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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王柳     霸宋西门庆txt下载     霸宋西门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一章 黑衣人

    战场上突如其来的号角声音节清厉,自察哥、李仁爱之下,千军万马无不变色——因为他们听出来了,这是行军御令之音,其角声一起,便有皇命随来!

    宋代,党项人的礼文仪节、律度声音,无不遵依宋制。李元昊建国称帝后,对这种礼乐制度很不满意,认为汉人的礼乐不足法,并说:“王者制礼作乐,道在宜民。蕃俗以忠实为先,战斗为务,若唐宋之缛节繁音,吾无取焉。”接下来就是大刀阔斧的礼乐改革,敢有不遵从者,格杀勿论。

    到今天,元昊虽然死得尸骨都已经朽了,但他昔日的法令,有很多还是没有改易。比如行军中的金鼓号令——现在那号角声吹响的,正是御令之音,音声凛冽不可犯,象征着赫赫之皇威,敢有抗令者,无分贵贱,格杀勿论!

    晋王察哥,太子李仁爱,俱是心头剧震——怎么会?大夏的皇者李乾顺,不是已经就擒于梁山西门庆,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无数道惊骇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角声响起的山坡之上。这些目光的背后,或惊喜,或期盼,或惶恐,或不甘,或失落……千姿百态,咸集而有。

    万众瞩目中,号角声终于一寂,然后一匹党项宝马自山坡后腾跃而出,势如欢龙,马上人手挽号角,勒缰傲踞于马背之上,凝眸扫荡两军坚阵,气吞万众如虎。

    “啪嗒”一声,太子李仁爱手中的马鞭已经失手坠地,这时的他已经是胆战心寒——山坡上的人是西夏国中唯一一个敢在母后面前拿鞭子抽他的人——翔绯虎!李华梅!

    军情中,她不是已经和父皇乾顺一样,被西门庆抓了俘虏了吗?怎么竟然能出现在这里?

    察哥则彻底松了一口气——好了!这一仗不用打了!皇妹既至,皇兄还会远吗?自己本来就无心皇位,只是被部属撺掇着行事,这些天忐忑不安,心吊在万丈高空中一般,度日如年——这回好了!皇兄派皇妹来传御令,局势已经明朗,再不用自己画蛇添足了!至于随后的惩罚?随它去吧!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两军阵上的无数将士也低下了好战的头颅。长公主殿下平时不擅权,不结党,不勾心斗角,只以弓马刀剑自娱,战时则马踏边塞,威压千军,是西夏战士心目中女武神一般的存在。此刻面对着她扫荡而来的清澈目光,所有人均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一时间悔愧难当,无地自容。

    一个虎背熊腰的黑衣蒙面人出现在李华梅身后,轻声道:“长公主殿下独立三军静,果然是好大的威风啊!”

    李华梅冷哼一声:“怎么,你有意见吗?”

    黑衣蒙面人赶紧道:“没!没意见!两条家规——一、娘子永远是正确的;二、娘子偶尔有不正确的时候,请以第一条家规为准!”

    李华梅咬住了红唇忍住了笑,竭力维持着最后的冷峻:“哼!懒得理你!”说着轻轻催马,一骑直卷下山岗去,黑衣蒙面人催马紧紧拱卫在旁。

    来到两军阵前,李华梅勒马环视,自察哥、李仁爱之下,三军无不肃然。却听李华梅朗声道:“如今皇兄尚在,你们便来争位,胆子真真不小!所幸我来得及时,手足未得相残,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否则健儿肝脑涂地,你们两个万死莫赎!——犯下如此过错,还敢高坐在马上吗?还不立刻下马伏罪?!”

    未等察哥、李仁爱反应过来,李华梅已经伸手高举起一块御令金牌,喝道:“陛下令牌在此,三军人等,原地驻扎,陛下归来之前,不得妄动,违令者斩!”

    金牌一出,太子李仁爱把嘴一扁,彻底死了困兽犹斗之心,乖乖下马跪倒服罪。晋王察哥则早已卸了头盔,拜倒于马前。

    李华梅也不进城,指挥着两队人马兵合一处,屯扎于城外高陵之地,然后设帐聚将,皆以好言安抚,以平其众忐忑之心,最后带察哥李仁爱进帐。李华梅对察哥还是很客气,设座以待,却回手一鞭,直抽到李仁爱脊背上,抽得他满头满脸直冒冷汗,却偏偏不敢惨叫半声。他自小被这位凶悍如虎的皇姑整怕了,知道若咬牙挺着,一鞭子过去也就算了,若敢稍有哭叫,第二鞭子第三鞭子可就要接踵而至了,今天她又占着满理,打自己个半死,母亲不管父亲不在,也没人来救自己。

    缓缓收起鞭子,李华梅看着咬牙拼命忍痛的李仁爱冷笑道:“哼!长进了啊!”李仁爱垂头不敢语。

    察哥这时小心翼翼地问道:“妹子,不知皇兄何时归来?都说你们落入了梁山西门庆之手,这才国中大乱,否则也不会……”

    李华梅气道:“都说谣言止于智者,原来智者也会有选择地接受谣言——哥哥,你是我大夏军中第一人,这回的表现却太让小妹失望了!你真以为,皇兄和小妹会被梁山西门庆所擒?”

    察哥面有愧色,低头道:“是我错了……”

    李华梅叹道:“皇兄不日即回,那时,你自己向他请罪去吧!在此之前,我要软禁你们在这里,你们有意见吗?”

    察哥拱手听令。李仁爱也赶紧把头摇得跟拨郎鼓一样:“皇姑英明!侄儿不敢有违!”

    李华梅冷着脸,招呼黑衣蒙面人出帐而去。黑衣蒙面人一直静默着冷眼旁观,这时问道:“还要去哪里?”

    轻轻地吐了口气,李华梅摊摊手:“皇宫啊!我那嫂子为人不错,想必这几天里也替我哥哥担足了心思,我这个做小姑子的总得替她排解排解!”

    黑衣蒙面人脸色虽然难见,眼中却露出笑意来:“翔绯虎,也有着温柔的一面啊!”

    羞红如飞霞扑面,李华梅冷笑道:“少花言巧语了!马快就追上来吧!”说着座下良驹四蹄蹬开,风一样席卷去了。

    黑衣蒙面人看着那红衣娇影,眼中流露出一丝宠溺之色,轻笑道:“好吧!我就做一回你生命中的不速之客,追追看喽!”一挥鞭,直追了下去。

    与此同时,西门庆军营里也迎来了不速之客,而且客人不止一个,共有三个。

    “lang子燕青携眷求见!”很简单的拜帖送进去,却起了不简单的效果,就见西门庆营中一阵纷纷扬扬,没面目焦挺、丧门神鲍旭、折可求先抢了出来——焦挺和鲍旭与燕青是不打不相识的交情,而燕青的“眷”,是折可求的宗族之妹折小青,他们当然要抢在人先了。

    折可求抢到辕门前时,果然看到妹子妹夫一对璧人衣袂飘飘地站在那里,宛如风拂玉树,雪裹琼苞,一时间又是骄傲,又是敬畏,勉强按捺着自己的兴奋上前行大礼。折小青急忙扶住:“族兄,何得如此?”

    西门庆虽是转世天星,但这些天处下来,折可求觉得这位元帅象人多,象神少,所以比较自然;而折小青这个妹子却不同,他在很小之时就亲眼见识过折小青师傅混世魔王樊瑞的神通法力,心灵受到过极大的震撼,以至于推爱之下,从小就对这个神异的妹子恭而敬之。

    与折可求的敬畏不同,焦挺和鲍旭却是直扑上来,搂住了燕青,前心后背的猛捶。在他们看来,燕青就算是修成了神仙,也还是那个曾经跟他们一起对过拳、摔过跤的小乙哥儿。

    打过了招呼后,焦挺、鲍旭的目光都落在燕青身后另一个黑衣人身上。此人身材高大,披一条同样宽大的斗篷,遮没了全身头脸,虽然站在一旁不停地东张西望,面幕下却连目光都没流露出来。

    “这位是谁呀?也是你家的‘眷’吗?”焦挺一边和折小青抱拳打招呼,一边好奇地问道。

    折小青笑嘻嘻地点点头:“嗯,姻亲!”

    “姻亲?”焦挺、鲍旭同时转头看折可求,“折大哥,你们家的这位姻亲是谁啊?”

    在他们想来,折家的姻亲应该没有这位族长不认识的,但折可求看着黑衣人摇头道:“我家的亲戚里,没人有披这么一件斗篷满城乱晃的习惯啊!”

    燕青这时微笑着接口道:“焦大哥,鲍大哥,这位是我这边的姻亲!”

    焦挺鲍旭听了都是大喜:“小乙兄弟,你找着你失散多年的哥哥啦?”

    燕青笑吟吟地点头,正要说些什么,西门庆这时已经亲自亮队迎接了出来。

    西门庆放眼看时,却见此时的燕青于俊秀之外,更显得飘逸了三分,背后也多了一口宝剑,似乎肩膀一斜间,匣中剑就能电闪而出,化身千万,泼洒天下。当下抱拳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的燕青,再不是从前那个小乙了啊!”

    燕青却是躬身拜倒:“见过四泉哥哥!”西门庆扶住,却看着那个黑衣人有些眼熟,只是心上想不起来,于是问道:“小乙兄弟,青姑娘,这位是……?”

    那人把脸对着西门庆,面幕闪电般一掀,又放了回去。这一瞬间,西门庆已是大吃一惊:“原来是你!”这正是:

    干戈原赖红粉息,玉帛还随秘影成。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二章 燕青羽

    西门庆万万想不到,他居然在自家营盘外面见到了最不可能见到的人——西夏皇帝李乾顺!

    旁观者也是一惊——自家老大养气功夫何等了得,连他都失态,还用说别人吗?

    这黑斗篷里的人究竟是谁?大家的好奇心马上就被吊起来了。

    不过西门庆没有给他们释疑解惑的机会,他很快就恢复了镇静:“此处不是讲话之所,请进!请进!”

    进了自己的小帐,请燕青、折小青、李乾顺三人落座,西门庆一股脑屏退左右,然后悠然道:“说吧!我已经做好洗耳恭听的准备了!”

    折小青抛着自己的圣灵珠嘻嘻而笑;李乾顺也把头低下来,满脸的萎靡不振。以他一国之主的身份,先是打了败仗被人追,然后被半路劫出的程咬金抓了俘虏,最后又碰上了鬼使神差——喵了个咪的,为什么只有老子这么倒霉呀?!

    自觉很倒霉的李乾顺当然没有倾诉的**,于是这个报告人只好由燕青来当仁不让了。

    燕青未语先笑。他当然有值得高兴的理由,在自家近似于传奇的青娘子老婆的帮助下,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哥哥——燕青羽!

    燕青羽少时得逢奇遇,拜入沧州燕子门,学成软硬武艺多般,轻功尤其了得。一出世,就在泰安州东岳天齐庙大会上献技,放翻了号称“相扑世间无对手,争跤天下我为魁”的掣天柱任原,一举成名。

    兄弟相会,自有一番悲喜。不久前,传来西门庆出征西夏的消息。此时的燕青已经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他重修蜀山仙剑派的剑艺,进境一日千里,道心一澈,便无意于红尘,但当初西门庆的大恩,又怎能不报?于是便请哥哥出马,往西夏暗助西门庆一臂之力。

    燕青羽也是个好事的,闻言更不推辞,于是潜藏在两军阵前,伺机而动,见西夏长公主李华梅把阚万林逼上了绝路,燕青羽便出手救人,一场剧斗,居然和李华梅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两个人好胜心起,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越纠缠越紧,然后就很俗套地由武侠范围延伸进言情领域去了。

    西夏风俗,凡育女稍长,不由媒妁,暗有期会,家人不问。李华梅虽是长公主,也学过汉礼,但一碰上可心的人儿,马上就把那些汉家礼仪抛到脑后,先用西夏传统干掉燕青羽再说。可怜燕青羽是个风流不羁的性儿,如今一时冲动,被李华梅这个大秤砣给拴上了,从此再不自由,心中之悲喜交集,真是难以陈说。

    其实燕青羽不知道的是,他已经在鬼门关上转了一遭儿了。还是西夏风俗,男女两个爱到情之深处,往往两人携手奔向山岩掩映之处,并排而卧,彼此用牛皮带勒住颈项后,各朝相反的方向用力紧拉,就此双双窒息而死。当他们的家人找见这一对同命鸳鸯的遗体后,不仅不哭,反说这是“男女之乐,何足悲悼?”于是亲属为逝去的情侣穿上彩衣,外面裹上毛毡,再缠上一层厚密的茅草,然后择峻岭,架木为高丈,呼为女栅,迁尸于上,说可以飞升天堂。火葬之后,亲属们杀牛设祭,击鼓饮酒,直到天黑方才散去。

    万幸的是,李华梅脑袋还算清醒,没有这种“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的疯狂打算,燕青羽才能在不知不觉中偏安于一隅。逃过一劫的他居然还敢在心底抱怨,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娶了人家妹子,当然得袒护大舅子几分。于是李乾顺打了败仗的时候,燕青羽再一次出手,把大舅子从西门庆的追击下解脱了出来。

    还是西夏风俗开明,乾顺知道妹子给自己找了个便宜妹夫后,不但不怒,反而大喜,马上就金口玉言,要加封燕青羽为西夏的驸马都尉、辅国将军、太子少保……啊等等等等一长串荣誉头衔。

    谁知燕青羽除了驸马之外,其它的都坚辞不受。乾顺被丁了脸,大怒,威胁说连驸马都不给了,燕青羽便跳起来叫嚣老子抢了人就走你奈我何?两个人越吵越上劲儿,更渐渐捋袖揎拳起来,李华梅怒了,拔剑斩石,老哥和老公这才各自悻悻地闭住了嘴巴,世界终于清静了。

    就在这冷场时刻,一道清光闪过,燕青和折小青以飞仙术华丽登场,把李乾顺李华梅兄妹全震了。除了认亲戚之外,这二位还带来一个崭新的讯息——乾顺无踪,西夏内乱,晋王察哥和太子李仁爱各领兵马,准备争位于兴庆府城下。

    乾顺一听,彻底暴怒,便想要飞马赶回清理门户。就在这关键时刻,折小青悠悠来了一句:“今日相会,也是有缘,吾有长生之道,君愿闻否?”

    一听“长生”二字,乾顺马上动心了。这是当皇帝的通病,但凡逮到能万岁的机会,即使被坑被蒙被拐被骗,他们也是义无反顾在所不惜。于是乾顺马上把贴身“如朕亲临”的金牌给了妹子妹夫,让他们赶去平定国中内乱,自己却拜于两位仙家法驾之下,恭聆教诲。

    折小青把脸板成了观音的模样,只差手里拎着个净瓶,燕青反倒成了她身后护法的惠岸太子。就见折小青正色道:“尔于长生之路,所知几何?”

    乾顺诚惶诚恐地道:“长生之路,本在虚无缥缈间。仆虽帝王,亦难以管窥蠡测——只是观古籍《神仙传》,有帝子彭祖,至殷末已七百六十七岁,犹不衰老——仆心窃慕之!若得如彭祖,此生无憾矣!”

    折小青便摆手道:“彭祖虽年高,亦不过千岁之人;吾这里有万寿之道,君可能行否?”

    乾顺听了,兴奋得争些儿脑溢血未遂一次,急忙道:“便请上仙开恩,渡脱了弟子吧!”

    折小青便道:“如今有梁山三奇公子西门庆为转世天星,应运而生,欲重立地水风火,另辟世界。你掌握西夏一国,若能助其人一臂之力,全新之制度即由此始,事定之后,必能名垂不朽,为万世所称道——如此长生,方为万寿之道也!功成之时,必还你一个金身正果!”

    乾顺听了,一颗心被涮得拨凉拨凉的,合着这万年长生,就是跑去给西门庆打下手啊?这种赔本买卖,傻子才干啊!做皇帝的,才不求什么金身正果、正等正觉,只要能千年王八万年鳖的享受权势富贵、醇酒美人,那还希图什么?

    只是见识了燕青和折小青的神仙手段,乾顺虽然敢怒却不敢言,只是推托道:“上仙所言虽善,但仆与西门庆身为敌国,欲见之而不得,安能详议?奈何奈何!”

    折小青闻言笑道:“这有何难?今日的西门庆虽然位高权重,但外子亦曾为梁山头领,寒家亦是府州重臣,这便带你当面求见,亦不费吹灰之力耳!”

    乾顺听了大惊,瞳孔都收缩起来:“府州重臣?上仙莫非是……?”

    折小青稽首道:“小女子折小青。府州折家,便是吾借胎之所。”

    乾顺听着,暗叫一声苦,从丹田里直滚上黄连味儿来。想不到西夏李家跟府州折家血战纠结了百多年,今天居然成了连襟了!造化之奇,也没这种奇法吧?

    燕青在旁边看着乾顺面色青一阵、黄一阵,跟青黄不接的灾年相似,不由得看着爱侣摇了摇头——她要是想作弄一个人,那人还有的救吗?燕青深深地同情起乾顺来。

    折小青兴致勃勃,拿了件黑斗篷给乾顺披上,然后一道遁光,三人来到西门庆军营辕门前求见。乾顺到底是一国英主,此时反倒定下心来——西门庆是转世天星又怎的?他应运而生来创世又怎的?自己是大夏皇帝,绝不会屈膝投降,成为见不得祖宗的千古罪人!

    李乾顺暗下决心的时候,燕青言语中也已经把前因后果都交代完了,折小青便起身一揖:“四泉公子,此间已无事,我夫妻二人这便告辞了。平定西陲的契机已经交于你手,我夫妻二人心中无欠无余,从此后,有缘再见!”

    燕青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来,向西门庆道:“便请哥哥将此转交予恩主卢氏,依书而行,可以延年益寿,养命全真——小乙别矣!”

    西门庆知道留不住二人,也不作世俗儿女之态,只是深深一礼道:“盼二位早日得证大道,西门庆必当为卿等举杯遥祝!”

    三人相视而笑。燕青又向旁边的乾顺一礼:“新制度从此由君始,得罪莫怪!”携了折小青的手,一道光华闪过,两个人已是杳如黄鹤。

    这时的帐中只余西门庆、李乾顺二人。乾顺深吸一口气,瞋目道:“西门庆!吾为一国之君,绝不会屈膝事人,诱降的话儿,你省了吧!今日之势,有死而已!”

    西门庆悠然道:“阁下锐意改革,起西夏一国新政,我心敬之。今日虽互为敌手,西门庆誓不加害。且备美酒三杯,为君接风洗尘,把酒谈心,亦是百战偷闲一乐!”

    乾顺听了,不觉愕然。这正是:

    往事依稀睡梦里,新国恍惚画图中。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三章 回军

    李乾顺一直在愕然中浮沉.

    按理说,西夏打了败仗,一国之主也落到了敌军的手里,西门庆即使以礼相待,但怎么着也应该“商量”个战争偿付、俘虏赎金甚至得寸进尺的割地赔款问题——如果易地而处,乾顺自己是绝对不会客气的。

    可这些东西西门庆却是一字不提。

    西门庆和李乾顺究竟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李乾顺的身份,也没人能洞悉。通宵夜话后第二天,西门庆亲送乾顺出营,乾顺还是披着那件神秘的黑斗篷,消失在众人好奇的目光里。

    没有人能想像得到,他们的公敌——西夏皇帝李乾顺居然大摇大摆地在自家营地里安居了一天,然后就毫发无伤地蹓跶回去了,就算有人把西门庆的纵容揭露给他们听,这些人也不会相信。

    甚至李乾顺自己也不敢相信。他骑在西门庆送的骆驼上,一路南行,总担忧会从哪里跳出来一堆图穷匕见的刺客,或者哪个沙堆后会射出一枝淬毒的暗箭,再或者身后会突然撵上来一队索命的追兵——可直到他回到了本国境内的左厢神勇军司,与自家人马会合,想像中的意外也没有出现。

    听着自己耳边响起的山呼万岁声,李乾顺心中一阵恍惚——真的回来了?真的没事儿了?之前的一切,真的不是一个恶梦吗?

    回过神来,李乾顺想起了临别前西门庆曾经叮嘱过自己:“回去之后,且稍待两日,必有惊喜。”如果是一般人,既然安全了,肯定会第一时间撒丫子猛跑,躲这个兵凶战危之地越远越好——但李乾顺不是一般人,他是一代勇毅果决的皇帝,孤身入敌营,尤视死如归,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今有兵有将了,还怕甚么?西门庆的惊喜如果是提兵来战,那么就再战好了,一国之君的耻辱只有用鲜血才能洗刷清白,不打一个翻身仗,他没脸回兴庆府。

    李乾顺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只等军来。两天后,真有黑压压的一支军队来了。然而,尽管李乾顺已经磨刀霍霍两天,可现在他的刀却砍不下去——因为,这支军队都是西门庆放回来的西夏俘虏。

    西门庆还算仁义,回来的俘虏还能保留一身御寒的衣服,除此之外,甲胄驼马兵器旗鼓帐篷幕梁都被扒了个精光,随身的口粮饮水也是捉襟见肘。一看到自家弟兄,俘虏们都哭了——不是因为生还故乡的激动,而是因为对未来的绝望——西夏军制,一名正军配给“长生”马、骆驼各一匹,所谓的“长生”马、骆驼,是指配给的马和骆驼损失后,士兵个人要进行赔偿——这回打了败仗,士兵们有限的公有财产和私有财产都被西门庆无限地共产了去,一个个穷得精打光,拿什么来赔偿啊?想到悲惨处,俘虏们跳无定河的心都有。

    李乾顺点了几个领军的将军,问他们是怎么回来的?原来,西门庆打发走乾顺后,又把府州之战和建宁堡之战中抓获的西夏俘虏都集中起来,然后由通译传音,西门庆训诫道:“你们是犯我中华天威的侵略者,皆有必诛之罪!”一听这话,俘虏们心都凉了,还以为接下来就是一场血腥的屠杀。

    但是,西门庆峰回路转道:“但是——挑起侵略的只是你们党项人中少数的贵族,你们都是无可奈何之下被陪绑到战场上来的。如今的西夏国,因连年作战,百姓死亡、创痍者相半,人困于点集,财力不给,耕者废耒,织者废杼,一国已经萧然。如果再杀了你们这些青壮年,就等于断送了西夏一国的血脉,更可怜你们的老父老母、妻子儿女倚门远望,目中泣血,实有伤上天好生之德……”

    闻此言,众俘虏皆跪拜倒伏,号哭声震天。

    好不容易等这万余人的哭声小点了,西门庆才继续道:“两国交兵,有大战、小战、生战、死战、存战、绝战之分。西夏虽与中华为仇,但尔祖早年归化中国,亦是中华一脉,兄弟手足相争,还不到死战、绝战的地步!因此今日屠刀回鞘,放尔等归去,以安汝父母妻儿之心!”

    众俘虏听了,欢声雷动,皆叩首高呼:“西门老子天恩,吾等不敢再犯虎威矣!”

    李乾顺听了一皱眉——当年大宋名臣范仲淹镇守延州,威伏西夏,党项人皆敬称他为“龙图老子”,没想到西门庆今日继承前辈威风,也变成“西门老子”了。

    平地往外冒爹的感觉很不好,李乾顺按捺着自己的不快问道:“人马可都回来了吗?”

    领队将军道:“除了受伤不能行动的人,都回来了!西门老子说了,伤者治癒之后,也将陆续放回。还有——府州城下战殁的景思阁下的遗体,西门老子也送还了!”

    这左一个老子,右一个老子,听得李乾顺心上东一个疙瘩,西一个疙瘩。但他又不想处罚这些人——有本事就阵前击败西门庆,只会拿自家败兵出气,徒显虎皮羊质,凤毛鸡胆,枉为一国之君。

    叹了口气,挥手令众人退下,李乾顺发了半天呆,突然苦笑起来——西门庆放这些俘虏回来,不但重重地削弱了自家的士气,而且还替他省下了养活这么多人的口粮,真真是打得好算盘啊!

    想当初御弟察哥使宋归来,便言道西门庆必成西夏大敌,自己当时还意存不信,今日亲身领教,方才知晓了其人的厉害。

    士无战心,国有内乱,李乾顺终于知道,这场仗是打不下去啦!幸好西门庆似乎无意追杀,那明天就先班师回兴庆府吧!

    第二天,李乾顺整顿残军,回师国都。临行前,不免叮咛左厢神勇军司和银州的守将把好国门,两个将军皆道:“陛下放心!难道只有他汉人有守土的英雄,我大夏就无勇士吗?若汉蛮来犯,必叫他们有来无回!”李乾顺闻言,欣然点头。

    回军的路上,李乾顺也在回想与西门庆的谈话。其人言语间谈到治国之道时,其制度的建立、官吏的遴选、法律的安排……件件桩桩,皆显疯狂、荒谬、可笑,这样的国家,李乾顺前所未闻,第一感觉就像空中楼阁一样。

    但是——西门庆一代人杰,他的治国理念真如其言表面上那么疯狂吗?最初的冷笑过后,李乾顺终于陷入了沉思……

    李乾顺是西夏一位勇于改革的皇帝,即位后,致力于在国中推行汉化,变革蕃俗,成效显著,在顽固守旧的眼中,乾顺自己未尝不是离经叛道的疯狂者。见识到西门庆的“疯狂”后,乾顺骇然自愧不如之余,竟然更多的是惺惺相惜之意——也许正因为如此,李乾顺才愿意将西门庆的新政仔细放在心中思忖……

    终于回到了兴庆府。文武百官得报,尽出城迎接于二十里外。李乾顺上前扶起领头的翔绯虎李华梅:“御妹这些天坐镇都城,实实的辛苦了……那个人呢?”

    李华梅容光焕发:“才不辛苦呢!只是我家那个人性子狷狂,不惯这等浮华场面,所以只好隐逸在城中喽!”

    乾顺一笑点头:“好吧!今日家宴,带他来见寡人。他有恩于朕,当深敬深谢之!”

    李华梅虽然很认真地点了头,但家宴的时候,不但燕青羽没来,连翔绯虎都长上翅膀飞没影了,不由得李乾顺不仰天长叹:“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想不到御妹也是这种吃里爬外的家伙!”此为后话,不表。

    众人迎接李乾顺进了城,大家知道皇帝陛下刚刚打了败仗,正没好气,因此谁都不敢吭气。李乾顺坐回自己的龙椅,问了几句民生社稷的话,然后才道:“太子和晋王何在?”

    底下人赶紧回禀:“二人皆待罪于府中。”

    李乾顺一摆手:“传他们入宫来见!”说着挥退群臣,御偏殿后坐在那里直运气。

    察哥和李仁爱进殿,未等二人跪倒,李乾顺先便冷笑起来:“你们两个,胆子可大得很呐!”

    太子眼波一溜,见皇姑李华梅不在,马上就把嘴一扁,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就跟小孩子错过了嘴边的糖果,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察哥却是俯身拜倒:“臣弟死罪!”

    太子李仁爱也赶紧跪倒,膝行而前:“父皇念孩儿年幼不懂事,饶了孩儿这一遭吧!”说着就来伸手抱李乾顺的小腿。

    李乾顺伸足尖在儿子额头上一蹴,将他蹬得往后摔了出去,然后冷笑道:“你这逆子,父亲刚刚兵败失踪,尚有强敌压境,你便迫不及待地想着继位了!与此同时,更向着自己的叔叔削藩削兵权——你如此心狠手辣,就算是借哀求之机拔刀刺我,寡人亦不奇怪!”

    太子听了,不敢再上前,只是叩头道:“孩儿只是一时糊涂,焉敢丧心冒犯父皇?”

    乾顺冷哼道:“罢了!你这逆子,若扔进匪群里,倒也能混成一方剧寇。只是若让你执国,还差得远!咄!还不离了我这里?自己去宗庙前领祖宗的家法吧!”

    太子听了大喜。一场大罪,只领血淋淋的几板子就得了结,实在是占大便宜了。赶紧磕头,连滚带爬地跑了。

    打发了太子,李乾顺冷眼看着一言不发的察哥,半天后方道:“若非西门庆,今日定当斩你,绝不容饶!”这正是:

    善待良弓图猛虎,精修宝剑御飞龙。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四章 公元一一一六

    李乾顺对自己的儿子深深地忌惮。因为西夏武烈皇帝李元昊就是挂在自己儿子手上的——李元昊饭醉之后,被藏在寝宫里的太子宁令哥一剑砍来,虽然躲得快但还是削掉了鼻子,一代雄主就此不治身亡。

    李乾顺自即位后励精图治,也是李元昊之后的一代英主;他的儿子李仁爱从小就鹰视狼顾的,未尝不会成为第二个宁令哥——当皇帝也麻烦啊!儿子不成器吧?坐立不安;如果成器得过了份,就更坐立不安了。

    不过怎么说,也总是自己的儿子,这货虽然自己没死就想抢着继位,但也不能就此一刀砍了他,打上几板子,惩戒惩戒,也就是了。

    反倒是察哥这个庶弟,让李乾顺很放心,兄弟两个这些年来配合默契,西夏才能有泰山之安。察哥这回争位,其实是想保命,如果太子不想着铲除异己,察哥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尤其是现在西夏出了个大对头西门庆,当此外患,更不能手足相残,令亲者痛而仇者快,所以李乾顺也不打算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了——也是李华梅来得快,赶在西夏军自相残杀之前力挽狂澜,保全了西夏的元气,没有造成恶劣的后果,所以李乾顺才能心平气和地做出这个宽恕的决定。

    听到皇兄赦免了自己,察哥磕头谢恩,然后遵旨站起。就见乾顺长叹了一口气,喃喃地问道:“御弟,天下真有那种不恋权势、大公无私的奇人吗?”

    察哥低头道:“臣孤陋寡闻,实所不知。”

    李乾顺叹道:“前些时看到西门庆《告天下万民书》,还以为其言多为悖论,谁知亲见其人,才知道其人所欲行之事,真真是前无古人,以锦绣江山为公器而非私物,西门庆气魄之大,寡人自愧不如。”

    察哥闻言一愣,心道皇兄竟和西门庆深谈,莫非真的是兵败之后被抓了俘虏?但乾顺既然不说,他自然也不会去问,只是低头道:“天不能无日,民不能无主,西门庆异想天开,只怕终将一事无成,自取灭亡。”

    乾顺却轻轻地笑起来:“我倒盼着他能做出一番成就来,为这世界立个新样范儿。那时,我索性把西夏国的皇位传了给你,我自己跑到中原做西门庆许过的开封府尹去,然后积极参加甚么竞选,如果能得任一届元首,统领中国,也算是我大夏不战而屈中国之兵了。哈哈——”

    察哥一听传位之说,惊得满背冒汗,急忙跪倒表白心迹:“臣万万不敢再存妄想!”

    乾顺又笑了几声,然后才悠然道:“起来吧!当务之急,是西门庆陈兵塞上,我国新败,士卒夺气,若其有狼子野心,却当如何御之?”

    察哥应声道:“臣亦深思熟虑久矣!宋朝自蔡京、童贯等奸臣柄政以来,对我大夏用兵不止,白银、绢、钱、茶的岁赐皆废,榷场亦封闭,我大夏青白盐不得贩卖于宋境,国之财用不足,民间布匹、绢帛、茶叶、粮食等生活用品无不稀缺,物价腾贵。不得已之下,大夏牛羊皆贱卖于契丹,民不免衣皮食酪,几不能为国。”

    乾顺点头道:“御弟之言皆属实,寡人亦无法自辩,身为一国之君而民生凋敝,寡人心实愧之!”

    察哥劝慰道:“吾主休如此说!国家之困,非吾主不勤政,亦非我大夏好战,皆因宋朝奸臣贪污军费成风,不肯断了这条财路,所以才连年征伐不休,虽求和亦不准。到头来,两国士卒血肉涂于野,众奸臣却食而自肥!”

    说到此处,君臣两人都是愤然难言。良久后,乾顺才道:“旧事已逝,新事又当如何?”

    察哥再拜倒:“臣罪该万死!西门庆围宋,臣自以为可以火中取栗,却不想变成了引火烧身,今日国家之败,皆臣埋祸于昔日也!”

    乾顺扶起察哥,叹道:“非御弟之罪,若不是寡人贪图宋朝土地,也不会有府城之败,建宁之失!”

    察哥谢道:“吾主恩宽!臣思之,西门庆天星转世,只能智取,不可强图——莫如遣使求和,重开边市,再立榷场,息兵养民,以实国力,以待后举。”

    乾顺沉吟道:“败而请成,岂不被动?”

    察哥冷笑道:“此明修栈道,更有暗渡陈仓——如今秦凤路、永兴军路皆被我大夏残破,多有广漠阔野成为无人之地者。西门庆新得中原,根基不稳,若要兼顾边境,就得万里馈粮,伤财费力——若此时有吐蕃各部乘时而起,作乱于熙河、成都之地……”

    乾顺两眼一亮,拍手道:“好一个驱虎吞狼,耗敌国力!”

    察哥又道:“昔年契丹与宋有澶渊之盟,约定两国互不侵犯,已百多年矣!然今日宋亡于西门庆之手,盟约已名存实亡,我主与契丹乃郎舅之亲,若能说动辽主南征……”

    乾顺慢慢点头:“若契丹动于北,吐蕃乱于西,纵然西门庆有三头六臂,只怕也是个支撑不住!他们三处混战时,我大夏正好左右逢源,从中取利,待国力一足,那时再作良图,别有计较!”

    计较已定,兄弟两个相视而笑。乾顺便面朝东方,悠然道:“西门庆啊西门庆!这一回,寡人倒要看看你还有甚么力挽狂澜的手段!”

    说这话时,却听兴庆府里爆竹声响,新的一年来了。

    新年新气象,这一年注定影响深远。

    既然宋朝已平,梁山明教联合政府在正月初一日宣布改元,废除宋朝政和年号,建立公历元年,公元一一一六年从此始。

    正月中,西夏使者晋王察哥亲来西门庆军中贺正旦,两国正式订立了府州之盟,从此边境停战,通商互贸,两家共同分享和平带来的巨大利益。

    在款待西夏使者的盛宴上,突然有紧急军情传来,西门庆听了颜色不变,察哥听了却如五雷轰顶,急急向西门庆请辞,赶回兴庆府去了。

    原来,年前十二月,辽主领军七十万讨伐女真族僭称金国的完颜阿骨打,军至驼门时,御营副都统耶律章嘉努突然反叛,兵回上京,欲立皇叔耶律淳为帝!辽主因内乱无心再与女真纠缠,于是火急回军。谁知树欲静而风不止,完颜阿骨打率领二万女真轻装追击,直赶辽主到护步答冈。完颜阿骨打道:“彼众我寡,兵不可分。视其中军最坚,其主必在焉;败其中军,可以得志。”乃使右翼先战,兵数交,左翼合而攻之。辽兵溃,金师驰之,横出其中,辽军死者相属百余里,获舆辇、帝幄、兵械、军资、它宝物、马牛不可胜计。辽主弃军而逃,一昼夜疾行五百里,直跑到长春州,才勉强止住了败势。

    这一战两万破七十万,辽国的军威士气被女真彻底打没了,于是“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神话甚嚣尘上,辽军心胆俱寒之下,从此打一仗,败一仗,再也翻不过身来了。

    李乾顺听到此信,与察哥面面相觑。辽国内有叛乱,外则大败于女真完颜阿骨打,军困兵疲之下,只怕是再腾不出手来对付西门庆了。李乾顺呆了半晌,不由得仰天苦笑:“西门庆啊西门庆,你恁的命好!”

    其实李乾顺不知道的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现在的西门庆,也在头痛着呢!

    及时雨宋江死后,一年来一直踪迹不见的智多星吴用、矮脚虎王英终于出现了。这两个家伙不现身则已,一现身就捅出了天大的漏子!

    原来吴用在王矮虎的保护下,偷渡河北,潜入辽境,找到了西门庆安插在辽国的暗谍陈小飞。吴用拉大旗做虎皮,只说自己此来,是奉了西门庆的密令,要在北地布署一个惊天大局云云,令陈小飞保密之余,全力配合。

    陈小飞信以为真,就让吴用吴加亮当枪使了,这一年多来,吴用、王矮虎借着三奇公子西门庆的名头,四下里招摇撞骗,结交豪杰,收纳亡命,涞水县贼董庞儿,巨寇霍石,土贼安生儿、张高儿、萧宝、张应古、李孝功等人闻风皆来投效,一股潜势力就此形成,风雨欲来。

    闻完颜阿骨打二万破七十万,大败辽主于护步答冈后,吴用仰天长叹道:“今日吾方知,西门庆为何如此看重这小小的女真了!”

    叹息良久,吴用又找来王矮虎道:“王英兄弟,你我二人辛苦一年,终到了今日的收获时节。如今大金将兴,大辽将败,你我二人振臂一呼,建功立业就在此时了!”

    于是就在一一一六年正月丙寅朔,吴用、王矮虎纠集人马,突袭辽东京渤海故地,擒斩东京留宁萧保先。辽户部使大公鼎闻乱,即摄留守事,与副留守高清明集奚、汉兵千人,与吴用、王矮虎战于渤海城下,却当不得吴用十面埋伏,其军尽没,这座辽太祖力战二十余年方才平定的古城,从此落入吴用之手。

    原留守萧保先严酷,渤海人皆苦之,今日被吴用、王矮虎杀了,众皆大悦。吴用便蛊惑人心道:“今日我等虽替天行道,为民除了一害,但辽主残暴,闻得渤海有变,岂肯善罢干休?若派兵来屠城,如之奈何?”

    此言一出,满城人皆色变。吴用便指点迷津道:“今有大金,弹指即败辽兵七十万,辽人闻风破胆!若渤海城顺天承运,归附金国,必有磬石之固,吾等再不必担惊受怕了!”

    混在人群中的董庞儿、霍石之众立即欢呼响应,一城人茫然之下,只知随声附和,于是拥立吴用为渤海城主,王矮虎副之,董、霍之流为羽翼,总督全城军政。

    这时,陈小飞才查觉出大事不妙,于是转身就跑,谁知却已迟了。这正是:

    福无双降何时至?祸不单行今日来。却不知陈小飞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五章 困局

    陈小飞识破吴用真面目的时候,也就是他束手就擒的时候,跑都跑不掉,毕竟吴用智多星的诨名不是白叫的,办正经事不行,算计个陈小飞还是绰绰有余。

    被捉到吴用面前的陈小飞破口大骂:“奸贼,你卖国求荣,狼子野心,有西门庆哥哥在,终究轻放不过你去,日后定然不得好死!”

    王矮虎按刀向吴用道:“何不杀之?”

    吴用一边冷得打哆嗦还要一边潇洒地摇折迭扇,笑道:“不可!你我因其人而成事,若事成后便杀了此人,倒显得你我是过河拆桥的不义之辈了。”

    董庞儿、霍石等人听着,皆叹道:“先生真义气之人也!”

    吴用得意洋洋,向陈小飞笑道:“小飞兄弟,你说我卖国求荣,却不知我所卖的是哪一国?这脚下的渤海城,可是辽国的,不是我大宋的,除非你是辽国人,否则这卖国的大帽子,须扣不到我吴加亮头上来!哈哈哈……”

    陈小飞的口才没有他的轻功好,一时语塞,最后才道:“西门庆哥哥吩咐过我,辽国女真,都是我中华之大敌,你今日以诡计得城,欲附女真敌国,西门庆哥哥知道了,必然不会放过你!”

    吴用叹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我在大宋屈于下层,始终不得出头,只好远走塞外。辽国是我中原的旧敌,我不投辽国,已经尽了对故国的情份,而大金国新崛起,根本与我中华无仇,怎能以敌国目之?我亲近之,又有何不可?便是当着西门庆,我亦敢据理力争!”

    陈小飞扭头不语,吴用却命人放了他,说道:“大家共事一场,纵有得罪处,也不可伤了彼此间的和气。你回去报与西门庆得知,我誓要在北地做一番事业,将来一南一北,或有重见之日,只盼那时是友非敌,大家仍然可以做兄弟。”

    渤海城既定,吴用一鼓作气,引兵直取辽阳,又轻松克之,一时间辽东大震。乱世出英雄,也出小丑,有渤海禆将高永昌,时以兵三千屯八甔口,见辽东混乱,辽国已无可制,于是趁时而起高举反旗招聚亡命,辐凑了八千人马,因僭称国号大元,建元隆基,迫不及待地用萝卜刻了个玉玺后,就盖一张“圣旨”,使家奴塔喇来招抚吴用,说只要吴用归降,就封他为一字并肩王,世袭罔替。

    吴用哑然失笑,遂兵分数路,往攻高永昌。永昌尽率其众拒战,结果大败,匹马欲奔长松岛,结果半路被吴用的伏兵生擒,与妻子皆斩于辽阳城下。

    到此时,吴用之名威震东京州县,都说他用兵如神,辽东传檄而定,盛名之下,辽国和金国皆遣使来招抚。吴用斥退辽国使者萧伊苏、高兴顺,善待金国使者干鲁,愿求降金,于是辽之东京州县及南路系辽女真部族皆归于金国。

    金主完颜阿骨打大悦,亲自招见吴用,问起来历,吴用便拉大旗做虎皮道:“臣本故宋梁山义军军师,年前因见有天子气从此北地起,遂舍了荣华,千里投名,万里投主,前来寻访明君。今日见了狼主,方知天命所归之处,狼主雄才,必能克辽以成帝业,小臣愿为我主前驱,效犬马之劳!”

    阿骨打听了,愕然起立道:“梁山?!莫不是号称转世天星的三奇公子西门庆所据的梁山吗?”

    吴用道:“然也!”

    阿骨打改容相敬:“先生竟是梁山军师,其才不问可知!不但万里而来,今日更舍强辽而归我弱金,是寒中送暖的好男子!先生不负我,我也绝不负先生,必以国士相待!”于是以师事之,当日便封吴用为南路都统,兼知东京事,王矮虎为东京镇守使,董庞儿、霍石等皆为千户。

    吴用便劝完颜阿骨打诏除辽法,省赋税,又主动献上军权,以女真猛安、谋克制度整编军队。阿骨打大喜,从此对吴用更加倚重。

    陈小飞依西门庆所授,铺设的北地谍报网一明一暗,明面上的全被吴用给踢了摊子,但潜藏在暗处的谍网此时终于露出了锋芒。辽、金的局势人事,皆通过隐秘通道,火急传入西门庆手中。

    西门庆看到吴用竟然出现在辽东,还闹出了偌大的动静,不由得摇头而笑。看来,也只有那种不开化的地方,才能够让智多星得到发挥本领的空间。恨不得在梁山时,吴用就缠着精通多国语言的呼延庆学习女真话,原来其人早怀异心,也算是老谋深算了。

    如今吴用以辽东全境降金,女真势力大涨,攻打辽国的力量更足了。西门庆知道的历史已经出了巨大的偏差,但有一点是不会变的——辽国的腐朽就象养分,滋生出女真这股反抗力量后,就谁也压制不住了。新萌的女真必然会推翻辽国这块压在它头上的石头,只是迟早的问题!

    **到头必然会断送!这是历史的铁律,不会因任何人的意志而转移。

    但西门庆并不希望辽国就这么快断送掉,如果女真灭亡了辽国,就和中原成了邻居,有这么一个野蛮不开化的贪婪之邻在旁边虎视眈眈,足够让喜欢内斗的中国人喝一壶的。

    西门庆制订的大战略是“存辽耗金”,用辽国这块顽石慢慢将女真这把利刀磨钝,中原趁乱在其中取利,休养生息,然后大图。

    现在的西门庆很想跑到宋辽的边境上去调研调研。按理说,西夏的和平条约已经签订了,这里也没他什么事了,完全可以功成身退了——可是,西门庆发现自己走不得。

    因为西北路的吐蕃部族,有蠢蠢欲动的苗头,形势相当微妙。如果再微妙些儿,就是一场巨大的叛乱了。

    吐蕃政权兴盛于唐初,衰亡于唐末,乱世里很多吐蕃部族都内附于宋王朝,迁徙进了河陇地区,其族种分散,大者数千家,小者百十家,无复统一。

    宋代西北吐蕃部族的分布,可以用一人词来形容,叫做“撞瞎眼”。这些吐蕃部族可以按地域分为四个部分——一、秦凤、泾原二路的吐蕃部族。这些部族又可分为秦州吐蕃、渭州吐蕃、原州吐蕃、泾州吐蕃。

    二、熙、河、兰、会、巩州吐蕃部族。这些部族又可分为古渭州吐蕃、兰州吐蕃、会州吐蕃、熙州吐蕃、河州吐蕃。

    三、黄河以南的吐蕃部族。这些部族又可分为积石军吐蕃、岷州吐蕃、洮州吐蕃、阶、叠、宕州吐蕃。

    四、湟、鄯、廓州的吐蕃部族。

    这么说吧,宋代西北吐蕃的四路部族经过官方统计记录在案的就有一千一百三十个,如果集合起来,就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巨大力量。

    很不幸的,这些部族正有暗暗集合的苗头,如同地火在涌动。

    说到底,还是宋朝不好,昏君奸臣的残酷剥削,是令民族离心的最大原因。试举一例——在秦州夕阳镇一带,活动着一个吐蕃的“尚波于部”,也叫“尚巴约部”。此地为古伏羌县地,由秦州夕阳镇至临洮抹邦山是生产材木的大森林区,宋朝政府所需材木皆取给于此。宋徽宗登基后,大兴土木,营造宫室道观,以竞奢华,蔡京媚上欺下,派心腹知秦州,又在渭北置采造务,筑堡据要害,派戊卒镇守,强取材木,与边民争利,不费丝毫本钱,岁获大木万本,以给京师,贪官污吏从中上下其手,大发昧心财。

    这种竭泽而渔的滥砍滥伐,与毫无节制的横征暴敛,终于激起了尚波于部的强烈反抗,部落酋长率众而来,克堡垒,攻采造务,杀贪官污吏多人。蔡京、童贯等奸臣唯恐绝了大木的来源,不能讨官家的欢心,遂调西兵大举进剿,如狮子搏兔一般,血洗尚波于部,除部分逃入深山老林的部众幸免外,余者无分老幼,尽遭毒手。

    虽然血流成河,但贪官污吏意犹未尽,于是挥军四下扫荡,周边的大石、小石族、安家族、内属三族、裕勒凌族、野儿和尚族、隆中族、默星族、王泥猪族……皆被荼毒,官军劫掠财物,侮辱妇女,坏事做绝,种下了深深的仇恨。

    宋朝所订的民族政策本是抚绥与镇压,到了政和年权奸柄政后,当然不会再花费本钱去抚绥,自然要残酷镇压以利剥削,尚波于部的遭遇,只不过是无数惨剧中的一个缩影而已。

    如今腐宋灭亡了,但吐蕃各部族并不感激灭亡了宋朝的西门庆,在他们眼中,西门庆和腐宋的贪官污吏都是一丘之貉,朝代的更替,也不过是换了一个握鞭子的残暴主人而已。

    但奴隶不会永远割削自己的血肉供奉贪婪者。吐蕃各部族在西夏的暗中推波助澜下,决定要联合起来大闹一场了!

    乾顺在自己王宫中悠然而笑:“西门庆,辽国虽已经自顾不暇,无法牵制你,但吐蕃作乱,你又将如何应付?我只希望你镇压的力度大一点儿,再大一点儿——那么,就成了为渊驱鱼,为丛驱雀,我大夏有福矣!”这正是:

    方知北方腾奸狡,又看西路起干戈。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六章 民族联合

    西门庆知道吐蕃的暗里合纵,其中有西夏的影子,对李乾顺这种两面三刀的做法,西门庆倒也并不生气,虽然两国已经缔结了停战通好的协议,但只能杜绝明面上的冲突,背后捅刀子添堵,在外交来说那就是天经地义。

    “好吧!”西门庆看着西夏兴庆府方向,心中做出了决定,“既然你李乾顺想玩儿,那咱们就玩大的!我安抚吐蕃固然要费一把力气,但你西夏也别想置身事外!”

    要知道,吐蕃政权崩溃后,并不是所有东迁的吐蕃族种都内附了中原,也有很多吐蕃部族进入了西夏。以六盤山、陇山为界,以东、以北是西夏吐蕃的居地,以南、以西则是西北吐蕃的居地。

    西夏国中的吐蕃,曾经以西凉府为中心,建立过强大的六谷部落联盟,并联合宋朝,对当时还没有立国的党项人进行过打击和牵制,直到宋朝大中祥符八年(一零一五年)六月,西凉府被当时的党项首领李德明攻破,吐蕃六谷联盟才宣告灭亡。

    但灭亡的只是政权,吐蕃人依然生存在那片土地上,百年来受尽了西夏的剥削压迫,亦同受尽了宋朝剥削压迫的西北吐蕃一样,民怨沸腾,人心思变。

    西门庆派出了秘密使者——老将种师道手下,多有蕃兵蕃将,择其中赤胆忠心精明善变者,授以方略,以为使者——这些人暗中潜入西夏国境,前往凉州,联络当地吐蕃众。

    李乾顺、察哥百密一疏,他们原想挑唆吐蕃作乱,却忘了自家土地上同样居住着吐蕃部族,乱势一起,便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西夏又何能独免?

    正在紧密联络的西北吐蕃诸部突然得到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覆灭了赵宋王朝,斩杀了蔡京、童贯等权奸的汉**头领西门庆颁下喻令,要在西北主持召开盛大的民族议会,请吐蕃诸部酋长赴会,商量成立吐蕃自治区,选拔新赞普,以吐蕃治吐蕃,实现吐蕃民族的第二次复兴腾飞。

    此消息一出,吐蕃诸部震动,他们这些天纵横往来,各处联络,为的不就是乘束缚在身上的赵宋枷锁新破碎之机,群力而起,重振吐蕃吗?但要做到这一点,按西夏秘使的说法,就必须与中原的新统治者西门庆为敌——可是如果这个吐蕃自治区的消息是真的,那么西门庆不但不是吐蕃各部落的敌人,反而是吐蕃众部族的朋友!

    混迹在吐蕃部族间的西夏秘使们慌了,不遗余力地诋毁这是西门庆的诡计,其意欲要将吐蕃各部有生力量借大会之名,集合起来聚而歼之。

    这时,西门庆也派来了种师道部下的蕃兵,这些蕃兵出身于各处部落,血浓于水,为成大事,吐蕃部落没少拉拢他们。今天,这些蕃兵果然被他们拉来了,但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力证西门庆欲成立吐蕃自治区的诚意。

    犹豫不决的吐蕃部族各酋长联合集会,商量应对之策。集会上西门庆的使者与西夏的间谍们为了达成各自的目的,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大家先是口水战,争到几乎图穷匕见的时候,突然有蕃兵中的聪明人来了一句——“各位难道忘了当年的潘罗支是怎么死的了吗?”

    潘罗支是西凉府吐蕃六谷联盟涌现出来的杰出首领,代表了六谷联盟的鼎盛时代,他的被杀是六谷联盟由盛而衰的一个转折点。潘罗支曾经屡败党项,甚至连西夏的老祖宗李继迁都死在他的手里。李继迁的儿子李德明继承父志,念念不忘凉州之败,遂设下了反间计——在党项人中,迷般嘱、日逋吉罗丹是李继迁的亲信之族,又与六谷蕃部中的强族者龙族同出一源。李德明便指使二族公开叛投者龙族,乘机在者龙族内部展开分化瓦解的工作。者龙族有十三部,很短的时间内,就有六部暗中归附了迷般嘱等。迷般嘱暗中请李德明起兵攻者龙族,不明底细的潘罗支闻讯后,率领百余骑急赴者龙族,商议兵击,议事时,迷般嘱、日逋吉罗丹二族遽起,杀潘罗支于帐下。

    首领一死,六谷联盟就此一蹶不振,潘罗支的弟弟厮铎督继任部族首领,虽然奋力抵抗西夏的侵略,但终于无力回天,大中祥符八年(一零一五年)六月,李德明派遣大将苏守信出征,一举攻下西凉府,厮铎督投奔宋境内河湟吐蕃部首领唃厮啰,六谷吐蕃联盟灭亡。

    今日西北吐蕃诸部中,多有当年六谷联盟的后人,“潘罗支之死”被旧话重题,一下子勾起了所有吐蕃人惨痛的回忆,再看那些西夏党项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对呀!这些党项狗从来都是居心叵测,如果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被卖了还要帮他们数钱呢!

    于是一声哄,西夏那些挑拨离间的秘使都被割了鼻子逐出了集会。小人既去,接下来的议程就加倍痛快——西门庆派来的蕃兵述说了西门庆平生诸般事迹,吐蕃诸部都赞服其为人,于是公推一些见事明理不怕死的长者,往见西门庆探其虚实。

    这些过河的老卒受到了西门庆的热烈欢迎,在西门庆的热情接待下,这些使者对西门庆成立吐蕃自治区的诚意进行了反复的确认。

    吐蕃自治区的成立,确实出于西门庆的真心实意。从地图上看,西方边境的秦凤路地势狭长,是四面受敌之所,如果激化了与吐蕃的民族关系,那时就是四面皆敌,西夏再趁时而动,无论如何是守不住的。不说别的,光是补给线就拉得太长,西门庆又不会造汽车,又来不及修公路,只凭后勤就能磨死他。

    中原刚刚平定,北方又将有金国狼吞虎咽而来,若看不清战略重心在北而不在西的重点,一味纠缠于得地,将来必然人地两失。

    所以西门庆愿意拱手放权。他不但要成立吐蕃自治区,还要建立中华联邦!他想要争取在这一次民族议会上,构筑一个由中原梁山、江南明教、西北吐蕃、党项西夏组成的四国联邦!即使会有勾心斗角,但只要有了这个大框架,后世的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理想是美好的,但道路是曲折的,西门庆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但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努力,现在最关键的,就是用真诚来打动这些吐蕃代表。

    真诚总是能打动人的,但仅仅有真诚还显得不够。于是西门庆安排吐蕃长者们观看了梁山明教联军的操演——坚甲利兵、强弓硬弩、石砲火器、连环铁骑——吐蕃长者皆色变——西门庆有如此实力,如果吐蕃部落联盟公然兴兵反抗,只怕血流成河之下,再无遗种!

    当然,真打起来西门庆也不会好过,但最大的受害者还是吐蕃人。

    感于西门庆的真诚、畏于西门庆的强大,吐蕃长者们告辞了,他们回到部族,向酋长们转达西门庆的善意与强势,并提出了他们自己的意见——这个民族议会,有极大的可能是渐趋没落的吐蕃部族和平崛起的机会,应当把握!

    长者们还转达了西门庆的提议——第一届民族议会的会场选择,由众部落酋长们共同商议决定,这一来,如果西门庆真想要择地设陷,将与会的吐蕃诸首领一网打尽,再分而破之,就没那么容易。

    部落酋长们还是犹豫不决,大家继续集议,甚至连西夏境内的吐蕃部落闻讯后,也暗中派出使者前来参加集会了。

    当吐蕃各部落如火如荼地讨论“民族议会是危机还是转机”的时候,西门庆的辕门外又来了客人。

    这是一个黑衣人,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蒙在长斗篷里,显得非常神秘。虽然看起来风尘赴赴的样子,但并不给人以狼狈的感觉,反而因为他那一米八以上的虎背熊腰,更带来一片森重的压迫感。

    黑衣人来到营门前,也不说话,只是递上了一纸简单的书帖,上面只写四个字——“故人求见”!

    这样的一个人,实在可疑,简直就是天生的刺客苗子。但西门庆艺高人胆大,梁山营中又是人才济济,并不怕暗中的那些魑魅魍魉。何况就在不久前,这些士兵还亲眼见过——一位神秘的黑衣**摇大摆地跟随燕青、折小青进出过主帅的营帐,如果今天这一位真是西门庆从前的故人,那就不是他们这些小兵能怠慢得起的!

    于是,守备辕门的士兵飞报西门庆。西门庆把那张书帖翻来覆去看了好半天——这笔迹怎么一点儿也不眼熟啊?不免从心里对这位所谓的“故人”打了个折扣。

    焦挺问道:“三哥,这位故人,见是不见?”

    西门庆一点头,焦挺自然安排护卫。不一会儿工夫,小卒把黑衣人带入营帐,黑衣人静静地看着西门庆微微点头,却不为礼。

    等了半天,西门庆终于问道:“却不知阁下是哪位故人?”

    黑衣人慢慢伸手,将头上斗篷一掀,“哎呀”一声,帐中众人皆跳起——“原来是你!”这正是:

    殷勤只为平西谕,辛劳却求定南图。要知来者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七章 本识

    求见西门庆的黑衣人一亮相,全场梁山老兄弟皆震!但见此人面目粗豪,不怒自威,不是离家出走的托塔天王晁盖却又是哪个?

    目瞪口呆良久,众人终于反应过来,西门庆早领梁山众好汉剪拂于地:“兄弟们见过天王哥哥!”

    在旁边看得不明所以的明教豪杰终于回过味儿来:“天王哥哥?莫不是当年智劫生辰纲,振兴梁山泊的晁盖晁天王?”

    梁山众好汉七嘴八舌地答应:“然也!”

    明教豪杰“哎呀”一声,也急忙上前见礼。

    晁盖连连还礼,应接不暇,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才有空儿询问:“咱们的老兄弟看着都生龙活虎得很呐!倒是这些个新兄弟面生得紧。”

    西门庆道:“小弟先作曹丘——这几位是后上山的弟兄,某某、某某某;这几位是明教豪杰,谁谁、谁谁谁;这几位是边境上的柱石虎臣……”都介绍了一遍,然后隆重推出晁盖——“他就是我们梁山事业的开拓者,曾经闲云野鹤的晁盖晁天王!”

    后来人和晁盖又是一番演礼,这才坐定,赤发鬼刘唐便忍不住亲昵地埋怨道:“天王哥哥今日归来,何以打扮得如此神秘?”

    晁盖大笑:“若不把这具臭皮囊遮掩起来,只怕所到之处皆将喧哗,反乱了四泉兄弟的军阵,岂非罪过?”

    众人听了都点头,暗想营中多梁山旧子弟,晁盖若以本来面目出现,肯定会引起轰动。那些义气汉子若急于参见,行动时离了职守,人情虽可赦,军法却难逃,反而不美。晁盖把自己潜藏起来,却是久经历练后的粗中有细。

    刘唐心服口服:“还是天王哥哥想得周到!”

    西门庆却顾不上为晁盖的细心而喝彩,他反复琢磨晁盖言语,又是臭皮囊又是罪过;再回想方才晁盖还礼时的礼节,竟是合什而非抱拳,不由却是一惊,于是不动声色地道:“哥哥既已回家,还穿那累赘的斗篷作甚?便请宽衣。”

    晁盖闻言点头:“如此甚好!披着这长斗篷,忒也气闷杀人!”

    斗篷一除,众人情不自禁又是惊跳起来——斗篷下的晁盖穿一身灰布僧袍,脑壳刮得锃亮,烧着点点戒疤——赫然是已经出家做和尚了!

    除了西门庆早有察觉,其他人都惊得呆了,刘唐指了晁盖的光头,愕然道:“哥哥……你这是……?”

    晁盖垂目合什,宝相庄严,一瞬间就化作了护法的金刚,降龙的罗汉,沉声道:“吾即晁盖,亦非晁盖——盖因吾已出家在大理点苍山中嶽峰崇圣寺,法名本识。”

    梁山众好汉一时间你眼望我眼,均作声不得,亦哭笑不得——当初晁盖留书出走,确曾说要往大理佛国一游,没想到这一游游得如此彻底,直接把人游进寺庙里当和尚去了!

    刘唐和晁盖相交最厚,此时忍不住垂泪道:“哥哥大好的男儿,春秋鼎盛,本该是大称分金银,大口吃酒肉的过日子,如今又打平了赵宋,正当享太平富贵的时候,天王哥哥却如何偏跑去做劳什子的和尚……?”

    晁盖抚着刘唐的肩安慰道:“兄弟何必悲伤?或许五十年内的福,我不如你,但五十年外的福,你却不如我了——兄弟若真心敬我,知我得证本识,须当为我欢喜才对啊!”

    刘唐是实在人,看不破,还是摇头伤心不已。旁观众人中,阚万林和他处得最近,因二人一个是赤发鬼,一个是红脸汉,彼此间同色相投,极有共同语言,所以加倍亲近。此时阚万林便劝道:“刘唐哥哥不必悲哀了。晁天王虽别家,还知道回来看看,我明教光明右使包道乙和他的弟子郑魔君,一别家却跑得不知去向,害我们多少兄弟挂心——若要象刘唐哥哥你这般哭时,两缸眼泪也打不住啊!唉!”

    听到旁人如此伤心别抱,刘唐也不便悲戚了,于是收泪问道:“北风兄弟,你家那位包右使却是怎回事?”

    阚万林苦着脸道:“我家包右使和他的弟子郑魔君,皆是腾云吐雾,播土扬沙的修真者,本来好好的,突然有一天,门外撞进来一个疯疯颠颠的老道,拿几张写满了鬼画符的破黄裱纸在他们两个眼前乱晃,就把他们的魂儿勾去了——包右使和郑魔君追着那道人,只是问‘在哪里?在哪里?’于是向我们一稽首,三个人嘻嘻哈哈就跑了个无影无踪,直到今天也没个音信,他们自逍遥,却令教中众兄弟好不记挂,偏又无可奈何!”

    西门庆心中一动,问道:“那疯疯颠颠的老道具体是个甚么模样?”

    阚万林绘声绘色地一形容,西门庆心下雪亮,那诱拐人口的道人,分明就是混世魔王樊瑞。当初樊瑞和公孙胜说要下江南会道友隐居修炼,果然和包道乙做了一路。如果被明教众人知道,梁山曾经的副军师入云龙公孙胜也在光明右使的诱拐中插了一腿,向自己要起人来,自己也是云深不知处,那可就大大不妙。

    于是西门庆干咳几声,把话题引转开去,叹口气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有乐身之世者,便有乐心之世者——有本识者陶然于别径,其乐非吾辈所知也!”

    晁盖笑道:“这话是了!”

    西门庆又道:“早闻大理城外点苍山中嶽峰之北有崇圣寺,又叫天龙寺,背负苍山,面临洱水,极占形胜。大理国的皇帝往往出家避位为僧,皆落发于此,所以这座崇圣寺又可以算是大理皇室的家庙,于大理全境诸寺中最显尊荣——天王哥哥能出家在这座大理皇家寺庙中,因缘不浅啊!”

    晁盖庄容道:“当日我夜宿崇圣寺外菩提树下,偶遇寺中高僧枯荣大师。皆因大师正坐枯禅时,突然心动,遂出寺闲行,正好见到了我,于是问起来历,我一一作答,言语投机,契合了因缘,枯荣大师方破例收吾为弟子,赐法名本识——由此,我得以入崇圣寺修行,身边几位诵经之师兄,多为昔日大理之帝王,于是幡然有悟——帝王百姓,本是一般,妄分贵贱,终为挂碍。”

    西门庆听了,心中又是一动,暗想道:“天王哥哥言中,大有深意。”

    于是喝彩道:“好一个帝王百姓,本是一般,妄分贵贱,终为挂碍!诚如天王哥哥所言,小弟平定赵宋后,想要打破自古帝王百姓官吏黎庶高低贵贱之分野,令天下大同,得成太平盛世——却不知天王哥哥本识俱开之后,何以教我?”

    晁盖笑道:“吾正为此而来。”

    原来,西门庆夺取东京开封府,打平赵宋后,天下震动,大理虽是僻处边陲,也闻之心惊,却不知天下变乱,会不会影响到大理?西门庆会不会对外用兵?大理毕竟是小国弱邦,国主段和誉一时间担足了心思。

    心情拂郁之下,段和誉便去崇圣寺拈香求佛祖保佑,正好佛前碰上了晁盖,段和誉见这个僧人相貌非常,却面生得紧,于是搭起话来,又是言语投机,谈而忘倦。听晁盖说起旧事,竟然曾是梁山大头领,段和誉又惊又喜,对晁盖更加敬重。

    从此,段和誉天天都来崇圣寺,和本识和尚成了倾盖如故的知交,段和誉说了自己的担忧,问起西门庆平生为人,晁盖大笑:“我那四泉兄弟非权势熏心的好战之徒,万不致妄意挑动两国干戈,施主尽管放心好了!”

    晁盖打了包票,段和誉听了欣然之余,仍有隐忧。因为人是善变的,也许昨日的梁山头领西门庆还是高风亮节,但夺下宋朝的都城后,天下最大的权柄已操于他手,难免不变得野心勃勃起来。

    这时消息传至,西门庆发兵西征,大败西夏国王李乾顺于麟府路。段和誉听了,更是担惊受怕,西门庆今天能打西夏,明天就可以来打大理——须未雨而绸缪,勿临渴而掘井,于是段和誉下了决心,再上崇圣寺,欲请本识大师出马为和平使者,代表大理往见西门庆通聘问。

    晁盖听西门庆接掌梁山后,干成了好大事业,心中也替他高兴,再加上段和誉的请求,不由得静极思动,便答应了往故国一行。

    段和誉大喜,遂沐浴斋戒三日,举办盛会,封崇圣寺本识大师为尊贵的国师,然后亲修国书一封,交由本识大师出使中原。本来还要准备了厚礼的,但晁盖却摇手道:“我那四泉兄弟是天星转世,非比常人,他识人待人全看诚意,却非在区区礼物上说法。我一盂一钵,单身独往,何其方便快捷,若随了车马礼物,累赘多少——如今我只携国书而行,必误不了两国间大事!”

    于是晁盖一路北来,往军前寻西门庆。穿过吐蕃诸部时,听人说起西门庆欲召开民族议会,只是吐蕃诸部尚在犹疑。晁盖不由得暗暗点头。这正是:

    因有故人通欢好,方得边地止波涛。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八章 鸠摩智

    晁盖并不是天生的好学之人。他学武是因为自己天生神力,很多武学上的道理自然而然就通了,不知不觉就成了一代高手,而这时,习武已经成了他生命中的爱好,再也放不下了,所以本身武艺更加精益求精。

    所以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此理万世不移。

    出家崇圣寺后,因大理地近吐蕃,晁盖又接触到了藏经,这对为寻找心灵上的宁静,潜心佛学的他来说,是一个兴趣开发的机会,于是晁盖一头扎进了崇圣寺的三塔藏经阁里去,孜孜不倦,无以自拔。

    崇圣寺里的大和尚们吃饱了没事干,又不象其它地方那样养女色以自娱,因此很多人都成了译经的高手,晁盖在这样良好的学习氛围里,他的经文水准日新月异,能说一口流利的吐蕃话已经算不得甚么了,晁盖可以用吐蕃语参加寺里举行的辩经法会,而且颇见锋芒,那才叫有了点儿小小的成就感。

    今天,行走在吐蕃境内的晁盖感受到了所在各部落对西门庆的疑虑,他知道,自己可以应该帮兄弟一把了。

    吐蕃人笃信佛教,高僧辈出,这一代便有一位鸠摩智大师,其人广译天竺佛家经论为藏文,弘扬佛法,渡人无数,是吐蕃人心目中圣贤一般的存在。

    这位鸠摩智大师避地而居,不问俗事,只是潜心佛经译著。这一日却听随身的小喇嘛来报:“门外有一僧,生得相貌凶恶,自称大理崇圣寺本识,特来求见。”

    鸠摩智停下了手中的译经工作,奇道:“大理崇圣寺本识?我与此人素不相识,他来见我怎的?我多少经文未译,时间宝贵,哪里有闲空支吾闲人?也罢!我书一偈与他,令其知难而退便是!”

    说着,鸠摩智大笔一挥,用藏文写了一段佛经的问难偈文,让小喇嘛递出去,然后自己又埋首译经。谁知过不得半晌,小喇嘛又急匆匆地回来了,二话不说先奉上原先那张偈文:“师傅请看!”

    鸠摩智接手一看,却见上面墨迹淋漓,亦用藏文写着一段回语,虽然笔迹丑拙,但见解独到,足解人之茅塞。鸠摩智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起身道:“那位本识大师何在?”

    小喇嘛道:“便在屋前立候。”

    鸠摩智“哎呀”一声:“却是我怠慢高贤了!”说着顾不得及履,急匆匆扑出屋外,向晁盖合什为礼:“不知师兄大德光降,却是小僧之过也!”

    晁盖急忙还礼,二人入禅堂落座,言语数交,各逞机辩,几个回合下来,二人均是暗暗佩服对方学识了得。只是鸠摩智底蕴深厚,晁盖到底还是初学者,眼看三板斧将要使尽,万幸那个小喇嘛送上茶来,得了缓冲的机会。二僧一笑,各合什一礼,就此住口。

    鸠摩智举杯奉客,歉然道:“茶薄无以待大德,望师兄谅之!”

    晁盖举杯就口一品,果然茶味甚薄,不由得心中就是灵机一动,笑道:“佛门下弟子,四大皆空,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有白水一盏,便足所愿,得茶水一杯,已是太奢了——贫僧何敢怨之?”

    鸠摩智庄容道:“师兄教训得是,是小僧着相了!”

    晁盖连忙道:“大师过谦了!我辈佛门弟子,只以弘扬佛法,普度世人为务,口舌之享,并无计较之心。只不过——唉!”说着一声长叹。

    鸠摩智奇道:“师兄之叹,所为何来?”

    晁盖便道:“只叹吐蕃如今势衰,民生凋敝,连大师这等高僧,亦只能喝这等薄茶,那些普通帐民又待如何?一念至此,不由人不废然长叹!”

    吐蕃人以肉、青稞等物为食,其肉食非茶不消,青稞之热.非茶不解,所以吐蔷人无论责贱,饮食皆以茶为主。“不可一日无茶以生”,在中原是文人名士的风雅,在吐蕃却是上到豪酋、下到帐民日不可缺的必需品。

    只是自吐蕃衰微之后,国破人贱,茶叶的来源渠道不畅,茶马交易中吃尽苦头,以次充好,强买强卖的现象屡有发生,吐蕃部族首领喝的茶都尽是下品,普通帐民能弄来些茶渣茶末,已经算不错的了。

    晁盖这一叹,正叹到了吐蕃人的苦处。旁边侍奉的小喇嘛听着,早已滴下泪来,鸠摩智亦是耸然动容,良久方叹道:“国之立,国之覆,俱为空幻。只是风云变幻之间,可怜了随波逐流的那些苍生百姓。”

    晁盖便下说辞道:“众生皆苦,大师眼见耳闻之余,何能在此庐中安然高坐?若不出世奔走四方,振臂一呼,蕃中众生休矣!”

    鸠摩智摇头道:“纵有渡世之心,却无回天之力,奈何?倒不如枯坐室中,以译经为务,留待身后之日,渡化人心吧!”

    晁盖道:“却不然!今日间蕃中有大事将发生,大师竟不知否?”

    鸠摩智道:“吾闭门译经,已有年矣!偶有大德高士来访,方略一启户,平时凡夫俗子,皆闭门不纳,因此竟不闻门外时局变化——却不知有何大事将生?”

    晁盖便将西门庆欲召开民族议会之事说了一遍,最后道:“如今西门庆崛起,宋朝灭亡,西夏势弱,束缚于吐蕃部族身上的两道枷锁皆无能为焉!西门庆是除暴安良、抑强扶弱之人,其人倡议成立吐蕃自治区,此吐蕃复兴之良机也!此议一成,万民受益,垂功不朽——只可惜蕃中部族太多,各执异见,不能相容,将这桩好事耽搁了。大师是蕃中圣贤,若能出面玉成此事,功德无量,胜译万部经书!”

    鸠摩智听了踌躇沉吟道:“这个突如其来的西门庆竟然如此厉害?霸**夏,成就了这般大的功业,只怕天下又将多事矣!其人说民族议会?吐蕃自治区?虽然好听,或许这又是西门庆控制西北民族的阴险手段,驱虎吞狼,引我吐蕃与西夏相斗,他却从中渔利,亦未可知啊!”

    晁盖心道:“这位鸠摩智大师,果然是智计过人,深谋远虑。”当下慨然道:“贫僧自大理来,奉国书往见西门庆,以观其为人,视其行事,大师可愿从某一游?若西门庆之人为真,其意为诚,你我当助其成就此事;若其人不堪,内蓄阴谋,你我纵杀身殒命,也当揭其奸谋,使西北苍生免遭大劫——却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鸠摩智听了,感慨万千。他年轻时也是胸怀大志,一心想要振兴吐蕃,只是受了大挫折,这才心灰意冷,以埋首译经为务,再不过问世事。今日晁盖之言,重新激起了他心头的热血,当下从**上立起,大声道:“小僧之译经,本是为世立言;但今日有济世之机,若只顾立言,不去立行,是舍本逐末矣!今日愿随师兄往见中原西门庆,或助其成事,或殒身圆寂,只消尽了本心,此生无憾!”

    一听鸠摩智愿意出山,晁盖大喜。当日二人便结伴而行,一路打听路径,往西门庆军前来。

    只是鸠摩智在蕃中何等的声望?他不出关还则罢了,这一出关,沿路部族皆闻风而拜,消息不胫而走之下,正在集会讨论要不要赴西门庆民族议会的吐蕃诸首领亦蜂拥而来,拜倒于法驾之下。

    人心诚笃,鸠摩智欲置之不理亦不可得。于是只能放缓了行程,对来者好颜相待,曲意安抚。

    这一下,鸠摩智想走也走不了啦!原来这一回吐蕃部族大集合,其中多有世仇者,大家存了冤冤相报之心,刀剑常思出鞘,哪里有正经心思考虑西门庆民族议会、吐蕃自治区的提议?因此甚么都耽搁了。

    吐蕃习性最重复仇,这是部落之间由于长期积怨,结有世仇,因而产生的报复行动,乃是氏族社会时期表现氏族间相互对抗的一种形式,亦称为“血亲复仇”,后世的彝、瑶、苗、壮等族中“打冤家”就是这种“血亲复仇”的残余形式。

    宋代吐蕃种族仅居住在秦、渭之间的部落就合十余万人,皆以仇怨不相伏属。而吐蕃之性,重于复仇,计其思报之心未尝一日或忘。再加上边塞之俗,以不能报仇恶为耻,于是吐蕃部落之间的自相仇劫不断发生。平时大家散漫居山川,无魁首统摄,小打小闹,也就罢了;现在却是屯聚在一起,摩擦日生,切齿之声相闻,如此下去,那还了得?

    吐蕃众部落首领这些天来一个个焦头烂额,皆对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带来的世仇束手无策,就在他们各自心怀散意、不复从西门庆之议,以图振兴的时候,突然有鸠摩智法驾降临!这一来,让无数人重新生出了希望!

    在吐蕃部族之间,解决这类仇杀纠纷的方法称为“和断”,主持和断者依古例有汉官,也有蕃官,总之皆是官吏——但今日如果能请高贵的鸠摩智大师来给众部族做“和断”,再就更是锦上添花,更有说服力了!

    这一来,鸠摩智已是义不容辞,吐蕃好不容易有了复兴的机会,绝不容因兄弟手足自相残杀半途而废!因此鸠摩智和晁盖当机立断——鸠摩智和断于蕃部之中,而晁盖则先行一步,来见西门庆。这正是:

    方以慷慨惊佛子,又把慈悲动仁心。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九章 当天龙遇见历史

    所谓“和断”,就是使双方和好,解仇结盟,化干戈为玉帛。

    然而和断是有条件的。双方必须协议,必由一方对另一方进行赔偿。纠纷中打死的人,须由对方付出偿命金,在宋代吐蕃民族中流行称为“骨价”的赔偿法,杀人后可以用钱来赎命——“既论死,仍偿其资,谓之骨价”;另一种和断法,则是以羊马来赎死罪——“黠羌杀人,辄以羊马自赎”。

    这些古老的“蕃法”、“羌法”现成在那里,但法律的执行,必须要有大威能者以雷霆手段,镇压那些怨怼之心,使之畏服不敢生反抗之意;或者有大德之士,以公仁睿智,安抚众心,平息众戾,虽凶狡之辈亦甘而俯首。

    吐蕃这些年群龙无首,欲求一大威能者,真如镜里看花,水中望月一般。但还好有鸠摩智这一位大德之士,现在就坐镇在这里,足令所有吐蕃人仰望。

    如果是平时,鸠摩智必然对这些部族间纠缠不清的陈芝麻烂谷子不屑一顾——既种业因,便生业果,有这和断的工夫,不如多译两部经书罢!但是今天不同,吐蕃诸部必须捐弃前嫌,团结一心,才能迎接新时代的挑战。

    因此鸠摩智以最大的热情投入到和断的事宜里去,这是吐蕃内部紧密联合的第一步,只能办好,不能办坏。

    吐蕃部族间的纠纷,十成里有九成九都是因世仇而彼此循环相杀,祸及后世,盘根错结,岂是常人可解?

    但鸠摩智却不是常人,他是大智大慧者。于是设一讼帐,诸部结仇者环跪于帐中,听鸠摩智剖断。鸠摩智耳内听辞,UU小说批判,口中发落,或引蕃法,或证羌法,或取汉蕃间约定俗成的边法,一桩桩,一件件,皆曲直分明,竟无分毫偏倚差错,旁听者尽服其明。

    十余日尽,在鸠摩智的明镜高悬之下,吐蕃诸部族间已是怨愆尽释。最后一桩和断完毕,鸠摩智投笔于地,令诸部豪酋尽集其众,燃火而盟。鸠摩智高立于中间土墩之上,大声道:“今日仇已和断,若还有私报之及伤人者,罚羊百、马二,已杀人者,皆斩。日后若有负债争讼,须从部首裁断为理.若有先动手相杀乃至质缚平人者,无分曲直,皆判讼负,并罚羊五十、马一——如此判决,可有不服的吗?”

    以诸部豪酋为首,众蕃儿皆罗拜于地,齐声道:“敢不遵大轮明王法谕?”

    鸠摩智便叫众人起身,折箭为誓。众人纷纷从命,一时“噼啪”之声不绝,皆庄严许誓道:“和断之后,皆如兄弟,若有沮盟,当如此箭!”誓罢,无分仇怨,皆互敬青稞酒一角,饮毕,众蕃齐声欢呼,声闻四野。

    感受着其间那种欢乐气氛,鸠摩智心头激荡,眼中微微湿润——他仿佛在希望的火光中,看到了美好的明天。

    就在这时,忽听有**笑道:“人心同一,大师居功至伟——恭喜大师!辛苦大师!”

    鸠摩智听了,精神一振,急忙回身合什道:“原来是本识师兄回来了!”

    与晁盖归帐落座,鸠摩智也顾不得客气,单刀直入问晁盖道:“依师兄所见,西门庆其人如何?”

    晁盖点头道:“贫僧昔年曾与西门庆有旧,虽知其为人光明磊落,但今日其人遽登高位,权力使人沉沦,亦难保其赤子之心不变,因此往见之——深谈数日,不由长叹息,方知玉可燔而不可毁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折其节,信有然耳——西门庆真非权势富贵所能蒙其本心者也!其人立论之高妙,胸襟之旷达,非前世之所及也——大师若以吾言为虚妄,且往见之,真伪立鉴!”

    听晁盖如此评价,鸠摩智不由得耸然动容:“师兄竟然如此推崇这西门庆?想来其人定有卓荦不凡之处,小僧必往见之!”

    晁盖起身合什道:“大师且去,贫僧告辞。”

    鸠摩智惊起道:“师兄哪里去?”

    晁盖凛然道:“贫僧欲回大理,向国主段和誉进言,请他亦来参加此番民族会议,共证同盟!”

    鸠摩智更是大惊:“那西门庆真有如此才具?!”

    晁盖一笑,更不多言,只是合什一礼,提锡杖转身出帐,就此飘然往南而去。

    鸠摩智送出帐外,看着晁盖身影渐渐隐没在川野上,心中的好奇越来越烈,回到联盟处所,立即向吐蕃诸部豪酋们请辞。

    吐蕃众子民皆惊,环拜哀求道:“莫不是小人们哪里有做得不到处,怠慢了明王?还望明王明言,小人们悔过便是,只求明王莫弃了蕃部子民!”

    鸠摩智安抚众人道:“本尊岂有弃我蕃部子民于不顾之理?我今日之去,正为我吐蕃子民福祉——今有破宋之西门庆者,欲召开民族会议,吾当先去测其深浅虚实,证其诚意。如有所得,必来还报——此吐蕃复兴之机,绝不容有失!”

    众豪酋听了,皆踊跃道:“吾等愿扶保明王前去!”

    鸠摩智摆手道:“我一个出家人,这心就如行云流水一般,无羁无绊,要尔等扶保何用?何况若那西门庆真有奸雄之志,存一网打尽之心,尔等随我去了,却正是自投罗网,吐蕃从此休矣!——尔等且住,我独身一行,必能履险如夷,方不至于误了大事!”

    吐蕃诸豪酋无奈,只得送出数十里,罗拜于鸠摩智身后,待尊者身影不见,方恋恋而还,归来后便集合人手,大小部族皆自备粮饷兵刃,倾巢而来——若西门庆敢为难鸠摩智大师分毫,吐蕃子民誓与其拼命!

    就算是西门庆昏聩到十二万分,有了晁盖先行在前,他也不会故意为难鸠摩智这位吐蕃的精神领袖。鸠摩智来到西门庆辕门,方才通报姓名,就有小卒改颜相敬道:“竟然是大轮明王亲来,我家元帅已经恭候多时了!”

    有人便骑了快马往中军飞报,有人便恭恭敬敬地请鸠摩智入军营,于偏帐歇脚,打水净面后,又送上香茗点心,敬意甚诚。

    鸠摩智虽然并不看重这些表面上的浮华,但喝着顶级的好茶,还是不由得暗暗点头——“众人都说西门庆宽仁爱客,不想果然!”

    过不多时,却听远处马蹄声如雷震,鼓地而来,身边伺候的小卒喜道:“是俺家元帅来啦!”

    马蹄声离得这里还远,却突然止息,鸠摩智步出帐外看时,遥见前方有一群人已经尽皆下马,正步行而来。一伺候的小卒飞跑上前,迎着为首之人说了几句话后,那人小跑几步,抢到鸠摩智面前,躬身长揖到地,欢喜道:“在下西门庆,见过鸠摩智大师!久仰大师高名,只恨云山远隔,无能相会,昨日听本识师兄说起大师法驾将临,在下不胜之喜!今日一见,幸何如之!”

    鸠摩智急忙挽住西门庆,口中谦抑了几句。他阅世极深,法眼如炬,一观之下,便知西门庆相待之意诚笃,并非虚言伪饰,心中先便添了三分好感。

    西门庆确实是闻名久矣,真心实意。这位鸠摩智大师,他前世在金大侠的《天龙八部》里早就神交已久,此时竟能亲见其人,实是不胜之喜,感慨万千。眼见其人身穿黄色僧袍,不到五十岁年纪,布衣芒鞋,脸上虽神情平和,但隐隐却似有宝光流动,便如同明珠美玉,自然外朗内润。西门庆向其人只瞧得几眼,便心生钦仰亲近之意。

    这时众人才随后而至,皆向鸠摩智行礼。鸠摩智一目之间,便发现有一众身着白粗布麻衣之人,行礼间双手拢在胸前,如火焰飞腾状,?异于他人。看得分明,鸠摩智不由得一怔,合什还礼后便道:“想不到在此处竟然能碰到波斯明教弟子!”

    此时明教教主方腊不在,明教弟子众人中以护教法王厉天闰位望最尊,于是出列行礼道:“明教众弟子见过大轮明王——吾等却非波斯明教嫡传,而是中土明教枝裔,但济世爱民之心,却是法理一同。”

    西门庆大笑道:“好一个济世爱民——红花白藕青莲叶,万法本是一路人!世间宗教,其宗旨皆不过导民弃恶向善,渡脱众生,成就太平盛世。今日明王明教相会,正可彼此印证心得,诚为美事!”

    鸠摩智闻言心道:“这西门庆年纪虽轻,见识却自不凡!”当下问道:“却不知西门元帅平宋立国,却将以何为国之信仰?是佛?是道?抑或是眼前的明教?”

    西门庆正色道:“腐宋已平,新国初立。天下宗教信仰自由,岂可以强力拘羁?国教之说,只成一家之言,而弃百家争鸣,吾辈不取!”

    鸠摩智听了,暗暗点头,对西门庆不免又高看一眼。这时马匹皆已牵来,西门庆亲自执缰,请鸠摩智上马,然后西门庆与鸠摩智并辔而行,往中军帐来。

    这一去不打紧,才要教:

    鼓动翻天覆地口,共振济世爱民心。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章 治国之论

    鸠摩智与西门庆入帐坐定后,便开门见山道:“小僧闻西门施主打平赵宋,开国立鼎,近日又大破西夏,挟得胜之余威,却不传令塞外,反而欲召开民族会议,成立吐蕃自治区,以吐蕃人治理吐蕃,可有此事否?”

    西门庆点头道:“大师所言不差。”

    鸠摩智便垂眉道:“阿弥陀佛——自古君王,只有集权,如何却会放权?战国韩非子有书在先,权者君王之命脉也,岂能二柄于人?国覆宗亡,皆由失权而始,前车之辙,后车之鉴,不可不察也——今日西门施主欲分权于吐蕃,若非不慎,必有缘故,却不知可愿告知,以释小僧之疑?”

    西门庆听了心下暗服——这鸠摩智大师果然不愧是高僧大德,一问间见性明心,直指事情本质所在,却不象前日那些吐蕃长者一样,只是纠缠于自己的诚意和会议的细枝末节,却想不到来索解自己更深的本意。

    当下微微一笑,西门庆反问鸠摩智道:“请问大师,自古皇帝皆被遵为万岁——世上可真有万年不朽之帝王?真有传承不灭之皇朝?”

    鸠摩智合什道:“王霸腾灭,皇朝兴衰,如露如电,俱为空幻。何雄不死?何朝不败?天地至理,岂有它哉?”

    西门庆抚掌道:“大师此言正是!以人身而奢求长生万岁,是贪、嗔、痴三毒之最也,且不必理它。只说王朝更替,已经形成了一个规律——一家一姓**一派之王朝延续越久,官员贪腐就越厉害,最终局面变得愈发不可收拾,王朝因此崩溃败亡——此笼罩于各家王朝头上之魔咒,至今无人可破,却不知为何?大师可有以教我?”

    鸠摩智叹息道:“此皆因末日之时,人心丧乱,道德败坏,因此天地离合如卷起的书卷,一切都离了本位——我佛门弟子,就是要渡化众生,使其心不迷失于正道,如此天下可稳,社稷自安。”

    西门庆摇头道:“大师休怪我说——你这话,实高士之宏论也!大而无当,非为济世利民的实用之道。”

    鸠摩智听西门庆将自己的话驳得一无是处,不怒反喜,急忙追问道:“听西门施主所言,你却有与小僧不同的见解,却又是济世利民之实用之道?”

    西门庆慢慢点头,沉声道:“小子浅见——中华历朝历代,都由权力来配置资源,在这样的制度下,对官员权力的制约,是一个有限的常数,而权力的扩张,却是个无限的变数。随着王朝的延续,权力会扩张得越来越厉害,作为权力的代理者,从皇帝到小吏,没有多少人有不动如山的定力,可以面对大量资源的过手而不心旌摇荡。贪婪是人性的弱点,一种无法彻底根除的原罪——贪婪成就**,**断送王朝,人不绝,贪无止,而王朝更迭无有穷尽。”

    鸠摩智点头叹息:“此真历史之铁律也!”

    西门庆斩钉截铁地道:“小子不才,却想要违逆违逆历史的这一番铁律!”

    鸠摩智精神一振:“愿闻其详!却该当如何做起?”

    西门庆道:“历代朝廷遏制贪腐手段有三——其一为提倡道德,说甚么人人都可以做圣贤,却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若圣贤真能车载斗量,那些王朝也不会灭亡!道德提倡处,出来的品种一个个表面上仁义忠信,肚子里男盗女娼,皆是厚黑的伪君子,只堪用来磨刀罢了!”

    大帐中众人皆静悄悄听着,这时陡然齐喝一声彩。

    鸠摩智亦缓缓点头,叹息道:“圣贤岂是那般好做的?人若真有那等慧根悟性,地狱早空,地藏王菩萨早已成佛多时了!”

    西门庆又道:“历代朝廷遏制贪腐的第二种手段,就是如小子方才所言,聊以厚黑君子来磨刀——设立监察制度,严刑峻法,以慑奸鬼之胆!问题是,在一个权力分配资源的社会里,以皇帝为首的各级官吏可以凭借手中的权力,找出各种借口,冠冕堂皇地付诸于各种职务行为,从民众和市场那里攫取各种灰色收入。这些奸鬼本身就是严刑峻法的制订者和施展者,菜刀不会削自己的柄,一个人力气再大,也不能提着自己的头发让自己双脚离地,腐朽的老树,纵然能吐出那么一两道新枝,但节气一过,依旧衰亡,而且会**得更厉害——严刑峻法?到最后只会沦为镇压人民的方便工具。”

    说到这里,西门庆环顾帐中众人:“所以,杀戮是猛毒,只可当药,不可当饭,只可间用,不可常用。施政者没有杀戮之心,不足以当政,但如以杀戮之心为常,亦不足以当政,须切记——屠刀所向,大道相随,六亲不认,绝心绝命,提屠刀时便思放下,割人头时心与同悲,锋前美女幼儿,吾手如山不颤,身边尸山血海,我自拈花微笑——这才是杀戮的真髓本意所在,亮剑者不可不察也!”

    帐中众人皆起身凛然称喏。鸠摩智虽是慈悲为怀的出家人,但吐蕃民风彪悍,僧人多以金刚怒目为正觉,闻西门庆之言亦不以为异。

    西门庆又道:“历代朝廷遏制贪腐的第三种手段,就是高薪养廉。太古时许由辞天子,以水洗耳,为后世奉为高风亮节的楷模。但后人却忘了——太古时的天子,平时需耕作不休,战时要身先士卒,若遇灾旱之年,还要自缚己身,登火焰柴堆,焚身祈雨——那是人干的活儿吗?把你换成许由,你会去干吗?”

    众好汉听了皆哄笑,鸠摩智亦不禁莞尔。

    西门庆亦笑道:“太古时的人也不傻,没有好处的活儿,是不会干的。后来的朝代与时俱进,权力分配资源,官吏油水越来越足,复起许由于地下,也是宁为当代的小吏,亦不为古时的天子——历代朝廷眼看贪腐现象越来越猖獗,渐渐伤及国本,为了延续分肥的好日子,才有了高薪养廉一说。”

    见众人哦然点头,西门庆突然高声喝道:“但是——高薪真可以养廉吗?”

    鸠摩智学识广博,这时叹息道:“唐代和宋代都曾经尝试过,可惜如镜花水月,皆无效应。”

    西门庆亦叹道:“远唐不说,只说这大宋。宋初官俸延续五代官制,比较低,但很快就涨了上来,官员的俸禄五花八门,有正俸、衣赐钱、禄粟、茶酒厨料钱、薪炭钱、盐钱、随从衣粮钱、马匹刍粟钱、添支钱、职钱、公使钱,还有不定时赐予的恩赏等等。而且,大宋的官儿一个屁股就要占好几个茅坑,身兼数职是家常便饭,即使只是挂着虚名儿并不干活,兼职的俸银照拿不误。所以,在大宋但凡是个官儿,就吃穿不愁。但是,如此高薪之下,大宋的官员廉吗?蔡京廉吗?高俅廉吗?那些干政的太监廉吗?照样贪!照样腐!而且那**程度比别朝更烈!”

    帐中众人或曾身临官场,或曾深受其害,闻言无不点头,或默然,或切齿。

    西门庆转头向鸠摩智,正色道:“因此小子思之——若要打破历史之铁律,非别出机杼,跳出生天不可!只有打破权力分配资源的樊笼,建立新的制度,以严刑峻法杀戮之,以佛法道德渡化之,使人怀虎狼之心,却行慈悲之事,那时再辅以高薪养廉,方为得时也!”

    鸠摩智起身向西门庆深施一礼,点头道:“西门施主之言外深意,小僧已朦胧知之。那民族会议的召开、吐蕃自治区的成立,想来就是施主重立地水风火,再辟新世界的举措了?”

    西门庆还礼道:“大师睿智,此正为小子理想国之冰山一角。”说着伸手入怀,取出一本书册来,向鸠摩智双手奉上。

    鸠摩智宣一声佛号,双手接过,却见洁白的封面上,印着两个大大的汉字书名——《新国》。

    却听西门庆道:“这是小子所著治国之愚见,由我们梁山书局活字印刷出版——今日还请大师斧正。”

    鸠摩智手捧新书,开卷之前,先喟叹一声:“既有武德,又善文功——中原英杰何得恁多钟灵毓秀之气?可叹我吐蕃却无缘矣!”

    西门庆正色道:“大师之言差矣——吐蕃中原,同为中华一体,枉分两国,心有挂碍!”

    鸠摩智听了,心头一凛,再向西门庆深深躬身:“施主之言,如暮鼓晨钟,震聋发聩——君真可谓小僧一念之师矣!”

    西门庆赶紧深深还礼:“大师言重,却叫小子何以克当!”

    鸠摩智重新落座,手捧《新国》之书,向帐中众人合什歉然道:“众位恕罪则个——小僧每闻善事心先喜,得见奇书手自翻,却是不睹不快——这里怠慢众位了!”

    众人赶紧客气:“不怠慢!不怠慢!大师请便!”

    于是鸠摩智旁若无人地翻开了手中书册。刚开始还是一目十行,几页后却越翻越慢,猛然间一声大震,却是他突然拍案叫好,倒把众人吓了一跳!这正是:

    先以蓝图说佛子,后把新国动明王。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一章 居民民煮

    鸠摩智起身向西门庆合什顶礼:“此新国之论,果然是跳出重围,别出机杼,怪不得本识师兄在小僧面前将尊者那般推崇,今日方知尊者之胸襟何其阔大也!”

    西门庆连连谦逊,不敢居功自伟——确实,以他个人的胸襟气量,这本《新国》是万万写不出来的,是曾经穿越而来的那个世界里,那些万万千千的仁人志士,用他们的爝火萤光,上溯亘古时空,才聚焦了今天他这个西门庆的一盏孤灯出来。

    万人的思辨,才成就了一人的光芒,西门庆又怎么能贪天功为己有呢?

    鸠摩智法眼如炬,西门庆的谦逊是虚情还是实意,他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长叹道:“罢了!地中有山,是为谦——尊者真得之矣!”

    西门庆连连摇手:“大师休如此说,小子汗颜了!汗颜了!”

    鸠摩智点头道:“也是!如今的尊者,自有具足之光芒,又何必小僧来画蛇添足地夸耀?我们只论实际——尊者之新国理论中,以民为主,政权官吏,皆由民选,将一家一姓**一派之权力,分流于天下黎庶,且行政、监察、兵锋各自分立,如此一来,王朝随时都在更替,但更替之时,却不扰民,而更惠民,正合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之义——只是如此之国,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若要推行于大地,只怕阻碍重重啊!”

    西门庆郑重点头道:“小子也知必有阻碍重重!但世上万事皆有阻碍,岂能因噎废食?管它做得成,做不成,我先下手去做!成固欣然,败亦可喜,毕竟在千年帝制之外,世界又从此多了一条新路!”

    鸠摩智眼望神采飞扬的西门庆,心中感慨万千,暗自思忖道:“此新国若能成立,受惠者何止我吐蕃子民?天下万民,皆从此得脱苦海矣!纵然焚身殒命,我亦当助其人成事,否则纵然空译佛经亿万流沙数,终究何用?”

    心下拿定了主意,鸠摩智只觉得胸怀一畅,说不出的痛快。猛然间省起一事,于是手翻书页,指着其中几处字眼儿道:“这里小僧还有些朦胧之处,要请尊者解惑。”

    西门庆急忙道:“大师过谦了,小子定当尽力。”

    鸠摩智便把书送到西门庆眼下,指点道:“新国之奠基,以民为本,万民皆享公理之权,是为公理之民也!然尊者书中,怎么皆是‘居民’?还有这几处,叙议立国当以民之福祉为主之道,何其酣畅淋漓?却为甚么却要以一个不伦不类的‘民煮’综合称之?这一节,小僧却实在想像不来,若其间有微言大义处,还请尊者授我。”

    西门庆便叹了口气,很诚恳地对鸠摩智说道:“小子也很想畅所欲言,但是——此新国之道,乃是逆天行事,若定要黑白落纸,却是魔鬼不容。想当年仓颉造字,字成后鬼哭狼嚎,天昏地暗,何也?盖因文字一出,上天再不得愚民,所以才以嚎哭为自家的zhuanzhi**送葬;后来与时俱进学聪明了,把孔夫子那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断章取义成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就这样又蒙混了大众一千年;今日小子若不管不顾,将‘公理之民’、‘以民为主’皆实写出来,这一来夺天地之理,盗日月之精,说不定就会天塌地陷,山崩海啸,那时天下大乱,满眼看去,都被星星代替了——因此,还是象现在这样,‘居民’、‘民煮’,朴素些也好。反正看得懂的肯定能看懂,看不懂的,就让他看不懂去吧!”

    鸠摩智听了,倒也肃然得有些起敬了,于是合什礼敬西门庆道:“我倒忘了尊者是天星转世,言语文字间皆有神鬼莫测之真意。我辈却偏要胶柱鼓瑟,实是忒也愚蠢了些——罪过啊!罪过!”

    西门庆越来越满意自己这个转世天星的身份了,在关键时刻,它总有神鬼莫测之奇效。于是西门庆笑道:“前世莫论,只说今生,昨日去也,只追今夕——大师远来,西门庆已设寒席相待,未知大师肯赏光否?”

    不用说,鸠摩智当然要赏光了。于是大家重新换一处阔帐,西门庆果然备寒席相待。席上西门庆歉然道:“军中无佳厨好菜,一切皆是从地方上临时仓促备办而来,只是此地新遭西夏兵火,民生凋敝,百物匮乏,却是怠慢大师了!”

    鸠摩智问道:“尊者行军时,竟然不设专厨吗?”

    西门庆方一笑,便有人抢着道:“我家哥哥从来不搞特殊化,士兵吃甚么,他就跟着吃甚么,全军将校皆依例而行,因此后勤粮饷上管事的那些个秀才从来不敢卡我们的脖子,也少了多少纷争烦恼!”

    又有人道:“便是今日宴请大师,动用的也是我家哥哥的私钱,这些菜肴虽简,却实实的是我家哥哥一番真心真意,与那类公帑吃喝大有不同!”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替西门庆分辨,唯恐鸠摩智见怪了去。鸠摩智默然半晌,长叹道:“今日方知尊者何以能霸宋破夏,非为无因也!”

    西门庆再歉道:“大师休怪简慢!”

    鸠摩智合什道:“出家人何求口腹之欲?小僧不但不怪,反而心有所喜——官俭**富,天下‘居民’有福矣!”

    西门庆慨然道:“小子定然努力——教新国之中,官不可不俭,民勤则必富!”

    鸠摩智神采飞扬,合什道:“善哉!善哉!”

    西门庆笑道:“既是善斋,便请大师随心享用!”

    鸠摩智和西门庆对望一眼,二人同时放声长笑。

    笑毕刚要举箸,却听帐外马蹄声如雷,有报信兵在帐外滚鞍下马,然后有**声禀道:“启禀元帅,有贵客之侍僧,在营门前求见其师,说是身有要事。”

    鸠摩智与西门庆对视一眼,心中诧异:“其来为何?难道是部族中众人怕我受了西门庆胁裹,遣他来投石问路不成?若果真如此,实实的是以小人之心来度君子之腹了!”

    西门庆早已传令放人入营。不多时,又是一阵连珠般的马蹄声响,然后鸠摩智随侍的小喇嘛一团红影直滚进帐来,一见到鸠摩智的身形,便急着道:“师傅啊!大事不好了!”

    鸠摩智容颜平静,古井无波:“何事惊慌?”

    小喇嘛急道:“是西夏凉州六谷联盟那里的部族兄弟派人来报——他们的部族想要往南迁移,却被西夏人堵在了路上,进退不得!”

    原来,西凉府六谷联盟旧帐民眼见西夏兵败于西门庆之手,又听西门庆派来的同族使者说,宋境之中,将有民族会议召开,届时将成立吐蕃自治区,于是各部族心中皆动——吐蕃衰弱了这么些年,如果有一个机会能翻身重新做人,不再被西夏这般剥削欺凌,所有吐蕃子民都是乐见其成的。

    于是六谷联盟也派出了代表,南行秘密与宋境中的吐蕃部落接头。几番波折后回报回去,六谷联盟终于一致决定——不管那个吐蕃自治区能不能成事,六谷联盟的子民都是一定要脱离西夏,往南迁移,回到同族人中间去!

    六谷联盟破灭后,那些留在凉州的吐蕃子民受尽了西夏的敲骨吸髓,这一百年来的惨痛教训让所有人知道了——国可亡不得,国一亡,人就没有尊严了!

    这一回,六谷联盟要趁着西夏新败元气大伤的机会,回归吐蕃故乡的怀抱!

    帐民们上路了,他们本来就是逐水草而居,迁移也没什么可疑的。但是——这回迁移的动静太大了,大得让西夏官府起了警惕。

    “你们想要干什么?”官府的狗腿问。

    “我们移民,从此不给大西夏添麻烦!”六谷联盟的人如是说。

    “你们要去哪里?”官府的狗腿急了。

    “我们往南移民,从此去给霸宋了的西门庆添麻烦!”六谷联盟的人很诚恳地说。

    “不准移民!”官府的狗腿慌了——他们剥削的就是这些平头百姓,如果这批人全跑没了,他们剥削谁去?

    这些家伙训斥起来:“你们这些贱民!生在福中不知福!没有我宇宙强国大西夏护着你们,你们吃得上饭吗?”——自我感觉良好的狗腿总是会把彼此间的关系给弄反喽。

    狗腿们一边训斥这些想移民想疯了的吐蕃贱民,一边匆匆向顶头上司告急——快来人啊!没有了这些贱民,以后咱们就得自己去受苦放羊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西夏官府的迟钝本来和大宋官府有一拼的,但今天这一针戳下来,却让他们一个激灵直跳了起来。于是火速层层上报,直报到了国主乾顺耳朵里去。

    乾顺挑拨宋境中西北吐蕃内乱,想给西门庆添堵,没想到损人不利己,被西门庆连消带打之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把堵添到自家门口来了!这正是:

    几处徬徨添我乱,一场辛苦为何忙?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二章 迁移

    六谷联盟吐蕃众要移民,一下子要撂出上千里的荒原来,从此风吹草低不见牛羊,这还了得?因此李乾顺下令,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些贱民走了!围追堵截,刀枪棍棒,一定要把他们撵回去继续给大西夏做牛做马!

    联合前事,李乾顺从中看到了西门庆的影子,对汉蛮这种两面三刀的做法,李乾顺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毕竟两国背后互相捅刀子添堵,在外交上来说那是天经地义,真要借此为由撕破脸反而是西夏吃亏,李乾顺也只有忍了,谁让咱们是缔结了停战修好盟约的兄弟之邦呢?

    很快,李乾顺收到了西门庆兄弟般亲切的问候,随问候而来的,还有一封正式的国书。书有盛情邀请西夏国主李乾顺参加即将召开的民族会议,会议上将成立吐蕃自治区,从此彼此间释怨解愆,组建一个由中原梁山、江南明教、西夏、吐蕃、大理为载体的中华联邦出来,大家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彼此友爱,互通有无,共同发展,共同进步,共同富裕啊等等等等。

    展望了一大堆美好前景后,在国书的最后,西门庆很委婉很客气地“又及”了一下——因为要成立吐蕃自治区,所以吐蕃各部族必须高度联合,因此六谷联盟的南迁是历史的潮流,是不可阻挡,不可违拗的,任何妄想逆潮流而动的野心家,如果敢在与天地大势为敌的道路上越行越远,最终都将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被后世亿万人民所唾弃。因此希望李乾顺顺应民心号召,以开明的态度来平息这次人民内部矛盾,如此吐蕃幸甚,西夏幸甚。

    李乾顺看了,怒极反笑,掷书于地——反正周围一个目击者也没有——咆哮道:“西门庆欲胁持寡人乎?!”

    正在气头上时,却有小黄门来报:“晋王察哥有火急军情进见!”

    听到军情,李乾顺心头大跳了一下,急忙传谕召见。察哥一进御书房,就大声道:“我主万岁,大事不好了!宋境内吐蕃部族以吐蕃大德鸠摩智作主,大发传箭,聚人马三万余众,已屯于我大夏西南边境,口口声声说要接应六谷联盟吐蕃众南迁,其势凶不可当!”

    李乾顺听了,面色顿变。所谓的“传箭”,是吐蕃遇有战事时,各部族彼此之间联系的一种简便易行而且独特的方式。吐蕃部落众多,平时不相往来,甚至互有仇怨,但每有对外战斗发生时,吐蕃各部族则同恶相济,传箭相率,其从如流。吐蕃的传箭,就相当于汉家简略版的兵符印信。熙宁年间,宋朝拓土开边,斩获不顺蕃部万九千余人,招抚大小蕃族三十余万帐,王安石作《和蔡副枢贺平戎庆捷诗》以贺,诗中赞颂河岷地区战火平息,谓“羌兵自此无传箭,汉甲如今不解累”。

    自吐蕃落魄数百年,蕃众顶多是“传箭相结,钞掠堡栅”,或者有蕃官杀牛犒蕃部,“传箭欲寇山外”——皆属于小打小闹。象今日这样一传箭便云集三万人的盛举,是从来没有过的。北宋朝廷绝不会容许自家卧榻之侧出现如此一股庞大到不可控的力量,否则必将影响政府的剥削统治。

    听到三万彪野悍战的吐蕃众卷地而来,李乾顺心头发苦,半晌后方叹息道:“西门庆!你好大的气量!你难道就不怕养虎贻患,将来尾大不掉吗?”

    察哥一直看着李乾顺脸色,没往下接口,听陛下又提到了西门庆,这才继续道:“我主万岁,西门庆那边也传来新动向——其人突然冻结了和我大夏的一切商业交往,种师道引军在南,西门庆引军在东,俱声势浩大地集众,西门庆号称要‘调解’我大夏与吐蕃之间的纷争……”

    李乾顺听着,大恨了一声,心中怒火熊熊而生,但半晌之后,还是重重地喘了几口长气,让自己的心境勉强平定下来。

    “御弟,你署理我大夏军政,此番西门庆暗中驱使吐蕃作过,依你之见,当抚否?当战否?”

    自从西门庆和西夏停战通商以来,察哥以低廉的价格——与曾经的宋朝相比——从源源不断的商队手里买到了光洁丰润的瓷器、柔顺爽滑的丝绸、口味缤纷的各类极品新茶、八音齐奏的种种精美乐器、甚至倭国的清酒漆器、南洋的玳瑁珊瑚、大食的香料珠宝——对于喜欢享受的察哥来说,商路的断绝简直就是要了他的第二生命,当他领悟过欢娱的美好后,就再也不肯失去了。

    而很明显的,如果开战,西夏三面受敌,就算能打赢吐蕃和西门庆,但那些五花八门的新鲜玩意儿却是再也进不来了。察哥不愿意这样,西夏很多的贵族不愿意这样,甚至无数的西夏百姓也不愿意这样——因为西门庆的商队能给他们带来平价的粮食与各种必不可缺的生活用品。

    当然,察哥绝对不会以自身的私利来揣夺公心,他想了想,很实事求是地说道:“我主万岁,如今吐蕃、西门庆之众三路毕集,其锋正锐,而我军新败,若起倾国之力与敌争短长,纵胜之,亦是惨胜,届时士多疮痍,国少仓储,民力疲而不能耕牧,我大夏从此衰矣!我西北边境,又有黄头回鹘、草头鞑靼虎视眈眈,若趁火打劫而来,战阵间稍有疏虞,是无大夏矣!”

    李乾顺双眉一轩,凛然道:“御弟之言虽然有理,但那西门庆如此无礼,竟挑唆六谷联盟吐蕃集体移民,叛我大夏,我国西部,为之一空——这般可恶,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

    察哥冷笑道:“岂能就这样算了?为今之计,莫不如顺水推舟,以养贼势!”

    李乾顺听了微笑道:“御弟且试言之。”

    察哥道:“六谷吐蕃联盟不是要离开吗?我大夏就故作大方,放他们出去,倒要看看,将来西门庆能成立一个甚么样的吐蕃自治区出来!吐蕃部众,素无信行,急则降顺,缓则寇叛,从前各部众不相统属,力分则弱,为祸犹轻,如若西门庆助他们整合起来,那时一呼百诺,为祸更烈——世间事岂有万全?我大夏只需寻隙于吐蕃与西门庆之间,以言挑之,以谋动之,自有两虎相争之日!那时倒真想看看,西门庆面上的颜色会是个甚么模样!”

    李乾顺听了,抚掌大笑:“果然是寡人的御弟,足智多谋有善策,竟与寡人暗中相合!”

    一时间,君臣相视而笑。李乾顺突然又一甩袖子,冷笑道:“不过,西门庆作主召开的这个所谓的民族会议,寡人是绝计不会参加的了!我大夏堂堂西陲大国,岂肯自堕身份,加入甚么中华联邦?哼哼!那样一来,却把自家进取的锐气皆衰了!御弟,你意如何?”

    察哥斟酌斟酌,还是躬身道:“皆从吾主所愿!”

    于是,西夏朝令夕改,本来气势汹汹将六谷联盟吐蕃部众包围起来往回驱行的西夏军队,突然偃旗息鼓,悄然而退,官府狗腿哭丧着脸跟死了爹娘一样又来宣谕:“我主天恩,念尔等故土在南,魂魄思归,因此开极天罔地之宏恩,放尔等离去!尔等若存人心,后当思报!”

    六谷吐蕃众的脸上都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他们搀扶着被打伤的兄弟,擦干身上的血迹汗水,继续坚定地一路向南。直到有一天,看到尘头卷地而来,听到属于吐蕃的号角声吹响……

    终于!终于回到故土了!

    这一瞬间,无数人热泪盈眶,怆然跪倒,亲吻足下的大地。

    在西门庆、鸠摩智的带领下,经过无数人的努力,西北吐蕃联盟和六谷吐蕃联盟终于胜利会师了!

    这一幕,被无数纯朴的吐蕃汉子深深地记在了心里。西夏人说甚么“若存人心,后当思报”——是的!吐蕃人当然存着人心,他们是一定会报恩的,但不是向西夏,而是向吐蕃的朋友西门庆!

    草长鹰飞的四月,一场注定要轰动天下的第一次民族会议召开了——在西门庆的斡旋下,中原梁山、江南明教、吐蕃、大理四方势力,在凤翔府举行了首脑会晤。

    令西门庆遗憾的是,西夏李乾顺缺席。西门庆长叹一声,可惜李乾顺还是囿于其一家一姓的利益,而无法投身到新的改革中来,但是——希望下一次民族会议,可以看到西夏代表的身影吧!

    西门庆相信,联合起来的利益,必然远远大于孤立而行的利益。也许会有纷争,会生龌龊,但是,黎明的星光总会带来灿烂的阳光,人心所向,无可阻挡。

    转过身,西门庆向会议的大会场行去——在那里,有无数的希望,等着所有人来努力捧起!那希望的,就在前头!这正是:

    纵有六阴蔽旭日,总得万众捧明光。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三章 第一次民族会议

    除了西夏缺席显得略有遗憾之外,第一次民族会议的召开称得上是卓有成效.

    首先,是确定了中华联邦的正式成立。

    西门庆打平一家一姓之腐宋后,却一直没有黄袍加身,登基坐殿,这让很多人心中都犹疑不定——梁山弟兄是恨不得西门庆当了全天下的老大后,他们好跟着瓜分胜利果实;明教的一部分人则是背地里打鼓,西门庆说的那个三年一换的竞选制,莫不是缓兵之计?暗中正在布局对付他们?这些人不自安之下,没少在方腊跟前翻舌头,让方腊也有点儿疑神疑鬼起来;接着就是全天下的老百姓。百姓们可不管你西门庆这个转世天星,是不是奉天承运来推行前无古人的“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制度的,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早已经习惯了头上有个皇帝,有只真龙在顶上罩着,大家心稳啊!什么瘟疫时疠、刀兵水旱、毒蛇猛兽、乌龟王八,有真龙天子镇压,它们还敢出来吗?西门庆不当皇帝,老百姓心里都没底。

    现在,一切都疑窦都随着中华联邦的成立完美地迎刃而解了——梁山弟兄当然支持自家老大;千里赶来的方腊最大的野心只是当“圣公”,圣王什么的他知道自己玩不转,所以很干脆地推了西门庆的票;吐蕃那边更是要坚决和准备一手缔造新吐蕃的西门庆站在一起;大理就更不消说了,他家的国师本识大师曾经叫做托塔天王晁盖,国王段和誉对其言听计从。

    众望所归之下,西门庆水到渠成地被选为了中华联邦的第一任元首,并发表竞选宣言道:“今天,中华联邦正式成立了!这是一个多民族联合,共同发展的平台,在这里不分胡汉,人人平等,所有人一起分享和平带来的巨大利益!在这里充满了机会,任何人只要肯努力,就不会永世背负贫者更贫,富者更富的枷锁!在这里,每个人都是公理之民,他们的自由与财产均神圣不可侵犯,因为凡是没有人身保障与财产主权的地方,就一定没有正义!在这里,每个人都可以把头抬得高昂,有尊严地活着,让真实的声音从心里发出……”

    宣言传遍四方。老百姓们知道西门庆终于定国号为中华联邦——虽然这名字有点儿长——又做了皇帝——在老百姓看来元首就是皇帝——顿时觉得有了主心骨,大家一片欢腾,家家呼明主,户户挂龙旗——被圈养了千年的老百姓,一时还理解不了西门庆宣言中的真义,但星星之火已经播下,终有燎原的一天,人民会一步步地觉醒,当他们从束缚着自己的狗皮里钻出来,能够站直身体张大眼睛以全新的视角打量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们组成的国家才会是一头真正雄风独步的醒狮。

    西门庆并不存急功近利之心——改朝换代或者只是机会之下一代人的事儿,但改道历史潮流却是几代人甚至几十代人的功课。他只想着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里,一步步稳稳踏出,让播下的新苗每一株都鲜活、茁壮,能更多地让后人记住那一片开天辟地的绿色。能顺利收获自然很好,就算遭了灾荒颗粒无收了,但一定还有后来人会记得那一片曾经的绿野,然后重新开辟更大的希望的田野出来。

    其实,西门庆自己开辟的希望田野就已经相当的巨大了——新生的中华联邦,第一号议案就通过了吐蕃自治区的成立。

    西门庆掣着鸠摩智的手,一齐高高举起,大声呼喝道:“今天,在这个庄严的时刻,吐蕃自治区正式成立了!吐蕃人民从此站起来了!”——当是时,鸠摩智泪流满面,无数吐蕃子民满面泪流。

    吐蕃衰亡数百年,遭人白眼受人嫌,无数吐蕃子民妻离子散,南奔北走,仓惶于歧路,伤心绝命之下,再休提昔日赞普风流——今天,这一切苦难随着西门庆的这一声大喝,终于都成为了历史!

    从今之后,吐蕃人重回故土,挺拔着身躯有尊严地在阳光下活着,再不必遭受赵宋、西夏那样的剥削压榨了!

    西门庆把秦凤路的西宁州、积石军、廓州、河州、湟州划出来,加上本就是吐蕃旧地的青藏高原,以为吐蕃子民休养生息的家园。

    李乾顺得报后,怅然若失——换作是他,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将河湟的膏腴之地拱手送人的,是拼死也要据为己有的——也就是在这一刻,李乾顺不得不承认,如果只论君王的气度,他是万万不及西门庆的了。

    西门庆不求得土地,只求得人心,以成大业——这一点,确实是以一家一姓为利益的李乾顺所拍马不及的,这种历史的局限性,党派帝王终究难以超越。

    李乾顺看着天上的寒星,长长地叹了口气:“西门庆啊西门庆!你就不怕养虎贻患吗?”

    西门庆真的不怕。因为第一,他有真心;第二,他操兵戈;第三,他控商路。

    吐蕃自治区成立后,接下来的议案就是吐蕃与中原的贸易问题。

    西门庆首先下令蠲除了与吐蕃之间的贡赐贸易。什么是贡赐贸易呢?贡赐贸易是从前赵宋与吐蕃之间一种特殊的经济活动,带有浓厚的政治色彩。这种经济活动一般说来并不是一种完全的等价交换,往往是赵宋的“回赐”价值远高于吐蕃的“进贡”价值。赵宋为了维持天朝上国的脸面,总是打肿脸充胖子。

    见赵宋乐于当冤大头,吐蕃各部族没事儿就来“进贡”,除了大宗的贡马之外,还贡牦牛、骆驼、狮子、犏牛、ru香、象牙、玛瑙、犀角、铁甲、铜印、银装交椅等物品。这些贡品有的是吐蕃本地的土特产,有的是吐蕃与中亚、西域各国商人贸易得来的商品,概括起来就是两大特点——一个是好,一个是贵。赵宋则回赐锦袍、金带、供帐、什物、茶药,甚至还有禁运的铁器、熟铜等等。

    长年以往,贡赐贸易就成了赵宋政府极大的负担。当然,很多大贪官是很乐意将这种贡赐贸易永远做下去的,因为他们能在中间上下其手,一个个都捞得脑满肠肥。

    西门庆可不愿意当这种冤大头,白扔钱财倒也罢了,主要是这种贡赐贸易天生就是不平等的畸形儿,一方高高在上颐指气使,一方卑躬于下暗怀算计,虽然表面上和乐融融,但嫌隙就在不知不觉中深深地种下了,关键时候,必然坏事。

    所以西门庆对这种所谓的贡赐贸易深恶痛绝,他仗言道:“今日联邦既立,中原吐蕃,便是平等的兄弟,若是复行贡赐,倚财仗势如舍嗟来之食,视兄弟为乞丐乎?这等行径,施者无礼,受者有辱,岂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好男儿当不取!”

    鸠摩智与一众吐蕃豪酋听着,无不暗暗点头,对西门庆的尊敬亲睦之心,如春园之草,不见其生,更有所增。

    贡赐贸易既绝,西门庆就大力发展中原与吐蕃的边境贸易。具体措施之一是广开榷场,由吐蕃商人携带交易物品到边境指定地区进行官方性质的合法买卖;第二则是民间流通,西门庆给出了不少优惠政策,鼓励汉商和蕃商在边境地区进行民间私市。第三则成立联合执法骑兵部队,巡视边境,雷霆扫荡那些威胁来往商队安全的马贼盗匪。

    诸般举措,极大地保证了汉商和蕃商的利益,吐蕃众人听着看着,无不悦从。

    商业上的事,西门庆这边的参与者除了神算子蒋敬之外,还有一个其貌不扬的人——地厨星武大郎。早在清河县时,武大郎的功德炊饼就在西门庆的指引下,掺入了期货的手段,武大郎虽其貌不扬,但架不住其人做事用心,于期货这一道,得益良多。西门庆想到日后必对崛起的金国用兵,那时对战马的需要必多,而吐蕃出良驹好马,宜未雨绸缪,勿临渴掘井,因此这回民族会议,特意将武大郎请了来,在与吐蕃的边境榷场中,主持开设了“大宗马匹远期交易所”,将战马和民用马挂牌交易。

    武大郎受命后,更不推辞,竟是全力以赴。刚开始吐蕃人见其骨骼清奇,无不意存轻视,但后来打起交道,却不得不服其人见识高妙,眼光远迈后世。再一打听,才知道此人竟然与吐蕃的大恩人西门庆同为转世天星,还是结拜兄弟,这一下,武大郎虽矮丑,吐蕃虽阔大,却再无人敢以下眼目之。

    渐渐的,武大郎把马匹期货交易市场办得风生水起,期货交易,慢慢深入人心,效仿者渐众,极大地扩展了中华联邦的商业模式。再后来,阚万林在江南与大食国的瓷器大宗交易里,引入了期货模式,成为了国际期货贸易的先行者,为中华联邦的商业发展立下了大功。至此时,阚万林终于扬眉吐气,让自己的哥哥阚悦刮目相看了一回。此乃后话,不表。

    鸠摩智见西门庆这一番规划井井有条,吐蕃必将于此中受益,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不由得胸怀大畅,只觉便是此时圆寂,亦再无所憾。

    于是会议闲时,鸠摩智来到西门庆身前,深深合什一礼,西门庆急忙伸手相扶,二人彼此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这正是:

    一心无私开大业,万众有勇展雄图。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四章 联邦那些事儿

    第一次民族会议除了吐蕃自治区的成立外,大理的加盟也是亮点.

    这其中当然多有本识大师晁盖的功劳,但大理国主段和誉的积极配合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对段和誉这种宁愿舍一国之权势而入联邦的义举,西门庆格外敬重。

    但西门庆不知道的是,段和誉的豁达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的。虽然他和李乾顺都是一国之主,但李乾顺一手掌控西夏,只手遮天,推行汉化改革,巩固自家权位,乾纲独断,自然视权过重,从心底抵触有可能削弱自家权势的这个民族会议。

    而段和誉的情况却又是两样。他自即大理皇位以来,虽然勤政爱民,满国上下交口称誉,可权臣高家却始终把持着朝纲,左右着政局,段和誉虽贵为皇帝,亦无奈其族何。这样掣肘的皇帝,当着终究没什么兴味,所以段和誉对参加民族会议一事,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他是个和善厚道人,倒也没想过乘此机会结好西门庆为援,然后将高家怎么的怎么的,高氏虽然弄权,但还算守礼,并无谋朝篡位之心,但是——以后呢?如果乱象一生,大理蕞尔小国,民生必然残破,还不如趁现在加入中华联邦,将来也少了多少无谓的烦恼。

    对国王的这一决定,大理权臣高氏也不敢阻挠,毕竟西门庆号称天星转世,举手平赵宋,威伏四夷,都说其人有呼风唤雨之神通,毁天灭地之手段,大理小国,这等狠人是万万招惹不起的。反正高氏在大理盘踞多年,根深蒂固,任他哪一个当皇帝也得加以倚重,既然减不了自家的泼天富贵,一切就随他去吧!

    上下同欲,于是大理的加盟就显得水到渠成。段和誉亲临会场后,和西门庆多有会晤,很快就迷上了西门庆蓝图中所构划的一切。他本来当皇帝已经当腻了,若不是自己的王皇后还是妙龄,夫妻正情浓之时,他早就躲进崇圣寺出家多时了,但是现在,段和誉在西门庆绘出的未来蓝图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通幽曲径——他大可以带着自己的王皇后往中原去,将大理之地交给高家打理,而他自己在三年之后,也竞争竞争国家元首的宝座。

    当然,段和誉并没有取西门庆而代的想法,他只是觉得这个“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的游戏很有趣。而且最重要的是,当他有了这个更“宏伟”的目标后,他和高家之间关于大理权势的纠结就从此不见,没了直接的利益冲突,双方自然和睦,那时的高家还要反过来支持自己参加竞选,毕竟段家和高家都是大理同源啊!

    一想到这些美好的未来图景,段和誉就觉得有趣,他的人还在民族会议上列席,心却象风筝一样,高飞到了九天的云层之外,翩然翻然,此乐何极。

    西门庆哪知段和誉要来同自己竞选的心中大计?其实就算知道了,他也是付之一笑——他现在正忙着解决各蕃部间内部的纠纷,没工夫想别的。

    迁居于汉境中的吐蕃族群虽多,但大部分的吐蕃部族都还保留着吐蕃人“轻土重货”的游牧民族传统,能回到英雄的祖先格萨尔王战斗过的高原上自由自在地生活,这本身就是一种诱惑,所以他们根本无须动员,一呼即诺,卷包就走,干脆利落。

    这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部族虽多,安土重迁的部族却也不是没有——有些部族迁入汉境后,百多年经营,已经广有产业,全族赖以为生,血肉难连,一时难以舍弃。比如前面提过的尚波于部,他们在秦州以西植树造林,成了木材经营的大户。除此之外,还有的部族开盐井,有的部族发现了金矿……

    总之,总有舍不得走的。废话,这是基业呀!一走全扔,谁乐意啊!

    人怕出名猪怕壮在哪里都通用。不少吐蕃人就乘机跳出来说吐蕃自治区的成立是所有吐蕃人的大事,所有吐蕃部族都要去,少一个也不行!否则就是舍白业,就黑业,逐利忘祖,是最大的不敬……啊等等等等,数落了好几箩筐的罪过。

    被数落的部族敢怒不敢言——易地而处,这些人还会这么说话吗?平时眼红,关键时刻蹦跶到道德的制高点上葬送人,挟众仗势来欺凌,损人不利己,都占全了!

    事情闹得不可开交,西门庆只好出场,说道:“中华联邦保护部族与个人的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山林野泽之利既由部族开发,自然当归部族所有。从前部族逐水草而迁移,亦逐利也,然水草无定,而山林野泽不动,若以逐水草的旧俗来套用于山林野泽,反而见得愚蠢了。这些部族愿意留下,就可以留下,反正中华联邦成立后,蕃汉一家,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只要兄弟之情常在,又何必在地域上说话呢?”

    西门庆本身是天星转世,霸**夏,又首倡成立吐蕃自治区,是所有吐蕃人心上中的大恩人,鸠摩智更敬其为尊者,属威重之人,吐蕃各部落已是敬服。对于自己真心佩服的人,吐蕃人动辄合手加颡,以示礼拜之诚。

    此时西门庆既然出言,又有鸠摩智随声附和,那些眼红别族富庶的人也只好偃旗息鼓,怏怏作罢了。

    但是有些事情,即使以西门庆现在如日中天的权威,也是玩不转的——那就是选拔新赞普。

    吐蕃人有尊崇贵种的传统,“惟畏大种”、“畏服贵种”,是其天性。吐蕃在唐时为大国,威长夷狄,至宋大中祥符年以后,邵族衰落,然其种贵者,吐蕃各部至今尊服。曾经统领西北吐蕃诸部的唃厮啰因为“绪出赞普”,幼年时就受到广泛爱戴与尊崇,吐蕃大酋纷纷拥戴唃厮啰为王,就是因为吐蕃人“但见贵种则巳悦恭附从”,因而且有强大的号召力,能使吐蕃人心慑服,就连唃厮啰的孙子摩正(有史书称木征),其人“盛装以出时,诸羌耸视皆无斗志”,其敬惮如此。

    现在吐蕃自治区既然成立,不免要选一个新的赞普出来,可问题是自唃厮啰的血脉已经找不出来了,也没人有那个胆子敢去假冒,因为吐蕃人信咒诅,假冒赞普之绪那是何等的大罪?非全部落死光光不可!因此没人敢动那种不敬的念头。

    易乾卦用九说:见群龙无首,吉。但群龙无首,是因为群龙都遵循着天道之秩序,所以无争,方才能吉,可现在吐蕃这些群龙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又没有一个唃厮啰那样的贵种来制约他们,在这样的无秩序之下,吉得起来才怪。

    谁都想当新赞普,可谁也没那个德望,索性大家谁也别想当,于是吐蕃众豪酋整天忙着开会、吵架、生气,还好,他们都给西门庆和鸠摩智面子,没有拔刀子互砍,算是群龙无首中的一吉吧!

    鸠摩智对此伤透了脑筋,除了倚仗着老脸,和谕各部落众豪酋不得生事外,大和尚就是苦思冥想,只恨一时无有善道。“美酒穿肠过,佛祖心头坐”的本识大师这时前来探访,见鸠摩智呆呆枯坐,不禁大笑道:“师兄因何少乐?犹为芥子之事心烦吗?”

    听了这轻飘飘的话,鸠摩智叹道:“汝以为芥子,我视作须弥——只可恨吾辈智量短浅,百思不得其解矣!”

    本识便拉了鸠摩智道:“且休且休!山不到我面前来,我便往山面前去——师兄既有大烦恼,何不去问四泉兄弟西门庆?”

    鸠摩智斟酌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本识大笑着指点鸠摩智道:“师兄的心,我便如亲见一般——你是因吐蕃内部事务,不想由外人插手,因此才闭门造车,不务外求——是也不是?”

    鸠摩智脸上一红,合什道:“小僧不净之私心,俱被大师一言道尽。”

    本识笑道:“师兄坦言自承,足证心地间一片光风霁月——不过如今中华联邦已成立,蕃汉一家,何分你我?纵是蕃人治蕃,但汉家兄弟在旁边出个主意献个策,也是应有之义,只要不蓄险心邪意,就算不得干涉吐蕃内政——师兄却以为如何?”

    鸠摩智振衣而起:“若非大师点醒,小僧几乎误了大事——你我且行,去西门取那纳须弥为芥子的真经!”

    去西门取经很方便,至少不用象唐三藏西天取经那样跋涉十万八千里,最后还要被无字的真言忽悠一下。鸠摩智和本识很快就来到西门庆所居的“大拂庐”前,这“大拂庐”是一种工艺复杂、考究豪华的毡帐,非尊贵之人不可临,吐蕃豪酋联毳帐请西门庆以居,聊表敬意之诚。

    鸠摩智和本识进帐后,开门见山问西门庆道:“尊者可有善策,解吐蕃赞普之争?”

    西门庆谦道:“吐蕃自治区成立,尊重民族风俗,以吐蕃人治吐蕃——吾何人哉,也敢来横加妄言?”

    听西门庆言中别有洞天,鸠摩智眼前一亮。这正是:

    莫愁豪酋无大略,方喜尊者有深谋。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五章 盟誓

    西门庆知道鸠摩智是大智慧之士,连他都不得索解的问题,自己更加解释不来。但是——穿越者最大的财富、最犀利的武器不是造玻璃、炼钢铁,而是思想。

    因为有千年的见识撑腰,所以当鸠摩智一片朦胧的时候,西门庆已经是洞若观火。

    曾经梁山的圆桌会议之加强版就这样被引入了新生的吐蕃自治区。

    赞普的血脉虽然已经断绝,但是可以有议院——一些大部落豪酋可以有效地集中吐蕃大部分部族的意见,他们成为了上议院的议员,当吐蕃发生的任何事件,他们的职责就是各抒己见。

    世界上的事情很多时候都不会不约而同,意见相左是家常便饭,甚至有很多人生命中的乐趣就是为了反对而存在——你赞成,我反对;你反对,我赞成——乐此不疲,也算是人间特色。

    上议院就是为人性的喧嚣提供了一个表现的舞台。

    别的小部落豪酋组成了下议院,根据自家对事件的看法,选择不同的阵营,他们虽然没有发言权,但是可以做为自己支持的上议院代表的智囊,集思广议后用递话的方式来给自家代表进行智力上的支援。

    上下议院的组合,将带来一场场声势恢宏的大辩论,在鸠摩智看来,这倒很有藏庙举办盛会时,大和尚们辩经的风采——因此这主意让鸠摩智天生就觉得亲切。

    当然,考虑到吐蕃子民热情奔放的性格,而那些集大成的诸豪酋更不是循规蹈矩的典范,所以,上下议院辩论大会的主裁判由鸠摩智大师担任,他将抡着那柄大木榔头,将所有的煽动、挑唆、构陷、毁骂等等不利于安定团结的负面因素,全部震慑收拾掉。就象庙里辩经一样,上下议院里决胜的关键不再是马刀,而是比马刀要更锋利的舌头。

    看谁说的有理,看谁能感染更多的听众,那么举手投票时,多数压倒少数,口舌伶俐的议员就将占据最大的赢面儿。

    没有赞普的一言而决,就由众人的群策群力来弥补。西门庆的主意让鸠摩智突然豁然有悟——世界原来可以不需要强人,一个好的制度完全可以将之代替,甚至做得更加完美。

    议院制度令鸠摩智欢喜赞叹,于是信受奉行,在他的斡旋下,吐蕃的议院很快就完备起来,形成了基本的舌尖上的战斗力,豪爽的吐蕃人很快就迷上了这种将利益争夺完全表面化、彼此间吵得沸火连天却不会伤筋动骨、最后还可以获得解决之道的特殊战斗。

    西门庆悠然而笑——火种已经播下,分一人之权为众人之权的理念将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渐渐深入人心,那时,一家一姓**一派的**集权政治将再无市场,由此而滋生的贪婪**也将瑟缩于大众的光天化日之下,再不复后世那种无廉耻的肆无忌惮!

    这就是历史的走向,时代的脉搏!能够亲自扬马激颓波,开流荡无垠,西门庆与有荣焉。

    成功解决了吐蕃众最大的问题后,民族会议上再无棘手事,这第一届的民族会议眼看就要圆满闭幕了。对与会的每一方势力来说,此行都可谓收获巨大——尤其是新生的吐蕃自治区,在焕发出勃勃生机后,刚刚成立的议院牛刀小试,代表所有的吐蕃子民以全票通过了一项议案——吐蕃众子民为了感谢吐蕃大恩人西门庆对吐蕃的再造之恩,也为了表达吐蕃众子民的一片血诚敬意,他们将以吐蕃最隆重的礼节,来和西门庆进行盟誓。

    所谓盟誓,就是表示双方和好之心永不改变的风俗仪式。在吐蕃部族心中,盟誓是神圣的,对于违盟背誓,不守信约之举,所有吐蕃子民都深以为耻,予以卑视。

    吐蕃最简单的盟誓,就是鸠摩智给众蕃部和断后,众人间的折箭为誓;规模再上档次一些,则会“刑羊狗猕猴”;再大规模的话,就将“杀犬马牛驴以为牲”;而吐蕃众所公认的最高级别的盟誓,百年难得一遇。

    这殊荣,西门庆遇上了,而且他还是主角。

    西门庆想不到自己召开的民族大会,还将有一个充满民族风情的盟誓来做闭幕式,真是固所愿,不敢请尔!感受着吐蕃人民的诚意,西门庆心里热烘烘、美滋滋的,这种感觉比起捞钱玩女人、割人剐人还要来得爽多了。

    盟誓之日,会场之地按照吐蕃民俗,被装饰得一片纯白。盖因吐蕃人崇尚白色.其尚白之俗与“尊佛”相关,因为佛教经典以人做好事为“白业”,做坏事称为“黑业”。《毗奈耶杂事》卷八谓;“大王当知白业白报.黑业黑报,杂业杂报,是故应舍黑、杂二业,当业白业。”按佛教释义,白色是“光明”、“纯洁”、“正直”、“胜利”的象征,最重佛法的吐蕃人自然产生了将白色视为圣色,奉为至上的民族信仰心理,并在其日常生活及言语行动中,更虔诚地表达了出来——以“心顺为心白人”,蕃汉交际中吐蕃人给自己取汉姓时也要姓白,盟誓的会场上,更是心白旗飘扬,如雪练翻空,那都是无数吐蕃子民将自家珍藏的白色丝绸捐献了出来,才有了今日这一片纯白的海洋。

    会场上到处人声鼎沸。梁山、明教、吐蕃的战士们三五成群地聚拢在一起,虽然言语有碍,但比手划脚间也能心意相通,美酒递来递去间,不时有好胜之人友好地扭斗在一起,旁边人纷纷鼓掌喝彩助威打气。

    从各佛寺赶来的喇嘛僧则围拢在鸠摩智所居的行帐之前,同鸠摩智、本识高谈阔论地辩经,一个个有所得处,便不由得眉飞色舞、神采飞扬起来。

    吐蕃的子民换上了节日的盛装,和凤翔府的汉民们混杂在一起,双方友好相处。这时最活跃的就是商人,在这种欢乐的时刻,平时最吝啬的人也会不由得大方起来,让商人们赚得满盘满钵。其中卖酒的小贩最受欢迎,当然,也有被揪住痛打的——因为这些不长眼睛的家伙往酒里掺水掺得忒狠了些。

    喧嚣中最亮丽最抢眼的自然还是美丽大方的吐蕃少女们。吐蕃女子以长发为美,小姑娘从十一二岁时就开始留发,等长成少女时,她们就把头发梳成小辫,装入精心绣制的辫筒,辫饰缀以金银、珊瑚、玛瑙、珍珠、海螺、象牙、松耳石等装饰,再穿上节日的彩衣盛装,蹁跹之际,真是玉笛声中百花落,风吹一夜满关山,令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

    这些眩目的风景到来后,多聚在梁山、明教、大理营帐外,有人偶出,少女们便联袂绕其人即兴踏歌,其歌词曰:“自今后无仇杀,有买卖快乐做得活计,不被豺狼来夺人口牛马。”

    只是听着看着,就不由得令人心驰神醉,再严肃的人也会不自觉地满脸微笑起来。西门庆远远欣赏着吐蕃少女们动人的歌舞,心旷神怡之余,不由得想像——这种围圈歌舞的踏歌形式,会不会就是后世具有悠久历史的藏族舞蹈“弦子舞”、“锅庄舞”的前身呢?

    而在近水沿河的地方,还有吐蕃人在并水为秋千戏。荡秋千是吐蕃的风俗之一,虽延续至后世而经久不衰。在蓝天白云的背景下,结大树以皮绊索,吐蕃儿女如美丽的白胸鹰一样,踏秋千迎风而翱翔,激烈处,秋千往往高过树顶,每一个来回,必会引起围观者无数的惊呼。

    梁山谍报头领鼓上蚤时迁看了技痒,也登上秋千一试身手。本来吐蕃的秋千好手见时迁浑身上下轻飘飘没有四两肉,还意存轻视,没想到一荡起来,时迁的表演就令他们大吃一惊——荡得高是不必说了,而且时迁在那绝险的高空,还能游刃有余地做出种种花样,或两手放索金鸡独立,或头下脚上倒竖蜻蜓,看得人心惊肉跳,却又热血沸腾。

    这一场秋千荡下来,所有人都是心服口服,自愧不如,尤其是荡到紧张激烈处时,也不知喊哑了多少漂亮美眉的嗓子。

    阚万林挨挨擦擦地挤在美眉群里,见时迁如此拉风,他也不由得动了照猫画虎的春心。眼见时迁下了秋千后无人再敢上去献丑,阚万林义不容辞地挺身而出:“让大家见识一下俺北风的手段!”

    虽然阚万林的绰号叫做“北风乱飞”,但现在已经是春天了,乱飞的北风没了市场。而且阚万林在秋千上弄险的同时,还要忽闪着眼睛向四下的美眉们以目送情,这秋波也与现在的春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纵然他是一流好手,但这么心分数用,还是兜揽不住,一个手忙脚乱,就从秋千板上被甩了出去,不用掐诀,不用念咒,就变成空中飞人了。

    还好周围有吐蕃的牧马好手早有准备。阚万林人一飞起,四下里套索齐至,这些套索连高原上飞驰的野马都能索到擒来,辑拿一个阚万林更是有如无物。套索临身,化竖劲为横劲,阚万林武功本高,借势一个鹞子翻身,头上脚下,稳稳落地,点尘不惊。

    听着四下里善意的哄笑声,阚万林正想硬着头皮吹嘘两句,却听远处号角声呜呜吹响——众人听了甚么都不管不顾了,都往号角响起处涌去——盟誓大会将要正式开始了!

    身为主角的西门庆自然不会缺席。当他来到准备好的盟誓会场后,游目四顾,不禁大吃一惊,心中剧震!这正是:

    只说衷诚迷人眼,却见凛冽动君心!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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