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送礼
关胜于是组织言辞,将纵虎归山后的重大意义跟宫、道二太监渲染了一遍,最后道:“此为番犬伏窝计,只消内间送出情报来,破梁山泊子,易如反掌!”
道太监心底一股邪火直冒上来。在他看来,关胜根本就是在耍花腔敷衍自家两个。甚么纵虎归山,甚么番犬伏窝,想要以这种幼稚的借口掩盖那少说一千万贯的横财,莫不是拿自己二人当傻子吗?
宫太监和道太监对视一眼,果然是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呐!关胜这厮,既是真君的后裔,又生得一表非俗,可一旦牵扯到钱,马上就露出那等顾头不顾尾的村相来了。
这厮也不想一想,少说一千万贯的横财,也是他一个小小的领军将领可以独吞得下的?不过自古利令智昏,这种蠢人在所多有,也不差他一个。
当下宫太监寒了脸,冷冷地道:“关将军,你这计策自然是jīng妙的,但是其中似乎少了一些什么关键的东西吧?jiān不厮欺,俏不厮瞒,你做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众人知,又能谎得了哪一个?话怕明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还请关将军三思啊!”
关胜听了这话,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斟酌了半天后,试探着问道:“听二位监军之言,莫非小将计策中还有甚么破绽?”
一听这话,道太监真是气炸六叶连肝肺,恨碎七窍玲珑心,虎一样跳了起来,戟指着关胜道:“关胜!你这厮芝麻芥豆般的一个小武官,今天居然敢在我们兄弟面前拿大?你莫忘了,我二人职责监军,若尔有异心,可便宜行事!若你还不识时务,莫怪咱家请出尚方天子剑,那时军法无情,悔之晚矣!”
关胜听着,大是惶恐,连连拱手道:“二位监军,虽然小将放了阮小七、张横那两个逆贼,但有所失必有所得,终究有一天要将众匪首一网成擒,还望二位监军宽限啊!”
道太监尖叫道:“关胜!看来你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罢罢罢!谁耐烦与尔这等小角sè纠缠?来人呐!来人呐!都给我进帐来准备捉人!”
“呼啦”一下,涌进来一堆人,有阉几代们带着的阉毛子,也有关胜麾下的关西大汉。
一看关胜那些龙jīng虎猛的手下,宫、道二太监都是倒抽一口冷气。自宋朝开国以来,监军弄死领兵大将的事情屡见不鲜,大大助长了监军的威风但是,就在前些rì子,呼家将反叛时竟然割了监军的头有一就有二,宫道二太监虽然跋扈,此时也禁不住胆寒起来。
少说一千万贯的横财,足以蒙蔽人心,如果关胜真被逼急了一声令下,对自家二人白刃相加……
宫太监突然“哈哈哈哈”一阵长笑,站起身来,满面chūn风地道:“都说关将军虎胆,今rì聊试之下,果然是名不虚传!这征讨梁山草寇之事,是用对人了!道兄弟,你来时还意犹不信,此时却又如何?”
道太监也就坡下驴,回嗔作喜道:“呵呵呵,关将军有谋略,有胆气,咱家是佩服到骨子里去的!”
两个阉货虚说虚笑,一时间和关胜成了斧钺也腰斩不断的交情。关胜心里明白了几分,于是唯唯诺诺,终于把二阉货敷衍出去了。
宣赞与郝思文进帐,郝思文问道:“大哥,方才两个监军何以冲冲大怒?”
关胜叹道:“他们于我放了阮小七、张横之事上借题发挥,亦不过是为了索贿罢了!可是,我一向以松雪节cāo自守,不敢堕了祖宗的威名,哪里有闲钱打点他们?”
宣赞苦笑道:“这二人乃是东京城两个有名的棺材里伸手死要钱的主儿。大哥如今正是建功立业的关键时刻,若不敷衍他们,这些小人必来作梗,收剿梁山一事,只怕会功败垂成!”
关胜摇头道:“罢了!若只谋一己私yù,与那等人同流合污,君子不取。我便在这里,随得他们含沙shè影便是。军饷辎重,乃三军养命之源,绝计动不得!”
郝思文咬了咬牙,说道:“大哥休气沮!小弟家传一块玉佩,乃上好的于阗羊脂玉,世上少有。不如今rì便给那两个人送了去,若他们看得入眼时,自然不会来妨害大哥了!”
关胜听了摇头:“岂有此理……”
郝思文截断道:“咱们兄弟结义一场,小弟只盼大哥英雄终有用武之地,又岂在一块玉佩上说话?”
宣赞也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郝兄弟的心意,大哥就领了吧!”
关胜叹了口气,指着水泊方向,斩钉截铁地道:“既然兄弟高义,吾在此立誓必破梁山!”
当下郝思文把脖子上挂着的玉佩拿了下来,寻一个锦盒盛了,然后三人面面相觑:“这礼谁去送?”
宣赞摸着自己的脸苦笑,此时无声胜有声,他这张脸可没有一点儿的改进余地,可以用来讨人欢心;关胜也是光着眼发呆,他也算学有所长,多才多艺,但只有两件事不会生孩子和行贿,看着那个锦盒,一时间只觉得其物竟比八十二斤的大刀都重。
郝思文拍了拍额头,叹道:“这鱼头,便由小弟来拆了吧!也不过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厚厚脸皮,也就过去了!”
当下挨到军中掌灯后,郝思文别了关胜宣赞,拿了锦盒,一路鬼鬼祟祟地往二监军的帐篷那边去。到底是没行过贿的,见到灯影儿,也几乎能唬一跤,郝思文畏畏缩缩地,终于来到了二太监帐篷边儿上。
“是哪个在这里探头探脑?”帐篷外侍候的阉毛子一眼就看见了郝思文。
郝思文呆了一呆,本能地往yīn影里缩了缩,又挺起了胸膛道:“关胜将军部上郝思文,有紧急军情禀报二位监军大人。”
脚步声响处,几个阉毛子围了上来,一人冷笑道:“甚么紧急军情?也敢来大人这里聒噪?yù要进帐见贵人,可有买路钱吗?”
郝思文知道这些阉毛子都是贪婪之徒,因此特意说了个禀报军情,唯恐被他们拦住了。谁知他到底还是小觑了这些阉毛子的无耻程度,再紧急的军情,也是他们发家致富的好本钱。
一股热血直冲到脸上来,郝思文恨不得刀光大闪烁间,将这些阉毛子都彻底剁成狗不食的碎块。但他还是勉强压抑住了自家的愤怒,嗔目道:“军情紧急,耽搁了大事时,你担当得起吗?”
被郝思文首当其冲的阉毛子直跳了起来,大叫道:“大胆!象你这等职份的小武官儿,老爷东京城中见了千万!哪一个不是躬身曲背,跟老爷唱喏行礼?你这厮竟敢大声恶气,实实的反了天了!说不得,今rì就叫你长个乖识个俊老爷这里就是铁门闸,说你过不去,你就是过不去!”
其人把嘴一呶,旁边就有他的狐朋狗党伸手来推搡郝思文。这时怒火直撞顶门,郝思文大叫一声:“鼠辈敢尔!”声如雷震下,阉毛子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却听主帐里道太监不耐烦的声音道:“是哪个挨千刀的?竟然敢在咱家帐篷外无礼?”
郝思文此时豁了出去,大叫道:“两位监军大人,小将奉了关胜将军大令,特来与二位监军大人计较紧急军情!”
道太监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叫阉子阉孙们将郝思文赶走,宫太监已经挥手道:“兄弟且慢莽撞。关胜那里,能有甚么紧急军情?莫不是其人终于迷途知返,特来咱们兄弟这里纳供奉?”
听了此言,道太监jīng神一振,如果关胜真的愿意苦海回头,他还是很有些容人的雅量的。于是二人整了衣,在帐中大喇喇地坐了,喝一声:“宣!”
在阉毛子们怨毒的目光中,郝思文昂然进帐。宫、道二太监一见郝思文手里捧着个锦盒,那笑意儿就忍不住象yīn天出水的鱼一样往上泛了起来。道太监便一挥手,吩咐道:“来呀!看座!”
宫太监笑问道:“这位是郝将军吧?却不知你有何紧急军情,要与我二人商量?”
郝思文坐在那里,忸怩不安,终于还是开门见山,直接把那个锦盒献了上去,嗫嚅道:“奉关胜将军将令,把此紧急军情与二位监军过目……”
宫、道二太监相视而笑看来,关胜到底还不是那等一条道儿走到黑的死脑筋之徒,他终于明了自家根基浅薄,以千万计的横财,岂是他一个小武官儿能吞得下的?
既然关胜知情识趣,那还有甚么说的?一千万贯的横财,自家两个便意思意思,分个八百万贯,也就是了。做人是不能太贪心的,总得给人家留一条活路嘛!
宫太监伸出手,早有个阉二代将郝思文手中的锦盒接了过来献上。宫太监笑道:“今rì倒要领教这番紧急的军情!”
锦盒一开,光华耀眼。这正是:
忠jiān从来难共语,冰炭自古不同炉。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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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灰溜溜
于阗玉颜sè纷多,但最珍贵的是洁白而细腻的羊脂白玉。古时有月旦评,品评人物时会说,某家兄弟如玉,谁谁内朗,谁谁外润这内朗和外润,实可视作羊脂白玉的生动写照。
郝思文献上来的这块玉,玉质洁润,即使在羊脂白玉中,也属难得一见的上品。二太监目光一接,彼此对望一眼,面上都露出了一丝不加掩饰的微笑。
宫太监伸手入盒,拈起那枚玉佩,熟练地在指间来回把玩,悠然道:“这就是关将军送上的紧急军情吗?听说军中有急事时,有甚么羽檄、虎符、金牌,莫不是就是这个小玩意儿?”
郝思文硬着头皮指鹿为马道:“正是!”
宫太监将羊脂白玉佩抛了两抛,帐中灯光明煌,顿时掠过一泓泓七彩的光影,如梦如幻。宫太监笑道:“道兄弟,你看如何?”
道太监自一目之后,正眼也没往这边瞧一下,此时他在阉二代们的侍候下吃着核桃仁儿,闻言懒懒散散地道:“宫兄拿来我看。”
一个阉二代赶紧将羊脂白玉佩转呈了过去,道太监眼睛一亮,大赞道:“真稀世奇珍也!”
说着,道太监纡尊降贵地拽过一个阉二代手中开核桃的锤子,将羊脂白玉佩往身前的木砧上一放,“当”的一锤下去,羊脂白玉佩已经被击得块块碎裂。
道太监喘息道:“哎哟哎哟!累死我也!想吃核桃,原来还要出这份儿大力吗?唉!老了!老了!”
宫太监面不改sè,道太监将羊脂白玉佩砸碎,似乎根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此时他更以遗憾的语气道:“道兄弟,你确实老啦!要知道,你刚才敲碎的不是核桃,而是那块载着紧急军情的羊脂白玉佩呀!”
“啊?!”道太监装模作样地大吃一惊,“果然是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啊!这下若误了军机大事,安之奈何?”
宫太监悠然道:“道兄弟足智多谋,谋定而后动,必然有解决之道还用我来画蛇添足么?”
道太监腊黄的老脸嫣然一笑,傲然点头道:“宫兄说得是左右,与我传小羊儿入见。”
说着转过头,向郝思文道:“郝将军莫要着急,咱家不慎砸了你的羊脂白玉佩,就从小羊儿身上还你!”
郝思文第一次行贿,就碰上了这等意想不到的场面,一时间呆若木鸡,竟然不知道怎样?反应,只好以不变应万变地等着。
不多时,一个细皮嫩肉,女里女气,妖妖娆娆,乔乔画画的二阉货扭扭捏捏地入帐,先向宫太监飞了一眼,又向道太监五体投地其实是六体投地,只因他是阉人所以少了关键零件,所以成了五体这二亦子用极娇媚的喉咙儿莺声燕语:“小羊儿参见两位祖爷爷!哎哟!”
如同有无形的烧红熨斗从空中熨过,宫、道二太监本来一时间满面chūn风,所有的褶子都被拉平了。但突然间听到小羊儿一声尖俏的痛叫,二人关心则乱,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我的儿,你却是怎地了?”
小羊儿不说话,眨巴着泪眼从膝盖下面摸出一块零星的碎玉来。宫太监见了大怒,喝左右道:“这是甚么破石头?竟敢来伤犯我家小羊儿!来人呐!将那些碎块攒齐了去外面往细里砸,叫它们粉身碎骨,方可为我的小羊儿出这一口腌恶气!”
听了这处决,小羊儿眼波yù流地瞄了宫太监一眼,又如怨如诉地扫了道太监一眼,象狗舔热屎尖儿上的jīng华一样撇了嘴道:“看来还是宫爷爷对我好呀”
这一个“呀”字尾音,宛如黄河的河道那般九曲十八弯,只有普贤菩萨座下白象那么长的鼻子,才能勉强容纳发出这一声巧夺天工的媚音。
道太监被小羊儿的傲娇一浸润,顿时全身的骨头都松了捌玖两,当下拨乱反正道:“岂有此理!谁说咱家薄待了我的白羊儿时,咱家剥他的皮!我的儿,莫要在那边厢自说自话,快来道爷爷怀中坐着,必有你的好处!”
帐中的几个阉几代们见贤思齐,都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恨羡之sè,郝思文却觉得隔夜饭已有蠢蠢yù动之势,如若真的爆发,少说也是翻江倒海的能量。
小羊儿得了道太监拥护,先往同侪之辈那里飞了几记冷眼,又往宫太监那里留连了一目,然后方往道太监怀中挨挨擦擦地坐了下去。这一番功夫说来简单,其实极有难度,但小羊儿还是左右互搏,一心二用,顾盼之间从容不迫,竟是眼角都不扫郝思文半下。
坐定后,那团二亦子温柔地在道太监怀中蠕动了几下后,方才nǎi声nǎi气地道:“此刻方知,道爷爷也是极宠我的!却不知两位爷爷召唤小孙儿前来,有何事干?若说要窥天地yīn阳之变,抚太极龙虎之功……嘻嘻似乎还早了些呢!”
道太监抚着小羊儿的头道:“我的儿!只因你道爷爷一不小心,弄碎了紧急军情的玉佩,没奈何,只好想起你来了前两天道爷爷送你脖子上挂着的玉佩,这便把出来吧!”
小羊儿扭着身子,几乎要把音腔也连着扭断,吹号一样说道:“我不要……”
宫、道二太监尽皆大笑,宫太监道:“道兄弟,常言说得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你还是先还了咱家小羊儿的帐儿,才是正理!”
道太监连连点头:“正是如此!小的们,搬咱家的百宝箱子来,让咱家的小白羊儿好生挑拣。含饴弄孙,也是人生的至乐啊!”
转眼间,阉二代们搬出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箱子来,当着郝思文的面把箱盖子一掀,顿时帐篷里满眼都是光华缭乱,方才郝思文那一块玉佩的光彩,此时回想真是如荧火与皓月争辉。
那小羊儿两眼放光,一头扎在奇珍异宝中乐不思蜀,又撒娇使痴地硬从道太监的收藏里多拐了两件宝贝,这才意犹未尽地从脖领子里拽出一块玉佩,象扔垃圾一样随手往地下一扔。
宫太监笑道:“好我的儿!也不枉了咱家这般疼你。小小年纪,就养成视钱财如粪土的气质了,不错!不错!”
小羊儿扔在地上的玉佩,却是好大一块羊脂白玉,比起郝思文献上的那一块,更加亮眼更加洁润,两者之间的差别,实不可以道里计。
宫太监略一点头,早有阉二代上前把那块玉佩捡起,装回锦盒,送到宫太监面前。
宫太监以手拈量之,笑道:“这紧急军情的虎符嘛,道兄弟打碎了一块儿,咱家便还你一块儿。嘿嘿,咱们内宫中人,是最最讲道理的。还请郝将军回去,仔细禀报关将军,若再无真正紧急的军情,莫要来咱家帐前薅恼!”
道太监搂紧了小羊儿,昵声道:“来人呐!再打发郝将军一文通宝,以为辛苦车马之费。咱们内官虽然过得清苦,却也不是小气之人呢!”
郝思文行贿送礼失败,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两个阉货的帐篷的。回到关胜中军帐里,将锦盒往桌上一掷,三人都是苦笑他们并没有因宫太监道太监的含沙shè影而感到羞辱,却因这种行贿未遂而感到失落。
郝思文斩钉截铁地道:“小弟从今之后,再不行贿送礼去了,两位哥哥再旋我,也是无用!”
关胜摇头道:“兄弟,何人会来旋你?咱们的xìng子,都不是那种游刃有余的送礼之事,再也休提!”
宣赞也连连点头:“兄弟这张脸孔,天生就是送不得礼的材料,以后如果机缘巧合,兄弟去做监察御史吧!”
弟兄三个一起看着桌上那块光华流转的羊脂白玉佩苦笑,如果宣赞能以武官之身做了监察御史,那种奇迹比大宋朝消灭了贪腐还要令人瞠目。
回头再说宫、道二阉货。一番羞辱弄走了郝思文,宫太监冷笑道:“圣人说过,渴者不饮盗泉之水,贫者不受嗟来之食关胜那厮,竟敢以三瓜俩枣打发我等,真真是不知死活!”
此时帐中已经没了碍眼人,道太监便搂紧了小羊儿,弄得那二亦子气喘吁吁地不依,引为笑乐。他虽然人在取乐中,但终究脑子不犯糊涂,接着宫太监的下音道:“关胜这厮,也是无可救药了。咱们便往东京放一本,蔡太师听到这厮竟然跟斩了青州慕容知府的草寇勾勾搭搭,脸上的神sè,必然jīng彩得紧。”
宫太监点头道:“还有,咱们亦要想办法寻出此人受了梁山买命钱的如山铁证,如此一来,杨公公给咱们兄弟仗腰子时,亦能理直气壮些!”
与此同时,梁山水泊里,西门庆正站在黑风口的山峰上看着关胜营盘悠然而笑:“关胜将军,勿怪在下不得已之下抖出你我结交的如山铁证,却是要得罪了!”这正是:
jiān佞当家军必败,豪杰主计事定成。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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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赵羽盗书
阮小七、张横被俘后,宋江、吴用慌了手脚,出到一千万贯的买命钱,此事是千真万确的。至于关胜严辞不受,上到宫、道二太监,下到翻槽放马的小卒,几乎很少有人相信。这世界就是这样,大多数人总乐于以自己的度量来蠡测他人之胸襟,龌龊总占主旋律。
西门庆仅仅只是在阵前跟关胜做了一次和平的会谈,便无形中坐实了一千万贯的流言。最倒霉的是当事者永远属于后知后觉的牺牲品,关胜、郝思文、宣赞他们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既然敌军内部已经暗流涌动,自然就应该趁热打铁。回到议事的节堂,西门庆马上命小喽罗请来了阮铭川。
“铭川兄,事到今rì,非你出马不可了!”西门庆笑向阮铭川言道。
阮铭川听了大喜。他这些天在梁山上呆得并不痛快,虽然阮氏三雄、张横张顺等一众兄弟感他相救之恩,待他并无二意,但因为背了个关胜细作的嫌疑,宋江、吴用总是有意无意地提防着他,这种没盐没醋的rì子,阮铭川实在过腻了。他急需要有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的清白,现下,西门庆把机会送过来了。
“但得西门头领吩咐,千难万难,铭川也必不推辞!”心愿将要得偿,阮铭川一时间神采奕奕。
“无须马革裹尸的悲壮,此事易为耳!”西门庆笑道,“铭川兄可知,现在的梁山之上,有一大宋皇室子弟,名唤赵羽?……”
赵羽也是监军,只不过他这个监军特倒霉,不但受了张清徐宁的牵连被朝廷苛责,而且还被掳上了梁山,果然是福无双降,祸不单行。
但还有句话叫“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赵羽被带上梁山后,本以为身属皇室宗亲的自己死定了,没想到有梁山知名的大头领宋江亲自接待,优礼有加,三rì一小宴,五rì一大宴,口口声声自称小吏,言言语语不忘忠义,殷勤到十二万分。宋江的好意令赵羽如在梦中,现在的生活,比他在东京当草头将军更要来得优渥些。
得了宋江吩咐,赵羽的人身zì yóu也没受多少限制,除了一些真正的重地,梁山上下左右,任他闲走游玩,反正四面都是水,他这个旱鸭子除非进化出白天鹅的翅膀,才能飞得出去。
西门庆回师梁山之后,对赵羽也是另眼相看,在得闲的时候,经常将他请进书房,与他议论历代朝政得失。说到本朝弊政,赵羽不服气地道:“天下吏人素无常禄,唯以受贿为生,这事自然是有的。但祖宗圣明,自熙宁三年后,始制吏禄,更设重法以绝请托之弊,多少文人名士称颂这是养廉之本。时至今rì,贪腐应该越来越少才对,怎会如阁下所言越来越多呢?”
对着这等被皇家教育毁了意识形态领域的苗苗,西门庆只好重新给他开窍:“赵羽,你可知有句俗话叫‘人心没尽,毬没尺寸’?穷奢极yù没有尽头,再多的钱也搂不住你们糟蹋啊,这廉又从何养起?而那所谓的重法,形同虚设,不过只是个笑话罢了。你在东京城中,见多了诸事,只须抛了先入为主,仔细想想,再摸着良心说话!”
诸如此类的谈话,在所多有,每一次赵羽都被说得铩羽而归,垂头丧气,但他脸皮厚,不怕臊,总想着替本家争气,因此屡败屡战,最后已经是乐此不疲了。
除此之外,赵羽就是在梁山上蹓跶到东,蹓跶到西,喝酒赌钱,无所不为,闲时追着回山的张清、徐宁猛叫“师傅”,rì子混得颇为jīng彩。
昨天同李逵等人混赌,那黑厮手气忒旺,把赵羽赢了个盆干碗尽。不服不忿之下,赵羽今天从宋清那里借了几贯钱,又赶来扳本儿。赌场上没有常胜将军,任你手气再高,运气再好,终有翻船的一天。
正兴冲冲赶到半路,突听路边林中有人一声咳嗽:“小将军何往?”
“?”赵羽转头一看,来人自己压根儿不认识。
“你是谁?”赵羽条件反shè一样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钱袋,但反应过来后,马上又把手放开了。现在这世道,再没有比贼窝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来人向赵羽深深一揖:“小可阮铭川,请小将军借一步说话。”
“没空儿!”赵羽很纨绔地拒绝道,“小爷还急着去翻本儿呢!”
见赵羽翻身yù走,阮铭川急了,只好开门见山:“小将军,我是来救你的!”
“啊?!”这回赵羽总算迈不动腿了,四下打量了一番,拉起阮铭川就走,“咱们借一步说话!”
行到林深处,再无六耳,赵羽终于放心问道:“阮铭川,你到底是甚么人?”
阮铭川道:“小可是朝廷派上山来的细作,一来打探梁山虚实,二来相救小将军脱困。”
赵羽狐疑地看着阮铭川:“我凭什么信你呀?”
阮铭川觉得不能被赵羽牵着鼻子走了,于是反驳道:“我骗你,于我有什么好处?你现在要钱没钱,要势没势的,我却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来救你,我吃饱了撑的啊?”
赵羽挠了挠头:“这话听着倒也有理!”
但想了想,还是追问道:“我是被劫上梁山来的,你又是怎么混上来的?”
阮铭川道:“我是yù擒故纵,借着搭救阮小七、张横的名义上山的。我说小将军,咱们身在虎穴,你能不能别这么罗嗦啊?”
“你敢说我罗嗦?”赵羽瞪起眼,“你还待怎的?”
阮铭川左顾右盼:“长话短说,小可因为有救人的功绩,所以现在手里掌了几条船。觑个空儿,我就可以把小将军你浑水摸鱼送出去,你这几rì,睡里梦里都要仔细,只要碰着机会,我随时都会来寻你。”
见赵羽兀自偏着头思量,阮铭川道:“这里不宜久留,小可先避去了,小将军亦当回去准备。”说着出林匆匆而行。
林中只剩赵羽心乱如麻。但一摸到腰间的钱袋,心情便豁达起来:“管他救成救不成,先掷了这一把骰子再说!”
当下冲进了赌钱的屋子,本yù寻黑旋风放对,却见屋中人头涌动,又多了些人,定睛一看,原来是阮小七和张横来了。他们两个没遭擒前,也是赵羽的好赌友,此时故友重逢,大喜上前招呼:“七哥,横哥,你们咋的回来的?”
阮小七便得意洋洋地吹嘘道:“谁叫咱命大?被关了陷车,硬是碰上了俺们石碣村的老乡亲。阮铭川阮兄弟,阮兄弟好义气,有胆量,把我和老张救了出来。可惜阮兄弟不好赌,未免有点儿美中不足……”
后面的话,赵羽再没听进耳朵里去,只是心上念叨:“原来那阮铭川说的,都是个真的!”
在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下,自然发挥不佳,带去的钱一时半会儿之后,又输了个干干净净。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赵羽灰溜溜地起身出屋,躲羞去了。
回到自己住的屋子,赵羽把自家往炕上一摔,抱着头发愣。象如今这样逍遥自在的rì子,赢了钱是自己的,输了钱是别人的,整天可以没心没肺地呼天抢地吆五喝六,嗓子痒了还可以去找大名鼎鼎的三奇公子西门庆解解闷逗逗咳嗽。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啊!那阮铭川干嘛要多此一举,巴巴地跑来救自己呢?让自己就这么在梁山上自生自灭不好吗?
沮丧了一阵,赵羽终于叹了口气:“唉!谁让我要姓这么一个‘赵’字!我要不是皇亲,也一头扎进梁山的怀抱多时了,乐得多少快活!”
一想到皇亲,赵羽又焦躁起来,暗想道:“这回就算被救回东京,也是个脸上无光。吃那些叔伯兄弟们笑话倒也罢了,若是被他们家那些姐姐妹妹大侄女小侄女们讥讽起来。哎哟喂我的天妈啊!那可是乖乖不得了!就算我去投河跳井,也洗刷不净脸上的羞耻了!”
一念至此,真是生有何欢死有何惧。赵羽揪着自己的头,在炕上滚来滚去苦苦思忖:“怎的好?怎的好?该如何想个法儿,把这坎儿迈过去为好?”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猛然间灵机一动:“有了!京城里那帮小丫头崽子痰迷了心窍,都学着李师师、赵元奴她们,只恨不能把三奇公子当神供起来!我何不这就往西门庆书房里去走一遭儿?若能捞得一两件墨迹,便是我终身的护身法宝。届时只消往出一亮,那些丫头眼馋心热,只会讨好我,不敢得罪我!”
万事开头难,既有了头绪,接着就越想越深:“平rì与西门庆交谈时,常见他把从节堂里带回来的公文拿到书房里去批,我若能因此探得要紧军情……嘿嘿嘿!若因此破得梁山,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了!”
但转念一想,又自惭道:“赵羽啊赵羽!梁山待你有何亏欠处?你竟然如此yù灭它而后快?若破得梁山,我一力承担,把这些好汉全伙招安,方见得我赵羽是知恩识义的君子啊!”
情理上、道义上都站稳脚了,赵羽一跃而起:“事不宜迟,我这便往西门庆书房走一回!就算没有军情公文,若有《三国关羽传》后面的草稿,也是好的啊!”兴冲冲地想着,一头撞开絮门帘,就扑出去了。
西门庆的书房,赵羽是常来的,小喽罗见得惯了,谁都不来理会。当然,这只是外书房,真正议事的节堂和属于私宅的内书房,赵羽是进不去的。
到了书房门前,一见门前没有讲武堂的学兵值守,赵羽就知道西门庆不在,这贼胆儿立马就肥了好些。当下摆出心中无鬼的样子,大摇大摆地推门进去,一回身正要闩门,但想了想,又把手放下了。
虽然他这个皇室宗亲从来没做过贼,但现在闩门,岂不等于告诉旁人,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于是,赵羽继续大摇大摆,往自己常坐的那张椅子上一靠,伸了个懒腰:“没人?好无聊啊!”
略等了数秒,赵羽理所当然地站起身来,走到西门庆的书案边,去伸手翻检。小爷可没想着不告而取,只是闲得发慌,只好寻些东西解闷儿而已。
这一翻,令赵羽好生失望,最想看的《三国关羽传》原封不动还没更新,军情公文更是一桩也无,不过。赵羽的眼神定在一个信封上。这信封似乎平平无奇,可为什么它上面署着“关胜谨封”四个字呢?
“关胜?他不是前一向才把阮小七和张横捉了去的朝廷新派大将吗?怎的有书信在西门庆这里?”
回头观望,四下确实无人,这才打开暗读,上写道:“书呈三奇公子台鉴:世曰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君以一千八百万贯赎取阮小七、张横xìng命,深可得其言三昧矣!”
“一千八百万贯!”赵羽忍不住咋舌,他虽然是宗室子弟,也没机会见识这么多钱,接着便是恍然大悟,“原来阮小七张横两个不是阮铭川卖命救回来的,而是西门庆花钱买回来的!”
接着往下看。“与君较,蔡京、童贯、杨戬、高俅辈,真浮云也!”。这一点,赵羽倒是深有同感,他觉得要是西门庆当了大宋的首辅,干得肯定比蔡京出sè。
再看。“然君子重信,赎金换将,乃公与吾之私事,还望谨慎莫泄。若有疏虞,吾固有损,更伤君一诺千金之清德,不亦憾乎?”
看这排字后,赵羽呆了半天,突然直跳了起来,大骂道:“直娘贼!我皇家给满东京城的官儿发俸禄,一年也不过三十八万贯。关胜这厮,一入私囊便是一千八百万贯?!反了!反了!”
盛怒中的赵羽终于洞悉了关胜。这厮是在左右逢源啊!左边他顶着朝廷的大义,和梁山打生打死,但内里勾结着大发横财;右边他又借着发横财的机会,送个细作阮铭川上梁山,通传情报,其反噬梁山之心昭然若揭!
“放着小爷在此,岂容尔这等首鼠两端之辈猖狂?”赵羽无声地冷笑起来。这正是:
先以金迷阉货眼,再用书动帝胄心。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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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争执
赵羽自以为洞察了逆将关胜的肺腑,身为皇家子弟,他自然对这种挖自家墙角的小人恨之入骨。如果关胜是蔡京、高俅那般身份的大佬,赵羽还能容忍些儿,但关胜偏生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武官,这就不能不叫赵羽火冒三丈了!
他感到的是一种被僭越后的耻辱——贪污**?可以!大家千秋万代就是打这么过来的,可你也要分清界限,认清形势——你一个小小的武官,竟然迫不及待地暴露出宰相首辅等级的贪腐嘴脸来——不收拾你收拾谁?!
于是赵羽开始绞脑子,盘算怎么收拾关胜。
首先,这梁山是不能再呆下去了,自己在这里多浪费一刹那,大宋的江山就会多被那关胜败上一分。那个阮铭川正好是个可以利用的家伙,自己一定要坐了他的船逃出去,向朝廷揭露关胜这厮的丑恶面目。
常言说得好:捉贼拿赃,捉jiān拿双,要揭露关胜的真面目,即使是皇族子弟,空口说白话也不行。不过,这里这封信就是关胜通匪的铁证,自然要顺手牵羊卷走。
也不知阮铭川几时会来接应自己,万一逃走前被西门庆发现这封信没了,那可乖乖不得了!不过赵羽眼珠一转,把那本《三国关羽传》也抄在了怀里——本少爷看书看到中间,实在舍不下,于是随手夹了个书签,没注意到这书签原来竟是一封书信,方才上茅房,顺理成章的就物尽其用了——啊呀!抱歉!抱歉!
如此一来,就算他西门庆是转世天星,谅他这回也起不了疑心!纵然他会生气,但这人一向大量,顶多自己诚心诚意地陪个不是,一天云彩也就散了。
想到得意处,赵羽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狡诈的微笑——赵氏皇家遗留在血脉中的那缕狐xìng,终于觉醒了。
赵羽伸着懒腰出了西门庆的书房,一步三摇,慢慢地往回走,看上去和平rì里的纨绔作风并无二致。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段路,他是走得步步惊心——祖宗万岁!万岁万岁你可万万不能睡啊!你一定要保佑你孙孙子,把这封信好好带回去,揪出内jiān,保得大宋江山万万年!
阮铭川此时已经接到了西门庆的将令——今夜安排船只,“救”赵羽出梁山。
终于可以行动了!阮铭川兴奋得摩拳擦掌。只要今夜“救”了赵羽这个龙子龙孙出去,自己这个细作的身价立马大大提升,那时设伏引官军入彀,必然是易如反掌了。
虽然这么一来未免有些对不起关胜——这位关将军人还是蛮不错的——但自己在外飘泊了十多年,已经倦了,只盼此番替梁山立些微功后,回到石碣村老家,安安心心地打渔,也是修身养命之道。梁山治下,老百姓活得很滋润,真是这颓世中的一方乐土,终老于此,夫复何求?
反正西门庆头领对关胜一众人采取的“归心为上,夺命为下”的策略,自己大可省了那点儿愧疚的心思。
与此同时,晁盖正在同西门庆、宋江、吴用悠闲地品茶。茶在北宋本来属奢侈品,但自西门庆策划梁山广开商路后,就成了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了。
铜壶水云叆叇中,晁盖轻轻放下茶盅,笑道:“古人论茶,唯言阳羡、顾渚、天柱之类,竟不知这建溪茶居然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西门庆亦笑道:“正是。就象那赵羽,虽然只是被纨绔了的一个赵氏子弟,但计划得当时,还是别有妙用。”
宋江抱着茶碗沉吟道:“我还是信不过那阮铭川,若他真是关胜派来的细作,如之奈何?”
晁盖“哎”了一声,劝道:“三郎过虑啦!阮氏三雄的故人,岂是那辈小人?”
众人都笑了起来。吴用道:“天王哥哥这四海的xìng子啊!虽然漫撒了些,但识人还是不错的。这些天小生观察下来,这阮铭川还算老实本分——不过就算他不老实不本分,这回他也变不出花样来——他只知道救出赵羽博取更大的信任,却不知道赵羽身上其实还藏着更大的饵。四泉兄弟这一计双管齐下,抽徹连环,确属jīng妙!”
宋江“嗯”了一声道:“若四泉兄弟此计成了,自然十分是好。我只是担心朝廷会不会相信?毕竟上回收服张清、徐宁兄弟时,咱们已经使过一次反间计了,这回再使……诸葛孔明的空城计虽佳,但也只能使一次呀!”
西门庆正sè道:“公明哥哥尽管放心!你须知道,现在的朝廷上下都是一帮绝顶的聪明人在主事,他们越是聪明,集体做出的决策就越是愚蠢。当一个腐朽的反动王朝覆灭前,都会如此倒行逆施,概莫能外——不信咱们来打个赌,这回的朝廷终究会把如关胜、郝思文、宣赞此类耿介之士都关进囚笼里来——赌吗?”
宋江一听这话,颜sè更变,跳起身道:“四泉兄弟!你何出如此无父无君之言?当今官家,至圣至明,只是为jiān臣蒙蔽,一时美玉污瑕耳!你我虽厕身草莽,但岂可堕了青云之志?谁知你不但不思报效,反而诅咒起亡国来!我且问你,大宋亡了,于你有甚好处?”
西门庆摇头叹道:“公明哥哥差矣。国者,疆域、文明、政权之一体也。纵亡,也只是亡一家、一姓、一族、一撮特权阶级而已——疆域总在人民心中,中华文明世传不昧,yù亡如此华夏,可能吗?至于恶政,只恨其亡不速,如对其心存幻想,实属可悲。”
宋江怒发冲冠,只是肚中材料有限,不能反驳得那等花团锦簇,做押司时强词夺理撒泼放刁的手段在晁盖吴用面前又使不出来,只急得他嗔目直指,张口结舌,突然间放声大哭:“国将不国矣!”
晁盖、吴用这时拦在二人之间,说这个劝那个。西门庆本来就无心挑事,宋江更不敢和西门庆发生肢体上的冲突,所以根本没有掐起来的可能。最后宋江在吴用的扶掖下,一路叫唤着太祖太宗,泪奔着去了。
看着远去的宋江背影,晁盖摇了摇头,回头冲着西门庆苦笑:“唉!一个是三郎兄弟,一个是四泉兄弟——这该叫我这个做哥哥的如何是好?”
西门庆道:“小弟也不意如此。若是别个,小弟必然让着公明哥哥——但大义所在,却是非争不可的!”
晁盖嘀咕道:“大义大义!世界恁的大,却容不下两个大义?我且翻翻《金刚经》,如是我闻中,或者有个解释的法子!”
于是,两个人一个品茶,一个阅经,正悠然间,却从无声处听惊雷,早咆哮进一个人来,却是黑旋风李逵。这黑厮大睁起圆彪彪一双红眼,见了西门庆便大叫:“好四泉哥哥!我敬你是好汉,你便打我杀我,铁牛也只是受着——可你怎的欺负起公明哥哥来了?哥哥那般英雄,今rì却哭得似个娘们儿!——你这般不给公明哥哥留脸,且说个道理来!”
西门庆一听这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道:“卧槽泥马勒戈壁!及时雨宋江不会跟人说道理,黑旋风李逵倒会跟人说道理了!”
当下笑着站起:“来来来!铁牛大哥,且慢慢坐下吃讲茶!”
李逵气哼哼地一坐:“讲却是要讲,茶却是不当紧吃哩!你说!你说!”
西门庆这才正容道:“放着无用军师不死,晁盖哥哥现在,咱们把话说个明白——铁牛大哥,你说我欺负公明哥哥,你哪只眼睛见到了?”
“这个……?”李逵一时间瞠目结舌,嗫嚅道,“只是公明哥哥哭得那般悲切……”
“是这么这么这么两句话的事儿!”西门庆说完道,“若不信,你来问晁盖哥哥,我可有增减一字?”
晁盖叹了口气,把头从《金刚经》里拔出来,对李逵道:“铁牛,你消停吧!四泉兄弟并无一指加于三郎之身,何来欺负一说?他们两个既然论道,就当各逞机辩才是,即是一时之理屈词穷,亦有卷土重来之rì,如何可以效天魔百变,幻妇人女子形象?而你又变身药叉捷鬼,无礼咆哮于前,却实不知已是弄丑百端,诚可笑耳!还不收了神通去!”
李逵听了,目瞪口呆。晁盖笑向西门庆道:“四泉兄弟,哥哥这番当头棒喝如何?”
西门庆还未答话,李逵已经傻傻地道:“天王哥哥,你刚才说甚么?铁牛一个句儿也没听明白!”
“咣当”一声,晁盖连人带椅,还有《金刚经》,一起翻倒在地——希望突然破灭的感觉,大抵就是如此了。
西门庆手疾,抢救了几个茶壶茶杯。这些玩意儿在现在或许不算什么,到了后世却是价值连城——至于晁盖,反正他是托塔天王,摔一下也没甚么了不起的。
晁盖终于抬起头来,有气无力地向李逵道:“真是真是真是……啊!我也好想哭太祖太宗啊!”这正是:
美酒只同知己饮,好诗且向会人吟。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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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出山入局
宋江和西门庆弄出的一场风波,在梁山上回荡不绝,但赵羽却是听而不觉,他现在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直运气,就等着阮铭川赶紧来救自己。
等啊等啊,赵羽终于等得睡着了。正做着最喜欢做的美梦时,突然一个激灵,猛睁开了眼睛好象有猫在磨爪子,窗棂被抓得“赫赫”直响。
赵羽抹一把冷汗,喝问道:“是谁?!”
阮铭川的声音道:“是我!”
顾不得因梦中的倩女变成幽魂而生气了,赵羽抓起拴好的包裹,飞身而出,奔向zì yóu。
墨夜中伸手不见五指,只见阮铭川两只眼睛jīng光闪闪夺人的二目:“闲话休说,跟我走路!”
两个人闷声一起抄荒道溜到水泊边儿上,远处金沙滩鸭嘴滩小寨里灯火明亮,仿佛是另一个天地,但那些光都是狭隘的,再洞烛不到赵羽他们这边的世界来。
阮铭川用青巾给赵羽蒙了面,又递给他一块腰牌,指着前方岸边一只影影绰绰的小船道:“我只送你到这里,你自去上那只船,一个字也不要说。”
赵羽这时三分惶恐,倒有七分兴奋东京城里,哪里有这般惊险刺激的事儿?当下三步并做两步,往黑影里的船只处赶了过去。
来到近前,黑暗中站起两个艄工来。一个问道:“是五间堂出工的弟兄吗?牌子拿来!”
赵羽递上腰牌,那人接了更不细看,只是往怀里一揣,便道:“上船!”
这两个字真如佛旨纶音一般动听啊!赵羽巴不得一声儿,扑上船头,象只鸬鹚一样在那里一趴窝,盯着水面就不动了。
耳听另一个艄工轻声道:“五间堂出来的弟兄,都是怪人!”
验腰牌那人道:“若不是这等坚心忍xìng的怪人,如何干得深入敌后的大事?休再聒噪,开船吧!”
一声橹响,小船推开波浪,箭一样往对岸驶去。
赵羽一声不吭,心中却兴奋中夹着好多遗憾“娘的!再没机会跟那帮家伙翻本儿了!”想到又要过回从前那种没盐没醋的宗室生活,就不由得令人感到无聊透顶。
不过想想怀中这封书信的重要xìng,赵羽又勉强振奋起jīng神国家大事,绝不能坏在关胜这种吃里爬外的贪吏手上!
上岸后,赵羽更不回顾,埋首疾行。行不到数里,就听背后喊声大作:“不要走了赵羽!”一听之下赵羽大吃一惊,暗道:“果然西门庆不是好欺哄之辈!这么快就发现我逃出来了!”脚下加力,往前猛窜。
但听身周围马嘶犬吠,越迫越近。赵羽正暗暗叫苦之时,却见前方远处灯火辉煌,倒象是香火鼎盛的大庙在做道场的样子。赵羽心道:“阿弥陀佛!若真是庙,我进去随便寻个菩萨的莲座躲了,梁山未必找我得到!”人有了盼头,一时忘了疲劳,拽开脚步,越跑越快。
谁知屋漏偏逢连yīn雨,船破又遇顶头风。赵羽只顾留心身外追兵,却不防一脚踏上了飞签,一声铃响,好几条索子直飞起来,将他四肢都缠上了,莫能挣扎。然后就是人声涌动,一群人如狼似虎地闯上来,不由分说先拿麻绳蛋子堵了他的嘴,赵羽略一扭曲不从,便尝了好几个亲切的嘴巴。一时间只被打得头晕眼花,心下更沮丧得一败涂地:“罢了!罢了!想不到最后我还是落在了梁山手里!这回只怕苦头有得吃了!”
这帮人因地制宜,就拿赵羽蒙面的青巾蒙了他的眼睛,然后把他拉拉扯扯而行。赵羽只听耳边有无数人说说笑笑,更有人向自己呼喝叱咤,往往伴随着刀剑斧钺的威胁在身旁嗖嗖作响,真是心惊胆战。这一步步走来,真如行在鬼门关上一般。
走了地久天长那么远,赵羽突觉身上的绳子一紧,被人拉住了自己前进的步伐。然后身边一条大汉叫道:“右营巡哨,拿住jiān细一名,特来献上将军!”
赵羽心下连珠价般地叫苦:“也不知是哪个将军?”
就听有人威严地道:“绑上来!”
左右轰雷般应喝一声:“绑上来!”然后绳上加绳,将赵羽勒得直翻白眼儿,这才押了进去。
耳听一个清亮的声音道:“这厮这般打扮,一看就知道不是甚么好人!”现在的赵羽身穿黑sè夜行衣,脑袋上罩着青sè蒙脸罩,这般打扮正是标准的坏人模样,不是江洋大盗,也属海洋飞贼。赵羽听着,纵有千般冤屈也不得折辩,只能在肚底暗暗叫苦。
又听一个公鸭嗓着腔调哼哼道:“来人呐!将这贼子头上的罩子掀了,咱家倒要看看,这是个甚么人物!”
有人上来掀走了赵羽的蒙头罩,谢天谢地把堵嘴的麻绳蛋子也掏走了。赵羽爬在地上干呕了半晌,这才认出这是一顶军帐,帐中的将位上坐了一人,身披鹦哥绿战袍,内衬软甲,凛凛一躯即使并不站起也足见高大。再往脸上看时,更是堂堂一表,卧蚕眉,丹凤眼,一部美髯飘洒在胸腹间赵羽只看得暗暗喝彩:“好人物!竟似庙里的崇宁真君活过来了!”
那人左边站着个白面将军,英气勃勃,雄姿出众,宛如当年的关平;右面站着个黑脸丑汉,黄发压鬓,蒜鼻朝天,胜过昔rì的周仓。赵羽一时倒恍然起来“我莫不是进了崇宁真君的神庙,在睡里梦里见了真佛了吧?”
再一转脸,却又看到两张蜡黄的老脸,在灯光的映照下真如牛头马面一般可怖。赵羽与他们六目相视,突然一起跳了起来异口同声:“原来是你!”
在青州城下时,赵羽和宫、道二太监是会过面的,此时一见,终于互相认了出来。
宫、道二太监急忙站了起来,叫嚷道:“快!快!快来给小将军松绑!”
当初赵羽随着徐宁、张清的囚车一起被劫走了,也不知是生是死,今天看到赵羽居然还活着,两个太监不由得大喜听同侪说官家自从赵羽失踪后,很是兔死狐悲了些时候,如果自己能把赵羽找回去,圣心必喜,对自家有大大的好处。
众人听了宫、道二太监的吩咐,七手八脚给赵羽松了绑,宫、道二太监又命人抬上一把软椅来,安排被捆麻了的赵羽半躺半坐在那里。
这两个阉货本来只是听说军前又擒住了人,唯恐关胜捉住了大鱼后,打着番犬伏窝的名头再次背着自己兄弟货卖了,那可是不可容忍的损失啊!因此宫、道二太监才不辞夜深劳苦,说什么也要亲眼来看看如果真的要卖,也得有自家兄弟一份好处才行没想到这回抓住的是个非卖品,更值钱!
当下宫太监笑眯眯地向关胜道:“关将军,来来来,咱家向你介绍宗室里的一位英雄他就是当初呼延逆匪初叛时,踊跃敢任监军重职的赵羽小将军。在青州城下时贼势虽凶,有他坐镇,呼延兵难进寸步;可惜他因事离开只一时,青州战线,顿时失守!”
听到宫太监这云里雾里的撒开了一吹,关胜、宣赞、郝思文三人倒不免对赵羽肃然得有些起敬了。
道太监则指着关胜三人众向赵羽道:“小将军,这三位,就是朝廷派来此地征剿梁山的大军统帅这位是大刀关胜,这位是井木犴郝思文,这位是丑郡马宣赞你们以后却要好好亲近亲近!”
一听关胜名字,赵羽一口水好悬呛死自己:“原来本少爷才出虎穴,又进狼窝,竟然来到了关胜这厮的军中!可惜!可惜!可惜关胜这厮虽然生得好一副皮囊,做的却尽是见不得人的恶事!”
关胜听到赵羽的来头,丝毫不敢怠慢。在他们这些边鄙野臣的眼中,此等皇几代都是草包,仗了祖宗的势,不知会跋扈到什么地方去,是他们万万看不起,但也招惹不起的。
赵羽是被他部下的兵丁给绑进营来的,看样子似乎还吃了些苦头,关胜心里暗暗叫苦,只得躬身道:“末将关胜,参见小将军却不知小将军为何现身于两军阵前,又做如此打扮?若遭误会,必然招来杀身之祸,此岂是贵人所当为者?”
关胜的言外之意这回我的部下没把你这个奇装异服的家伙当细作杀了,已经是额外的幸运,你就别挑理了吧?
然而,关胜不知道的是,赵羽心里早惦记上他了。这回他当然不会挑关胜的理,因为还有比挑理更要紧的事情待办。
只见赵羽叹气道:“小子的遭遇,说了时两位监军和几位将军休笑。上回往东京去时,在寇州枯树山遇上了黑旋风李逵,把我劫上了梁山,羁押至今。也是徼天之幸,今天乘着草寇防备松懈,我浑水摸鱼,易服改扮而出,慌不择路间,就逃到了关将军钤辖之境,不免羞见故人惭愧!惭愧!”
宫太监大笑起来:“小将军有识有谋,方能脱困,此诚喜事也!可惜军中寒素,不能置席为小将军接风,倒实在是一桩憾事!”
赵羽瞟了关胜一眼,心道:“这厮哪里寒素了?看他肥白的样子,若不是暗吃了一千八百万贯钱,如何能膨胀高壮到如此地步?!”
既然心中已经先入为主,对关胜自然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再寒喧几句,赵羽便道:“小子今rì辛苦了,现下身子困倦,jīng神上支撑不住,想要往两位监军营里去略歇一歇,醒来时还能问一问青州旧事不知可否?”说着话,向宫、道二太监连递眼sè。
宫、道二太监都是老狐狸,乐得奉承,齐声道:“小将军肯下顾,是咱们做奴才的福气。”
赵羽听了连称不敢,和宫、道二太监携手揽腕,别了关胜三人,一路亲密无间地去了。
望着他们三人离开的背影,郝思文忧道:“我看这小子来者不善!他脸上吃了儿郎们的耳光,咽不下这口气,要在咱们弟兄身上出气呢!”
宣赞也道:“这个赵羽,东京城中也多闻他名头。虽然不算太惹事的,但却也是个刺头儿!今天他吃了耳光,必然不肯善罢!”
关胜叹道:“那又如何?难道让我把恪尽职守的一哨士兵都绑了,送到那小将军帐里去请罪不成?白龙鱼服之事,古来多有,须怨不得旁人。咱们弟兄只消身正影直,旁的由它去!”
郝思文、宣赞听了,也就丢开了手,关胜宣上来那一哨的哨官,赞他们恪守本职,找回了宗室小将军,立了一功。功劳簿上记了一笔后,每人还赏一串钱。
这边在论功行赏,那边却在论罪求责。
赵羽来到宫、道二太监营中后,却也不困了,觉也不睡了,只是拉着宫、道二太监问道:“两位公公,观关胜此人如何?”
宫太监便婉转地道:“关将军这个人嘛倒也有几分本事。临阵初交锋,便擒了梁山两员大将。但是这个人又太专横独断了些。既然擒了敌将,就该将之打囚车装木笼,送往东京献捷才对,官家面上也好看些。谁知这位关将军啊!却自作主张,将两个贼人放走了!虽说是为了暗中施展妙计,但细论起来,总是不该!说得好听些,这是将在外而君命有所不受;说得难听些,如此跋扈无君之将,留他何用?”
赵羽“啪”的一拍腿:“二位公公,真以为关胜放走敌酋,乃是为了施计?”
道太监道:“难道其中还有隐情?”
赵羽便从怀中取出那封书信:“二位公公请看,这是小子在梁山时,冒死从三奇公子西门庆书房里取来的关胜之贪,罪不容诛!”
宫、道二太监凑上来一看到一千八百万贯的数字,只艳羡得死去活来,不约而同对关胜骂不绝口。
赵羽道:“小子在这里求二位公公行个担待明rì二位公公请出天子的监军尚方宝剑,晓谕三军,将关胜那厮当场拿下,以为做臣不忠,为属不义者诫!如何?”
一听此言,二太监脸sè更变,齐声道:“小将军,此事万万不可!”这正是:
巧手抛出钩和线,粗心钓来事与非。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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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关胜之败
比起赵羽的少年气盛,虑事不周,宫、道二太监就老谋深算得多了。
就听宫太监道:“小将军,现在的世道人心,已经不比从前了,象以前,哪听说过统军将领杀监军的怪事?可这事儿偏生在今年就来了,可知这些武将都是靠不住的,要更紧地提防着他们。那关胜人卑官小,更是没有甚么顾忌,若真逼得他狗急跳墙,我等一死没什么,只是连累了小将军大好的青chūn,于心何忍?”
赵羽听他们口口声声替自己着想,顿时将这两个阉货错认成了好人,推心置腹道:“既如此,两位公公必有应对之策,还望指教小子!”
道太监道:“关胜坐拥三军,咱们势单力眞。?皇迸鏊?坏谩?汕胄??魅栈鼐???夥夤厥つ蹦娴氖樾牛?铣视?溃?牍偌颐芊4缶?袄醋侥茫?芄厥け匾樱 ?br/>
赵羽听了断然道:“既如此,小子明rì就起行,纵是辛苦些,也说不得了!”
宫、道二太监大喜:“到底是宗室英俊子弟,果然是当机立断,果毅绝伦,国家振兴有望矣!”
计议已定,第二天赵羽别过关胜和宫、道二太监,火急南行。宫、道二太监唯恐关胜使坏,派出贴身的禁军沿路保护赵羽南归,更加千叮万嘱:“小将军,咱家在这里眼望旌节至,耳听好消息。”赵羽向营盘中“关”字大旗恨恨地瞪一眼,答应着去了。
赵羽心上火急火燎,这一路赶得有如星飞电掣一般。这一rì早进了东京开封府,径来投太师府前下马。
蔡京早得了宫、道二太监的密报,心中深恨关胜不恤己意,私下勾结杀了慕容知府的反贼,有负自己举荐他的恩德。正切齿间,突然赵羽带来了关胜通贼的铁证,蔡京顿时大喜。
当下请小将军至客房安歇,蔡京请了杨戬、高俅来,三人密议一番,将一千八百万贯的数字尽数抹了,只是由蔡京重新撰写一封关胜口吻的书信,信中说承蒙西门庆为先祖关羽立传,此恩此德没齿不忘,书成之rì,愿结草衔环以报云云书成后雷厉风行,当天就表奏了上去。
徽宗见了《三国关羽传》和那封假假书,怒不可遏,立时传旨移文,命御前飞龙大将鄷美,御前飞虎大将毕胜拣选禁军两万jīng锐,往军前助战,就近擒拿反逆!
宋太祖赵匡胤当政的时候,常常戒令禁军的军装不得长过膝盖,敢买鱼肉和酒入营门者皆治罪。又制订了轮流守卫边防的制度,使禁军习惯于爬山涉水的劳苦,减少对妻儿家乡的依恋。更因为在外面卫戍的rì子多,在营中的rì子少,禁军士兵人人少子而衣食易足。即使是京城的卫戍部队,领取粮食时也有法规城东驻军领粮须到城西仓,反之亦然。而且还不许雇车马脚力,必须由军士自己背负宋太祖就曾经亲自登上右城门,监看禁军背粮。
通过使士兵劳动出力来抑制其骄傲和怠惰的习气,也是练兵一法。那时的禁军士兵,在生活上不羡慕外界的浮华,安于辛苦而易于指挥。
但累传到了徽宗世,禁军的战斗力下降得厉害。为了安插数不胜数的官几代,禁军不断扩招由厢升禁的名额,一时间泥沙俱上,真应了那句话庙小和尚大,池浅王八多,禁军都被滥竽充数之辈塞满了,甚至有了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这样的职位这里面既有林冲之类的真正军官,也有象松糕教头陈洪陈大宽那样的庸才。
但禁军虽然垂死,魂儿还是在苟延残喘。飞龙大将鄷美与飞虎大将毕胜所带的这几营人马,就勉强保持着当年老禁军的传统。毕竟皇帝也是怕死的,他也需要在关键时刻,自己手下能有一队压得住场面的人马。
现下这一枝独秀的禁军人马,已经来到梁山泊前。
宫、道二太监暗中早已接到了主子的书信,知道这一丸药的作用,因此随着关胜接出营来时,满心都是迫不及待的幸灾乐祸。
请鄷美、毕胜入营坐定后,关胜请罪道:“关某空耗国帑,未能克敌,致使粮食三载,援兵二发,实关某无能之罪也!”
鄷美问道:“却不知关将军与梁山贼寇交手如何?”
关胜道:“初来乍到时,还对得几阵,彼此不分胜败;但自三奇公子西门庆回山后,梁山总不交兵,只划水泊为池而自守,小将yù战难求,yù进无路,正苦恼矣!”
毕胜道:“今rì援军既来,梁山细作必有所觉。何不修战书一封,送往其军前,邀他明rì一战?世传梁山多有jīng兵猛将,小将今来,正要与他做个对手!”
宫太监连连叫好:“有如此英雄气慨,破梁山定矣!这战书是非写不可的!”
于是众人撺掇着写了战书,派小兵往水泊边儿上去喊话。不多时小兵还报,梁山接了战书后,有西门庆回复说“明rì决战”鄷美毕胜听了大喜。
下去歇息时,宫、道二太监将鄷美、毕胜请到自家营帐叙话。毕胜笑道:“那关胜说甚么请战难,我这里战书一发梁山便应战,有甚么难的?!”
宫太监道:“关胜那厮和梁山勾搭,自然要说请战难,免得真动起手来,伤了他们之间的情面。咱家这里却有一计明rì临敌时,两位将军却不必出马,咱们只逼着关胜那厮上阵便是。到时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关胜若敢当着两位将军的法眼弄虚作假,他真个是自寻死路了!”
鄷美听了喝彩:“好计!明rì先平内鬼,再破外敌,未为晚也!”
毕胜笑道:“那就且让梁山得意半rì!”
一夜无话。第二rì天甫黎明,两军人马当阵摆开,梁山上一骑当先飞出一匹白马来,马上将高叫道:“三奇公子西门庆在此,请关胜将军说话!”
宫、道二太监听了大喜,均心道:“正想着寻个甚么借口逼关胜上阵,就有这西门庆主动寻上门来这诚可谓得道者多助了!”
于是道太监向关胜皮笑肉不笑地笑道:“关将军,梁山西门庆亲口点将,咱们这里岂能折了锐气?还请将军出马大展神威,先枭西门庆之首,那时献捷崇宁真君神庙,让全天下都传扬将军的武名!”
关胜马上一揖:“得令!”先吩咐宣赞、郝思文压住阵脚,然后催开战马,径来阵前寻西门庆交锋。
两人相隔一丈时,关胜单手挽刀,把左手向西门庆一指,喝道:“三奇公子,今**戎装上阵,可知必有交锋之意。来来来!关某早闻你快活林擂台上的威风,你我这便一战,也让关某开开眼界,领教公子手段如何!”
西门庆笑道:“你要战?那便战吧!在下虽然武艺粗疏,但千军万马群中,提口刀也视其为无物不过在战之前,在下还有关于《三国关羽传》之事要说。”
一听这话,关胜所蓄之气就不由得弱了一半儿,犹豫地问道:“公子可知接下去该如何写了吗?”
却听西门庆长叹一声道:“若直写令先祖降曹,却折尽了崇宁真君的气节,这如何使得?”
关胜也是心头一紧,低声下气地道:“正是如此!还望三奇公子UU小说超生,略作容情。”
西门庆却是jīng神一振,大笑道:“值此沧海横流,却正显英雄本sè。在下不才,却有解了!”
关胜听了,未知详情如何,先见笑意盈面,追问道:“却不知其解如何?”
西门庆绘声绘sè道:“这新的一章就叫做‘屯土山关公约三事’张辽张文远为曹cāo做说客,数关公三罪。哪三罪?刘使君与关公结义之时,誓同生死,今rì使者兵败身在,关公却捐躯求死,负了兄弟盟誓,其罪一也;刘使君托付家眷于关公,公如战死,二夫人孤苦何依?此罪二也;关公文武兼资,却不思保有用之身,为国效力,只图逞一时匹夫之意,徒殒其身,其罪三也!”
关胜沉吟道:“如此却当如何?”
西门庆又道:“关公何等人物?岂能为此三罪所羁。当下便道汝有三罪,我有三约!若cāo能允,我即卸甲;如其不允,甘受三罪而死!昔年与使君立誓,共扶汉室,今之降,降汉不降曹,其约一也;二嫂处请给左将军俸禄养赡,不得惊扰,其约二也;但知刘皇叔去向,不管千里万里,便当辞去,其约三也!三者缺一,断不肯降!如此说法,却不知关胜将军听了意下如何?”
关胜听了,早已抛刀下马,拜倒在地,嗟叹道:“祖宗英名不减反增,全仗三奇公子UU小说作成关某虽甲胄在身,亦要全礼一拜!”
此礼一施,一军皆惊。却听西门庆道:“两军阵前,立尸之所,非讲礼之地便请关将军提刀上马。”
关胜重新着兵上马后,西门庆变sè道:“好话已经说尽,现下咱们便该各逞武艺,也叫你见识见识公子爷手段如何!”说着催马横刀,向关胜杀来。
两马相交,双刀并举。关胜心中却存了一个念头:“我若失手伤了三奇公子,先祖的传记却该谁来写?”一念作怪之下,手中的大刀便有些挥不出去,一时间只办得遮拦挡架,顿时在西门庆的攻势下落尽了下风。
二三十合后,关胜心中暗叹:“罢了!三奇公子名不虚传,果然受过明师的传授,高人的指点。看他的刀势攻时敬,守时严,腾蛟起凤间竟无半分破绽,便是我全力以快刀重刀与他抢攻,也未知最后鹿死谁手。”
又战二十合,眼看关胜因失了先机,在西门庆的压制下节节败退西门庆却突然虚晃一刀,拨马跳出圈外,摇头扬声道:“关将军此时心多渣滓,便乘机胜了你,也不算功!”说完了扬长而去。梁山军中金鼓声转动,军马随号令渐次而退,竟然就此收兵。
鄷美、毕胜等人,见梁山军马虽退,但先行者不躁,后殿者不惧,前后左右俱有呼应,竟无丝毫可乘之机。鄷美、毕胜虽然新来乍到急yù立功,颇有冲突陷阵之意,到此时却也不敢妄动。
看看梁山人马退尽,关胜也收马回归本阵。却不防鄷美一声喝,左右齐起,捉下关胜。
关胜大叫:“无罪!”鄷美冷笑道:“我今rì观战多时,汝这厮安能欺我?今rì汝与西门庆阵前对话,其中必藏诡谲,否则汝何必突然向他跪拜?拜完之后,汝等二人为掩三军耳目,又假打假杀一场,从头到尾,都是西门庆主攻,你取守势,我就不信,以大刀关胜之勇,竟然还击不得一刀?你却想骗吾等到甚么时候?似汝这等暗通贼寇之辈,若不此时擒了,必成后患!”
听了这番指责,关胜yù辩无词。正在这时,却听两声大叫:“刀下留人!”早有宣赞、郝思文两骑卷来,滚鞍下马,替关胜告免。
鄷美喝道:“你们两个,必然是甚么丑郡马宣赞、井木犴郝思文了!你们身为关胜的副将,他背主通贼,你们就该向监军告变,一齐制服其人才是谁知你们自甘堕落,与之同流合污不说,此时竟然还敢厚颜来些替他告免罪责?倒是好两张牛皮壮脸!来人呐!将这两个也与我剥了衣甲拿下,与关胜监在一处!”
此时早有宫、道二太监手下的阉毛子们肩扛手提,从关胜、宣赞、郝思文帐里抄来了恁多的罪状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关胜案头的那本《三国关羽传》,其它则是五花八门,林林总总各sè财宝,都是阉子阉孙们暂时假借出来放高利贷的。
“启禀各位大人,这都是在这三人营帐里搜出来的,必是他们收了梁山贿赂的铁证!”
鄷美一看赃证分明,哪里还有二话?当下一声喝:“来呀!将这三个乱臣贼子与我监下!”这正是:
一身无依风飘絮,两翼有损。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九章 人贩子西门庆
拿下了关胜、宣赞、郝思文,宫、道二太监便请出了徽宗皇帝的密旨,对三军宣读。大意是关胜大逆不道,暗通梁山,有负国恩,所以才遣将擒拿,最后晓谕众三军将士不可有三心二意,只当好好为国出力,才是金光大道。
众三军听着,确实没二意。他们只是临时从四面八方辐凑来的士兵,暂时在关胜麾下听用,犯不着为这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主将出头。
见三军无哗变之意,美毕胜也松一口气。二将立刻布置手下军官,打乱关胜原军营伍,划片接收,军营中顿时一片忙乱。
趁着美毕胜心无旁鹜的空儿,宫、道二太监辞了下去,却把已成阶下囚的关胜“请”进自家帐篷,假惺惺地道:“关将军受苦了!”
关胜昂然道:“罪将虽与梁山西门庆有交接,但忠心不背朝廷,此情昭昭,可表天rì昔年我家先祖降汉不降曹之意,亦是如此!还望朝廷详察!”
宫太监便笑道:“关将军说的话儿,咱家一句也不晓得!你我之间也不用猜哑谜儿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那一千八百万贯,将军藏到哪里去了?只消如实招了出来,咱家这里就有绝好的门路,帮将军脱罪!咱们也不是那等竭泽而渔的人,将军逃了生天,依然有余财可以做一团团的富家翁,不亦快哉?”
关胜听着,莫明其妙。道太监见关胜不接下音,大喝一声:“姓关的!事到如今,也不必瞒你!你当这钱是咱们两个要的?实告你吧!此事已经惊动了当朝杨公公!蔡太师!高太尉!你也不想一想,咱们大宋闹贼,最大的御笔赏格,也不过是白身补横行防御使,银绢各一万匹两,钱一万贯,金五百两你这厮却是胆包着身,居然从梁山那里诈来了一千八百万贯!这么大数目,虽不是后无来者,却已是前无古人,你也不怕吃撑了?老大人们开天地之慈恩,念你人材难得,所以格外加以青眼。只消你将这笔大财献了出来,不但今时无事,rì后还有重用你的rì子哩!”
到这时,关胜总算朦胧听懂了,当下没口子的叫起撞天屈来。宫、道二太监见关胜抵死不认,都是大怒,道太监便喝令:“人心似铁非是铁,官法如炉实如炉!来呀!与我加力打这舍命不舍财的贼厮!”
左右阉毛子们一拥而上,将关胜拷掠了一番,关胜只是冤声不断。宫太监道:“这厮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咱们不必在他身上费力,且把宣赞、郝思文两个带上来!”
道太监点头道:“宫兄说的是!世上多少人,只消许以高官厚禄,便是娘老子,也出卖净了!”
于是分别押上宣赞、郝思文二人,宫道二太监展开如簧之舌,描绘出美好蓝图,要宣、郝二将反戈一击,再立新功,抛了关胜这等旧镣铐,一头扎进光明灿烂的未来。
饶是二阉货说得口干舌燥,宣赞只是冷笑不语,郝思文却是骂不绝口。宫道二太监老羞成怒,把宣赞、郝思文也胡乱打了一顿,重新押了下去。
道太监向宫太监摊手道:“果然都是一群刁顽之辈!若不能尽快问出一千八百万贯的下落,失了杨公公的欢心时,那该如何是好?”
宫太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这帮粗坯,必然是吃软不吃硬的,刑罚无用莫不如,咱们使个美人计试试?”
道太监眼前一亮,拍着大腿道:“试试就试试!”
谁知行使美人计的美人儿正选拔得如火如荼时,突然宫道二太监有令下来美人儿不用找了,美人计作罢!原来是梁山西门庆那里暗发来了亲善使者,这才令美人计无疾而终。也不知关胜、宣赞、郝思文他们知道了,会不会暗中怨恨坏人好事的三奇公子呢?
这位亲善使者非别,正是阮铭川。西门庆前脚探到关胜等人吃了排陷,后脚就请阮铭川下山来救。阮铭川也是个胆大的,带了满身的金宝,仗着从前的熟脸,径潜入宫道二太监帐前求见。虽有阉子阉孙们拦路,但阮铭川祭起金宝,一路斩关落锁,如入无人之境,终于站到了宫道二太监面前。
宫太监戴上了正气凛然的面具,挺胸腆肚,向阮铭川喝道:“你家西门庆,是反叛的草寇;咱家弟兄,是天子的腹心,其间本不该有所交集才是!但是朝廷有好生之德,纵是草木,也锡垂雨露之恩,何况万灵之长的人乎?念尔远来,又怀恭顺之意,因此吾辈方特加优宠,别开青目,汝切不可恃宠而骄,自高身价,忘了自己从前的身份好了!西门庆那里有甚么话,且说来听听!”
阮铭川从容道:“三奇公子久慕二位老司长清德,只惜无缘拜会。心上悬结之余,特派小的送上二位老司长jīng兵三千,为门下使唤之宾客。”
宫太监拂袖冷笑:“我大宋自有jīng兵百万,战将千员,三千之数,殊觉轻己轻人!”
阮铭川恍然大悟:“得老司长一言指点,仆如拨云见rì,茅塞顿开半万挂甲之士,老司长指挥起来,想必得心应手!”
宫太监把挺拔的胸膛渐渐屈下,挂着的面具也悄悄滑落,脸上终于露出本sè的笑容来:“三奇公子从善如流,可见是个心虔的!但咱家帐下,尽是从前的旧人,若受了三奇公子半万甲士侍奉,让这些孩儿们栖身何地?一念到此,不由得我不沧然而涕下啊!”
阮铭川正sè道:“老司长顾念旧情,实xìng情中人也!老司长既有抚旧之情,三奇公子岂无成全之意?五千之数,再也休提!只是一万足额,必能令老司长这边内外皆安,新故尽保!”
宫太监与道太监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宫太监便向阮铭川抬手道:“先生请坐!三奇公子如此意诚,若吾等再做矜持,便显不近人情了。既然却之不恭,只好受之有愧然一万之数,只不过皮毛游戏而已,先生此来,必有大事请托,可是否?”
阮铭川道:“正如老司长神机妙算。大刀关胜,与三奇公子有故交,如今他被官法拿了,三奇公子念着义气,如何不救?因此才派小的冒昧前来,往老司长门下求见,若能开天地之宏恩,救关胜诸人出来,唯老司长所yù!”
宫道二太监一听,又惊又喜,惊的是关胜果然和西门庆有勾结,喜的是自己这边必然要发大财了。
于是宫太监便摇头作沉痛之sè:“关胜罪大,朝廷震怒,如何能轻放了?此事休提!再也休提啊!”
阮铭川笑道:“若是举手之劳,也求不到二位老司长的门下了。不是泼天大罪,如何显得出二位老司长通天彻地的手段?便请老司长开金口,纵有区区使费,无有不奉。”
一听“无有不奉”四字,宫道二太监都是眉开眼笑。道太监在一边旁听,早已憋得急了,此时便出价道:“若要买得关胜三人xìng命,非二千七百万贯不可!若再添补些杂项费用,凑个整数,就是三千万贯吧!”
“三千万贯?”阮铭川愕然,叫苦道,“不瞒两位老司长说,若此事是出在梁山,莫说是三千万贯,就是六千万贯,也是容易的但关胜却不是梁山兄弟,只是三奇公子的私交,因此花的钱也是三奇公子的私钱这个三千万贯,实在承受不起,便是三十万贯,也是勉强啊!”
道太监听了作sè道:“咱家出三千万贯,你居然敢还到三十万贯!西门氏派你来,可谓是胡闹来了!”
宫太监劝道:“道兄弟休动雷霆之怒,有话尽可好商量嘛!这位阮先生,你且听我说要怪只怪关胜此人贪多务得,在赎取阮小七、张横之时,竟然开出了一千八百万贯的天价,你们梁山忒也软善,居然就受了。你可知,大宋一年的岁入是多少?只不过一千五百余万贯足两而已呀!此数上达天听,官家震怒,于是严词训令,竟有‘勿令逃去’之愤言因此若要救关胜,非出大本钱不可,毕竟此事通了天,却非是普通手段可以平息下来的。”
阮铭川听宫太监抬了皇帝出来,顿时被压得头晕眼花,心惊胆战,一时没了主意,只好推托道:“若如此,我实是做不得主,三奇公子和关胜又不是刎颈之交,我若替他破了家赎人,皮不剥了我的去!我这便回山去请问他的意思,赎是不赎,凭他一念而决!”
宫太监听着,唯恐这买卖黄了,急忙道:“若先生见了西门公子,还请多多以好言上复,就说咱家也听说过三奇公子的名头,知道他是义薄云天的大大好汉!如果这回不救关胜,只怕于他的名声上是个损害。常言说得好人为一口气,佛争一柱香,比起三奇公子美名的万古留芳来,区区财帛又算得了甚么?”
阮铭川告辞后,宫道二太监都是合掌念佛,只求西门庆晕了头,要图好汉的名声,非赎关胜不可。
第二天,阮铭川又来了,还带着一人,却是西门庆的小管家玳安。阉子阉孙们一见喜从天降,以接爷爷的规格把这二人请了进去。
见了宫道二太监,玳安道:“不瞒两位老司长说,我家阮小七、张横二位头领一千八百万贯的赎金,却是个虚的那是关胜信得过我家公子爷,于是把两位头领的赎金折成了一千八百万贯的干股,放到了我们梁山海外贸易的项目里,月吃着一份儿利钱,年底再加分红却不是现钱的交易。我家公子爷是个正大不欺的人,如今关胜走了风吃了官司,自然要救他,只是若要得多了,实在拿不出手!”
宫太监道太监一听这话,肚中连珠价的叫苦。从他们这里到杨戬蔡京高俅那里,通以为关胜吃的一千八百万贯是现钱,大家你分多少我分多少他分多少,底下办事的人吃多少,各处该打照处分润多少……都有了计算在那里,只等着宫道二太监这里撬开了关胜的嘴时,大家取利。
如今真相明了,原来关胜的一千八百万贯竟然是放在了梁山那里吃利息!这钱想要掏出来,不费虎口拔牙的力气是不可能的啊!
于是接下来的数rì中,两边几番争讲,你来我往,只吵得面红耳赤,期间还以五百里加急的军递往东京联络了好几回,终于最后拍板定判。
关胜、宣赞、郝思文、他们麾下的那些关西大汉、梁山以前被俘的二百一十七名水军喽罗,梁山西门庆那里通共出一千五百万贯的价钱,一次xìng将他们买断。
宫道二太监很有决断力,为表合作的诚意,谈判中局,就把那些关西大汉和梁山水军喽罗都放回了梁山,这些算是生意中的添头,白送。
梁山由神算子蒋敬押来了五百万贯现钱做首付,蒋敬就留在宫道二太监营中做人质,然后东京开封府发来了手续严谨的批文,指示把关胜、宣赞、郝思文三人打囚车装木笼,送往东京去以俟开审。然后理所当然的,半路上被梁山好汉轻松地截去了。
事成之后,梁山方面又送来一千万贯的足钱,补足了尾款,蒋敬飘然而去,同时携走的还有宫道二太监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钱棺材本儿这俩阉货这几天被蒋敬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把身家xìng命都投资在了梁山的海外贸易项目里。
关胜三人上得梁山,恍在梦中。西门庆把买卖合约给他们看“三位将军被朝廷大佬们以一千五百万贯的价钱卖断给梁山了,白纸黑字加盖章,做得严丝合缝。何去何从,听凭三位自决。”关胜、宣赞、郝思文你眼望我眼,只觉得天下事之荒谬,莫过于此。这正是:
皆因圣朝行贪腐,方令水泊演荒唐。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一十章 一贩再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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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西门庆以一千五百万贯的巨款把自家三人买了出來郝思文先惊得呆了:“如此算來便是把我碎剐了每一块皮肉也是天价啊”
宣赞也是喃喃自语:“自來只闻美人当红谁想到今rì我这丑人值价这什么世道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关胜呆了单晌后问西门庆道:“请教三奇公子你我本互为敌寇何以拘一国之岁入赎我弟兄后世闻之只恐有隋珠弹雀之讥干碍公子声誉”
西门庆大笑:“关将军差矣若我吝惜财帛不救三位将军后世闻之才会有轻贤重宝之讥干碍本公子声誉英雄豪杰国之良宝一千五百万贯我还买的忒也便宜了”
关胜听了长叹一声回头向郝思文、宣赞道:“事到如今该当如何”
二人答道:“并听哥哥将令”
关胜摇头道:“我等本yù为朝廷出力奈何这朝廷最后却一纸文书将你我一片忠心卖净卖绝如今咱们兄弟已是四海难容一身无主便回到故乡亦不过徒增世人笑料然今rì梁山之上有三奇公子高义在先不容我不俯就在后若蒙公子不弃愿为帐下一小卒”
宣赞、郝思文听了都道:“我等都愿随哥哥附义”
众好汉听到关胜愿上梁山皆大喜当rì一面设筵庆贺一面使人赍书往蒲东搬取关胜家小都不在话下
酒宴中关胜向西门庆把盏毕借酒遮脸催促道:“四泉兄弟你那《三国关羽传》什么时候更新啊我们大伙儿都盼着那一天呢”
西门庆一口酒差点儿喝到气管里去他本來还打算着过河拆桥的主意收服了关胜后书也不必写下去了谁知这断更的念头方生就注定要被扼杀在萌芽状态
看着关胜那热切的目光其实周围还有无数殷切的目光只不过以关胜的最为熠熠生辉夺人的二目西门庆叹口气:“待我收拾了梁山脚下这枝官军必然全力完本品质保证绝不太监关胜哥哥这下满意了吧”
关胜大悦但转念又问道:“却不知四泉兄弟你要如何荡平梁山下的禁军那鄷美毕胜二人均非等闲之辈所领虎士亦非普通厢军可比实梁山之劲敌也”
西门庆笑道:“纵其有金城汤池之固又如何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只消两三rì内便叫它灰飞烟灭罢收拾了它再往青州接应呼家将去”
吴用听着又妒又羡却听关胜愕然问道:“却不知四泉兄弟计将安出”
西门庆笑道:“这个却又要偏劳阮铭川兄弟走一遭儿了”
第二天官军营里宫太监道太监正在闲坐却有阉二代禀上前來:“前几遭的那位阮先生又來求见”
二太监一听对望一眼心道:“这阮先生又來作甚莫不是……梁山的海外贸易要给咱家分红了吗”一念至此满腔贪yù哪里还按捺得住一迭声地连叫“快请”
不一时阮铭川进帐施礼:“二位老司长小的这厢有礼了怎的今rì军营中防备如此松懈”
道太监急着问道:“皆因鄷美毕胜那两个粗坯急着收编关胜的旧人马将行伍暂时弄乱了闲话休提且说正事阮先生今rì前來却不知有何见教”
阮铭川笑着向二太监打拱作揖:“二位老司长今rì小的在这里先恭喜发财了”
二太监听了大喜只笑得嘴也合不拢來连声道:“同喜同喜却不知阮先生给咱家带來了哪路财喜还望先生明示”
阮铭川从容不迫地道:“承蒙二位老司长高义助我家三奇公子赎取了关胜三人保全了我家西门头领讲义气的名声如此大恩大德沒齿难忘啊”
宫太监道太监一个只叫“哪里哪里”一个连称“岂敢岂敢”皆盼阮铭川赶紧书归正传
阮铭川突然把声音往低里一压:“谁知我家三奇公子贩人贩上了瘾今rì前來便是想一贩再贩和两位老司长再谈一笔买卖”
宫、道二太监对视一眼宫太监便问道:“却不知三奇公子又打算赎取谁人”
这个腐恶的朝廷上下哪一天不害人因此宫、道二太监连犹豫也不犹豫直接就问西门庆要捞谁因为货源充足可以撒开了给
却见阮铭川伸出了两根指头向着帐外一晃又是一晃笑道:“今次我家三奇公子想算着把鄷美、毕胜二位将军贩上梁山去还请两位老司长成全”
宫太监一个激灵跳起身來连连摆手道:“这个却是不可万万不可鄷将军、毕将军都是刚刚为国效劳有功无罪的人如何能……这个贩上山去便请先生回复三奇公子还是别出題目吧”
阮铭川叹口气道:“两位老司长有所不知我家三奇公子要贩此二人却是一番好意”
“好意”宫道二太监异口同声“你几个意思”
阮铭川做悲天悯人状:“如今渐入深秋天高风劲露重草长士卒宿于清冷之中其苦何如若二位老司长能帮着把鄷将军、毕将军贩上山去也能令梁山脚下三万余士兵免于秋寒征战之苦其善莫大焉此其一”
宫、道二太监对视一眼都感哭笑不得
阮铭川又循循善诱道:“再说了贩人上山终非恶意我家三奇公子是个喜欢相交好汉的今见鄷将军、毕将军武艺了得整军有法这才动了结纳之心两位老司长若能chéng rén之美rì后青史留名也是一段佳话又何乐而不为呢此其二”
道太监忍不住道:“若咱家真帮你将鄷美、毕胜二人贩上梁山去先不说甚么青史留名只是官家那里就说不过去若天颜震怒起來我弟兄两个都已经是五六十岁的人了天牢里却吃不得那般苦”
阮铭川赶紧更错他正确的观念:“老司长实是太多虑了两位老司长都是梁山海外贸易的大股东我家三奇公子行事时怎能不将二位老司长的安危放在心上呢三奇公子早已通盘算妥此地的三万余官兵统统都贩上山去不留一人也免得走漏风声带累了两位老司长的清德这样一來可好吗”
道太监摇头道:“不好如此一來我弟兄二人监哪一军哪一军则败官家听了心中肯定不喜必然视我弟兄二人如废品一般今后焉有出头之rì”
阮铭川笑道:“二位老司长休谎我这大宋自开国以來但凡行军有所不利只诛该死的武将哪里有坏事的监军这是祖宗的旧法再有一万年也错不得的何况二位老司长有通天彻地的手段又有朝中贵人做靠山yù得圣眷yù固圣宠还不是易如反掌一般”
宫太监长叹一声:“阮先生话说得轻易却不知这得圣眷固圣宠却是要耗费多少心血多少本钱”
阮铭川正sè道:“二位老司长为国呕心沥血我辈不能分忧反來叨扰实可愧也有感于此今次我家三奇公子才特别开出了重价以酬二位老司长向來之高义”
一听“重价”二字宫道二太监皆动容道太监迫不及待:“愿闻其详”
阮铭川道:“上次贩关胜等人上山两位老司长居中说合费尽心血所得却无多仅百万而已如此酬不抵劳唯智者不平矣”
被阮铭川这么一说宫道二太监也顿时觉得自家受了不平等待遇心下很有些忿忿不平起來道太监便道:“三奇公子必有以报我等”
阮铭川道:“正是这一回三奇公子准备妥了千万大礼独献于两位老司长门下”
一听“千万”二字宫太监道太监脑袋里“嗡”的一声这是一个能够令他们出卖八辈祖宗的数字鄷美、毕胜、两万禁军一万五千关胜旧军神马都是浮云了
宫太监是个当机立断的马上就斩钉截铁地道:“得蒙三奇公子如此抬爱若咱家再玩儿虚的也显得忒不识抬举了便请阮先生吩咐咱家该如何做”
道太监也摩拳擦掌地道:“宫兄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小人从此刻起只听三奇公子号令行事”
阮铭川道:“若要得遂心意何须费尽苦劳只消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便成大事”
宫道二太监听了齐声大赞:“好计”
事关自家“千万”大计宜早不宜迟送走阮铭川之后宫太监马上把鄷美、毕胜二将请來劈头问道:“二位将军可yù封侯否”
鄷美、毕胜二人听了一愣鄷美便小心翼翼地道:“固武人所愿惜无此良机耳”
毕胜追问道:“莫非二位公公能助我二人封侯吗”
宫太监笑道:“正是我这里有一事若你二人办得成功时挂印封侯指rì可待”这正是:
yù行贪贿求正果且把封侯做钓钩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一十一章 芦歌
听到西门庆以一千五百万贯的巨款把自家三人买了出来,郝思文先惊得呆了:“如此算来,便是把我碎剐了,每一块皮肉也是天价啊!”
宣赞也是喃喃自语:“自来只闻美人当红,谁想到今rì我这丑人值价。<>
关胜呆了单晌后,问西门庆道:“请教三奇公子,你我本互为敌寇,何以拘一国之岁入赎我弟兄?后世闻之,只恐有隋珠弹雀之讥,干碍公子声誉!”
西门庆大笑:“关将军差矣!若我吝惜财帛,不救三位将军,后世闻之,才会有轻贤重宝之讥,干碍本公子声誉——英雄豪杰,国之良宝,一千五百万贯,我还买的忒也便宜了!”
关胜听了,长叹一声,回头向郝思文、宣赞道:“事到如今,该当如何?”大主宰
二人答道:“并听哥哥将令!”
关胜摇头道:“我等本yù为朝廷出力,奈何这朝廷最后却一纸文书,将你我一片忠心,卖净卖绝!如今咱们兄弟已是四海难容,一身无主,便回到故乡,亦不过徒增世人笑料!然今rì梁山之上,有三奇公子高义在先,不容我不俯就在后,若蒙公子不弃,愿为帐下一小卒!”
宣赞、郝思文听了都道:“我等都愿随哥哥附义!”
众好汉听到关胜愿上梁山,皆大喜。当rì一面设筵庆贺,一面使人赍书往蒲东,搬取关胜家小,都不在话下。
酒宴中,关胜向西门庆把盏毕,借酒遮脸,催促道:“四泉兄弟,你那《三国关羽传》,什么时候更新啊?我们大伙儿都盼着那一天呢!”
西门庆一口酒差点儿喝到气管里去,他本来还打算着过河拆桥的主意,收服了关胜后,书也不必写下去了,谁知这断更的念头方生,就注定要被扼杀在萌芽状态。
看着关胜那热切的目光——其实周围还有无数殷切的目光,只不过以关胜的最为熠熠生辉夺人的二目——西门庆叹口气:“待我收拾了梁山脚下这枝官军,必然全力完本,品质保证,绝不太监——关胜哥哥这下满意了吧?”
关胜大悦,但转念又问道:“却不知四泉兄弟你要如何荡平梁山下的禁军?那鄷美毕胜二人,均非等闲之辈,所领虎士,亦非普通厢军可比——实梁山之劲敌也!”
西门庆笑道:“纵其有金城汤池之固又如何?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只消两三rì内,便叫它灰飞烟灭罢!收拾了它,再往青州接应呼家将去!”
吴用听着,又妒又羡。却听关胜愕然问道:“却不知四泉兄弟计将安出?”
西门庆笑道:“这个却又要偏劳阮铭川兄弟走一遭儿了!”
第二天,官军营里宫太监道太监正在闲坐,却有阉二代禀上前来:“前几遭的那位阮先生又来求见!”
二太监一听对望一眼,心道:“这阮先生又来作甚?莫不是……梁山的海外贸易要给咱家分红了吗?”一念至此,满腔贪yù哪里还按捺得住?一迭声地连叫“快请”。
不一时,阮铭川进帐施礼:“二位老司长,小的这厢有礼了!怎的今rì军营中防备如此松懈?”
道太监急着问道:“皆因鄷美毕胜那两个粗坯急着收编关胜的旧人马,将行伍暂时弄乱了——闲话休提,且说正事。阮先生今rì前来,却不知有何见教?”
阮铭川笑着向二太监打拱作揖:“二位老司长,今rì小的在这里先恭喜发财了!”
二太监听了大喜,只笑得嘴也合不拢来,连声道:“同喜!同喜!却不知阮先生给咱家带来了哪路财喜?还望先生明示。”
阮铭川从容不迫地道:“承蒙二位老司长高义,助我家三奇公子赎取了关胜三人,保全了我家西门头领讲义气的名声,如此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啊!”
宫太监道太监一个只叫“哪里哪里”,一个连称“岂敢岂敢”,皆盼阮铭川赶紧书归正传。大主宰
阮铭川突然把声音往低里一压:“谁知——我家三奇公子贩人贩上了瘾——今rì前来,便是想一贩再贩,和两位老司长再谈一笔买卖!”
宫、道二太监对视一眼,宫太监便问道:“却不知三奇公子又打算赎取谁人?”
这个腐恶的朝廷上下,哪一天不害人?因此宫、道二太监连犹豫也不犹豫,直接就问西门庆要捞谁,因为货源充足,可以撒开了给。
却见阮铭川伸出了两根指头,向着帐外一晃,又是一晃,笑道:“今次,我家三奇公子想算着把鄷美、毕胜二位将军贩上梁山去,还请两位老司长成全。”
宫太监一个激灵跳起身来,连连摆手道:“这个却是不可,万万不可!鄷将军、毕将军都是刚刚为国效劳,有功无罪的人,如何能……这个贩上山去?便请先生回复三奇公子,还是别出题目吧!”
阮铭川叹口气道:“两位老司长有所不知,我家三奇公子要贩此二人,却是一番好意。”
“好意?”宫道二太监异口同声,“你几个意思?”
阮铭川做悲天悯人状:“如今渐入深秋,天高风劲,露重草长,士卒宿于清冷之中,其苦何如?若二位老司长能帮着把鄷将军、毕将军贩上山去,也能令梁山脚下三万余士兵免于秋寒征战之苦,其善莫大焉!此其一。”
宫、道二太监对视一眼,都感哭笑不得。
阮铭川又循循善诱道:“再了,贩人上山,终非恶意。我家三奇公子是个喜欢相交好汉的,今见鄷将军、毕将军武艺了得,整军有法,这才动了结纳之心。两位老司长若能成人之美,日后青史留名,也是一段佳话,又何乐而不为呢?此其二。”
道太监忍不住道:“若咱家真帮你将鄷美、毕胜二人贩上梁山去,先不甚么青史留名,只是官家那里就不过去,若天颜震怒起来,我弟兄两个都已经是五六十岁的人了,天牢里却吃不得那般苦!”
阮铭川赶紧错他正确的观念:“老司长实是太多虑了!两位老司长都是梁山海外贸易的大股东,我家三奇公子行事时怎能不将二位老司长的安危放在心上呢?三奇公子早已通盘算妥,此地的三万余官兵,统统都贩上山去,不留一人,也免得走漏风声,带累了两位老司长的清德。这样一来,可好吗?”
道太监摇头道:“不好。如此一来,我弟兄二人监哪一军,哪一军则败。官家听了心中肯定不喜,必然视我弟兄二人如废品一般,今后焉有出头之日?”
阮铭川笑道:“二位老司长休谎我!这大宋自开国以来,但凡行军有所不利,只诛该死的武将,哪里有坏事的监军?这是祖宗的旧法,再有一万年也错不得的。何况,二位老司长有通天彻地的手段,又有朝中贵人做靠山,欲得圣眷,欲固圣宠,还不是易如反掌一般?”
宫太监长叹一声:“阮先生话得轻易,却不知这得圣眷,固圣宠,却是要耗费多少心血,多少本钱!”
阮铭川正色道:“二位老司长为国呕心沥血,我辈不能分忧,反来叨扰,实可愧也!有感于此,今次我家三奇公子才特别开出了重价,以酬二位老司长向来之高义!”
一听“重价”二字,宫道二太监皆动容,道太监迫不及待:“愿闻其详!”
阮铭川道:“上次贩关胜等人上山,两位老司长居中合,费尽心血,所得却无多,仅百万而已——如此酬不抵劳,唯智者不平矣!”
被阮铭川这么一,宫道二太监也顿时觉得自家受了不平等待遇,心下很有些忿忿不平起来,道太监便道:“三奇公子必有以报我等!”
阮铭川道:“正是!这一回三奇公子准备妥了千万大礼,独献于两位老司长门下!”
一听“千万”二字,宫太监道太监脑袋里“嗡”的一声。这是一个能够令他们出卖八辈祖宗的数字,鄷美、毕胜、两万禁军,一万五千关胜旧军,神马都是浮云了!
宫太监是个当机立断的,马上就斩钉截铁地道:“得蒙三奇公子如此抬爱,若咱家再玩儿虚的,也显得忒不识抬举了!便请阮先生吩咐,咱家该如何做?”大主宰
道太监也摩拳擦掌地道:“宫兄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小人从此刻起,只听三奇公子号令行事!”
阮铭川道:“若要得遂心意,何须费尽苦劳?只消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便成大事!”
宫道二太监听了,齐声大赞:“好计!”
事关自家“千万”大计,宜早不宜迟,送走阮铭川之后,宫太监马上把鄷美、毕胜二将请来,劈头问道:“二位将军可yù封侯否?”
鄷美、毕胜二人听了一愣,鄷美便小心翼翼地道:“固武人所愿,惜无此良机耳!”
毕胜追问道:“莫非二位公公能助我二人封侯吗?”
宫太监笑道:“正是!我这里有一事,若你二人办得成功时——挂印封侯,指rì可待!”这正是:
yù行贪贿求正果,且把封侯做钓钩。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一十二章 归降
西门庆的名誉,在宋朝的军队中居然蛮不错。
这也是托了那一出《下河东》的福,不但是已经降了的呼家将,就是其它还是对头的大宋兵将,也觉得这位三奇公子很是知音。
宋朝严重不相信武人,视士兵更如微尘,积百余年,没有哪一个文人学士愿意为他们这个阶层鸣一声不平,但就在三个月前,西门庆做了这件事,而且把这件事做得轰传天下。
不知有多少老卒宿将,听到那一句“多少人纵横疆场未伤命,如今却含冤而死饮恨终身。从古来太平总由将军定,为甚么不许将军见太平”时,心中眼中,都有暧流融过,然后百感交集,心cháo澎湃。
因此,当西门庆临阵一呼时,已陷绝境的宋军将士们再难有决死之心,也不知是哪一个做在头里,倒转长枪,将枪往梁山划来的小船上一掷。“咣当”一声,降顺的锣声就此敲响。一传十十传百之下,三千禁军jīng锐束手就擒。
鄷美、毕胜对视一眼,二将均是垂头无语。
这边凯歌高奏后,天甫黎明。西门庆不顾疲乏,领军转战宋军营盘。见到梁山兵临寨下,将至壕边,营里宋军一时慌了手脚,鄷美、毕胜皆不在,只好把两位监军请了出来主持大局。
宫太监面沉似水,环视众人道:“尔等自问,比呼家将如何?”
众武将面面相觑,愕然半晌后方回答:“呼家将将门世家,呼延兵大宋jīng锐,吾等不如也!”
宫太监点头,又问道:“再问尔等,汝等比梁中书又如何?”
众武将皆摇头道:“梁中书上有岳父老太师做主,下统河北jīng兵为其羽翼爪牙,我等如何能与他相比?”
宫太监长叹一声:“这便是了!想当初,以呼家将之勇武绝伦,兼梁中书之内外用命,皆败北于梁山西门庆之手。一降一逃,英名至此翻成画饼!今rì尔等武不及呼家将,文不及梁中书,鄷美毕胜已成覆辙,援军救兵徒为空梦。yù螳臂挡车,与西门庆做孙吴之对垒,可乎?”
众武将你眼望我眼,都胆怯了,便齐向宫太监拱身道:“似这般进退无据,战守无依,如之奈何?还望监军有以教我等!”
宫太监便款款言道:“想当年西楚霸王项羽忍不得一时之辱,自刎于乌江,遂令汉家掌了朝政;如若其肯低头渡江,江东子弟多材俊,卷土重来未可知,天下何得归于刘家?因此成大事之人,必当爱惜身命,大丈夫慧眼避凶趋吉,相时而动,正今rì之谓也!”
众武将见监军都如此说了,心下早已雪亮,齐身归心拱手道:“吾等无见识,唯以监军大人号令马首是瞻!”
宫太监傲然道:“既然尔等皆将xìng命托付于咱家,咱家安肯辜负了你们?今rì梁山重兵围营,若起意反抗,徒然送死殒命,于国无益,于身有损。当是时,何不诈降之?保得有用之身,留待他rì!若各位将军肯听我良言相劝,就竖起白旗,开了营门,梁山西门庆世之豪杰,必不能薄待了汝等;若不听吾言,反怨我胡言乱了军心,咱家请就斧钺!”
众武将皆亢声道:“监军大人说哪里话来?您的金玉良言,通盘都是为小的们打算,若吾等不能体谅监军大人的一片深心,反归于怨望,实实是人中的禽兽了!”
道太监便拍板道:“既如此,还不开了营门归心解甲,更待何时?”
众武将如轰雷般一声应喏,齐齐出帐各回汛地传令。降令传开,有一小卒放声大哭,跪到主将面前道:“将军大人,鄷美毕胜将军虽败,但营中人马,尚有三万,辎重粮草,可支两月。安能一矢不发,一兵不交,就把偌大的一座连营,拱手让贼?若如此,要我辈顶盔贯甲何用?将军大人,我等宁战死,不降贼,求将军收回成命!”
此卒当众拜倒,围观者如堵,听其言血勇,便有不少人暗中喝彩,更有人零星应和道:“吾等也愿一战!”
那领军的将军见势不妙,把脸一沉,怒喝道:“你这个死xìng不改的贼配军!若不是好勇斗狠,脸颊上也不必纹这两条金印!今rì我军力孤于重围,势穷于绝境,三万人的xìng命危如累卵,此正英雄忍耻,贤才尽智之时也!幸得两位贤监军替万众惜命,这才下令归降,保全尔等福禄。你这厮,不思感恩,反倒妖言惑众,只求自家立功受爵,就不惜将同胞都坑进血海里去。若你之辈,不严惩何以服众?来人呐!将这厮揪倒了……罢了!先暂吊到马棚里去!自有人前来发落于他!”
将军的心腹奋勇上前,将那小卒嘴堵了,然后七手八脚捆了个结实,扛抬着去了,一营的人心与斗志,就此树倒猢狲散。
梁山脚下,官军灰飞烟灭,原先的兵营成了战俘营,三万余宋军俘虏垂头丧气,默坐无言。梁山讲武堂军医班的学员忙里忙外,救治伤患。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昨天晚上芦苇丛中被割伤脚的。众战俘见状后都放下了忐忑之心。梁山不遗余力地为弟兄们治病疗伤,必无恶意。
梁山之上,高级军官们济济一堂,前途未卜地等着梁山西门庆的接见。屋门口突然一暗时,众人急忙飞跳了起来,靴声橐橐中走进来两人,却是老上司鄷美、毕胜。
大家彼此见了,尴尬地一笑,一时说不出话来。正在这时,有人高声唱名:“宫大人、道大人到!”然后两个监军高视阔步地跩了进来,道太监笑着拱手一圈儿:“诸位将军高乐啊!”
不少武将心下佩服:“果然是做监军的,虽然身处险地,但胆气还是很足呢!笑谈自若,我等不如也!”
就听得后堂中连声云板响,三声过后,西门庆微笑而出,向众人施礼。宫、道二人很有眼sè,马上发挥了太监和监军的余热,引导着众人向西门庆还礼。毕胜心中火气yù上扬,被鄷美拉了一把,勉强按捺。
西门庆招呼众人坐定,然后排上宴来,三汤五割,极是丰盛。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西门庆笑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今rì之战,众位可知何以如此失利?”
宫太监谄道:“自然是梁山兵强马壮,西门头领智广谋深,吾辈椿朽之材,岂能是对手?”
西门庆大笑道:“誉扬太过,我西门四泉岂是掠人功劳的自美之徒?”说着,便把宫、道二太监吃了一千万贯的重贿,因此甘愿里应外合的事迹,娓娓道来。
话才说完,“啪”的一声,毕胜已经把酒杯在地下摔得粉碎!毕胜戟指着宫、道二太监骂道:“好你们两条阉狗!若不是你们,我军安有此败?可恨三万人马,轻轻葬身于尔等之手!今rì不是你,便是我!”说着跳出席去,便要来揪打宫、道二阉货。
侍候的梁山人马早有准备,没面目焦挺手急,将毕胜制服。马上放对,三个焦挺也不是毕胜对手;但筵中相扑,焦挺一只手打毕胜十个。
直到焦挺把毕胜按回本座,毕胜兀自涨红了脸,拼命挣扎,眼看宫、道二阉货,骂不绝口。鄷美站起身,从容向西门庆道:“我这兄弟量浅,今rì有酒了,却冲撞了西门头领。还望头领大人大量,恕其酒后无德之罪。”
西门庆笑向毕胜道:“毕将军,今rì你大闹我的庆功宴,其罪不浅。若你愿降,这便是兄弟酒后意气之争,无伤大雅;若你敢说个不降,嘿嘿……”
毕胜梗着脖子道:“不降不降,只是不降!若要我rì后看着那二贼作呕,不如此刻便杀了我吧!”
鄷美急忙道:“西门头领,我这兄弟今rì有酒了,说的话当不得准。明rì将军当他清醒时再问他,方不致屈杀了好人。”
宫太监凑上来道:“西门头领有失不知。这禁军的军校啊,他们的家人都在京城营里住着呢!那是天子脚下的人质,哪个军校在外敢降,他家里人就被顺手收监,满门抄斩。所以说,这些禁军的人都是喂不熟的,西门头领不如。早!做!决!断!”
一听这话,座中禁军诸将又惊又怒,一齐站起。鄷美喝道:“姓宫的!你这话何意?将我等斩尽杀绝,于你有何好处?”
道太监在一边yīn笑道:“嘿嘿嘿嘿……你们这班禁军跟徐宁将军那帮后进不同,是真正从太祖遗训里出来的,此时降了,久后也不降,咱家久在朝廷,你们的做派,哪里瞒得过咱们去?西门头领,这帮禁军留着,必成后患,倒是其他的杂军,还有真心降顺的可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如今天便将两万禁军都斩了,示武天下,余众丧胆,自然归心。绝了这些知情的后患,我等两个就此回东京给头领做内应去,将来梁山坐了龙庭,咱们两个正好认祖归宗,未为晚也!”
众人听了,心下乱颤。眼见西门庆面sè莫测高深,屋中梁山喽罗勇猛jīng壮,难道今rì这是最后的鸿门宴吗?
就见西门庆缓缓点头,睥睨着鄷美、毕胜二将为首的禁军诸人,突然喝道:“既如此。来人!”这正是:
福祸无凭塞上马,吉凶难测阶下囚。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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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最后一个禁军
宫、道二太监撺掇着西门庆尽屠两万禁军,也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的。ww.vm)
说到底还得怪他们两个利令智昏、鬼迷心窍,前些天受了梁山头领神算子蒋敬无意的蛊惑。
蒋敬其实并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反而相当朴实,和宫、道二太监打交道的那几天,双方不可能两看相不厌地参禅,总得有个话題,对蒋敬而言,他最拿手的话題就是自家的会计学了。
太监沒有后代,不能做官,还受士人清流的鄙视,所以对钱较常人加倍的喜爱,蒋敬和他们两个说钱,说赚钱之道,正对了两个太监的胃口,两家居然说得津津有味。
蒋敬要替梁山长脸,当然要考耀梁山的实力,说着说着就说到梁山的海外贸易上去了,小旋风柴进、扑天雕李应被逼上梁山之前,都涉足过海外贸易,在高丽、倭国间一个來回,获利巨万,西门庆执掌梁山商业,更将这一条海贸线路发扬光大,登州板桥镇,梁山很是暗添了不少走远洋的海船,淌海水一样的花钱与赚钱。
说到海贸,当然要说中国的特产丝绸,丝绸这玩意儿一到外国,身价百倍,更胜等重的黄金,道太监听着,心痒难搔,听着别人唠生意经自家却不能在其中沾手,是做太监的最大悲哀啊,于是他就忍不住插了一句:“蒋先生看我等帐中这些丝绸,价值几何!”
二太监帐中,铺的挂的、穿的用的,都是上好的内库府绸,是jīng品中的jīng品,蒋敬便逢人减寿遇货添钱地报了一个不算太离谱的数字,但这个数字顿时就把宫、道二太监都震了!!在他们看來,这些丝绸都是宫里的边脚料,宫里随意践踏弃置如烂泥一般!!沒想到卷巴卷巴,居然能搂回那么多的钱來。
宫、道二太监的眼珠子不知不觉就红了,用垃圾换金子是爱财之人的终极梦想,沒想到今天这个梦想居然有了实现的可能,道太监就试探道,我们兄弟能不能往你们梁山的船上搭点丝绸的私货呢。
蒋敬很矜持地点头,那种施舍型的高傲深深地刺痛了宫、道二太监的自尊心,他们看出蒋敬蔑视他们的原因了!!堂堂内宫的总管太监,居然只有贩丝绸的气概,其格局之可怜可笑,只怕是古今无双,天下独步了。
这两天处下來,宫、道二太监知道蒋敬是老实人,但今天竟然被这老实人给鄙视了,婶可忍叔不可忍啊。
为了自己的尊严,也是为了朝廷的尊严,更是为了官家的尊严,宫、道二太监一定要把蒋敬那种上位审判般的优越感打压下去,就象前世后世打压思cháo一样。
宫、道二太监怀着一种很神圣甚至悲壮的感觉,把自家这一路行來刮刷的身家都捧了出來,将蒋敬给猛震了一回,看着老实人惊呆了的脸,宫、道二太监终于将心理扭曲的平衡拨乱反正了,宫太监用很轻描淡写很举重若轻的口气说:“这些只是随身携带以备零用的阿堵物罢了,比起吾等京师中的贮积來,真九牛一毛耳!!但即使如此,造几艘海船也够用了吧!”
蒋敬猛点头!!这些天上掉下來的钱,做贼的不拿白不拿。
把蒋敬打发走之后,宫、道二太监的理智终于从亢奋的余波中挣扎着冒头了,他们这才惊觉,自家和梁山的勾搭大大的不妥,海外贸易虽然暴利,但这钱烫手哇,一不小心,连整个人都得炮烙进去。
按说此时收手还來得及,只要把蒋敬卷走的那些真珠宝贝丢到脑后,就当打了水漂了,和梁山从此恩断义绝再无瓜葛,那自身就恢复了泰山之安,可是,。
壮士断腕对贪婪之徒來说是神话。
宫、道二太监一边自打耳光骂自家头脑被狗吃了,一边帮着梁山算计鄷美、毕胜,蒋敬从他们这里卷走了一注横财,总得捞回些什么來,就算要出卖自家人,反正鄷美毕胜不属于杨公公、童公公、蔡太师、高太尉一党,卖了就卖了吧。
在此之前,宫、道二太监早已约定好了主意!!西门庆为了擒拿鄷美毕胜,硬砸过來一千万贯,咱们当然要兜着,钱到手后两下里平分,所有的损失就补回來了,那时两人远走高飞,回到东京做自家的安乐公去,再不來京东道梁山脚下这邪门地方晃荡了。
当然,在脱身之前,一定要把后患清理干净,只要是壮士断别人的腕,宫、道二太监还是很果决很有魄力的,所以一力促成,进言西门庆把两万势不可降的禁军全体屠灭!!世界上真正的雄风,其实都是人脑袋垒出來的。
宫、道二太监觉得西门庆是干大事的人,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屠两万人,实在算不得甚么。
所以,现在宫、道二太监都用期待的目光盯着西门庆,只要知情者或降梁山,或死无葬身之地,他们两个就可以安安全全地回到东京,在徽宗面前哭诉鄷美、毕胜如何刚愎自用、不听监军劝计,轻兵冒进之下全军覆沒,他们两个监军本该赴身贼难,但舍不得皇恩浩荡,宁愿忍耻偷生,來匍匐于官家足下,求以显戮,以为臣下办事不力之戒,那时一來官家恩宽,二來有杨公公他们维持,顶多罚自家几个月银米,过后照样是执掌权柄,威行内宫。
因此点明禁军是食而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后,宫、道二太监都盯紧了西门庆的嘴,心里一迭连声地鼓劲儿:“杀,杀,杀,……”
西门庆冷眼睨着鄷美、毕胜一众禁军将领,一声“來人”,喝断多少人魂,喜翻宫、道二太监心眼。
有个禁军将领想起了被自己吊于马棚的请战小卒,此时却是悔之晚矣。
正当众人想要在绝望中最后一搏之时,却听西门庆大笑道:“來人,替鄷将军、毕将军他们打点马匹行装,送他们带两万禁军回东京与亲人团聚!”
乍听之下,众人都惊得呆了,宫、道二太监最先反应过來,扑上來道:“西门头领,使不得啊,若放这两万人回去,必然是纵虎归山,将來卷土重回时,却又要耗头领无穷的力气应付,怎如今rì杀了干净!”
西门庆道:“我早有言在先,但降者,免死,人而无信,不知其可!!我如何肯失信于人!”
众将听着,皆暗松一口气,这才想起江湖上都传三奇公子一诺千金,是大大的英雄好汉,此时此刻,自然大家都选择相信,衷心祝愿千万要名实相符。
道太监却急了,一时轻车熟路地把出在官家面前的手段,跪地连连顿首道:“若放这两万人证回去,众口一词指证下,小人们再无立锥之地,金砖何厚,玉瓦何薄,还望西门头领念小人有些须微劳,垂怜俺们!”
西门庆轻飘飘地道:“你们的下场,我这里早安排好了,二位公公也不必回去啦,你们看梁山山青水秀,正是极好的埋骨之地,何不在此筑永夜之室,生为徭役,死为休息,亦是人生之轮转,命理之循环!”
道太监丈二的公公摸不着头脑,问宫太监道:“宫兄,他说甚么!”
宫太监此时脸青唇白:“他……他要杀咱们!”
“啊!!”道太监直跳了起來,“西门头领,你说过但降者免死的,如何说了不算!”
西门庆很耐心地解释道:“这些武将是降的,但两位公公却是里应外合的,不在降人之列,既如此,理所不在免死之中!!今rì这一场宴便是断头宴,两位公公吃好喝好一路走好!”
宫太监跪倒在地,泪如雨下:“小人乞命,若得手下超生,回到京中,愿尽献家财以资军食!”
西门庆叹道:“金钱万能,但买不得xìng命,终是一大遗憾,來人,拉下去,和他那批阉子阉孙都送进讲武堂新兵训练场里面!”
道太监手刨脚蹬,涕泪横流,挣扎着不肯被揪走:“西门庆,枉你称义薄云天,贪了我们的金宝,却來黑我们的xìng命!!我等做了鬼也不放过你!”
西门庆冷笑道:“那些金宝,是你们祖传的,还是你们赚來的,你们从万民手中抢來,我再从你们手中抢走,将來施善政还于万民,正是天公地道,你莫忘了,这里是梁山,是报应之地,我西门庆与腐谋皮多rì,今天终于到开剥的时候了,往炼狱里挣扎去吧!”
一声喝下,小喽罗将软瘫如泥的宫太监和哭吼叫骂的道太监尽皆拖了出去,嘈杂渐远,屋中却是鸦雀无声。
转回头,西门庆对众人笑道:“在下不是圣贤,翻起脸、赖起帐时也是不认人的!”
一句话,说得众人的心又提回了嗓子眼上,毕胜爆喝一声:“西门庆,你几个意思!”
西门庆悠然道:“我的意思是!!禁军可以回家了,不是上西天回老家,而是回东京开封府,和家人完聚,我们梁山既然擒得你们一次,便擒得第二次,不信邪的,下回尽管來试!”
禁军众将听着,半喜半疑,却听西门庆又问道:“禁军已放,其余杂军却又如何,尔等愿走还是愿降!”
除两万禁军外,还有关胜原來统率着的一万五千名河北、山东人马,那些领兵将领不象禁军那样多家人牵挂,又怕了西门庆手段,唯恐一个应对不好,脑袋就此搬家,那便万事休矣,因此众人齐齐下拜:“我等愿降!”
西门庆道:“愿降者交出随身印签,协助梁山整顿旧人马,强壮留下,老弱沙汰,梁山自有妥善安置,既上梁山,规矩不同以往,诸人须当仔细!”
一片唯唯诺诺中,西门庆转入后堂,自有小喽罗各引禁军与降军将领去安置。
西门庆说到做到,接下來的几天里,禁军分批发了川资路费,放他们回乡,轮到鄷美、毕胜时,西门庆亲自将一对木盒子交到他们手上,言道:“宫、道二佞贼头颅在此,望两位将军回到开封府,寄语东京**!!终有那么一rì,万民攘臂,jiān贼无处藏身,只好做鬼无头矣!”
离梁山远后,鄷美、毕胜打开匣子,正看到宫、道二太监的人头完完整整地搁在石灰冰麝里面,眼珠直暴凸出來,眼眶里死后特有的那层翳膜翻起來都遮盖不住,面目之间更是凝结了数不尽的惨毒之sè,也不知临死前经历了怎样的凄风苦雨,倒也难为了两位公公的一派娇身贵肉。
阖上木匣,鄷美、毕胜二人对视一眼,再回望梁山,都不由得感慨万千,说不尽是甚么滋味儿,叹息良久,二将引兵迤逦南去了。
最后一个被放走的禁军,是梁山围营时,被吊入马棚的那个敢战小卒,西门庆命人将他带來,问道:“你深陷重围,不降也就算了,为何还口出对梁山的不逊之言!”
小卒昂然道:“你们背反朝廷,是当世的反贼,我是天子的兵,当然要恨你们,骂你们,剿你们!”
西门庆变脸道:“你当我面还敢如此猖獗,莫非不怕死吗!”
小卒啐道:“死又怎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等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还來剿你的梁山!”
西门庆不怒反笑:“好,有尿,是条汉子,死都不怕的人,还怕说实话吗,我问你,你父亲是当官做宰的吗!”
小卒摇头道:“不是,我爹就是一种地的!”
西门庆又问道:“那你爷爷定是朝中做大官的了!”
小卒再摇头:“我爷爷若有福做官时,我爹也不种地了,我跟你说吧!!我家祖上十好几代,都是庄稼把式出身!”
西门庆奇道:“既然你一家种地的命,你怎么当上禁军的!”
小卒傲然道:“是某年我家乡发水,俺们全家逃荒,天子开天恩,招青壮吃粮当军,将我列在头等,选进了禁军里,我一家人也跟着有了嚼裹,受人点水之恩,当思涌泉相报,天子的恩德,咱是报不尽的,你这厮敢令天子烦恼,就是我的大仇人,纵做了鬼也要來剿你!”
西门庆击拳道:“壮哉,男子汉大丈夫,自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方不负活人一世,但是!!若认错了恩人,报错了仇人,又当如何!”
小卒便铁青了脸道:“你这厮,胡说些甚么,!”
西门庆止住了左右喽罗蠢蠢yù动的惩罚行为,从容言道:“我來问你,你说你家乡发水,你可知为何发水!”
小卒愕然半晌,才喃喃地道:“天老爷想要发水,哪个神仙还犟得过他!”
西门庆摇头道:“天灾之说,只好骗骗蠢人罢了,那是**,老百姓交了税金,本來有一部分应该用來整理堤防、疏浚河道,但当官的贪赃枉法,把那些钱都吃进他们肚子里去了,要不然,他们哪里來的一身油脂油膏,堤不修、河不浚,夏汛秋汛时自然发來了大水,苦的是千千万万的百姓,当然也包括你一家的老少!”
小卒想了半天,终于点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打小我太爷爷爷爷就给我讲那些收租税的如何刮骨,小时我眼里也见过几回!!只是,我们交的租税居然应该拿去修河,世上还有这样的道理!”
西门庆道:“这道理正是最基本的人情,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小卒低了头,喃喃道:“这些浅近的道理,怎的鄷将军毕将军他们不跟我们说!”
西门庆便道:“他们当然不会跟你们说了,难道他们说,上到皇帝,下到官吏,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是你们老百姓泥腿子的血汗钱,取之于民,须当用之于民,自古有道的朝廷,都是如此;若取之于民,而用之于一人、一派、一撮jiān党,那就是无道的民贼独夫,是万众的仇人,可叹,你被贪官昏君逼得逃荒,还有无数人也被他们逼上梁山,今天你却拿刀弄杖,來这里剿我们,如此自相残杀,正是亲者痛而仇者快啊!”
小卒的脸又青了,大声道:“胡说,胡说,纵然贪官是我的仇人,但天子却对我家有天高地厚之恩,哪容你这厮在这里血口喷人!”
西门庆叹道:“贪官是谁惯出來的,当皇帝的甘于享受贪官献上來的供奉,明知这些供奉里调和了不知多少血泪,但因为美味,所以眼开眼闭,姑息养jiān,从此天下贪官上行下效,**rì多,庶众被敲骨吸髓,民生rì苦,终于有一天逼上梁山!!这些,都是天子纵容的罪过啊!”
小卒大叫道:“我不听,我不听反贼的说道!”
西门庆再不打话,安排人把他送出了水泊,塞给他盘缠钢刀,然后道:“你若无胆,便径回东京去,寻机再來剿我;你若有胆量有担当,就四面八方走一走,瞧瞧世上的老百姓是怎样一个活法,十年之后,咱们有缘再会!”
那小兵呆了半晌,接过钢刀缠袋,不往南回东京,径向北去了,这正是:
且于水浒息波浪,又向青州觅风云,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卷 土重来
宫、道二太监撺掇着西门庆尽屠两万禁军,也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的。
说到底还得怪他们两个利令智昏、鬼迷心窍,前些天受了梁山头领神算子蒋敬无意的蛊惑。
蒋敬其实并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反而相当朴实,和宫、道二太监打交道的那几天,双方不可能两看相不厌地参禅,总得有个话题,对蒋敬而言,他最拿手的话题就是自家的会计学了。
太监没有后代,不能做官,还受士人清流的鄙视,所以对钱较常人加倍的喜爱,蒋敬和他们两个说钱,说赚钱之道,正对了两个太监的胃口,两家居然说得津津有味。
蒋敬要替梁山长脸,当然要考耀梁山的实力,说着说着就说到梁山的海外贸易上去了。小旋风柴进、扑天雕李应被逼上梁山之前,都涉足过海外贸易,在高丽、倭国间一个来回,获利巨万,西门庆执掌梁山商业,更将这一条海贸线路发扬光大,登州板桥镇,梁山很是暗添了不少走远洋的海船,淌海水一样的花钱与赚钱。
说到海贸,当然要说中国的特产丝绸,丝绸这玩意儿一到外国,身价百倍,更胜等重的黄金。道太监听着,心痒难搔,听着别人唠生意经自家却不能在其中沾手,是做太监的最大悲哀啊!于是他就忍不住插了一句:“蒋先生看我等帐中这些丝绸,价值几何?”
二太监帐中,铺的挂的、穿的用的,都是上好的内库府绸,是jīng品中的jīng品。蒋敬便逢人减寿遇货添钱地报了一个不算太离谱的数字,但这个数字顿时就把宫、道二太监都震了——在他们看来,这些丝绸都是宫里的边脚料,宫里随意践踏弃置如烂泥一般——没想到卷巴卷巴,居然能搂回那么多的钱来!
宫、道二太监的眼珠子不知不觉就红了,用垃圾换金子是爱财之人的终极梦想,没想到今天这个梦想居然有了实现的可能!道太监就试探道,我们兄弟能不能往你们梁山的船上搭点丝绸的私货呢?
蒋敬很矜持地点头,那种施舍型的高傲深深地刺痛了宫、道二太监的自尊心,他们看出蒋敬蔑视他们的原因了——堂堂内宫的总管太监,居然只有贩丝绸的气概,其格局之可怜可笑,只怕是古今无双,天下独步了。
这两天处下来,宫、道二太监知道蒋敬是老实人,但今天竟然被这老实人给鄙视了,婶可忍叔不可忍啊!
为了自己的尊严,也是为了朝廷的尊严,更是为了官家的尊严,宫、道二太监一定要把蒋敬那种上位审判般的优越感打压下去,就象前世后世打压思cháo一样。
宫、道二太监怀着一种很神圣甚至悲壮的感觉,把自家这一路行来刮刷的身家都捧了出来,将蒋敬给猛震了一回。看着老实人惊呆了的脸,宫、道二太监终于将心理扭曲的平衡拨乱反正了,宫太监用很轻描淡写很举重若轻的口气说:“这些只是随身携带以备零用的阿堵物罢了,比起吾等京师中的贮积来,真九牛一毛耳——但即使如此,造几艘海船也够用了吧?”
蒋敬猛点头——这些天上掉下来的钱,做贼的不拿白不拿!
把蒋敬打发走之后,宫、道二太监的理智终于从亢奋的余波中挣扎着冒头了,他们这才惊觉,自家和梁山的勾搭大大的不妥,海外贸易虽然暴利,但这钱烫手哇!一不小心,连整个人都得炮烙进去。
按说此时收手还来得及,只要把蒋敬卷走的那些真珠宝贝丢到脑后,就当打了水漂了,和梁山从此恩断义绝再无瓜葛,那自身就恢复了泰山之安。可是——壮士断腕对贪婪之徒来说是神话。
宫、道二太监一边自打耳光骂自家头脑被狗吃了,一边帮着梁山算计鄷美、毕胜,蒋敬从他们这里卷走了一注横财,总得捞回些什么来。就算要出卖自家人,反正鄷美毕胜不属于杨公公、童公公、蔡太师、高太尉**,卖了就卖了吧!
在此之前,宫、道二太监早已约定好了主意——西门庆为了擒拿鄷美毕胜,硬砸过来一千万贯,咱们当然要兜着!钱到手后两下里平分,所有的损失就补回来了。那时两人远走高飞,回到东京做自家的安乐公去,再不来京东道梁山脚下这邪门地方晃荡了!
当然,在脱身之前,一定要把后患清理干净!只要是壮士断别人的腕,宫、道二太监还是很果决很有魄力的,所以一力促成,进言西门庆把两万势不可降的禁军全体屠灭——世界上真正的雄风,其实都是人脑袋垒出来的!
宫、道二太监觉得西门庆是干大事的人,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屠两万人,实在算不得甚么。
所以,现在宫、道二太监都用期待的目光盯着西门庆。只要知情者或降梁山,或死无葬身之地,他们两个就可以安安全全地回到东京,在徽宗面前哭诉鄷美、毕胜如何刚愎自用、不听监军劝计,轻兵冒进之下全军覆没。他们两个监军本该赴身贼难,但舍不得皇恩浩荡,宁愿忍耻偷生,来匍匐于官家足下,求以显戮,以为臣下办事不力之戒。那时一来官家恩宽,二来有杨公公他们维持,顶多罚自家几个月银米,过后照样是执掌权柄,威行内宫!
因此点明禁军是食而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后,宫、道二太监都盯紧了西门庆的嘴,心里一迭连声地鼓劲儿:“杀!杀!杀!……”
西门庆冷眼睨着鄷美、毕胜一众禁军将领,一声“来人”,喝断多少人魂,喜翻宫、道二太监心眼。
有个禁军将领想起了被自己吊于马棚的请战小卒,此时却是悔之晚矣!
正当众人想要在绝望中最后一搏之时,却听西门庆大笑道:“来人!替鄷将军、毕将军他们打点马匹行装,送他们带两万禁军回东京与亲人团聚!”
乍听之下,众人都惊得呆了。宫、道二太监最先反应过来,扑上来道:“西门头领,使不得啊!若放这两万人回去,必然是纵虎归山,将来卷土重回时,却又要耗头领无穷的力气应付!怎如今rì杀了干净?”
西门庆道:“我早有言在先,但降者,免死!人而无信,不知其可——我如何肯失信于人?”
众将听着,皆暗松一口气,这才想起江湖上都传三奇公子一诺千金,是大大的英雄好汉。此时此刻,自然大家都选择相信,衷心祝愿千万要名实相符。
道太监却急了,一时轻车熟路地把出在官家面前的手段,跪地连连顿首道:“若放这两万人证回去,众口一词指证下,小人们再无立锥之地!金砖何厚,玉瓦何薄?还望西门头领念小人有些须微劳,垂怜俺们!”
西门庆轻飘飘地道:“你们的下场,我这里早安排好了。二位公公也不必回去啦!你们看梁山山青水秀,正是极好的埋骨之地,何不在此筑永夜之室?生为徭役,死为休息,亦是人生之轮转,命理之循环。”
道太监丈二的公公摸不着头脑,问宫太监道:“宫兄,他说甚么?”
宫太监此时脸青唇白:“他……他要杀咱们!”
“啊?!”道太监直跳了起来,“西门头领!你说过但降者免死的,如何说了不算?”
西门庆很耐心地解释道:“这些武将是降的,但两位公公却是里应外合的,不在降人之列,既如此,理所不在免死之中——今rì这一场宴便是断头宴,两位公公吃好喝好一路走好。”
宫太监跪倒在地,泪如雨下:“小人乞命!若得手下超生,回到京中,愿尽献家财以资军食!”
西门庆叹道:“金钱万能,但买不得xìng命,终是一大遗憾!来人,拉下去!和他那批阉子阉孙都送进讲武堂新兵训练场里面!”
道太监手刨脚蹬,涕泪横流,挣扎着不肯被揪走:“西门庆!枉你称义薄云天,贪了我们的金宝,却来黑我们的xìng命——我等做了鬼也不放过你!”
西门庆冷笑道:“那些金宝,是你们祖传的?还是你们赚来的?你们从万民手中抢来,我再从你们手中抢走,将来施善政还于万民,正是天公地道!你莫忘了,这里是梁山!是报应之地!我西门庆与腐谋皮多rì,今天终于到开剥的时候了!往炼狱里挣扎去吧!”
一声喝下,小喽罗将软瘫如泥的宫太监和哭吼叫骂的道太监尽皆拖了出去。嘈杂渐远,屋中却是鸦雀无声。
转回头,西门庆对众人笑道:“在下不是圣贤,翻起脸、赖起帐时也是不认人的。”
一句话,说得众人的心又提回了嗓子眼上。毕胜爆喝一声:“西门庆!你几个意思?”
西门庆悠然道:“我的意思是——禁军可以回家了。不是上西天回老家,而是回东京开封府,和家人完聚!我们梁山既然擒得你们一次,便擒得第二次,不信邪的,下回尽管来试!”
禁军众将听着,半喜半疑,却听西门庆又问道:“禁军已放,其余杂军却又如何?尔等愿走还是愿降?”
除两万禁军外,还有关胜原来统率着的一万五千名河北、山东人马。那些领兵将领不象禁军那样多家人牵挂,又怕了西门庆手段,唯恐一个应对不好,脑袋就此搬家,那便万事休矣,因此众人齐齐下拜:“我等愿降!”
西门庆道:“愿降者交出随身印签,协助梁山整顿旧人马。强壮留下,老弱沙汰,梁山自有妥善安置。既上梁山,规矩不同以往,诸人须当仔细!”
一片唯唯诺诺中,西门庆转入后堂,自有小喽罗各引禁军与降军将领去安置。
西门庆说到做到,接下来的几天里,禁军分批发了川资路费,放他们回乡。轮到鄷美、毕胜时,西门庆亲自将一对木盒子交到他们手上,言道:“宫、道二佞贼头颅在此,望两位将军回到开封府,寄语东京**——终有那么一rì,万民攘臂,jiān贼无处藏身,只好做鬼无头矣!”
离梁山远后,鄷美、毕胜打开匣子,正看到宫、道二太监的人头完完整整地搁在石灰冰麝里面,眼珠直暴凸出来,眼眶里死后特有的那层翳膜翻起来都遮盖不住,面目之间更是凝结了数不尽的惨毒之sè,也不知临死前经历了怎样的凄风苦雨,倒也难为了两位公公的一派娇身贵肉。
阖上木匣,鄷美、毕胜二人对视一眼,再回望梁山,都不由得感慨万千,说不尽是甚么滋味儿。叹息良久,二将引兵迤逦南去了。
最后一个被放走的禁军,是梁山围营时,被吊入马棚的那个敢战小卒。西门庆命人将他带来,问道:“你深陷重围,不降也就算了,为何还口出对梁山的不逊之言?”
小卒昂然道:“你们背反朝廷,是当世的反贼,我是天子的兵,当然要恨你们!骂你们!剿你们!”
西门庆变脸道:“你当我面还敢如此猖獗,莫非不怕死吗?”
小卒啐道:“死又怎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等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还来剿你的梁山!”
西门庆不怒反笑:“好!有尿!是条汉子!死都不怕的人,还怕说实话吗?我问你,你父亲是当官做宰的吗?”
小卒摇头道:“不是!我爹就是一种地的!”
西门庆又问道:“那你爷爷定是朝中做大官的了?”
小卒再摇头:“我爷爷若有福做官时,我爹也不种地了!我跟你说吧——我家祖上十好几代,都是庄稼把式出身!”
西门庆奇道:“既然你一家种地的命,你怎么当上禁军的?”
小卒傲然道:“是某年我家乡发水,俺们全家逃荒,天子开天恩,招青壮吃粮当军,将我列在头等,选进了禁军里,我一家人也跟着有了嚼裹。受人点水之恩,当思涌泉相报,天子的恩德,咱是报不尽的,你这厮敢令天子烦恼,就是我的大仇人,纵做了鬼也要来剿你!”
西门庆击拳道:“壮哉!男子汉大丈夫,自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方不负活人一世!但是——若认错了恩人,报错了仇人,又当如何?”
小卒便铁青了脸道:“你这厮,胡说些甚么?!”
西门庆止住了左右喽罗蠢蠢yù动的惩罚行为,从容言道:“我来问你,你说你家乡发水,你可知为何发水?”
小卒愕然半晌,才喃喃地道:“天老爷想要发水,哪个神仙还犟得过他?”
西门庆摇头道:“天灾之说,只好骗骗蠢人罢了,那是**!老百姓交了税金,本来有一部分应该用来整理堤防、疏浚河道,但当官的贪赃枉法,把那些钱都吃进他们肚子里去了,要不然,他们哪里来的一身油脂油膏?堤不修、河不浚,夏汛秋汛时自然发来了大水,苦的是千千万万的百姓,当然也包括你一家的老少!”
小卒想了半天,终于点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打小我太爷爷爷爷就给我讲那些收租税的如何刮骨,小时我眼里也见过几回——只是,我们交的租税居然应该拿去修河?世上还有这样的道理?”
西门庆道:“这道理正是最基本的人情,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小卒低了头,喃喃道:“这些浅近的道理,怎的鄷将军毕将军他们不跟我们说?”
西门庆便道:“他们当然不会跟你们说了。难道他们说,上到皇帝,下到官吏,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是你们老百姓泥腿子的血汗钱?取之于民,须当用之于民,自古有道的朝廷,都是如此;若取之于民,而用之于一人、一派、一撮jiān党,那就是无道的民贼**,是万众的仇人!可叹,你被贪官昏君逼得逃荒,还有无数人也被他们逼上梁山,今天你却拿刀弄杖,来这里剿我们!如此自相残杀,正是亲者痛而仇者快啊!”
小卒的脸又青了,大声道:“胡说!胡说!纵然贪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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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会猎青州
隔了一天单廷珪、魏定国从曾头市归來满脸愧sè地回报:“大人虽然盛意但曾头市说他们已经怕了寒了的心再兜揽不动朝廷的事情不过大人这回用兵他们要钱给钱要马给马只是不能派人來”
梁中书听了怃然不悦:“我岂是那等挟兵获利的人要他们钱马何用只求数百壮勇就胜过千军万马了”
魏定国见梁中书确实意诚就上前道:“小将这里有一句心腹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让人说话就是要倒台的前奏梁中书于是鼓励道:“有话尽管说來”
魏定国便推心置腹道:“回大人曾家虽是异族但这些人识荣辱爱脸面最是好义气大人连着请了两回他们心中早已暖了若大人肯舍下身段亲自往曾头市走一遭时小将敢打包票曾家必为大人效死力”
梁中书眼前一亮拍案而起:“若能请得义兵來便是让本官去临门立雪那也是甘之如饴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动身吧”
于是梁中书令李成执掌营盘亲自拣匹健马只带单廷珪、魏定国和十余从人往曾头市去李成苦苦劝谏道:“留守相公便yù出行也当引大军遮护才是却不记当rì西门庆之事乎”
当rì梁中书出城悄会李瓶儿谁知却被西门庆抓了个正着若不是留守相公看起來又要重蹈覆辙这个短李成是一世也不会揭的谁知梁中书听了这话不怒反喜心道:“若非如此怎能与瓶儿重聚如今她已经作了胎我梁家后继有人说來还得多谢三奇公子”
于是笑着安慰李成道:“李都监凡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者都是无胆之鼠辈为国求贤急如星火若只顾惜自身却误了国家大事岂是忠臣所为单、魏二将军忠直虎将曾头市国之义民必能护我平安李都监不必挂心还是守好营盘为上”
单廷珪、魏定国听了皆感慨都向李成拱手道:“但得小将有三寸气在必护大人周全”
李成无奈只好jīng选卫士后送梁中书出营从这一刻起也不知担了多少的心事
一干人马走如飞直入凌州梁中书也不惊动凌州知府静悄悄穿城而过径往曾头市來來到坞堡前单廷珪上前大喝道:“小的们快快进去禀报老爷子就说有贵客梁大人到了请他老迅速出來迎接”
曾头市人都认识圣水神火二位将军知道他们不是大惊小怪虚张声势的浮夸之辈那个被他俩拱卫在中间的“梁大人”來头肯定不小因此更不多问跳上了骏马流星般飞驰去了
接报后曾长者直跳了起來现在全京东路上能称之为贵客的梁大人数來数去也只剩下那一位如今这位大人竟屈尊亲自前來曾头市蓬筚生辉了
心cháo澎湃之下曾长者一声令下:“亮全队迎接”于是以曾长者为首身后左边是曾头市总教师史文恭右边是副教师苏定号称曾家五虎的五个儿子雁翅排开长子曾涂、次子曾参、三子曾索、四子曾魁、五子曾升一众人声势浩大地接了出來
当曾长者遥见梁中书时(梁中书当然也能遥见曾长者)曾长者早已甩镫下马飞步疾行而前來到梁中书面前大礼参拜:“小人曾弄拜见梁大人承蒙梁大人两回下书今次更亲身前來小人脸面抬上了天但心里却如何下得去说不得只好请大人进庄去让儿郎们恭聆教诲”
梁中书亲手搀扶同时放眼观瞧这曾长者曾弄虽做汉家衣裳打扮但发型留的是金钱鼠尾不脱胡人风范当下心道:“这老蛮子倒是伶牙俐齿说得一口好汉话”口中却笑道:“老义士不必多礼下官此來正要叨扰宝庄还望老义士勿要厌弃才是”
曾长者急忙道:“大人说哪里话快请快请”一边往里让一边已是鞭炮齐鸣鼓乐喧天把梁中书众人风风光光地接了进去
來到正厅曾长者请梁中书居中坐定众人都上來参拜了各自垂手侍立梁中书吩咐都落了座大家说话
到了这时梁中书更不矫情将前敌形势一说最后道:“如今官兵虽多却是无用实不如曾头市义民能够令下官倚为干城为国家计所以冒昧前來只求老义士能秉大义助下官一臂之力”
曾长者听了慨然道:“梁大人亲自前來就是赏下了天大的脸咱们自然要兜着甚么也不要说了曾头市从今往后给大人卖命就是”
当下金杯斟起酒來曾长者敬奉梁中书一杯然后舞蹈放歌:“大人国士待我我当报以国士今后扶保大人横断黑水粉碎岩石砍敌头颅挖取人心纵横快意大人说打哪里我们就打哪里”
曾家五虎起身应节而舞应声而和汉语唱毕又继以女真语音节粗犷暗哑却自有一股动人心魄的味道堂上众人拍桌助兴呼啸助歌一时间逸兴横飞
梁中书心中暗叹:“人与人之间交往原來竟可如此简单”当下大饮一口杯中酒只觉入喉如割味道殊为不美但却是真男儿的感觉
是rì梁中书大醉酒醒时却在行军中的大车上单廷珪告诉他原來曾长者知道军情紧急因此不愿误了梁中书的事酒宴过后连夜派两位正副教师、还有曾家五虎点起两千jīng壮人人强弓硬箭骏马弯刀护送梁中书返营就留在军前听用
去时十数个回來两千人梁中书这一大喜却是非同小可回到营中引众人相见毕继续点校人马最后得可用者三万余人重新界定旗号金鼓rì夜cāo演不绝
早有探马分路报入青州城与梁山泊呼延灼生平用兵谨慎除了广布斥侯之外就是稳守待时
西门庆听了探马所报则是心中思忖道:“八路官兵虽然听起來声势煊赫但只不过是插标卖首的土鸡瓦狗而已倒是那曾头市那批人有些麻烦”
还好仅仅是有些麻烦而已西门庆心中早有定数当下唤过数人分别施以密计各人分投去了
安排妥当西门庆聚义厅中禀过晁天王击鼓聚众点起jīng兵一万战将数十员往援呼家将关胜初來乍到自告奋勇为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兵锋直指青州“替天行道”大旗过处当路州县无不望风披靡哪个敢撄其锋
到得青州呼家将和二龙山、桃花山、白虎山诸头领接了出來几路人马会师士气大振
梁中书听到西门庆引兵亲來也麾兵过了淄水來青州城下排开阵势当rì便有小校进青州城中送战书西门庆拆书看了见梁中书文字中一雪前耻之意甚急微微一笑挥毫批复道“明rì决战”打发來使去了
这一夜双方各自犒赏军心激昂士气第二rì黎明破晓两下里兵马出营两阵对圆彼此shè住阵脚神火将军魏定国jīng神抖擞引五百红甲军当先出马喝声如雷:“谁來与某家一战”
梁山众好汉齐齐向西门庆讨令西门庆凝目看时却见魏定国五百红甲军手中不使军器却齐齐捧了竹子做的喷筒心中暗道:“前番圣水将军单廷珪给士兵们喝兴奋剂今天神火将军又弄玄虚其中必然有诈”
当下弹压住求战心切的众人传令道:“往火器营传唤轰天雷凌振來”
凌振想进先贤堂一心要弄惊人的火器出來因此痴迷于研究西门庆也特准他不必上阵但今天既碰上了善以火烧人的神火将军魏定国还是得叫玩儿火的行家來应付
不多时凌振飞马赶到其人本來睡眼惺松但來到阵前提鼻子一闻却jīng神陡振:“味道不对啊”
西门庆便道:“凌局长(凌振现在已经是梁山火器局的局长了)对阵那人号称‘神火将军’姓魏名定国最擅长于火器既如此便得请凌局长出马会一会这魏定国看一看究竟是谁高谁下”
凌振听得魏定国亦是火器好手心中大喜竟顾不上搭理西门庆早拍马抢到阵前大叫道:“对面那个魏定国你有何本领也敢自称神火将军在下梁山轰天雷凌振特來领教高明”
魏定国见凌振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看起來疯疯癫癫手中又不拿兵器不怒反笑:“你这厮野鸡沒名(鸣)草鞋沒号我便阵斩了你也算不得功劳留你一命速速回去换个有名望的大将上來”
凌振听了仰天长笑这正是:
皆因六军怀二意方使两火并一源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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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唇枪射箭
隔了一天,单廷珪、魏定国从曾头市归来,满脸愧sè地回报:“大人虽然盛意,但曾头市说他们已经怕了,寒了的心再兜揽不动朝廷的事情。不过,大人这回用兵,他们要钱给钱,要马给马,只是不能派人来。”
梁中书听了怃然不悦:“我岂是那等挟兵获利的人?要他们钱马何用?只求数百壮勇,就胜过千军万马了!”
魏定国见梁中书确实意诚,就上前道:“小将这里有一句心腹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让人说话就是要倒台的前奏,梁中书于是鼓励道:“有话尽管说来!”
魏定国便推心置腹道:“回大人——曾家虽是异族,但这些人识荣辱,爱脸面,最是好义气。大人连着请了两回,他们心中早已暖了。若大人肯舍下身段,亲自往曾头市走一遭时,小将敢打包票,曾家必为大人效死力!”
梁中书眼前一亮,拍案而起:“若能请得义兵来,便是让本官去临门立雪,那也是甘之如饴!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动身吧!”
于是梁中书令李成执掌营盘,亲自拣匹健马,只带单廷珪、魏定国和十余从人往曾头市去。李成苦苦劝谏道:“留守相公便yù出行,也当引大军遮护才是——却不记当rì西门庆之事乎?”
当rì梁中书出城悄会李瓶儿,谁知却被西门庆抓了个正着——若不是留守相公看起来又要重蹈覆辙,这个短李成是一世也不会揭的。谁知梁中书听了这话,不怒反喜,心道:“若非如此,怎能与瓶儿重聚?如今她已经作了胎,我梁家后继有人,说来还得多谢三奇公子!”
于是笑着安慰李成道:“李都监,凡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者,都是无胆之鼠辈!为国求贤,急如星火,若只顾惜自身,却误了国家大事,岂是忠臣所为?单、魏二将军忠直虎将,曾头市国之义民,必能护我平安,李都监不必挂心,还是守好营盘为上!”
单廷珪、魏定国听了皆感慨,都向李成拱手道:“但得小将有三寸气在,必护大人周全!”
李成无奈,只好jīng选卫士后,送梁中书出营,从这一刻起也不知担了多少的心事。
一干人马走如飞,直入凌州。梁中书也不惊动凌州知府,静悄悄穿城而过,径往曾头市来。来到坞堡前,单廷珪上前大喝道:“小的们,快快进去禀报老爷子,就说有贵客梁大人到了,请他老迅速出来迎接!”
曾头市人都认识圣水神火二位将军,知道他们不是大惊小怪虚张声势的浮夸之辈,那个被他俩拱卫在中间的“梁大人”,来头肯定不小,因此更不多问,跳上了骏马流星般飞驰去了。
接报后,曾长者直跳了起来,现在全京东路上,能称之为贵客的梁大人,数来数去也只剩下那一位。如今这位大人竟屈尊亲自前来,曾头市蓬筚生辉了!
心cháo澎湃之下,曾长者一声令下:“亮全队迎接!”于是以曾长者为首,身后左边是曾头市总教师史文恭,右边是副教师苏定,号称曾家五虎的五个儿子雁翅排开——长子曾涂、次子曾参、三子曾索、四子曾魁、五子曾升,一众人声势浩大地接了出来。
当曾长者遥见梁中书时(梁中书当然也能遥见曾长者),曾长者早已甩镫下马,飞步疾行而前,来到梁中书面前大礼参拜:“小人曾弄,拜见梁大人。承蒙梁大人两回下书,今次更亲身前来,小人脸面抬上了天,但心里却如何下得去?说不得,只好请大人进庄去,让儿郎们恭聆教诲!”
梁中书亲手搀扶,同时放眼观瞧。这曾长者曾弄虽做汉家衣裳打扮,但发型留的是金钱鼠尾,不脱胡人风范。当下心道:“这老蛮子倒是伶牙俐齿,说得一口好汉话!”口中却笑道:“老义士不必多礼,下官此来,正要叨扰宝庄,还望老义士勿要厌弃才是!”
曾长者急忙道:“大人说哪里话!快请,快请!”一边往里让,一边已是鞭炮齐鸣,鼓乐喧天,把梁中书众人风风光光地接了进去。
来到正厅,曾长者请梁中书居中坐定,众人都上来参拜了,各自垂手侍立。梁中书吩咐都落了座,大家说话。
到了这时,梁中书更不矫情,将前敌形势一说,最后道:“如今官兵虽多,却是无用,实不如曾头市义民能够令下官倚为干城。为国家计,所以冒昧前来,只求老义士能秉大义,助下官一臂之力!”
曾长者听了,慨然道:“梁大人亲自前来,就是赏下了天大的脸,咱们自然要兜着!甚么也不要说了,曾头市从今往后,给大人卖命就是!”
当下金杯斟起酒来,曾长者敬奉梁中书一杯,然后舞蹈放歌:“大人国士待我,我当报以国士。今后扶保大人,横断黑水,粉碎岩石。砍敌头颅,挖取人心,纵横快意。大人说打哪里,我们就打哪里!”
曾家五虎起身应节而舞,应声而和,汉语唱毕,又继以女真语,音节粗犷暗哑,却自有一股动人心魄的味道。堂上众人拍桌助兴,呼啸助歌,一时间逸兴横飞。
梁中书心中暗叹:“人与人之间交往,原来竟可如此简单!”当下大饮一口杯中酒,只觉入喉如割,味道殊为不美,但却是真男儿的感觉。
是rì,梁中书大醉,酒醒时,却在行军中的大车上。单廷珪告诉他,原来曾长者知道军情紧急,因此不愿误了梁中书的事。酒宴过后连夜派两位正副教师、还有曾家五虎点起两千jīng壮,人人强弓硬箭骏马弯刀,护送梁中书返营,就留在军前听用。
去时十数个,回来两千人,梁中书这一大喜却是非同小可。回到营中,引众人相见毕,继续点校人马,最后得可用者三万余人,重新界定旗号金鼓,rì夜cāo演不绝。
早有探马分路报入青州城与梁山泊。呼延灼生平用兵谨慎,除了广布斥侯之外,就是稳守待时。
西门庆听了探马所报,则是心中思忖道:“八路官兵虽然听起来声势煊赫,但只不过是插标卖首的土鸡瓦狗而已。倒是那曾头市那批人有些麻烦。”
还好,仅仅是有些麻烦而已。西门庆心中早有定数,当下唤过数人,分别施以密计,各人分投去了。
安排妥当,西门庆聚义厅中禀过晁天王,击鼓聚众,点起jīng兵一万,战将数十员,往援呼家将。关胜初来乍到,自告奋勇为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兵锋直指青州。“替天行道”大旗过处,当路州县无不望风披靡,哪个敢撄其锋?
到得青州,呼家将和二龙山、桃花山、白虎山诸头领接了出来,几路人马会师,士气大振。
梁中书听到西门庆引兵亲来,也麾兵过了淄水,来青州城下排开阵势,当rì便有小校进青州城中送战书,西门庆拆书看了,见梁中书文字中一雪前耻之意甚急,微微一笑,挥毫批复道“明rì决战”,打发来使去了。
这一夜,双方各自犒赏军心,激昂士气。第二rì黎明破晓,两下里兵马出营,两阵对圆,彼此shè住阵脚,神火将军魏定国jīng神抖擞,引五百红甲军当先出马,喝声如雷:“谁来与某家一战?”
梁山众好汉齐齐向西门庆讨令。西门庆凝目看时,却见魏定国五百红甲军手中不使军器,却齐齐捧了竹子做的喷筒,心中暗道:“前番圣水将军单廷珪给士兵们喝兴奋剂,今天神火将军又弄玄虚,其中必然有诈!”
当下弹压住求战心切的众人,传令道:“往火器营传唤轰天雷凌振来!”
凌振想进先贤堂,一心要弄惊人的火器出来,因此痴迷于研究,西门庆也特准他不必上阵。但今天既碰上了善以火烧人的神火将军魏定国,还是得叫玩儿火的行家来应付。
不多时,凌振飞马赶到。其人本来睡眼惺松,但来到阵前提鼻子一闻,却jīng神陡振:“味道不对啊!”
西门庆便道:“凌局长(凌振现在已经是梁山火器局的局长了),对阵那人号称‘神火将军’,姓魏名定国,最擅长于火器。既如此,便得请凌局长出马,会一会这魏定国,看一看究竟是谁高谁下!”
凌振听得魏定国亦是火器好手,心中大喜,竟顾不上搭理西门庆,早拍马抢到阵前,大叫道:“对面那个魏定国,你有何本领,也敢自称神火将军?在下梁山轰天雷凌振,特来领教高明!”
魏定国见凌振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看起来疯疯癫癫,手中又不拿兵器,不怒反笑:“你这厮野鸡没名(鸣),草鞋没号,我便阵斩了你,也算不得功劳。留你一命速速回去,换个有名望的大将上来!”
凌振听了,仰天长笑。这正是:
皆因六军怀二意,方使两火并一源。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一十七章 御飞刀
官军队里出战的是曾家第五虎曾升他四个哥哥都跟着史文恭、苏定学枪独他标新立异要练双刀好在史文恭十八般武艺样样jīng通双刀也有涉猎因此点拨得曾升马上步下路路刀法都臻jīng妙人莫敢近
除双刀外这曾升不练弓箭却练了六口斩将飞刀数十步间取人无有不中曾家积祖弓箭传家曾长者虽然也骂他不务正业但到底疼爱这小儿子也就随他别出心裁去胡闹罢
今rì曾魁与欧鹏发箭接箭那一瞬间的jīng彩正挠到了曾升少年好胜的痒处他见猎心喜之下便迫不及待地拍马上阵向梁山这边挑战
呼家将和曾家五虎数度交手知道曾升虽是五虎中最小者但心思灵动机变百出常有出人意料之举是个极不好斗的对手呼延庆的妻子卢秀英便请缨道:“昔rì青州城下我与这曾升会过两次于他的双刀飞刀都有领教今rì还是由我來斗这曾升吧”
曾升眼尖早看到卢秀英在西门庆马前请令心中暗叫不妙:“不好这婆娘马快刀急又生得好眼目我的双刀飞刀都盘旋她不倒沒的败上一阵时又要吃哥哥们的取笑有了我这便如此如此……”
当下抢在卢秀英出阵之前曾升点手叫阵道:“久闻梁山三奇公子打得一手好铜钱镖都说是天下无对不过我曾升却是不信今rì正好以我的飞刀來会一会你的钱镖让三军儿郎瞧一瞧到底是谁高谁下有胆子的话便请出阵若是浪得虚名那就不必來了”
他这一指名挑战卢秀英固然勒马梁山众好汉更一齐怒了起來其中尤其恼了一人不待西门庆回话曾升便抢着扬声道:“鼠辈休得无礼想跟我家哥哥动手你还差着三十年呢要比飞刀嘿我便來指正于你也教你这蛮子知道甚么唤做自不量力”
西门庆听得分明奚落曾升之人非是别个正是二龙山自家结义的妹妹铃涵这女孩儿在孟州城被西门庆一手搭救得了终身的幸福感激之下对这位哥哥敬若神明听到曾升言语无礼如何容得当下便奋然而出
见铃涵出阵西门庆吃了一惊急忙喝阻道:“妹子且慢这一阵你去不得”
铃涵回头款款道:“哥哥之意小妹已经明白了哥哥只是担心小妹战不过这曾升而已不错若是骑马砍杀便是十个铃涵也近不得这曾升;但若说只是跃马飞刀小妹要赢他只不过反掌之易哥哥休要拦我只安心在阵前眼观好戏耳听好音”
西门庆虽听铃涵说得有理但他终究沒亲眼见识过曾升的飞刀水平到底放心不下因此回头向武松望去武松手扶三尖两刃刀和扈三娘相视一笑夫妻二人齐齐向西门庆一点头西门庆这才略松了一口气
心定后西门庆高声道:“曾升你既然想斗暗器那咱们便來公公正正比一场吧你和我这妹子隔空驰马以飞刀互shè谁胜谁负千军有目共睹却不许两阵之上暗箭伤人你方可愿遵守吗”
曾升听了这话睥睨着铃涵道:“若我胜了这小姑娘时西门庆你可愿亲身出马与我放对”
西门庆微微一笑:“那也得你先赢过我铃涵妹子”
曾升jīng神一振便举手道:“好既如此我便在此设誓咱们两家公平以飞刀分高下哪一家坏了誓天厌祝之”
以厌祝设誓乃是女真一族最高等级的誓词了相传违誓之人家帐会被巫法咒诅他家的牛羊马匹和财物亦将落于外姓之手其家人也会遭受种种厄运直至衰亡官军阵上曾家诸子听到曾升以厌祝设誓人人皆凛急忙请单廷珪、魏定国约束兵士无论如何不准暗箭伤人
梁山这边西门庆笑向铃涵道:“妹子阵上小心今rì一战之后哥哥祝你名扬天下”
铃涵却摇头道:“说甚么名扬天下小妹只求能与哥哥分忧除此外还奢求些什么”
西门庆正容相谢道:“贤妹心意愚兄心领”
铃涵此时已将周身刀囊尽皆检视完毕当下一拍座下良驹纵马直入战场垓心曾升飞马來迎两人隔了二三十步绕着个无形的圈子纵马驰骋荡起片片征尘
曾升一心要赢了铃涵好激西门庆下场因此当先发难喝一声“着”手臂劲挥一道流光抛出直取铃涵肩膊铃涵马上一个伏身那刀擦着肩头过去了
一刀虽过二刀三刀又來这一次曾升是左右开弓双刀齐发一取其头一取其腰刀快力猛要叫铃涵避不开接不住只好落马认输了事
征尘影里铃涵一个娇怯怯的身子猛地溜下马鞍只以右足勾着马镫那马匹奔行正急拖得她全身凌空真如一只傍地飞掠的风筝一般如此一來曾升两柄飞刀已然走空两军阵上见铃涵一个小女子竟然如此jīng湛马术尽皆喝一声好彩
曾升也大叫一声“好”声到刀到一飞刀对准铃涵勾着马镫的右足踝掷去存心要让这只风中飘摇的花风筝落地不起
但天不从人愿铃涵一个翻身早已借力坐回马背纤手一挥一柄飞刀shè出“当”的一声与曾升掷來的那柄飞刀撞在一起两柄飞刀都斜刺里激溅了出去
曾升“咦”了一声手上不由得一缓那两柄飞刀却都是他自个儿的
原來铃涵勾镫凌风时暗中以足控马马匹在曾升落地的飞刀处一个盘旋铃涵早已拾刀在手她从小在马戏班子中长大马戏班子里有一门“拾金钱”的节目女伶要镫里藏身在飞驰的马背上将看客抛洒在场中的铜钱一一捡起稍一不慎便垫在马蹄子下不死也是重伤这种拿命换钱的本事铃涵从小便练得惯熟了此时拾捡三柄飞刀又何足道哉
此时曾升攻势一滞铃涵立生感应娇叱一声:“刀子还你”双手一扬曾升的两柄飞刀便向着旧主反噬了回來
曾升见铃涵的飞刀來得急不假思索之下也是双刀齐出只听半空中“叮当”两响星花四溅中四柄飞刀齐齐落入尘埃众三军看着又是齐喝一声彩
铃涵攻势一沮曾升便想转守为攻谁知伸手向背后一摸却叫得一声苦原來他的六柄飞刀都打沒了他这飞刀本是战阵之上出其不意之用现在摆开了堂堂之阵正正之旗比试马上就显露出数量上的劣势來
曾升的心意也是动得极快电光石火间已自思忖道:“沒奈何此时只好接那女孩子的飞刀來用量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能有多大腕力以我的本事收她的飞刀还不是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心下既定了计便瞪大了眼睛只等铃涵出手
铃涵此时已经拨马向东和曾升转得半个圈子正是铃涵西向曾升东向铃涵这才掣出一把自己的柳叶飞刀叱咤一声:“中”
曾升张大双眼凝神只待刀來却不防铃涵手中金光一闪却是铃涵以飞刀刀面折shèrì光直灌进曾升眼睛里來
这一下出其不意曾升只觉得光华耀眼忍不住把眼睛一闭但高手对垒只争一瞬铃涵趁此机会一刀飞來曾升只听得身前恶风不善暗叫一声“不好”竭力后仰偏身时耳轮里已经是“当啷”一声震响接着左耳上就传來一阵剧痛
铃涵只是一刀柳叶飞刀就贯穿了曾升左耳上戴着的金环正卡在环中宛如一件另类的耳饰
曾升的飞刀只是练武的余暇时自己琢磨出來的玩耍休闲的意义远大于实战;而铃涵的飞刀却是从小在马戏班子里严酷的鞭子下练起來的十余年寒暑之功沒一rì中断此时到了战阵之上谁清谁浊高下立判
铃涵见一刀奏功见好就收当下冷笑道:“今rì手下留招只穿你耳上金环且饶你一条xìng命记得rì后再面对我家哥哥时言语里可要放尊重一些”说着拨马自回本阵
其实铃涵暗恨曾升对西门庆出口无礼一刀飞出时已经卯足了全力存心想将此人毙于刀下只是曾升身手着实了得铃涵飞刀技巧虽然在其之上但真想取他xìng命却殊不易若一味纠缠下去也不知伊于胡底因此乘着大占上风时故作大方几句居高临下的言语一说就此拨马回阵这是铃涵的聪慧处
曾升不知铃涵只是虚张声势捂了耳朵垂头丧气回归本阵沮丧无言这一下恼了一人跃马横枪又來向梁山好汉挑战这正是:
虽有机巧挫锋锐又看勇武起昂扬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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