:“心疼自己妻子,本来就是男人天经地义的事。咱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静守为上,还是不出城的好!”

    听武松说得郑重,扈三娘心上一甜,怒气和酸气就消了大半,但想想城外女将的花容月貌,总觉得不保险,还是出城把那妖精打跑了,免得她在这里乱勾人的好。打定了主意,坚持道:“对方点名道姓,我若不出城一会,反显得咱们怕了她,岂不折了三军锐气?我只是出城和那女将对答几句便回,决计不会坏了三弟大事!”

    武松一见妻子说话时的眼光,就知道今回违拗不了她,反正西门庆也只说坚守为上,却没说一定不准出城迎敌,而且心中对妻子的武艺也信得过,武松便点头道:“娘子须得小心!”

    情真意切和虚情假意,女人的耳朵是听得出来的。扈三娘一笑,心花怒放间,暗想道:“算你有良心!我这一去,本来是要杀了那祸胎的,现在只打肿了她的脸将她撵走,也就罢了!”

    城门一开,吊桥一放,扈三娘纵马而出,两个红颜娇女,这才要各显神通。这正是:

    自古男儿耻殿后,从今女将敢争先。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二章 均势

    谁也想不到,中华联邦和辽国之间的战火,居然由两个红妆娇女正式点燃。

    扈三娘出城,和天寿公主答里孛马打对面,两员女将互相仔细打量——这时看得更清楚了,扈三娘固然再次为面前这番邦女子的美貌暗暗称赏,我见犹怜,何况老奴之心大盛;而天寿公主答里孛看到扈三娘成熟风韵艳光四射间,完全不同于自己的青涩,也是暗暗自愧不如。

    彼此打量半晌,扈三娘才道:“你这番邦女子自称本宫,却不知是辽国哪路公主郡主县主,抑或是甚么帝姬宗姬族姬?”

    这一言意存嘲笑——赵宋王朝曾经改公主郡主县主名为帝姬宗姬族姬,弄得人人都说“人间无主,天下有饥(姬)”,这已经成了赵宋倒台后著名的笑话了。

    可惜,这个笑话天寿公主答里孛没听说过,只是老老实实地道:“本宫当今大辽天祚帝御妹、天寿公主答里孛的便是!原来你就是名扬我大辽的一丈青扈三娘——却不知你那野战医院之名中,却又有何奥秘?”

    扈三娘开始缓缓拔刀:“待我擒下了你,再与你细细道个分明。”

    当扈三娘的日月双刀出鞘时,宛如横空打出两道电闪;天寿公主答里孛手疾,亦早已掣七星剑在手,这位辽国长公主一剑在手,气势转盛,清啸一声:“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两女将齐声娇叱,马打盘旋,双刀单剑化作一道清光,两团白气,就此纠缠在一处,随之叮当声连绵密响,如奏管弦。

    疾刀快剑轮转如飞,转眼间二十余合已过。扈三娘和天寿公主答里孛各仗平生本事,却是一时间难分胜败。扈三娘心道:“我只说嫁得二哥后,夫妻间日相切磋,我的功夫已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没想到这番邦女子恁的了得,虽然我招招加紧,居然兀自扑楞她不倒!她身后就是大队辽国兵马,再纠缠下去,不知伊于胡底?说不得,且先以红绵套索擒她。”

    红绵套索是扈三娘拿手的捉将暗器,上缀有二十四个金钩,但凡趁敌不备时抛起,百发百中。心下既然打定了主意,扈三娘虚晃一着,拨马回头就走。

    天寿公主答里孛见扈三娘刀法不乱,却突然间拉败势而退,心下了然——“这一丈青必然是明面上羸不得我,就想在暗地里做手脚,我何不将计就计,反客为主以?索将其生擒过来?”

    契丹世传?索之技,武则天时有李楷固者尤善此技,獐鹿狐兔,走马遮截,放索?之,百无一漏,鞍马上弄弓矢矛矟,状如飞仙。公元六九六年五月,契丹大贺氏部落联盟首领李尽忠和他的妻兄孙万荣杀营州都督赵文翙反抗武周,自称无上可汗,侵略河北。武则天大怒,将李尽忠的名字改为李尽灭,以春官尚书梁王武三思为榆关道安抚大使,姚璹为榆关道安抚副使,遣左鹰扬卫将军曹仁师、右金吾卫大将军张玄遇、左威卫大将军李多祚、司农少卿麻仁节等二十八将讨伐契丹。八月,曹仁师、张玄遇、麻仁节与契丹战于硖石谷,结果几乎全军覆没——这一战又称黄獐谷战役,号称中国战争史上设伏歼敌的典型战例。

    李楷固在黄獐谷一战中大出风头,?索到处,张玄遇、麻仁节皆手到擒来,武周人马无不夺气。从此之后,李楷固威震中原,契丹?索之技更是名扬天下。

    天寿公主答里孛师法当年李楷固真传,一手?索之技施展开时,亦是出神入化。她见扈三娘不败而走,紧紧追赶的同时,暗中早取?索在手——契丹?索索长一丈二尺,用棉纱或鹿脊筋劈成网丝,与人头发、纯丝混合编织。?索的一端有一个钩,如船锚状,?索的后端有千斤套腕,用时将?索瞄准投出,便可攫捉敌人。看起来简单,但要将这般柔软之兵器练得炉火纯青,平日里却不知要下多少寒暑苦功。

    此时战场上两马厮追,荡起征尘无算。一袖拂开扑面飞沙,天寿公主答里孛觑得前面扈三娘背影较亲,右臂电闪,手中?索已如伏龙得水,蜿蜒矫夭,经天而至,当是时,其来真如星不及飞,电不及掣,纵然惊觉,已是闪不及闪,避不及避。

    与此同时,扈三娘目不观后路,耳却听侧方,闻得天寿公主答里孛蹄声越来越近,已经是恰到好处!但见扈三娘回头,一个玉女投梭,早已蓄势多时的红绵套索顿时铺开一天的锦云,天寿公主答里孛云朵下身姿纵然是翩如鸿飞鹗立,亦已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就听扈三娘大叫一声:“下来!”天寿公主答里孛也大叫一声:“下去!”但紧接着扈三娘又惊呼一声:“不好!”天寿公主答里孛也是惶然大叫:“糟了!”——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扈三娘的红绵套索网罗住了天寿公主答里孛,天寿公主答里孛的?索也成了扈三娘的羁绊,两员女将彼此用力拉扯之下,都从马上直闪了下去,你跌得花冠委地,她摔个云鬓朝风,皆成了灰头土脸的难姐难妹。

    这一下变生仓促,远远观敌瞭阵的两军人马都是措手不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扈三娘和天寿公主答里孛已经尽数滚落马下,这一瞬间,阵亡的不祥阴影好似命运冰冷的铁手,直扼到了所有亲近人的咽喉上;万幸的是,下一刻两个美女粽子就极尽辛苦地直跳了起来,看那生龙活虎的模样,虽然行动上受了限制,但依然安然无恙!这一刻,又不知让多少关心则乱的人喜翻了心,不管天地的许下了多少卷经,无数座寺。

    这时的两军人马再没有了争强斗狠的意愿,双方各出飞骑,临阵救护自家的主将,把两员女将分别接回自家的本阵。

    中华联邦这边,武松亲自带队,他心急妻子安危,见面就问:“三娘,没受什么暗伤吧?”

    扈三娘微笑摇头,她眼见武松一问之间真情流露,心中的芥蒂哪里还有作祟的余地?便如清风过眼,瞬间烟消云散。

    武松见妻子笑得温馨,也放下心事,当下伸手持紧了她身上?索,两膀一分,神力到处,那些棉纱、鹿脊筋、人头发、纯丝绞合编成的坚韧绳索寸寸碎断。

    那边阵上的天寿公主答里孛牵挂自己的兵器,一目之下将武松发力断索的情况看得分明,不由得脸色大变。她的?索和扈三娘留在她身上的红绵套索一样,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材质编成,利刃去割一时都割不断,但在武松虎掌之下,真如朽絮一般——这样了得的本事,整个辽国罕有其匹!

    因此也顾不得身上束缚未解,天寿公主答里孛沉声指挥着手下女军收缩阵势,以弓弩断后,全军缓缓而退。

    武松、扈三娘、项充、李衮见天寿公主答里孛主动退兵,亦不为已甚,收兵回到城中,谨守城池,静以待时。

    一时间,战场上出现了难得的平静。中华联邦不会主动出去,而辽**队却也没来骚扰——原来天寿公主答里孛回到军中,与大队合流后,对那些鼓噪着想要与汉蛮决一死战的悍将枭卒,天寿公主答里孛只将好不容易从身上解下来的红绵套索扔到他们面前——“能手撕此索者,方有往燕云租界城下叫阵的资格!”

    有人不信邪蜂拥来试,结果尽数铩羽而退。这一下众辽兵老实了,他们虽然勇悍,但不代表没脑子,这一回南征,多少人盼的是建功立业,可不是想着冤死送命——燕云租界居然有如此猛将坐镇,如果兵临城下,将至濠边,不战,折了自家锐气;战,更折了自家锐气——还不如暂时驻扎于此,等强中更有强中手前来破局。

    等到耶律余睹等人率军前来,听天寿公主答里孛将前方敌将的勇猛一说,众人面面相觑。耶律余睹本来就不想打这场无谓的战斗,于是出来作主,大家从长计议。众辽人乐得清闲,这一清闲,生全了两军阵上无数性命,也算是功德无量。

    这一日,辽军营盘外人喧马嘶,又来了一支人马,领军大将却是辽国都统军兀颜光。这兀颜都统军正是辽国第一员上将,十八般武艺,无有不通,兵书战策,尽皆熟娴。年方三十五六,堂堂一表,凛凛一躯,八尺有余身材,面白唇红,须黄眼碧,威仪猛勇。上阵时,仗条浑铁点钢枪,杀到浓处,不时掣出腰间铁简,使的铮铮有声,端的是有万夫不当之勇。

    这兀颜都统军,长年镇守西北,西域之地闻风而服。如果当年护步答冈一战时有此人坐镇辽军,完颜阿骨打再勇猛十倍,在他手上也讨不了便宜。

    耶律延禧败于女真之手后,因为怕死,所以四处调精兵猛将前来勤王护驾,兀颜光都统军和长子兀颜延寿也在被调之列。谁知未曾北伐收复黄龙府失地,倒先南征捋起中华联邦西门庆的虎须来——失地不复,却动无妄之兵,兀颜光深以为耻,背地里没少叹气。

    兀颜光到来的时候,檀州城外亦是旗幡招展,来了一支人马,为首者非是旁人,正是三奇公子西门庆。这一来有分教:

    自古知兵非好战,从来用计要深思。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三章 一封书信

    西门庆收到前线战报,说是两军相交,不分胜败,他心下悬计,因此快马加鞭,连夜赶到檀州.这一路紧行慢撵的,让西门庆不免怀念曾经的火车汽车这等便捷的交通工具,但也仅仅是想想而已。

    等到了地头,才知道所谓的两**争,不分胜败,只不过是扈三娘和辽国天寿公主答里孛一战即罢,双方再未交锋。西门庆听了摇头苦笑,新国初立,这等夸大其词、冠冕堂皇的粉饰作风就已经抬头,人性进化之难,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辽国和中华联邦以一场平局的斗将结束交锋,没伤一条性命,没有结下血仇因果,倒是这场无妄之争中难得的幸运,大大有利于自己计策的施展。

    此时的燕云租界,虽然两军云集对垒,双方却都在尽力约束部曲,因此倒也没有燃起不可收拾的火头来,双方似乎都在期盼着什么。

    很快,期盼的结果来了——二次出使辽国的程万里这回受到了耶律延禧的冷淡对待,“萧奉先非我所杀,请求两国和议”的申诉天祚皇帝连看都没看,直接扔入废纸堆。在他想来,既然西门庆遣使来委屈求全,必然是怕了自己的辽国,既然如此,趁他病,要他命,兴兵打过去就是,在金国那里失了辽东,正好就此多占些南朝的土地回来弥补,那时再议和也不晚啊!

    天祚皇帝这一欺软怕硬不打紧,却令程万里碰了一鼻子灰,铩羽而退。与此同时,天祚皇帝的进军急令也送进了辽军虎帐,催促各路人马速速争锋夺地。

    到了这一地步,耶律余睹茫然若失,与领军众将叹道:“主上弃南朝旧好,一意兴兵,中金贼的奸计了!”辽军领军众人,各派系都有,其间少不得国舅萧奉先旧党,虽然萧奉先死了,但这些人并没有树倒猢狲散,而是与时俱进,化悲痛为力量,紧密团结,在元妃娘娘萧贵哥和秦王耶律定的英明领导下,继续实践着皇朝制霸的宇宙真理辽国梦。

    耶律余睹这一番叹息,听进这些人耳朵里去,顿时如获至宝,当天就有信使夜行,往上京城送密告去了。

    皇命临头,想不战亦不可得,就在辽军整军备武,以待大举的时候,檀州城中的西门庆已经写好了一信,当众念了一遍后,吩咐道:“花荣将军何在?你带二百轻骑,鼓吹齐作,在辽军阵前巡游一圈儿后,将这封信射进耶律余睹营盘里去。”

    左右众将听了,面面相觑。花荣出列接信时,神机军师朱武问道:“元帅此信,莫非是要行使反间计?”

    西门庆想了想,点头道:“算是如此!”

    朱武听了苦笑:“元帅明鉴。但使反间计,筹划不可不密,然后觑便之时,方才故意泄漏出一线天机,以待敌人起疑自乱——今日元帅计策未施,先大张旗鼓,八音五色,眩动辽军之耳目,如此打草惊蛇,此信安能收反间之效?”

    众将听朱武说得有理,都看西门庆,这时武松道:“元帅既然如此摆布,其中必然有其道理。”

    西门庆点头道:“施谋定计,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实者实之,虚者虚之,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也。这封信本身干干净净,既不存什么隐语,也没有涂抹任何笔迹,只是大张旗鼓地送出去,辽营众将闻知,必然齐聚耶律余睹营中同观,见之必不生疑。”

    武松笑道:“不生疑,送此信何用?”

    西门庆亦笑道:“军不生疑,君生疑。今日辽国昏君柄政,对臣下猜忌深刻,这一封书信的风声落到耶律延禧这等人的耳朵里,无事也变成了有事。耶律余睹是辽国宗室雄材,若耶律延禧下手动他,军心必然涣散。”

    朱武问道:“以情报看,耶律余睹之妻是辽国皇帝文妃萧瑟瑟同胞姐妹,若辽国君主念亲戚之情,竟然信耶律余睹不疑,却当如何?”

    西门庆笑道:“信而不疑,反间自败,但此信本帅费了好些笔墨方才写成,岂肯教它归于无用?届时自有连环妙用重重相扣,精微奥妙处,不可先传也!”

    众人听西门庆又卖关子,又是高兴,又是不满,朱武却道:“功成于勤而毁于懒,计胜于密而败于随,元帅保密之举,正合兵家要道!”

    西门庆也点头道:“朱武将军这等不惮权威,勇于质疑的风骨,正合议政、行军、定策之要道,诸君当效之!”众人皆遵领之。

    当下花荣将书信在箭枝上缚好,引二百军乐队出营,尽是轻骑快马,一路巡至辽营前,一声令下,军乐队顿时击鼓吹笙,八音齐奏,马上骑士高歌相和,一时声势煊赫,辽军震动。

    辽营众将皆侧目而观,只以为花荣二百人马是疑兵饵兵,皆不敢轻动。花荣引人一边吹吹打打,一边绕辽营而走,转了一个大圈子,最后终于回到了起点——耶律余睹的营盘之前。

    这时,辽军中无数耳目,俱集于此,耶律余睹亦上了军前望台,向花荣这边遥遥相望,猜测这枝中华联邦人马葫芦里卖的是甚么药。

    花荣见顺风帆已经扯足,见好就收,当下一挥手,乐声俱寂。花荣向着望台上耶律余睹一拱手,大叫道:“我家元帅修书一封,请耶律余睹将军过目!”

    这一声中气充沛,内力浑厚,虽是千军万马,亦人人听得清楚。然后花荣弯弓搭箭,喝一声:“着!”几许吱呀声,便看弓开如满月,一声仙嗡响,却见矢去似流星。这一箭飞来,耶律余睹所在了望台众辽兵齐齐鼓噪。

    原来,花荣这一箭却不瞄准人身,而是轻轻巧巧,箭到而力尽,箭枝正好搁在了望台鼓架之上,虽然高台上有天风吹拂,一箭竟不稍动。如此四平八稳,便是刻意用手去放,只怕也放不得如此稳当。众辽人虽是马背上出身,人人擅于骑射,但见了如此神技,也只得死心塌地佩服,这一声彩喝起,当真是春雷乍振。

    花荣一箭慑千军,当下施施然引人归去。辽营中却是一阵大乱,各路领军大将纷至沓来,都想将西门庆给耶律余睹的那封书信一睹为快。

    耶律余睹也是早有防备,花荣的箭书一飞上鼓架,他便马上命令所有人都跟自己下了望台,然后调乱人环绕之,不许一人上下。眼望檀州城方向,耶律余睹心中苦笑道:“这西门庆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我耶律余睹好歹也与你有暗盟之约,你今日以反间计搞倒了我,对你又有甚么好处?”

    不多时,辽营众将齐来,一个个围到耶律余睹身边:“余睹将军,那西门庆书中说了些甚么?”

    耶律余睹举手安抚住众将的七嘴八舌,朗声道:“这箭书之来,大违常理——公主,你怎么看?”

    天寿公主答里孛听耶律余睹这么一问,不假思索便道:“各位大人,此事必有蹊跷!”

    她平时跟文妃萧瑟瑟姐妹都交好,更是耶律余睹的红颜知己,自从公款旅游见过了一丈青扈三娘之后,就已经把周身的好战因子挥霍一空,再提不起丝毫交兵见仗的兴趣,耶律余睹平日里的休兵论、金国威胁论,正对了天寿公主答里孛的胃口。今日看到西门庆箭书飞来,她自然先要帮着耶律余睹撇开嫌疑。

    有四军太师萧干问道:“却不知公主所言之蹊跷为何?”

    迎着众人探询的目光,天寿公主答里孛故意道:“依小女子浅见,此必是西门庆反间计也!”

    话音未落,就听一**声道:“未必!未必!”声若洪钟,震聋发聩。

    众人一惊看时,说话之人正是大辽都统军兀颜光。兀颜光丝毫不给天寿公主答里孛面子,只是反驳道:“公主殿下,你可知那三奇公子西门庆名震八极,行军用计,俱是神鬼莫测。他若行使反间计,必然成就于神不知鬼不觉之中,岂会如此虚张声势,自取其败?绝无这般道理——依小将看,这就是一封普通书信,那西门庆行事光明磊落,唯恐咱们冤枉了余睹将军去,这才大张旗鼓地做作一番,正是为余睹将军洗去了嫌疑!”

    众人听了,都点头称是:“兀颜都统之言,说得有理!”其中有人却暗想:“怪不得这兀颜光偌大的才能,却被发配到西北边荒野地,一守十年,就凭此人这忤逆公主的直肠子脾气,活该他幽囚一世,也没人同情他!”

    有人却每闻善事心先喜:“这兀颜光开口为耶律余睹辩护,显见得是耶律余睹的同党——耶律余睹竟然在西北边荒这等野去处都安插了他的党羽,其叵测之心,已经是昭然若揭了!报了上去时,上头必然喜欢!”

    却听耶律余睹朗声道:“在下为了避嫌,箭书一来便下高台,只等众位将军到此同观——却不知哪一位上得这了望台去,将箭书取下?”

    当下便有归州观察使萧和尚奴自告奋勇而出,上台将箭书取下,展开众人共阅。这正是:

    片纸书信飞台角,满城风雨过墙头。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四章 书出鬼神惊

    箭书取下,众将同看,却见其中写道——

    “字付余睹将军台鉴:故宋与大辽结好澶渊,敦信修睦,百有余年,边境安然,苍生蒙福,义同一家,再无兵革斗争之事,通和之久,振古所无。却有金人不道,陈兵朔方,殄破辽东,翦灭渤海,大辽五京之东京一失,如人去一臂,国事至此衰矣!当是时,大辽热血好男儿有志家国者,岂有不奋然流涕,欲挥戈退日,一雪前耻者乎?在于中国,誓和之旧,金匮之约犹在前朝庙祧,若是委弃不遵,只恐人神恫怨,义当兴师以拯颠危,方不负两国之旧义,于是乎——中华联邦新国初立,将军为使南来寻好,中国拒金国求和之使,复与大辽再叙同盟,重约兄弟,换界通商,民赖其利。

    却有汉奸智多星吴用等违国擅命,远遁辽东,卖国求荣,自甘奴辈,以宵小之姿,作祸于中华大辽之间,其鼓弄唇舌,动摇中华大辽和好之基,丑态百出,可以料见。辽主天祚一时失察,惑于小人,遂弃前盟,寻兵戈,欲与中华联邦会猎于燕云租界——此役一兴,得利者为谁?

    金国女直,兵火中攫狡诈之髓,养成势力,行事惟利欲是命,素无信义,虽已得辽东一地,岂能飨足其狼子野心?完颜阿骨打辽东遥望,常思虎踞,智多星吴用翼之以诡计,每欲鲸吞,其不敢发动者,因中国与大辽互为唇齿、同舟共济之故也。

    欲弱大辽,先毁同盟,狡金遂借萧奉先之死,以谗言进于天祚,驱虎吞狼,坐山观斗。中国与大辽俱当世之大国,兵锋一交,何能骤解?国力损耗,莫以为甚。当两败俱伤时,金人突起于北,席卷南来,不惟大辽蒙尘,中国亦有奇祸,虽有智者,何能善其后也?

    今日两国,陈兵燕云,吾西门庆夙兴夜寐,惟怀永图,念前朝之遗德,思大辽之旧好,辍食兴叹,无时暂忘。思欲兴亡继绝,亲仁善邻,以为两国无穷之福。此志既定,恨军前无鱼雁可托,遂击军鼓,引长弓,歌敕勒,发箭书,借余睹将军之德,传辽国诸公之耳,诉说吾心中之事——中国大辽血海交锋,既损自身,又失国运,凡欲耀武于军锋者,非一时之勇士,实两国之罪人!虽有君上进兵之严令,然兵法有云:将在外,地有所不争,兵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君令有所不受,因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西门四泉在此一请——两军对垒,诸君低戈,因两国国运悬丝于刀锋之下,真正爱国者,何忍摧折?而吾当重遣使者,再谋和议,寻辽旧好,绝金奸谋。此中成败得失,唯大辽诸公所欲。中华联邦民选总理西门庆一一一六丙申年己亥月丙辰日书于燕云檀州府衙小轩窗下。”

    这封书信,言辞切切,直抒辽国众将胸臆,纵有不通文理者,得他人转述时,亦为之动容。耶律余睹沉吟良久,请众将入自己军帐落座,问道:“我主有严旨,欲我等进兵得地,而西门庆亦有箭书飞来,此中取舍,还请诸位将军共议。”

    天祚帝调集这许多人马,本来还想玩他那御驾亲征的把戏,结果被后宫和群臣死谏,因此不得前来。没了他这个都元帅坐镇,军中众将群龙无首,象现在这样事到临头时,也只好大家商量了凑合着办。

    辽军众将听了,面面相觑,谁也不先开口说话。只有那兀颜光都统军耐不住性子,直站起身来道:“依我说,中华联邦西门庆所书,都是金子般语言,大家须要听他。以前我大辽有多少精兵良将,都在护步答冈被葬送了,今日这两军阵上,聚集的已是我大辽军中最后的精锐,岂容被金国拿来做磨刀石,平白耗损了去?便如西门庆所说,大家列阵不战,只严整自守,拖到他中华联邦派使者往上京跟君上求和成功,就是莫大的功德,第一的良策!”

    众人听了,心中不约而同都想:“这货真是心直口快!居然连护步答冈这样的陈疮也当众揭了出来!这是当朝万岁的丑事逆鳞,被你这厮如此挂在唇齿上卖弄,真真是寿星佬儿上吊——嫌命长了!看来,这兀颜父子就是在西北边境上啃沙子的命,过几天发配他们的人不来,我姓名倒写!”

    不过幸好有这么一个炮筒子当众喷火,省了众人多少迂回转圜的力气,现在只要顺着这风头火势说话就行,只要不引火烧身,乐得顺承,反正到头来倒霉的也只有兀颜光,没有砍两颗头的道理。

    于是辽军众将含混其辞,遮遮掩掩地对兀颜光的意见表示了缺斤少两的赞成。不过再缺斤少两,也是赞成,到了最后,众人异体同心,把军事的决断权都推到天寿公主答里孛的头上——她是天祚皇帝的宗族之妹,如果一时做错了决断甚么,只要有她顶缸在前头,大家都无事了。

    虽然辽国不乏女性操持权柄的先例,但天寿公主答里孛意不在此,于是又三推六让,把决断之权交到了耶律余睹的手上。大家对此也无异议,毕竟耶律余睹是宗室中公认的雄材,又是贤晋王耶律敖鲁斡的亲舅舅,前途不可限量,由他出面做主,大家都没说的。

    甚至萧奉先那一系的人,也热烈期盼着耶律余睹掌握军中话语权,如此一来,出了甚么事可就怨不得别人了!

    耶律余睹果然不负重望,慨然道:“今日之事,战则无益,守则有利,我等但闭营高垒,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此敌者,非中华联邦,而是北境女直也!”

    众将听了,皆起身抱拳异口同声道:“余睹将军说得是!”

    萧奉先的旧党嘴头上顺承着耶律余睹,回到自家营帐里后,却又是连夜聚议,修下黑帖子送回上京,说什么耶律余睹暗中聚拢兵权,得都统军兀颜光为羽翼后,便不可一世起来,和中华联邦西门庆在两军阵前公然勾结,欲对我大辽不利云云。

    消息传到上京,不送到天祚皇帝耶律延禧龙书案上,先送到元妃萧贵哥的凤榻上来。萧贵哥见了,如获至宝,拿了就来寻皇后姐姐萧夺里懒,兴冲冲地道:“姐姐你看,这一回那耶律余睹死矣!”

    萧夺里懒看了黑材料,却是嗤之以鼻:“妹子,你好没算计!这些奴才贪功心切的夸大其辞,你也信以为真。你仔细想想——两军阵前有我大辽多少老臣宿将,耶律余睹加上兀颜光,就是三头六臂,也不过两军人马,放在二十万大军中,济得甚事?真有异动,不必万岁这边下旨,那边众将动手,一人一根小指头,就把叛贼捻死了——万岁虽然政事上懒怠了些,却不是糊涂人,以这一封倒三不着两的书信,便想死耶律余睹?真真是痴人说梦!”

    听姐姐这么一说,萧贵哥打去妄想,掷开书噘了嘴坐下,生起闷气来,一转眼间,却已是珠泪盈眶,哽咽道:“大兄之仇,岂能不报?”

    这女人的逻辑很奇特——大兄萧奉先之所以要往大名府租界当留守,都是耶律余睹逼的,没有耶律余睹和萧奉先争权夺利,萧奉先干嘛有福不享,却跑进中原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受苦?结果受苦犹轻,到头来竟然死无葬身之地!细细地排起来,这耶律余睹不是首恶,谁是首恶?

    所以萧贵哥恨极了耶律余睹,一心要继承大兄的遗志,将这宗室雄材扳倒,再废了晋王耶律敖鲁斡,让自己的儿子秦王耶律定上位,大功告成时,大兄萧奉先九泉之下,也自瞑目。

    萧夺里懒不理萧贵哥,只是拣起了那张黑帖子翻来覆去地看,看了又看之后,突然笑道:“妹子,如今我大辽内忧外患,国难临头,此艰难之时也。耶律余睹是宗室雄材,若留他于一时,倒还有些用处——妹子你意下如何?”

    “咣”的一声,萧贵哥砸了姐姐一个进口的汝窑细瓷雨后天青茶盅,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绝不妥协的立场。

    萧夺里懒一阵心痛,这盅子打一个少一个,拿着黄金都没处换去,看到萧贵哥两眼冒着红光又往茶壶上伸出了魔掌,于是急忙发一言之奇兵以邀截之:“妹子欲耶律余睹身死乎?族诛乎?”

    此言一出,萧贵哥娇躯一震,旋风般转过身来,眼中全是惊喜疯狂之色:“妹子欲将其人其家斩尽诛绝久矣!却不知姐姐有甚么计较了?”

    看着疯魔一样的妹子,萧夺里懒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唉!我身为一国之后,掌天下半数气运,却不得不陪着你这妮子胡闹,谋算自家的臣子——祖宗在天英灵不远,奴日后必然烧香还愿大做法事,祖宗垂怜,却休要降罪于妾身!”

    萧贵哥却等不得了,一把抱住了萧夺里懒,催促道:“姐姐,你罢了吧!世人多少作孽的,也没见雷劈龙抓了哪一个去!快说快说!要如何才能将耶律余睹满门老小,都杀他一个寸草不留?”

    没奈何,萧夺里懒只得说出一番计较来。这正是:

    九重玉阙生凉雨,一道狂澜卷长风。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五章 姐妹做戏

    萧夺里懒持了那张黑帖子,向萧贵哥道:“你看这上面说的——耶律余睹争揽兵权甚么的,都是空言,如何经得起三推六问?死余睹一人尚不得,岂能夷其全家?”

    萧贵哥道:“姐姐的意思是……?”

    萧夺里懒冷冷地一笑:“耶律余睹引兵在外,两下里来回千余里,要挑唆万岁在他身上下手,等人擒了回来,万岁的脑子也清醒了,安能坏得此人?不如径弃其外,且取其内!”

    萧贵哥又问道:“何为其内?”

    萧夺里懒微笑不答,只是伸出指甲盖用凤仙花汁染得血红的纤指向某个方向狠狠一戳.

    萧贵哥只是性子急了些,人却不傻,看到姐姐这个手势,立即醒悟:“那个方向——是文妃萧瑟瑟那个贱人栖身的地方!姐姐原来是要从那贱人身上下手?”

    萧夺里懒悠然道:“你的耳目昨日不是刚刚传来讯息了吗?耶律余睹出征在外,他的夫人只身在家形单影孤,萧瑟瑟唯恐她这个宝贝三妹香闺寂寞,因此就约了她大姐——耶律达曷野的夫人前往探望。三姐妹欢聚,可畅意得紧呐!”

    萧贵哥怔怔地道:“这又能如何?萧瑟瑟那贱人去探望自家妹子,是向万岁报备过的,想从这上面做些文章出来,所成却也有限。”

    萧夺里懒冷笑:“若计较的只是宫斗那丝儿鸡毛蒜皮的小事,所成自然有限,但若是将其提升为生死之权斗,却当如何?”

    “生死权斗?”萧贵哥一时想不明白了。

    萧夺里懒一字一字地道:“耶律余睹出军在外,勾结南朝西门庆,收揽军权人心,欲谋大事!所谋何大事?他那夫人昨日便借口孤单,请了大姐二姐进府叙离情,其实曲径通幽,是商量着废立当朝天子,拥晋王耶律敖鲁斡为帝,‘尊’当今万岁做太上皇——此言一出,其效如何?”

    萧贵哥大喜直跳起来:“万岁幼年做皇太孙的时候,受尽了奸臣耶律乙辛的谋算,朝不保夕,草木皆兵,好不容易才拣得性命,得继大统。因心中存着阴影,所以对这一类阴谋叛逆事反应最为激烈——只消此言一进,万岁必然暴怒,当下便要发落诸人,也无暇问其有无矣——只是姐姐也说了,那耶律余睹离这上京临潢府千里之遥,等拿他回来,万岁的脑子也清醒了,如何杀得了他?”

    萧夺里懒笑道:“傻妹妹!你也知万岁当下便会开销发落那些阴谋叛逆人,萧瑟瑟三姐妹、晋王敖鲁斡若都被盛怒中的陛下处决了,就算他事后清醒过来,还会留心痛死了老婆外甥的耶律余睹一条性命吗?”

    萧贵哥拍手道:“正是正是!却是妹子糊涂了!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正是他们耶律皇家的拿手好戏!哈哈!此计一出,不但耶律余睹满门休矣,还要饶上萧瑟瑟那贱人母子,还有耶律达曷野、驸马萧显这一帮人的身家性命!嘻嘻!死的人越多,我越是称愿!”

    看着兴高采烈的妹子,萧夺里无奈地懒摇了摇头,向其人招手道:“疯丫头,杀不杀人,杀多少人,皆在万岁一念之间,岂是你我能做得了主的?你我计较再深,若蒙蔽不了万岁时,也是全盘苦心,付于流水。”

    真如同一泉流水从头浇下,将妄想的火头尽皆打熄。萧贵哥跺脚道:“若如此,却当如何是好?”

    萧夺里懒轻轻一笑:“你附耳来……”

    在萧家姐妹商量杀**事的时候,辽国天祚皇帝耶律延禧也收到了前方知奚王府萧遐买、北府宰相萧德恭、太常衮耶律谛里姑、归州观察使萧和尚奴、四军太师萧干等人的军报,再加上军中布置的暗探所奏,不但对耶律余睹、兀颜光等当事人的举动了如指掌,连西门庆那封书信的内容,也完完整整地抄了来。

    说实话,耶律延禧现在真的有些后悔。

    正如皇后萧夺里懒所言那样,耶律延禧虽然很多时候都会被一时的任性左右了理智,但他总会有清醒的时候。

    就象今天,他虽然被萧奉先之死和金国完颜宗用的奸谄之言蒙蔽于一时,但隔了这么些日子,他那还不算太迟钝的脑子终于开了一丝窍,从中嗅出了阴谋的味儿。

    ——自己似乎因过于悲伤而被金国那小人算计了啊!

    只是大兵已动,折耗了多少粮饷,如果就这么偃旗息鼓,当皇帝的脸上实在下不去。如果南朝西门庆真的再派来第二拨使者,耶律延禧一定好生招待,给彼此双方一个体面下台的机会,绝不会再犯上一回那样的错误,不由分说,就将程万里直接撵出去了。

    因此前线的那些兔崽子对自己进兵的命令阳奉阴违,也随他们去吧!就象那莽夫兀颜光所说的那样,拖到西门庆求和的使者到来,就是第一善策!

    唉!做皇帝真不容易呀!耶律延禧暗叹了一声,觉得自己这几天不能射猎,还得操心国事,实实在在地亏了。还好,虽然这里亏了,那里还能从美人们身上找补回来!

    想到此,耶律延禧便不由得拔脚往元妃萧贵哥的宫里移驾——这些天,要不是萧贵哥按捺着丧兄之痛曲意安抚自己,不能射猎的日子还真不知该怎样过下去。

    一路感念着萧贵哥对自己的好,耶律延禧来到元妃宫帐外,老远就看到仪仗排开,原来是皇后的凤驾也在。

    亲姐妹一双两好,那更是再美不过了——耶律延禧心满意足地踅摸了过去。宫人们见万岁来了,想要出声禀报或上前行礼的,都被耶律延禧无声中作手势禁止——不能进山射猎的皇帝想的是偶尔当一回猎艳人也是不错的乐趣儿,只是用权势不准身边的服侍供养人向皇后元妃报信,未免有失“行猎高手”的身份。

    不过身份虽失,乐趣更增,当皇帝的人生本来就已经苦短,若是没了这丝儿乐趣,真是可以朝闻夕死了。耶律延禧潜行凑到爱妃的寝帐口,从帘缝儿里眯了眼睛向里面一看,却见萧家姐妹正端端正正对坐了说话。耶律延禧心中一乐,屏着声息不动,想道:“倒要听听这一对姐妹花背后说些甚么!”

    帐中萧夺里懒已经对萧贵哥使了个眼色,知道来了六耳的萧贵哥便正式进入角色,声情并茂地道:“妹子方才所言,姐姐却做何感想?”

    耶律延禧在外面听着,心痒难搔:“美人儿刚才对皇后说了甚么私房话儿?”

    却听皇后严正的声音响了起来:“妹子所言,干系甚重,却不是轻易间说信就能信的。”

    萧贵哥急道:“姐姐和我是骨肉至亲,如此也不相信!若真的生出不测之事来,悔之晚矣!”

    耶律延禧隔着一重帘幕听着,心里更是好奇:“这事到底是甚么事?弄得美人儿如此着急上火?”

    皇后似乎已经在美人儿的亲情攻势下软了几分,一向严正的声音也软了下来:“妹子,不是做姐姐的不念姐妹之情,只是这调兵一事,做姐姐的可从来没这个想头儿,若开了这例,叫万岁怎么看我?”

    耶律延禧听着心头一怔:“什么事情,这般严重?竟然到了美人儿求皇后调兵的地步?”

    辽国皇室,后权极重,因为开国皇后述律平就是女中豪杰,传统之下,九世犹有余威,太后皇后手绾兵权,做皇帝的都觉得是天经地义,大臣们更是没有置喙的念头。

    耶律延禧的皇后萧夺里懒虽然也掌着后宫一部分宿卫兵权,但萧夺里懒素来自重,严守着皇后的本分,从不公器私用,因此虽然夫妻间恩宠不深,却极得耶律延禧的信重。此时听到皇后自陈对兵权无自骄之心,耶律延禧暗中感叹之余,宠幸之情油然而增。

    但萧贵哥接下来的一声急呼却叫耶律延禧大吃一惊,警惕心象遇上天敌的刺猬一样,那尖刺直乍了起来——原来萧贵哥大叫道:“姐姐你只图着自己做贤良人,若因此有失,误了陛下的性命,你心里也能过意得去?!”

    却听皇后的声音弱弱地道:“妹子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与陛下夫妻一体,同生共死,此心可对天日,若有风波不测,我岂能独活?只是——你这捕风捉影之言,是从何处听来的?若是真有其事,我调兵加强宿卫,谨慎小心,一百次也不嫌麻烦;可若是空穴来风,就是一次,也叫陛下疑忌!”

    听皇后在自己身上如此情长,耶律延禧又是心急,又是感动,心下思忖道:“我这梓童,平日里面子上总是淡淡的,原来却是这般一片深心为着我!从今往后,我当将她与美人儿一般看待才是——只不过,她姐妹两个说的究竟是甚么事?竟然干系到寡人的性命上去?”

    正百爪挠心时,却听萧贵哥将桌子一拍,厉声叱道:“好一个温吞水的姐姐!竟将妹子一片血诚,都翻作空穴来风,捕风捉影!若陛下因此有失,你就是我大辽的千古罪人!”这正是:

    从前本做高阳台,如今翻为小戏场。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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