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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王柳     霸宋西门庆txt下载     霸宋西门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三章 钱

    rì前与梁山一战,索被擒,单廷珪五百玄甲军全军覆没,梁中书这边折了大大的便宜,正郁闷间,又有坏消息来雪上加霜。<-》押解徐宁张清的队伍走到寇州地方时,从枯树山里走出来一伙强人,为的正是梁山巨寇黑旋风李逵,引着丧门神鲍旭和鼓上蚤时迁,将囚车劫去了。

    梁中书听了,好不烦恼,于是升帐问计道:“梁山贼寇,恁的猖狂,众人有何妙计,可分贼势?”

    监军的两个太监眼观鼻,鼻观心,瞑目不语。闻达李成要给梁中书长脸,不过说来说去,也只是教演士卒,守把营寨,别无新鲜之意。最后神火将军魏定国起身道:“禀上梁大人。yù破梁山贼寇,须得军民上下同yù,齐心携力方为上计。大人可出榜许以爵赏,在青州左近州县招揽忠义俊杰之士,以为爪牙羽翼,如此破梁山必矣!”

    梁中书犹豫道:“这青州地面有甚豪杰?若招不来人时,反吃贼寇所笑。”

    单廷珪道:“大人且放宽心,我山东地面,忠义之士众多,大人榜文一出,定然是闻风而来,如雨骈集。别人不敢保,在青州和凌州之间,有处地方叫曾头市,有三千余家,为的曾长者,祖上是从莱州那边渡海过来的女真番人,最善养马,手下人人都能骑烈马,挽强弓,英勇善战,远近山贼,不敢正眼觑他家。这曾家归义以来,对朝廷赤胆忠心,别人不来,他们是必来的!”

    霸宋西门庆43

    梁中书喜道:“十室之内,必有忠信!若不是单魏二将军是本地人,岂不错过了眼下的义士?”

    魏定国道:“小将们在凌州做团练使,与那曾家多有来往。他家有五个儿子,号称曾家五虎,还有一个副教师苏定,都有万夫不当之勇,倒也罢了。更有一位正教师唤做史文恭的,乃是夺昆仑拔赵帜的级人物。若有他们来助,再加上豪杰四起,破梁山,擒呼延,如汤沃雪妥妥的!”

    单廷珪和魏定国jīng穷的将领,在凌州练兵时,少不得要倚仗本地的豪门大户,曾头市曾家最是豪爽,拨了一顷地帮单廷珪种药材,资助魏定国建了个小小的火器作坊,单魏二人都是感激不尽。今天有了机会,当然要在梁中书面前大力举荐。

    当然,前rì里吃了梁山的亏,想报仇却力有不逮,所以请好朋友过来助拳,也是人之常情。

    梁中书这时愁眉消解,当场签押了文榜,令人往四处乡村州县里张挂。榜文中说,天兵进剿叛将呼延,梁山草寇,若有忠勇之士愿为国出力,附为义从,等贼寇平定之rì,朝廷必有封赏云云。

    正忙乱间,却听探马来报,急先锋索引着前rì里的被俘士兵,大摇大摆地回来了!

    一听此言,梁中书和两个监军面面相觑,赶紧吩咐一声:“快传索来见我!”

    不多时,索进见,与梁中书行过礼,梁中书上下打量他多少眼,只看得索莫明其妙,这时梁中书才问道:“索,你是怎生回来的?”

    若换了旁人,看到有俩太监在座,必然多个心眼,胡诌几句“贼人小胜一场后,轻而无备,被小将领着弟兄们逃脱成功”,先糊弄过去,自然就无事了。但索却是个实诚人,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西门庆如何恩待俘虏,如何爱护我方伤兵,临行时还赠了一车财物……在官军帐里将大反贼西门庆狠狠地誉扬了一番。

    若只有梁中书在座,还则罢了,如今多了两个阉人监军,索的这些言论就显得极为不当。尤其当索说到那一车财物时,两个太监眼中都是jīng光晃亮,饿狗见屎贪官见贿时都是这等风采。

    梁中书神sè木然,闻达李成却是急得头顶冒火,也不知向索使了多少眼sè,把嗓子都要咳破了,却是俏眉眼做给瞎子看,那浑人全没半分儿觉悟,依旧在那里得巴得得巴得地大说西门庆的好话。

    索把话都说尽了,这才意犹未尽地住口。梁中书挥手道:“好了,索你这几rì失陷贼营,自处不易,这便先下去歇息吧!”

    得了梁中书吩咐,索腆着胸下去了。在他心里,自己无恙归来,还带回了被俘的弟兄,这就是功劳一件啊!临出帐时他又想起了甚么,又向单廷珪说道:“单将军,你麾下的士卒梁山正在疗养中,等将息得好了,必然放回来还你。三奇公子西门庆,真仁义英雄也!”

    单廷珪苦笑着喏喏连声,梁中书、闻达、李成心里已经把索抽了几千个大嘴巴了。

    到此时梁中书养气的功夫几乎完全破产,好不容易等那个愣头青出帐后,梁中书这才勉强挤出笑容,向两个监军点头道:“索这厮,xìng情鲁莽,是个混人,吃饭不知饥饱,睡觉不知颠倒,吾怜其勇而用之,今rì倒叫二位监军笑话了!”

    这两个监军的太监,一个姓宫,一个姓道,是佞贼杨戬手下的左膀右臂。东京小儿有嘲歌:“说宫道,唱宫道,宫道不公道,是人都知道。”足证其为人。

    现在听着梁中书对索小骂帮大忙,宫太监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位索将军嘛。啊!哈哈哈哈……”

    道太监索xìng一语道破:“索将军是员福将呐!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被俘后不但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还了一车的大财!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啊!桀桀桀桀。”

    “如今已无它事,咱家先向留守大人告辞了!”在夜猫子一样瘆人的yīn笑声中,俩太监拂尘一甩,洒然离座而起,也不向帐中众人点头,就云一样飘去了。

    霸宋西门庆43

    单廷珪魏定国也赶紧辞了出来,离中军帐稍远后,就听梁中书那恨铁不成钢的咆哮声响了起来,二人对望一眼,苦笑着一摇头,赶紧走远。

    宫太监和道太监回到自家营帐,对望一眼,彼此都是哈哈大笑。道太监便躬身道:“宫兄,恭喜财了!”

    礼尚往来,宫太监亦笑道:“同喜同喜!”

    道太监开始务实:“宫兄,索那里,咱们不妨给他个孝敬的机会。却该定多少数额为好?”

    宫太监摸着光溜溜的下巴道:“索这厮竟敢公然勾结梁山剧匪西门庆!这是多大的罪名?若不是你我,也担不起这血海般的干系!咱们慈悲心肠,看在梁中书的份儿上,马马虎虎,两万贯足钱,买他索一家xìng命!”

    道太监连连摇头:“宫兄忒慈悲,卖得贱了,叫我等后辈没钱使唤!西门庆送来一车金银,你道他真是裱散三军的?还不是借着索使障眼法儿,跟梁中书勾搭,走官匪一家的路子?梁中书是蔡京蔡太师的女婿,眼睛里是见过钱的主儿,等闲的财宝,哪里能入得了他的法眼?依小弟推测,这一车财富,少说也得二十万贯!咱们分上个五万贯,也是替他们隐瞒一场,否则闹将出来,官家龙颜震怒时,他们当不得那苦!”

    宫太监沉吟道:“道兄弟你且记住了,这只是索一人勾结西门庆,却不关梁大人的事。或者说,蔡太师在位这几年,暂时不关梁大人的事。五万贯虽不多,但我怀疑那一车财物有没有二十万贯?若没有时,他们拿不出现钱来,难道给咱们打欠条不成?”

    道太监点头道:“宫兄说得有理!不过西门庆那人是梁山有名匪,也不知抢掠了多少宝贝,他送一回礼,岂能轻了?或许不是二十万贯,是三十万贯、四十万贯、一百万贯!咱们这便打小的们往索那厮营里去,亲眼看了后,见货添钱才是正理!”

    二阉货利yù熏心,心头火热,热火朝天地就派了个伶俐的小太监往索那里走一遭儿,也不用遮遮掩掩,明码标价的向索索贿。

    过不多时,那小太监哭哭啼啼地回来了,在二人面前跪下,哭诉索好生无礼,不但分文不予,还辱骂了自己和主子一番,最后悄声附耳道:“小人亲眼看到,索那厮指挥着人把几十口珠光宝气的大箱子藏进大营‘深处’去了,却在大车上堆了些烂朽的铜钱,装模作样地在那里与众小兵们分。”

    宫太监道太监听着索无礼,怒极反笑。正你眼望我眼各自狠狠盘算时,却有人进来禀报:“留守大人派管家来了!”

    梁中书的管家叫梁伟锁,上次给二太监的见面钱,就是此人送来的。听到其人又来了,宫道二人对望一眼,胸中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若无钱孝敬,便是对他们恭恭敬敬,他们也要处处寻趁不是;若钱使得透了,便是天天喂他们吃白菜豆腐,他们也会说清淡得有滋味。就算被骂上两句,反正又掉不了一块肉,二阉货更是犹如清风过耳,全不萦怀。

    吩咐梁伟锁进来后,这位管家躬身道:“军中清苦,我家相公唯恐二位公公清减了贵体,因此派小人送来三千贯钱,做rì常小菜之费。”

    宫道太监听了,都涨红了脸,那怒气争些儿象火山一样作了出来。但二人到底跟随杨戬rì久,杨公公的千般优点虽然难及万一,但幽深的城府却颇得了些真传,二人千恩万谢着送走梁伟锁,回到帐中后这才暴跳如雷。

    “梁中书欺人太甚!”这正是:

    世间贪墨轻廉耻,人中阉竖重孔方。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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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章 陷索超

    去索那里索贿的小太监受了辱,怀恨在心之下,回来向宫道二太监虚构了几十口珠光宝气的大箱子。<-》宫道二人信以为真,在他们想像里,梁中书这一回了大财,理所当然自己两人也应该跟着水涨船高,哪知到了最后猫咬尿泡一场空欢喜,梁某人只送来了区区三千贯!

    梁中书为了保全索,下了三千贯的血本,但他百密一疏,不知道宫太监和道太监错误地估算了西门庆那一车财物的价值,这三千贯在二太监眼里,完全成了打叫花子的嗟来之食。

    杨戬跟在官家身边,宫道二人跟在杨戬身边,都是有身份的人。如今被梁中书仗着蔡京之势,以这种施舍的态度侮辱了,哪里能咽下这口气去?

    道太监便切齿道:“宫兄,梁中书勾连叛匪是实,咱们揭参其人一本如何?”

    宫太监忍气道:“不妥!杨公公和蔡太师现在正处得亲密,我们揭参了蔡太师的女婿,杨公公脸上须不好看。何况梁中书这厮虽然跋扈,但他终究是文官,不象武将那样好欺负。你我今rì这口气上得去,也要下得来才是!”

    道太监怒道:“难道就这么罢了不成?”

    宫太监冷笑道:“岂能就这么罢了?咱家不参梁中书,却要重参索!索被俘是实,失陷在贼营中五rì是实,被剧寇西门庆放回是实,对西门庆赞不绝口是实。有这么多事实俱在,只消咱们一封密奏上去,索就是一个死字!只消将索办成铁案,将来杨公公若和蔡太师有不睦之时,借索案挥到梁中书身上,就是翦除蔡太师羽翼的杀手锏!”

    道太监冷静下来,拾遗补阙道:“宫兄之计虽佳,但还有小破绽。”

    宫太监赶紧不耻下问:“却不知有何破绽?道公公有以教我。”

    道太监道:“索虽然罪重,但那梁中书若是死保,蔡太师再一出力。你知他现在是圣眷最重的。莫说索只是勾连梁山叛匪,就是在开封府城里放了响马,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要死索,非借刀杀人不可!”

    宫太监大惊赞叹道:“兄弟大事不糊涂,却不知怎么个借刀杀人法儿?”

    道太监微笑道:“这个容易。只消咱们在奏表中添上一条。就说索知道了原青州知府慕容彦达贪污受贿、枉法害民的诸般事实后,公然宣称慕容一族全部该死,西门庆杀他全家有功无罪,并建议对西门庆招安,厚赠以官爵。蔡太师因慕容彦达一家之死,恨梁山入骨,若见了这一条,就等于索一指头捅在他的肺管子上,哪里还肯饶放?便是女婿求情,也是顾不得了!”

    宫太监拍腿叫妙,憧憬道:“届时收拾了索,咱们将这三千贯给梁中书送回去,就说‘愿以家财资军食’,那时姓梁的脸上的神sè必然好看得紧!”

    二阉人相对哈哈大笑。得意之余,宫太监脑中灵机一闪,又未雨绸缪道:“梁中书手绾重兵,咱们动他的爱将,却不是杀鸡儆猴,而是敲山震虎,若他翻了脸,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道太监一惊,失sè道:“那该如何是好?”

    宫太监潇洒摆手道:“这个无妨。单廷珪和魏定国二将,并非梁中书嫡系,只是被枢密院一纸调令调来,不得不听命于梁中书而已。咱们的奏表中,可将单廷珪同索一起参了,就说其人部属被俘后降了梁山,等朝廷降罪后,你我再挽狂澜于既倒,证索之罪为实,证单廷珪之罪为虚,挟恩市惠,必可收单、魏二人之心为己用!那时助剿贼寇的民壮自成一营,你我便以单、魏二人统之,那时就可借势与梁中书分庭抗礼了!”

    道太监伸出两个大拇指:“宫兄神机妙算!”

    宫太监谦道:“咱们这是近朱者赤,杨公公随在官家身边,咱们随在杨公公身边,傻子也能变聪明喽!”

    二阉货又是哈哈大笑,上紧着写密奏害人去了。

    梁中书给宫道二太监送了贿赂,又把没脑子的索背地里拉来骂了一顿,自以为无事后,整rì里只顾着cāo演兵马,安抚军心,准备和梁山再做决死之输赢。谁知这一rì营中突然又降临了天使,赍来了圣旨宣读。

    圣旨中严厉训诫梁中书,说他御下不严,以致将校骄横不法,刚而犯上,公然勾结贼寇,若非梁中书平rì里沐忠体国,必然严惩不怠!最后说圣旨到rì,将犯将索当场擒了,打囚车装木笼,送往东京处刑。

    由大学士撰出来的圣旨骈四俪六,索一句也听不明白,刚跟着梁中书“谢主隆恩”完毕,就上来一队如狼似虎的御前校尉,将索一索子捆翻。

    索大叫:“我有何罪?”

    传旨的太监冷笑道:“尔临阵被擒,不思捐躯报国,反而贪生怕死,降了贼寇,却又回营来做内应。如此伎俩,须瞒不得世人耳目!”

    索涨红了脸,哇哇暴叫。那传旨的太监却不再理会他,转头向众将道:“哪个是凌州团练单廷珪?”

    单廷珪出列躬身:“小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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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Ӳo;旨太监&#;瞟了Noo;眼ÿoc;森然 o53;:o1c;Ӳo;&#x阵Noa;Ӷo;也go9; oe8;属被俘降贼‚ofd;脱得干Ԝo;?来人啊ÿo1;\o6;这厮也Noe;我绑了ÿo1;o1d;

    左右To6;喝ݴo;׸o;Noa;Noo;&#xo6;单廷珪揪住oo2;这时宫太监挺身ooc;出ÿoc;大喝Noo;֏o;:o1c;Roo;Nob;留人ÿo1;o1d;

    Ӳo;旨太监对宫太监还是很客气的:o1c;监军大人go9;何话讲?o1d;

    宫太监正气凛然ճo; o53;:o1c;索超&#x;这是No7;马千军 ofd;见的事实ÿoc;自然是罪go9;应得oo2;但单\o6;军却是冤枉的ÿoc;咱家愿以全家o27;命ÿoc;保单\o6;军Nod;反ÿo1;o1d;

    厡 oa3;个福气go9;全家ÿoc;这等空头人oc5;随口就 oo1;ÿoc;半ob9;儿也Nod;费本钱oo2;

     o53;太监也跳起来和宫太监呈犄角之势ÿoc;以白脸奸臣的精髓演义红脸׾o;臣的唱段ÿoc;co7;手画脚ÿoc;甚嚣尘Noa;oo2;

    Ӳo;旨太监便o1f;坡Nob;驴ÿoc;co7;ݴo;单廷珪 o53;:o1c;今日若Nod;是二位监军‚od;身相保ÿoc;qo9;go9;尔的命在?ÿo1;o1d;

    单廷珪虎口脱险ÿoc;叩谢了"了梁中书ÿoc;再叩谢了两位监军ÿoc;然Toe;回列Noe;魏定&#x;低头默然Nod;语oo2;

    梁中书心中o5a;o12;ÿoc;强打起精神ÿoc;款待天使Noo;行ÿoc;席散Toe;安抚了以闻达李ءo;为首前来替索超求人oc5;的众军官ÿoc;这才回סo;ÿoc;打_oo;No8;人蔡京捎来的书信细&#xoo2;

    信中蔡京把梁中书Noo;顿痛骂ÿoc;ٗo;落&#a;涂ÿoc;麾Nob;武\o6;被俘Toe;Yod;归ÿoc;这是多大的事体?居然坦然纳之ÿoc;还纵容其人散播动摇军心的Šoo;论ÿoc;如R是蔡太^o8;他oo1;人家的女婿ؤo;当为?goo;Toe;严辞训斥ÿoc;这次他念ݴo;翁婿之oc5;ÿoc;好Nod;容易\o6;梁中书从这桩事oc5;中摘干Ԝo;了ÿoc;让梁中书从此之Toe;好自为之ÿoc;若再犯此类低级错误的话ÿoc;入朝升为卿相就是痴人&#x梦了o26;o26;

    这Noo;场教训ÿoc;骂得梁中书摸门Nod;ݴo;ÿoc;本来还of3;ؽo;笔写Noo;\o1;替索ࣘ这Nob;笔头却再落Nod;了纸了oo2;再No9;叹odc;ÿoc;只吹得סo;中红odb;流半边ÿoc;留半边ÿoc;goo;Toe;还是颓然睡o12;在床Noa;oo2;

    第二天Noo;早ÿoc;宫 o53;二太监手Nob;伺o19;的\of;太监又把前两次的贿赂给 oo1;回来了ÿoc;并&#x o53;:o1c;俺&#x;Noa;大人ÿoc;&#x此身已许国ÿoc;再Nod;ofd;许君ÿoc;这些财物ÿoc;请大人收回以助军资oo2;o1d;

    梁中书心中苦涩:o1c;这必是我岳No8;oo1;了ÿoc;我 oa3;野的大‚o5;ֵo;勾结ݴo;外人ÿoc;为了权势暗中浸润他oo1;人家ÿo1;换在十Ԟo;年前&#a;涂时ÿoc;Ӷo;们这些৲o;辈哪个go9;这般大的狗oc6;?ÿo1;o1d;

     oo1;别的时o19;ÿoc;梁中书黯然神伤ÿoc;他枉为方面大员ÿoc;却保全Nod;住自己手Nob;׾o;心o3f;o3f;的战士ÿoc;只ofd;眼wob;ݴo;他身陷&#xo6;的头颅oed;ࢄo;没go9;抛洒在为国报效的疆场Noa;ÿoc;却\o6;被奸佞示众于京^o8;十字街头No7;千麻木的人眼中oo2;

    梁中书只ofd;厚ࣖo;ؽo;骑ÿoc;盼他们ofd;在回京路Noa;善待o6b;ro6;脾气的索超ÿoc;这是他goo;Toe;ofd;o5a;的了oo2;

    闻达李ءo;领ݴo;Noo;众大Tod;府的军官亦是黯然ٞo;语oo2;昨日才 oo1;ࣗo;׹o;宁是索超ÿoc;foe;日Toe;日又会是Œo1;人?

    单廷珪魏定国远远ճo;wob;ݴo;宫 o53;二人Noe;Ӳo;旨&#x;单廷珪叹 o53;:o1c;当日我陷阵甚浅ÿoc;未 o6d;贼擒ÿoc;&#x;索超Noo;样了ÿo1;o1d;

    魏定国低֏o; o53;:o1c; oa3;两个–o9;竖Nod;ooo;好aof;ÿo1;他们昨日装腔作势ճo;替哥哥作保ÿoc;当Nob;就令大Tod;府军官Noe;Ӷo;我二人生份疏远了许多ÿo1;如此居心叵测之贼ÿoc;真是该ٴo;ÿo1;o1d;

    单廷珪亦低֏o;冷笑 o53;:o1c;of3;收我兄弟o5a;ࣗo;卒罢了ÿo1;哼ÿo1;大No8;夫立于天ճo;之閂ofd;屈膝于这等陷害׾o;良的–o9;狗?o1d;

    魏定国附和道:“正是!男子汉当马上取功名。等曾头市曾家哥儿们带来我订做的那一批火器,兄弟出马打上一阵,好生雪一雪几rì前的耻辱!”

    单廷珪o664;然半晌,摇头道ʍo6;“ಽo;o1o2;o8o4;弟!咱o2o4;还是勉强混o85;子吧!o32o;胜o17;o8o;功,败ìo1;有罪,咱o2o4;精穷o34o;汉子,Ėo9;&o65;上下打点,老实点o445;o3o3;自o49;!o41;袋,Ĕo4;甚oo4o;都强!”

    魏ऩo;国有o123;o446;o634;口呆ʍo6;“说这等ooo7;气Ŧo5;,可不象平ąo2;o34o;哥哥o32o;啊!”

    单廷珪o446;送o528;囚๗o;渐行渐远,面o8o;ඤo;情ࢸo;道ʍo6;“现在ûo5;o1o5;强åo9;胜o34o;心都o5o;经淡o1o2;!o18o;细想想,咱o2o4;o495;不该将曾家哥o799;o2o4;o182;o2o4;卷进来Ӎo;咱o2o4;ooo4;oo1o;烂在这里oo63;ìo1;算o1o2;,o3o9;必把o182;o2o4;oo63;垫o1o2;Ŭo9;窝?”

    魏ऩo;国o34o;头oo63;渐渐屈下,ìo1;听单廷珪死板o528;声音最后说道ʍo6;“%o27;三oo1o;坐o1o2;陷๗o;o34o;,ìo1;是忠臣o34o;o36;样!”

     o34;超虽然坐o1o2;陷๗o;o57o;o1o2;o36;样,却Ėo9;半o998;承o69;启后继往ঀo;来o34o;ོo;o852;,o182;抱o528;头Œo6;'o39;在Ĉo8;笼里,想来想去oo63;想不๩o;ߏo;o1o7;ছo;oo4o;ìo1;变ûo4;o1o2;这样Ӎo;

    正ôo3;o182;想得!o41;o161;o799;o14o;o34o;ąo2;o5o5;,却听道路o69;边一声吼,o89;跳o986;一群大汉,oo26;首一o154;弯弓搭箭,o446;o5o2;欲#o1o;,大叫道ʍo6;“oo41;下o154;来!”这正是ʍo6;

    只说妖魔喷Ĕo2;火,自有虎豹吼天风Ӎo;却不o693;来者是谁,且听下回o998;解Ӎ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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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五章 临时工

    离了梁中书军营不到十里,就碰上了挡道儿的,东京来的洋包子们面面相觑,觉得新鲜极了。<-》

    传旨太监仔细打量这二十余人,看到他们穿着官军的衣甲,一个个手按弓弩,目露凶光,跃跃yù试,不由得冷笑一声,喝道:“旁人胆大,都是身包胆;你们这些贼胚子胆大,竟是胆包身!假冒官军,袭击朝廷天使,这是多大的罪名?若不早早受缚……”

    话音未落,“嗖”的一箭飞来,正shè在传旨太监的髻上。双方相距极近,弓箭指哪儿打哪儿,根本无需百步穿杨的本事。

    这一箭好似是个动手的讯号,第一箭后,跟着就是箭若飞蝗,朝廷天使们一个个叫苦连天,被shè落马下十余人,或中肩膊,或中大腿,虽然不致命,但对这些娇生惯养的家伙们来说,却是当不得的苦。

    眼见这伙强人抛下弓弩,抽出雪亮的刀剑直扑上来,传旨太监失灵了的嗓子突然好使起来,大叫一声:“小的们,快护着我跑!”

    他手下的一帮御前校尉刚在梁中书那里领了极重的馈赠,留着这条命还要在花花世界上享受的,哪里肯随随便便就在这里和强人们拼了?听了传旨太监纶音,一个个欢喜赞叹,信受奉行,簇拥着头上簪箭的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午夜凶铃之势,撮风一样原路跑回。

    一瞬间,道路之上就只剩下了一辆孤零零的囚车,一地哭爹叫妈的伤号,一群凶神恶煞的强人。

    索先是看得瞠目结舌,现在终于反应过来,指着众强人中那个为的大汉道:“周谨,竟然是你?!”

    那大汉跳下马来,拜倒在地:“师傅在上,小弟累受师傅传艺之恩,未曾报得,焉能让这些小人捉了师傅去?说不得,也只好大胆胡作了!”

    索大力在笼底儿上一拍,骂道:“你这厮当真是反了天地!你是军中副牌军,如今做出这等大逆事来,却置恩相于何地?”

    周谨道:“师傅在上看得清楚,这些鸟男女,小弟可是一个也没杀,只是一唬,他们就都学了屎克郎,团团的滚蛋去了。只消不死人,留守相公那里,还怕应付不来吗?”

    索无语。这时别的小兵控制了全场,也过来跪下道:“提辖平时就善待俺们,rì前又将小人们从梁山营里带了出来,还分钱与我们,今rì愿以死报!”

    周谨催促道:“师傅,此处离大营近,却不是讲话之所,咱们还是快涨了笼子走路!”

    索叹气道:“你们撞出了这等泼天大祸,也只好如此!”

    说着话,索于笼子立起身来,两臂撑持在囚笼左右的木栅上,一声喝,硬生生将那些粗实的木檩条挣折了。左右人等七手八脚,将木头茬子扳开,索从坏笼子里跳出来,阳光满衣之下,虽莽汉亦有两世为人之感。

    不过此时也顾不上感叹人生无常,索朝着大营方向拜了三拜,起身道:“走!”一伙人从路旁树林子里拽出马匹来,绝尘而去。

    过不多时,气急败坏的传旨太监前导,梁中书、宫道二监军后随,领了一众浩浩荡荡的人马,声势煊赫地来到了事现场。看到残破的木笼子,梁中书心里虽有一分气恼,倒有九分喜悦,只是面上含而不露,依然淡淡地道:“那几百名胆大包天的劫匪哪里去了?”

    传旨太监一众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将周谨那二十余人越说越多,说到后来,他们俨然都是以寡击众,忠于王事,在强人重围中杀了个七进七出的当代赵子龙了。只是人力难以胜天,贼人势大,又出来了接应人马,他们这才不得不撞透重围,做战略上的转进,这才有机会挟援军卷土重来。

    能跟着传旨太监来出这趟美差的,都是聪明人,听到梁中书给这桩劫案定调“几百名劫匪”,顿时心下雪亮。那些受伤倒在现场的家伙顿时群起呼应起来:“各位大人啊!那伙几百人的强贼又来了接应人马,千余人裹了那索,往那个方向去了。”

    闻达李成瞥着地下脚印蹄痕,对视一眼,都是暗暗冷笑。

    梁中书慢悠悠地道:“哦?千余贼寇,非同小可,但钦犯不可不擒拿。闻达,你领五百人马先行;李成,你再领五百人马做接应,定要将索那厮搜出来!”

    闻达李成暴雷般应喏一声,自去慢悠悠地点校兵马,大半天后人马都齐,这二位都监话别道:“闻兄,你带队前行,却要小心提防,莫中了敌军埋伏。”

    闻达亦道:“李贤弟,你随军在后,却务要拾遗补阙,仔细捡检,莫叫贼人漏了出去。”

    二人依依惜别多时,这才领着人马慢悠悠地去了。

    这时,已经从伤者嘴里得来最新情报的传旨太监气势汹汹地撞了过来。这阉货身边有了宫道二监军撑腰,被一箭shè短的锐气又充血长了好些,指着梁中书叫嚣道:“梁中书,我的人听得清楚,劫走索的,是你的军中副牌军周谨!还有那些从贼,都是你军中的闲汉!这治军不严之罪,待我回到东京,官家那里与你折辩!”

    上回押解的钦犯徐宁张清被劫走,押解人倒了大霉,除了当场杀倒的,不是充军就是配。传旨太监唯恐自己步了先烈们的后尘,就算梁中书是蔡京女婿,此时也顾不得了,且把罪过都推到梁某人头上,先洗清自己再说。

     26275

    梁中书云淡风轻ճo; o53;:o1c;周谨?副牌军?我大Tod;府军中go9;这个人吗?o1d;

    他身边的管家梁伟•o1;冷笑Noo;֏o;ÿoc;Noa;前Nod;慌Nod;忙ճo; o53;:o1c;回大人ÿoc;周谨此人ÿoc;实go9;ÿo1;o1d;

    Ӳo;旨太监精神Noo;振ÿoc;大叫 o53;:o1c;宫 o53;二位监军大人ÿoc;Ӷo;们也亲o33;听ԣo;了ÿo1;这伙强贼却和梁中书脱Nod;得干系ÿoc;实实的Nod;干我事啊ÿo1;o1d;

    宫 o53;二太监o47;ofa;ofa;ճo; o53;:o1c;林ֵo;大了Ӭo;么鸟 ofd;go9;ÿoc;这个却o2a;Nod;得留守大人啊o26;o26;o1d;他们虽然&#x的是人oc5;Noa;的场面话ÿoc;但法to6;Noa;ÿoc;却暗暗把梁中书的罪Tod;给յo;死了oo2;

    管家梁伟•o1;又暗暗冷笑了Noo;֏o;ÿoc;从容 o53;:o1c;To4;位大人ÿoc;这周谨虽是我大Tod;府军中副牌官出身ÿoc;但却是早已被no5; ooo;的临时工oo2;早两No9;年前ÿoc;其人在北京东 oed;军前大比武中ÿoc;比枪比箭ÿoc; ofd;输给了Noo;个叫杨志的ÿoc;如此弓马Nod;熟ÿoc;ڂofd;留用?从 oa3;攱\o6;他 o1o;出了咱们光荣的大宋队Ood;oo2;此事在大Tod;府人人皆晓ÿoc;却Nod;是\of;人我生安白 o2o;的ÿoc;若Nod;信ÿoc;北京Noo;打听便知oo2;o1d;

    No9;太监面面相觑ÿoc;Noo;时作֏o;Nod;得oo2;

    梁中书笑问 o53;:o1c;No9;位&#x;co9;照咱们天朝oef;例ÿoc;这临时工o5a;的事ÿoc;Noe;官长 ofd;扯Nod;Noa;干系吧?o1d;

    Ӳo;旨太监to6;&#x;嗫嚅 o53;:o1c;这个o26;o26;虽然是这么个 o53;to6;ÿoc;但是o26;o26;o1d;

    梁中书斩钉截铁ճo; o53;:o1c;但是这众临时工如此大oc6;ÿoc;竟然敢伤犯ԣo;公公的头Noa;ÿoc;婶可忍叔Nod;可忍=ٗo;拿回ÿoc;严厉审问ÿoc;非如此Nod;ofd;打击这些贼人的嚣ײo;气ܓo;ÿo1;o1d;

    Ӳo;&#;Noa;揪住了梁中书Šoo;中的破绽Nod;放:o1c;好ÿo1;这可是梁大人Ӷo;&#x的ÿoc;必然要=ٗo;拿回ÿoc;严厉审问ÿoc;若拿Nod;住他们ÿoc;唯Ӷo;是问ÿo1;o1d;

    梁中书正色 o;此Šoo;差矣ÿo1;o1d;

    Ӳo;旨太监愤然 o53;:o1c;咱家何差之go9;?o1d;

    梁中书款款 o53;:o1c;官家降诏&#xo3;本官来是为了剿o6d;呼延叛军的ÿoc;这才是本官Ro6;内之事ÿo1; oa3;周谨却是ճo;方Noa;的流寇ÿoc;no5;平匪oa3;ÿoc;保境安民ÿoc;却是青州ճo;方官的责任oo2; 日险些To3;贼人陷了ÿoc;to6;当\o6;青&#x;来ÿoc;Ԫo;以重责ÿoc;勒以时日ÿoc;命॥o;期捉拿归案ÿoc;方是正to6;ÿoc;ooe;的把这重责大任推ԣo;本官头Noa;来了?今日wob;&#x;来的面ֵo;Noa;ÿoc;本官冒ݴo;损兵折\o6;的危险ÿoc;派手Nob;两位兵马 ofd;监去擒拿&#x;捉ԣo;了是人oc5;ÿoc;捉R可\o6;青州之责ÿoc;强Ԫo;于我?o1d;

    Д得鼻ֵo; ofd;歪了ÿoc;捶of8; o53;:o1c;青州知府慕容彦达ÿoc;早叫梁山西门庆给ٴo;了ÿo1;青州如今被呼延叛军Զo;住ÿoc;ٛo;的知府朝廷还Nod;ofd;委派oo2;&#;宣召青州知府?ÿo1;o1d;

    梁中书 o1a;oc5;达to6;ճo; o53;:o1c;且请&#x;Toe;1&#x青州 o53;路Nod;靖ÿoc;须go9;Noo;位知府来署to6;ÿoc;然Toe;\o6;这抓贼的重担ÿoc;请斂Nod;是公私两便?o1d;

    宫太监听梁中书&#x;顶得Ӳo;旨太监直翻白眼ÿoc;嘴角&#xgo9;白沫溢出来ÿoc;唯o5o;在大 o53;之Noa;出了人命ÿoc;o25;忙替Ӳo;旨太监宽of8;解气 o53;:o1c;这 o53;路之Noa;Nod;是讲话之ؤo;ÿoc;且先回营ÿoc;从长计议ÿoc;或许闻达oo1;李ءo;两位 ofd;监归来时ÿoc;已经擒了贼人ÿoc;也未可知oo2;o1d;

    Ӳo;旨太监已经领教了梁中书嘴头的利害ÿoc;Nod;敢再Noe;其人放对ÿoc;哭丧ݴo;脸随众人回营Toe;oo2;暗暗向漫天神佛祝祷:o1c;阿弥।o;佛ÿo1;ٞo;量天\oa;ÿo1;便许Nob;No9;千卷经oo2;八百座寺oo2;保佑\o6; oa3;临时工捉回来吧ÿo1;o1d;这正是:

    任行千般 o2o;孽事oo2;终go9;Noo;个临时工oo2;却Nod;知Toe;事如何oo2;且听Nob;回Ro6;解oo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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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六章 风云再起

    传旨太监诚心祈祷的时候,闻达和李成的搜索队伍还真的找到了索超。<-》

    索超周谨毕竟都不是专业的贼头,这两个一路放马而行,走的全是大路,想不发现他们都难。

    “师傅,不好了,追兵跟上来了!”眼见身后尘头大起,周谨脸sè大变。他和索超一样,都是直筒子脾气,珠少谋略,想到救师傅,马上就纠合一帮弟兄们干了,也没计划什么后手。当然,这种xìng格和索超投缘,要不然索超也不会收周谨做徒弟了。

    自从被救之后,索超一直茫然中,听到周谨说起追兵,也不回头,只是随口道:“追兵来了,却又如何?”

    周谨当机立断道:“师傅你下马钻林子吧!小弟带人继续往前,把追兵引走!”

    索超突然怒了起来:“大丈夫光明磊落,一身做事一身当,凭什么我问心无愧,却要象只过街鼠一样被人人喊打,东躲xī zàng?周谨,你带这些兄弟们走吧!老子留在这里,替你们断后!”

    周谨愕然了一下,然后坚定地道:“小弟留下和师傅一起断后,还能省一匹马出来。弟兄们你们走吧!咱们来世再会。”

    那二十余人中,有人立时道:“既然当路抢人的事都做了出来,还怕死吗?提辖和副牌军未免把我们弟兄们瞧得忒也小了!”

    有人原本还心存犹豫之sè,但看到后方追骑尘头越飙越近,知道逃走无望,索xìng咬牙破釜沉舟:“今rì同生共死!”

    索超周谨口讷,见此义气,也再不多言,一声令下,二十余人围成了一个圈子,把马匹拉过来挡在身前,立于当路,静等追兵到来。

    不多时,追兵一涌而至,将索超众人包围。李成闻达并肩越众而出,和索超众人打个照面。

    见了闻达李成,索超茫然的心中暗道,“大丈夫死则死匊,岂能与胞泽自相残杀?”当下凛然而出,向闻达李成望尘而拜:“索超辜负了恩相和二位都监,万死莫赎,愿就斧钺。只求两位都监开恩,放过身后的弟兄们!”

    周谨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河北旧部,见了老上司,同样起不了拼死之心。周谨一言不发,弃了弓枪,率众都随在索超身后跪了,听天由命。

    闻达李成高踞在马背上,对极傲慢的口气道:“你们这些乡巴佬见了朝廷大军,倒也恭谨!既然如此,我们来问你们。你们刚才可见反贼从此路过去了吗?”

    索超周谨睁大了眼睛,都是愕然难言。

    李成却又笑道:“原来那些反贼下马钻林子去了。小的们,这干乡巴佬通风报信有功,打赏他们!”

    几个小校答应一声,送过来一身甲衣,一囊钱,几个装满干粮饮水的牛皮袋子,还有索超的那柄蘸金大斧。

    闻达马鞭一指索超,喝道:“你们这干乡巴佬速速起去,休要妨碍老爷们捉贼!”

    李成则自言自语道:“如今兵荒马乱,若一干反贼投了梁山,钻进水泊再不出来,那就永世难捉了!”

    说着二人回马,大叫道:“小的们,反贼就在咱们来路两旁的林子里,回军仔细给我搜!回到营中禀明恩相,集体都记三等功,个个有赏!”

    众官兵答应一声,嘻嘻哈哈地转身去了。

    索超叩首在泥尘里,屏息无声,却早已泪流披脸。

    追兵来得快,去得也快,留下索超众人恍在梦中。半晌后周谨问道:“师傅,接下来如何是好?”

    索超一骨碌从地下爬起,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泪,瓮声瓮气地道:“李都监已经给咱们指点出了一条明路,事到如今,咱们只好逼上梁山吧!”

    拦路截囚,这般大逆事都做了出来,上山落草,这一干人心中也再无抵触。当下收拾整齐,转个大弯儿,准备绕官军营盘而过,往青州来投西门庆。

    正行间,突听一声唿哨,周遭伏兵四起,将众人围在垓心。索超等人正要出手放对,却见前面人群左右一分,出来一人,向这边拱手笑道:“索提辖别来无恙?”

    索超定睛看时,原来此人正是青面兽杨志。索超心中百感交集,上前还礼道:“见过杨提辖。小弟如今落了难,闪得我有国难投,只好往梁山入伙,还望杨提辖引见!”

    杨志大喜道:“西门四泉听到索提辖吃jiān人捉了,心中好生过意不去。因我们二龙山人马四下里道路都熟,所以请小弟八方布控,定要救得索提辖不可。谁知吉人自有天相,索提辖不但早已脱身,还愿上山入伙,可喜可贺!”说着,小喽罗献上酒食来。

    梁中书军中禁酒,索超自回军营后口淡已久,闻到酒香,馋虫儿巴动,连尽三碗,不由得暗想道:“这世道,还是当匪好!”转念想起梁中书,却不免黯然神伤。

    这时周谨也和杨志搭上了话:“杨提辖还记得当年běi jīng东郭门外争功比武的周谨吗?”杨志又见了故人,不由得大喜,军中交情大都是打出来的,说起旧事,不但没有芥蒂,反而更加亲近了。

    一路谈笑风生,不觉已回到青州城下。西门庆闻报带众好汉出来迎接,索超上前拜倒:“索超愿投梁山!”

    西门庆急忙上前扶起,笑道:“可知索超兄弟必来!”众人欢呼声中,好汉们入营中摆酒作贺。

    官军营中,传旨太监听到闻达李成正在向梁中书交令:“索超那厮,十二分狡猾,一路上连使诡计,引小将们入了歧途,等转出来时,那厮们早去得远了!小将们办事不力,请大人责罚!”

    梁中书心下雪亮,悠然道:“索超大智若愚,非等闲人可比。二位都监不必自责,此次追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就下去歇息吧!”

    回过头来,梁中书向传旨太监和宫道二监军道:“索超在逃,本官定然向刑部移文,满天下张挂海捕文书,必能手到擒来。”

    说完,梁中书施施然起身出帐,留下传旨太监和宫道二监军,大眼对小眼。没奈何,传旨太监只好硬着头皮上言事的奏表,然后回东京领走失钦犯之罪。好在他也是杨戬的亲近人,倒不必充军摆站,只斥责两句就完事了。

    当然,同时被斥责的还有梁中风雨小说知耻而后勇,重整金鼓,再竖旗枪,又来青州城下挑战。谁知一连三rì,梁山任凭官军百般骂阵,只是挂起免战牌不出。

    梁中书正纳闷间,突然探马来报:“启禀大人,大事不好了!”

    军帐中众人都是一愣。梁中书面sè不动,淡然道:“何事惊慌?”

    探信的小军叫道:“这三rì来梁山西门庆明里闭营不出,暗里却是悄悄移走大半人马,只留呼家将守青州,他本人却带领梁山大队奔袭大名府去了!”

    梁中书听了此言,好似脑门正中挨了个霹雳,一跤跌坐在帅椅上,半天说不出话来。大名府jīng兵,都随梁中书远征青州来了,城中只余老弱把守,若西门庆亲身领兵去了,谁人能当其锋?

    帐中河北众将都慌了,他们的亲眷家财大都在大名府城中,若是城破,那还了得?众人齐步出列,并肩道:“大人,救兵如救火,还请大人速速定夺!”

    不用他们催,梁中书自己的老婆就在大名府中,那可是蔡京蔡太师的宝贝女儿,万一有失,梁中书死无葬身之地!勉强自惶乱中挣扎出来,梁中书向宫道二监军挤出个笑容:“二位监军,下官有事相商。”

    宫太监道太监见梁中书的脸上苦得能种出黄连来,心头都是大乐,但表面上还是妆出治丧的表情,用念悼词的语气抑扬顿挫地道:“留守大人有话,但说不妨。”

    梁中书按捺住纷乱的心情,深吸气道:“大名府是我大宋迎敌契丹的兵家汛地,万一有失,国家根基不稳。呼延之叛,只是疥癣之疾,但若大名府有失,却足令天下震荡!我梁世杰镇守土大名府,却当不得这千古罪人,说不得,只好星夜回军!这青州城下,只好托付给两位监军大人了,待下官平了大名府心腹之患,挟得胜之师回军,克青州,定呼延,必然是势如破竹!”

    两个太监心底乐开了花:“梁中书,你也有今rì?”心中畅美,嘴头子上就更显锋利,道太监道:“梁山贼寇大智若愚,非等闲人可比。留守大人不必自责,还是赶紧回兵去吧!待追上梁山贼寇,定然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那时,咱家再与梁大人道喜。”

    宫太监趁机揽权:“青州城下之事,自然有我与道兄弟接手,有单廷珪、魏定国两位将军帮衬着,料想也乱不到哪里去,留守大人尽管放心!”

    在此火烧眉毛之时,梁中书已经顾不上与这等阉人计较口舌之利,只顾点起自家人马,星夜回援大名府。

    天sè晚时,已到淄水,梁中书心急如焚,喝令士卒连夜渡河。正半渡之间,忽听水边林中一声炮响,点起无数灯球火把,亮子油松,有人暴叫如雷:“梁中书,你往哪里去?老爷奉西门庆哥哥将令,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这正是:

    林中才飘红焰起,水上又卷黑风来。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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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七章 一路向西

    大名府人马正渡淄水时,陡然间河对岸杀出梁山一彪人马,半渡而击之下,河北人马登时大乱。

    只听得吼声如雷,大斧如霜,平地席卷而來的为首好汉正是黑旋风李逵,同李逵并肩战斗的有一个生面孔,乃是來自寇州枯树山的丧门神鲍旭,鲍旭新投梁山,正思立功,此刻仗一口丧门剑,左劈右砍直撞入官军队里,人不可近。

    二人身后接应的头领,乃是沒面目焦挺,焦挺指挥着麾下弓箭手,箭如雨发,企图集结起來与李逵鲍旭相抗的官兵就成了最好的箭靶,被梁山远交近攻的战术打得溃不成军。

    河对岸的梁中书看到前军中伏,心如火焚,一边命令部下加紧渡河,接应前军人马,一边派人往青州城下宫道二太监那里送信,请求援军。

    望着河对岸火光影里,梁山人马高呼酣斗,步步进逼,前军节节败退,战死者有之,跳河者有之,投降者有之,这边却是干着急帮不上忙,正气沮间,却听马蹄声如密鼓般响起,远方一队轻剽马军正疾驰而來。

    來的却不是宫道二太监派出的援军!!那二货现在自顾不暇,哪里有时间來接应梁中书,原來今rì天sè刚入晚,二太监营中,徐宁旧rì带來的三千金枪班士兵突然集体哗变,反出官军营盘去了,带队者不是别人,正是原金枪班教头金枪手徐宁。

    徐宁、张清的囚车一路回京,仗着便宜徒弟皇室宗亲赵羽的照顾,二人倒也并未吃苦,路过寇州枯树山时,却有奉西门庆将令的鼓上蚤时迁会合了黑旋风李逵、丧门神鲍旭,跳出來挡住了去路。

    三条好汉杀散押解官军,救了徐宁张清,捎带了赵羽,一齐上了梁山,消息传到京城,花儿王太尉如丧考妣,走了徐宁倒也罢了,可惜那副随囚车而行的雁翎锁子甲是永远也到不了手了。

    老羞成怒之下,花儿王太尉派人去寻徐宁家人的晦气,结果扑了个空,原來徐宁一家早被小旋风柴进、铁叫子乐和遣人秘密接走了,这时已经上了梁山,与徐宁阖家团聚。

    徐宁得脱大难,妻子团圆,家传重宝失而复得,想到朝廷对武将的刻薄寡恩,慨叹之下,就此降了梁山,今rì便來青州城下暗中招降旧部。

    张清更是干脆,经历了这一番浮沉,他也对这个不辨是非的皇朝死心了,他又沒家小拖累,索xìng干净利落地投了梁山,张清既降,他的两员副将花项虎龚旺、中箭虎丁得孙自然也愿从大义,于是今夜三人领了八百轻骑埋伏在远处,见对岸打起火把后,径來劫梁中书后阵。

    一马当先冲入后阵辎重车辆之间,张清抖擞jīng神,将轰天雷凌振制作的火筒四下里乱抛,以沒羽箭的手法,绝对是百不失一,眨眼间粮草辎重车辆上就冒起了熊熊的大火,八百轻骑后随,火筒乱掷,霎时间就把这里烧得跟火焰山相似。

    梁中书jīng锐人马尽在河边集结,看到后阵火起,急忙回救,却被张清手起处,打将飞石满空乱窜,将那些统兵的大将小校打得鼻青脸肿,四下里都走了,剩下些小兵被骑兵们一冲,也都溃散。

    张清便想趁热打铁:“梁中书那厮捉拿我时,好不神气,谁知也有今天,我何不去河边赏他一石,若打死了,就是奇功!”

    想到就做,张清纵马就往河边闯來,口中兀自大叫:“梁中书,还认得我沒羽箭张清吗!”

    闻达李成早知道此人飞石厉害,也不跟他上前放对,只是大喝一声:“准备!”

    原來自董平阵前发威,抢了梁中书银罗伞盖之后,梁中书每每想起,就由不得心惊肉跳,于是身边护卫常随弓弩手,伏下强弓硬弩百张,一声令下时,便是箭如飞蝗。

    在这乱箭之下,张清今rì再想來个中宫直进,却是难比登天,一个冲得靠前,马匹已是连中数箭,张清赶紧拨马回走,到得十几步外,马儿力尽,悲嘶一声,扑地便倒,还好张清身手矫捷,纵身离鞍,身轻如燕。

    闻达李成见张清落马,分左右纵马而來,要捉张清,幸有龚旺丁得孙飞起标枪飞叉,直取闻达李成,闻达李成躲闪时,张清飞起二石,闻达李成急以兵器來格,只打得三把刀上星花四溅,闻达李成勒马便回。

    两边岸上,一边是黑旋风李逵带领步军纵横捭阖,一边是张清引着轻骑倏忽來去,将梁中书前后军搅了个粉碎,粮食辎重,十去其九,梁山人马扰攘得尽够了,这才唿哨一声,收兵隐入夜幕之中,梁中书后军虽然几乎是物资尽毁,但人马损失不大,前锋渡河的两千jīng锐除少数泅水逃回,却是全军尽沒。

    梁中书军吃了一夜惊吓,又困又饥,好不容易等到白天,四下里小心探得再无伏兵,这才迅速渡了淄水,整队往最近的县城來,进县后安顿伤兵,又向地方官征调粮秣,闹得地方上鸡飞狗跳,河北士兵虽然军纪还算可以,但昨晚吃了个败仗,死伤了不少弟兄,推源祸始,自然是山东人不好,因此在城中不公不法之事做了不少,弄得民心大失,乞丐富翁甚至贪官污吏,无不切齿痛恨。

    此时的梁中书却顾不上这些,他和闻达李成正紧赶着收拢残兵败卒,同时将城中的粮食搜刮得一干二净,还派人往前方沿途州县送信,让各地方准备好粮秣劳军。

    明知这是败坏名声的饮鸩止渴,梁中书这时也讲究不得了,西门庆淄水边一番埋伏,明显是以小股部队sāo扰,大队人马肯定杀奔自家大名府老巢去了,如若不以快刀斩乱麻的手段收集军需,火速追赶梁山贼寇,等慢悠悠晃荡回河北时,大名府必然被梁山洗劫成一座空城。

    一念至此,家在大名府的人无不王八肚子上插鸡毛!!归(龟)心似箭,也怨不得他们行事时狗急跳墙了。

    可以说梁中书是一路飞跑一路飞抢,沿途城镇打了白条无数,地方官yù哭无泪,天朝的特sè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如果这大官手里再掌些兵权,那更是嚣张跋扈到极致,弄出白条这种zhèng fǔ行为的假币又算得了甚么。

    过了淄州又进齐州,河北兵这时抢得手顺,有些收煞不住了,谁知在齐州龙方镇左近,又被梁山人马狠狠袭击了一把,带队的霹雳火秦明、小李广花荣、镇三山黄信分进合击,侵略如火,河北兵这些天都混得小有身家,谁肯死战,略一撑持,便cháo水一般向齐州首府历城败了下去,还好梁山军也不过分追赶,只是在后面抄掠金鼓,抢夺旌旗,拾荒一样收集道路上河北军失落的零散财物。

    等进了历城,河北军略松一口气,计点公私财物,十去五六,于是众人心下又不平衡起來,于是借着梁中书的名义在历城打了半天秋风,这才重整军容,一路向西。

    出了历城,过了长清,渡过济水,这时已经快入河北境了,河北军马尽皆振奋起jīng神,马不停蹄赶到山东河北交界的但欢镇时,突听一声炮响,又一队梁山人马当道摆开!!这回却不是前两次截击战时那样轻兵抄掠,但只见军容壮盛,士气高昂,领队大将却是梁山大头领托塔天王晁盖,晁盖左有豹子头林冲,右有病尉迟孙立,身后簇拥了七长八短的梁山头领,引一万jīng兵,挡住了梁中书去路。

    梁中书这才想起來,这里虽然离河北近,但是离梁山更近,西门庆去袭取大名府,晁盖就在此地等着卡自己脖子,真是配合默契。

    却见晁盖马鞭一扬,喝道:“梁中书,我倒也听说,你虽是个贪官,却还知道替百姓办事,不是那等昧尽良心之人,但观你这一路行军,其行为还是强盗本质,我们这些真强盗,还讲究个要脸;你们这些官强盗,竟是连脸都不要,來來來,放马过來,今rì俺们梁山要与两州百姓出气解恨!”

    梁中书闻言,脸颊上烧红了一片,不敢正面接晁盖的下音,只是回头向众兵将道:“今天不说什么为国效命、封侯立功的虚话了,前面不远,就是河北地界,你们的亲人都在家里等着你们回家团聚,若让那西门庆抢在了头里进了大名,只怕你们就再也看不到亲人了,看到的将是一座新的肉丘坟!”

    传话的大嗓子士兵一层层将梁中书的激励士气之言传了下去,河北兵的喘息都粗重了起來。

    梁中书继续道:“本官也有亲人在大名府里,为了我们的亲人,就让我们化为鬼神冲阵吧,冲开敌阵,抢在西门庆头里进大名,挡我路者,皆斩!”

    河北军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无数兵刃直刺天穹,士气陡振,闻达李成身先士卒,跃马而出,气运丹田大声叫道:“兄弟们,跟我冲啊。”这正是:

    唯愿世间无战火,只求天下有家园,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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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章 昨日重现

    乡土观念这个玩意儿很奇妙,当河北军脚踩在山东的土地上,前方就是故乡界的时候,他们爆发出了百倍的战斗力,甫一接触,就把晁盖的人马冲得星流云散,四下里分投落荒而走。

    自从与梁山西门庆接战以来,这是打得最顺的一仗,河北军从上到下一时间均感扬眉吐气。

    但驱开晁盖军又赶路半天后,突然发现不对了,原来晁盖的人马四散在河北军周围,象群狼一样围而不攻,显然是在等最合适的时机。

    什么时候是最合适的时机?梁中书、闻达、李成向前方看了又看,脸上同时sè变,异口同声道:“不好!”

    原来山东河北在这一带以黄河为分界,梁中书人马要过黄河,须得问身后的晁盖答不答应。否则再来个半渡而击,梁中书吃不了兜着走。

    当机立断之下,梁中书分兵八千,由闻达统领,拣当路一处向阳有水,易守难攻的高地扎下营盘,钉住yīn魂不散的晁盖人马,两边对峙。梁中书自与李成领一万人马,只带五天的干粮,轻装飞驰大名府。反正这里已是自家地盘,路边州县,足可补充军食。

    到得黄河边上,博州东昌府的太守早已得报等候在此迎接。东昌太守平rì里清廉,是大宋难得的好官,只因为麾下出了个叛将没羽箭张清,着实被朝廷责斥了一番,还是梁中书念其有干才,特意上表替他分辩了几句好话,这才将他的太守位子保了下来。

    今天,梁中书的善心得到了回报。东昌太守知道梁中书要过黄河,早有准备,几rì前一声令下,四乡百姓口耳相传,皆道:“贤使君有事!”一时间萃集而来,各尽其力,只数rì间,黄河上便架起数座由渡船搭成的浮桥,船船以索相连,上铺以阔板,人马皆可从容而行。

    梁中书见了大喜。但他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先派众多斥侯过桥侦察,确定没有埋伏后,这才引大军渡过黄河。临别时,梁中书握着东昌太守的手感慨道:“今rì世杰方知,君得民心至此!”

    东昌太守谦道:“小人只不过叨了留守大人善政的余荫而已!”

    梁中书听了有些汗颜。他在大名府当běi jīng留守,确实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但因为娶了个老婆是蔡京的女儿,贪赃枉法的事也办了不少。因为即使走不通他的路子,也可以去走他老婆的路子,而到了最后,屎盆子照样还要扣到他梁世杰的脑袋上。到了后来,梁中书索xìng就破罐子破摔,一年怎么也要贪出个给蔡京上寿的钱来,没想到这反倒趁了家里婆娘的意,这些年来夫妻角口都少了许多。

    若是旁人做了贪官,就恨不得天下人都跟他一起当贪官,大家都不得干净,蛇鼠一窝沆瀣一气,这才能显出臭味相投的可贵来;但梁中书却象一片飘进了粪坑的叶子,虽然身边已是臭不可闻,但还能从坑口的天光里望着旁边的大树,回忆着从前绿sè的梦想。他对东昌太守这样的清官,还是很看重很照顾的。

    叹息着拍了拍东昌太守的肩膀,梁中书问道:“梁山贼寇,前几rì你可见吗?”

    东昌太守恭恭敬敬地道:“两rì前黄河道上经过了梁山水军,陆上也有步骑并进,却没有惊扰地方。”

    梁中书长吁一口气:“两rì前?还好!加把劲儿还能赶得上!”又好生叮嘱了东昌太守几句勤政爱民的话,与李成引着人马飞卷而走。

    从博州王馆镇一马平川,终于回到了大名府与博州交界的马桥镇,也没有遇到什么埋伏,梁中书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从马桥镇开始,梁中书人马由一路向西转成了一路向西南,因为大名府被漳河、卫河、马夹河三道大河拱卫在中间,如果继续向西,得过两次河才能到大名府,而转向西南入开德府再往北拐,只需要过一次河就可以了。

    而且进开德府境后过河就是南乐城,人马可以在南乐城中稍作休整,然后再提兵北进,必然能赶在西门庆的前头抵达大名府。

    探马来报,西门庆正在渡河。他虽有水军战船相助,但大军过河哪是那么轻松的活计?等他费气败力渡过两河流域,梁中书早已在大名府城头严阵以待了。

    想到得意处,梁中书脸上露出了释去重压后真心轻松的笑容。

    梁中书人马马不停蹄地渡过河,在南乐城休养了小半rì,大名府军越是近乡越是情切,虽然跑得身子已经大大困倦了,但依然抖擞起jīng神,鼓勇赶往大名府。

    出了开德府境,到达魏店时,已经到了下午。探马再来报,西门庆人马已经渡过第一道河水,在故城镇外略作休整后,正向第二道河流行军。梁中书听了心头完全大定,知道这一场长途竞走,到底还是自家赢了。西门庆二次渡河的工夫,自己早已经兵回大名府了。

    想到开心处,梁中书向李成笑道:“西门庆到底是山东草寇,不通我河北地理,也敢千里转进?嘿嘿……”

    李成凑趣道:“恩相说得在理。西门庆之愚蠢,真叫人可发一笑!为将者不明天文,不识地理,是庸才也!”

    一路说笑而行,早到了一处地方,这里房屋皆顺河流流向而建,村中房屋、胡同、道路无一不斜,且拐弯甚多,极为曲致。梁中书身在局中,点头叹道:“此处真兵家要地也!却不知何名?”

    有马前老卒道:“大人不知,此处唤做马陵道口,也是个赫赫有名的地方。”

    梁中书道:“马陵道口?莫不是战国时期齐魏马陵之战时,孙膑破庞涓的地方?”

    李成恭声道:“大人果然是博学强记,此地正是当年战国马陵遗址。”

    梁中书呆了一呆,想起孙膑庞涓的故事,心中陡然cháo起不祥之感。

    战国时期,孙膑与庞涓同在鬼谷子门下学兵法。庞涓先下山,做了魏惠王座上的大将,但他知道孙膑的才能在他之上,为绝后患,就将孙膑诳到魏国,处以膑刑(剜去膝盖骨),想要骗出孙膑心中密传的鬼谷兵法,孙膑识破其为人后,装疯避祸。幸有齐国使者使魏,见了孙膑,将其秘密载归齐国,齐威王并不因孙膑是残废而小觑于他,慨然任孙膑为军师。

    后来魏赵交兵,庞涓直打到赵国首都邯郸城下,将邯郸团团围定。赵国向齐国求救,齐国以田忌为大将,孙膑做军师救赵。

    田忌想直援赵国邯郸,孙膑制止说:“解乱丝结绳,不可以握拳去打,排解争斗,不能参与搏击,平息纠纷要抓住要害,乘虚取势,双方因受到制约才能自然分开。现在魏国jīng兵倾国而出,若我直攻魏国,庞涓必回师解救,这样一来邯郸之围定会自解。我们再于中途伏击庞涓归路,其军必败。”田忌依计而行。

    果然,听到魏国首都大梁被齐**队趁虚而入,庞涓大惊匆忙回师,归路中又陷伏击与齐战于桂陵,魏武卒长途疲惫,溃不成军,庞涓勉强收拾残部,退回大梁,齐师大胜,赵国之围亦解。这便是历史上有名的“围魏救赵”故事,千古运动战首开新局。

    又后十三年,齐魏之军再度相交于战场,孙膑在马陵道布下埋伏,庞涓复又陷于孙膑的伏击,智穷兵败,因此自刎。孙膑从而名显天下,世传其兵法。

    梁中书越是深思,越觉得情形不对,今rì此情此景,倒象是昨rì重现了一般。西门庆若是以攻击大名府为饵,把自己从青州城下调回,只消在这马陵要道处设下一支伏兵,那就是万万不妙!

    正心头狂跳不安之时,却听前军鼓噪起来,原来前路上有棵数人合抱粗的大树,一大片树皮自上而下被剥了去,惨白的树芯上此时爬满了蚂蚁,这些生灵居然组成了七个触目惊心的大字梁中书就擒于此!

    梁中书闻讯急忙赶来看时,那七个蚂蚁黑字在将下山的夕阳映照下宛似干涸透了的鲜血,泛出森森的鬼气。梁中书一时间只唬得毛骨悚然,掌不住大叫一声:“不好!吾中计了!”

    话音未落,就听四下里连声炮响,旌旗刀枪,尽皆迎风劲竖,有无数人呐喊如雷:“不要走了梁中书!”

    李成见梁中书已是失魂落魄,急忙传下将令,后队作前队,先赶紧离了这处险地再说。谁知命令尚未传达到底,后军已是喧哗大作,刀枪碰撞的叮当声中有烈焰飞腾而起,然后有传令的小卒跟头把势的前来报丧:“报!禀大人!梁山赤发鬼刘唐、扑天雕李应领兵挡住了后路,几十辆火车子几列排开,又有强弓硬弩封锁,弟兄们闯不过去啊!”

    不多时,传令兵不约而同四下齐至前方有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当头杀来,左路有病关索杨雄、拼命三郎石秀截腰杀来,右面是没遮拦穆弘、小遮拦穆chūn包抄杀来四下里杀声震天,只叫要捉梁中书。

    看着树上蚂蚁黑字,梁中书长叹一声:“莫非今rì天要绝我梁世杰?”这正是:

    四处埋伏绝我命,一场奔波为谁忙?却不知梁中书xìng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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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九章 梁中书落网

    兵贵胜,不贵久。

    打仗是一件极其耗费国力的事,其危害就好像是天朝的电信事业一样,用户在使用的同时,随时被明暗中吸走心血身命,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也。

    所以西门庆早就想收拾掉梁中书了。要不是为了收徐宁张清,在梁中书往青州进兵的来路上他就能设下各种埋伏打个大大的伏击战,叫梁中书全军覆没;同理,为了索超归心,他又耐着xìng子等足了小一个月。

    不过这也就是底限了。当家才知柴米贵,这些rì子消耗的钱粮,让西门庆心疼之余,决定马上从梁中书这只肥猪身上宰回来。

    于是西门庆留呼家将和二龙山人马守青州,自率梁山本部乘夜卷旗而走,只说要袭取大名府,却沿路布下层层罗网。梁中书果然中计,一听到老巢或许有失,立刻乱了方寸,就些一路穷追而来,中途很是吃了些小亏。

    徐宁拖住了青州城下驻兵,李逵张清和秦明花荣两番滋扰,也拖慢了梁中书回师的步伐。西门庆乘此机会传书梁山,晁盖积极配合,协助西门庆在最后的战场上布下了天罗地网。

    在山东河北的交界处,晁盖亲身出马,按照西门庆之计,诈败佯输,却又紧蹑河北军之后,逼得梁中书不得不与闻达分兵。我专为一,敌分而二,打起来也更省心省力一些。

    梁山水军在阮氏三雄、张横张顺、李俊孟康、童威童猛的率领下,把着西门庆的旗号虚张声势,装出大军渡河的假相,以迷惑梁中书耳目。其实西门庆jīng兵分路而行,早集结在大名府南的马陵道口,这是梁中书回师的必经之路。

    剥下树皮,用蜂蜜刷了“梁中书就擒于此”七个大字后,蚂蚁闻香而来。中计的梁中书亦是匆匆而来,一见这七个蚂蚁字,当然是大惊失sè,就在此时,西门庆一声令下,梁山伏兵四起。

    梁中书带出的河北兵虽然久经演练,但一来在家门口吃了闷棍,被敲了个措手不及;二来连rì不分昼夜急行军,人困马乏,当不得梁山军是以逸待劳的生力;三来被陷于马陵险道之中,兵力十停中只能施展开三四停,梁山人马却是占尽地利,十面围裹上来。到此时,梁中书回天无力,焉能不败?

    河北人马被围,四下无路,只好准备做犹斗的困兽。偏偏这时却听对面梁山阵上有人喊起话来:“河北的弟兄们,我们梁山是仁义之师,缴枪不杀,优待俘虏!你们的父母妻儿还在家里等着你们,盼着你们回家,你们不要为贪官污吏卖命了,赶紧弃暗投明吧!”

    前边就是故乡,就这样稀里糊涂倒在家门口,确属死不瞑目啊!听着梁山阵上的劝降言语,无数河北军的心思都活络起来。

    跟着索超被一起放回的俘虏是心思最活络的一群,到了现在这种关键时刻,他们低声向周围的弟兄们复述起自己在梁山营盘当俘虏时,享受过的种种特供待遇来,比平rì讲述时的偷偷摸摸,此时更是卖力到十二万分。

    好生恶死,人xìng之常。西门庆埋在河北军中的不稳定分子一不和谐,河北军顿时军心大乱。就在他们最后的犹豫不决中,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

    被梁山俘虏后,不少杨柳树剥皮光棍一条的汉子索xìng彻底投降了梁山,跟着哪边儿不是混饭吃啊?西门庆一直善待这批宝贵的无形资产,这时候终于是他们发挥最大用场的时候了。

    这批人投身宣传阵地最前沿,开始呼朋觅友,现身说法。

    “弟兄们,你们还认得我吗?”

    “你不是王老三吗?你还活着呀?”

    “老子好着呢!自从老子弃暗投明在梁山后,腰也不痛了,腿也不酸了,牙好胃口就好,身体倍儿棒,吃饭倍儿香,你们瞅准。我人已经胖三圈了!”

    ……

    类似对话在十面埋伏中此起彼伏地上演,河北军的斗志彻底垮了。也不知是哪一处的阵地最先扔下了刀枪,一处溃,处处溃,河北军降者如云。

    越是强横的泥足巨人,崩坏起来时就越是势不可挡。就象现在的河北军一样,他们兵戈不可谓不锋利,甲胄不可谓不坚固,演练不可谓不jīng锐……但终究,迎来了这败北的一天。

    耳听四面楚歌,麾下人马渐渐折尽,梁中书心如槁木死灰,伸手拔出宝剑就要自刎,却又怕疼起来。就在他摆布松柏节cāo的美姿之时,被李成一回头看见,急忙夺手抢过剑去,急喝道:“恩相岂可寻此短见?须知常言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梁中书惨笑:“落在梁山西门庆手里,我梁世杰死无葬身之地!还说甚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话音未落,就听前方军声一寂,一队骁勇人马迎面摆开,当中涌出一人,虽处千军万马之中,依然轻袍缓带,手中不着军器,在左右几十员彪形虎体的好汉簇拥之下,更显其人英风出众。

    就见来人马上拱手:“梁中书是吗?三奇公子西门庆这厢有礼!”

    梁中书虽然没胆子自杀,但已经有了他杀的觉悟,吸了口气扯开挡在身前的李成,昂首挺胸而出,向西门庆凛然道:“西门庆!我也久闻你的名字,知道你是山东道上第一剧寇!今rì我梁世杰落在你的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望你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饶了我手下一众亲兵的xìng命!”

    李成听着这话,心如芒刺,嘶哑着嗓子叫道:“恩相待我等有天高地厚之恩,解衣衣之,推食食之,好男子受人点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今rì就是我们为恩相尽命之时!如此而已,岂有他哉?!”

    梁中书五百亲兵握紧兵器,绞紧弓弦,在梁中书身边团团护定,齐声叫道:“今rì为恩相效死!”

    李成红了眼睛,盯着西门庆道:“西门庆!想伤我家恩相,不先杀我李成,就是白rì做梦!”

    西门庆悠然道:“天王李成,果然是一条赤胆忠心的好汉!梁中书,你得人如此,也算是一时豪杰。”

    话风一转,西门庆又道:“不过今rì之势,纵然你有孙吴之智,也翻不出我们梁山的手去,若是识时务者,尽早归降,免了多少生灵涂炭!”

    梁中书凛然道:“从来冰炭不同炉,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梁某身为河北方面,岂肯折节?尔要杀便杀,不必多言!否则自辱辱人,终究无益!”

    西门庆袖袍一拂,叹道:“可惜!可惜!”

    梁中书和李成见西门庆眼光掠过,就如看着一堆打碎的玉器一般,心中都是一寒,顿时觉得喉咙发紧。此时万余河北人马已是分崩离析,梁中书身边护卫者不足千人,而外围梁山军取了厚势。此时只消西门庆一声号令,梁山人马四面里往上一包抄,乱箭齐发之下,梁中书这一群人一个也逃不得xìng命!

    场中的空气陡然间凝滞起来,梁中书转头看着大树上七个蚂蚁黑字。梁中书就擒于此。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若非身边亲兵扶掖得紧,他早唬倒折节了。

    就在此一触即发的时刻,马挂鸾铃响,一骑急雷迅电般飞驰而来,人未到声先至:“西门庆哥哥刀下留人!”

    两军阵上万目同瞩,来人非别,却是急先锋索超。

    索超离得西门庆不远,勒住坐骑,抛开手中大斧,纵身跳下马来,跪倒在地,膝行而前。西门庆急忙跳下马来上前搀扶:“索超兄弟何必如此?”

    谁知三扶不起,索超俯首于地,只是道:“小弟今rì求西门庆哥哥一件事,若哥哥不答应时,小弟只好跪死在这里!”

    西门庆心中雪亮,点头道:“索超兄弟既然有事,且站起来说话。”

    索超摇头道:“小弟不起来!咱是个粗人,只知道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梁中书大人是我恩相,我在河北军中,xìng情过暴,得罪人多,熬了多年只是个正牌军,是恩相慧眼,将我抬举成提辖,倚为心腹。我不能替恩相脸上争光,反被小人害了,要抓到开封府去吹头,又是恩相暗中护着我,放了我一条xìng命!今rì索超愿一命换一命,求西门庆哥哥饶了恩相,刎了我头去吧!”

    梁中书热泪盈眶,多少言语哽在喉咙中,却一时说不出来。

    西门庆沉吟道:“索超,你可知为了毕其功于今rì,我梁山耗费了多少兵马钱粮?若是只因你一人之故,就饶放了梁中书去,聚义厅前,中军帐里,我如何服众?”

    索超连连叩头,额上出血,只道:“小弟只此心愿,西门庆哥哥开恩!”

    西门庆急忙令左右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上前硬把索超架住,不让他将脑瓜儿硬往石头上碰。索超仰面看着西门庆,头脸挂血,虎目中流下泪来。

    西门庆举手敲头,看似在权衡利弊,心中却是暗暗埋怨:“那个人如何还不来?”

    却听马蹄声惶急,又一骑飞卷而至,大叫道:“四泉兄弟,刀下留人!”这正是:

    只为恩多轻一死,皆因义重动千军。却不知来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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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捉放梁

    “刀下留人”之声方在耳边响起,其人催马早到,甩镫下马后撩开战甲,已经同索超并肩拜于西门庆面前。

    众人看得分明,此人非别,正是青面兽杨志。

    西门庆心中松了一口气:“总算來了。”不过同时也暗暗好笑,索超杨志二人到底还是心思不够细,若自己真想杀梁中书,那棵大树上的七个蚂蚁字就不是“梁中书就擒于此”,而是“梁中书伏诛于此”、“梁中书授首于此”了。

    根据搜集來的情报,梁中书这人也算是个爱民好官,若不是他娶了个贪婪无厌的老婆,弄得牝鸡司晨,此人必然也能混个“梁青天”之类的清名,不过在这个**的官场中厮混,若他娶的不是蔡京的女儿,只怕梁青天还沒有当上,就先得丢官弃职,被放逐到远恶军州去了,这世道,胆敢明目张胆给老百姓谋福利的好官,必然要触犯一大撮贪官污吏的利益,十有捌玖要落得惨淡收场。

    何况河北四镇是对峙辽国的最前线,现在历史的走向因西门庆的到來已经渐变了,若过些rì子契丹和女真掐起來,谁敢保证兵荒马乱中异族军队不会闯进中原來浑水摸鱼,梁中书上马管军,下马管民,都有干练之才,换成第二个人坐在běi jīng留守的位子上,西门庆还真放心不下。

    因此西门庆沒有难为梁中书的打算,不过这番心意西门庆自然不会说破,因为杨志索超,都是梁中书旧部,受过其人的大恩,男子汉大丈夫恩怨分明,杨志索超若不报恩,此生必然耿耿,西门庆现在给他二人创造了一个报恩的机会,于千军万马的包围之中,挽回梁中书一条风中残烛般的xìng命,此举不仅成全了杨志索超门生故吏知恩图报的义名,于西门庆的清誉也大有好处。

    一边打着左右逢源两全其美的如意算盘,一边在心中暗暗惭愧自己的沽名钓誉,又一边赶紧跪倒去搀扶杨志:“杨志哥哥快快请起!”

    杨志不是梁山头领,而是二龙山的友军,是客将,因此西门庆对杨志还是极客气的,这回他要算计梁中书,需要熟知大名府虚实的人相助,杨志索超都在梁中书麾下当过军官,自然是不三不四的人选,索超是个急先锋,有勇无谋,十成里有九成九指望他不上;杨志却是将门虎子,虽然是旁枝末裔出身,但到底是家传渊博,论起攻防战守斗隐埋伏,纵无十成奥妙,亦有三分皮毛,因此西门庆才请鲁智深、武松坐镇青州,单引杨志兵进河北大名。

    杨家将子弟确有真才实学,杨志在大名府居官虽然时间不长,但大名府周遭的地形却是烂熟于心,何处可以屯兵,何处可以积粮,何处可以埋伏……如掌上观文一般,西门庆采纳他的进谏在马陵道口设下十面埋伏阵,省了多少工夫。

    一切安排妥当,西门庆因心头别有计较,所以故意把杨志索超安排在后方接应兵马,兵锋一交,河北军不久大溃,杨志索超都是念旧之人,当听到梁中书兵败势危时,前后催马而來,为故主求情乞命。

    见西门庆來跪扶自己,杨志心道:“四泉兄弟是个义气人,若yù救恩相xìng命,我当以‘义’字动之!”

    因此杨志按住了西门庆搀扶的手,正sè道:“四泉兄弟,听洒家一言:当年洒家落魄于东京,因卖刀杀了沒毛大虫牛二,被刺配běi jīng大名府,一入罪囚,如沉沦地狱,永世不得翻身,当rì洒家披枷戴锁,亦在此处坐地,想到前路茫茫,心丧如死,这时,是梁大人慧眼识材,将洒家超脱于苦海,由配军提拔成了军之提辖!!救人命,如重生父母;识人才,似再长爷娘!!四泉兄弟,洒家受梁大人厚恩,可当报否!”

    西门庆凛然抱拳,斩钉截铁地道:“当报!”

    杨志jīng神一振,又慨然道:“再后來,洒家领了梁大人钧旨,押解十万贯生辰纲上东京,谁知恩相信人不疑,梁夫人却疑人不信,硬派了一个老nǎi公两个虞侯,于路掣肘洒家,就因为那些刁顽的军汉们有了那个老nǎi公撑腰,所以才闪得洒家严令难施,弄得翻船在黄泥岗!!说到此处,休怪洒家有句不中听的话!!若沒有那三个蠢材作耗,洒家未必便不能押解那十万贯生辰纲上到东京!”

    西门庆心想道:“如果梁中书能顶住婆娘压力,不派那个老婆老nǎi公、本人老都管随行为‘副’,杨志纵然只会倚仗一根藤条‘只是一打’,众军汉无人撑腰,也不敢‘这个起來,那个睡倒’,再累再热,也不得不一口气赶过黄泥岗去,无用吴假亮诡谋再深,光天化rì之下他也难以下手,那十万贯生辰纲也可能到得了东京!”

    慨叹之下,西门庆缓缓点头:“杨志哥哥说得是!”

    但随即又想道:“如今朝廷无道,jiān佞横行,戾气满天,民心思变,那十万贯生辰纲纵然逃过了天王盖地虎,说不定后面还会遇上宝塔镇河妖,未必就能平平安安送到蔡京老贼寿筵之上。”不过这话也只是心头想想,当面说出來却也不必了。

    杨志眼望梁中书方向,长叹道:“洒家辜负了恩相嘱托,纵然立了军令状有死无生,也该自缚回大名府请罪才是,但一想到这大好头颅,沒有抛在疆场,却送在一个只会疑人的妒妇手里,洒家就觉得死不瞑目起來,一时错了念头,逃走在江湖上,栖身于绿林中,想到恩相对我的厚待,心中常怀惭愧,静夜对孤灯,时觉苟且偷生,生不如死!”

    四下里诸军听着杨志讲述之声,俱静默无哗,梁中书想到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婆娘,惭愧无地,心中虽有千言万语想对杨志叙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杨志把目光转向西门庆:“洒家如今虽然在二龙山安下身來,但想到恩相大恩难报,胸中常怀郁郁,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若不得快意恩仇,活着也沒了趣味,四泉兄弟,你说是不是!”

    西门庆大声道:“正是!”

    杨志便深深叩首下去:“既然兄弟也说是,那么此处恩相落难之rì,就是洒家报恩之时!!敢请兄弟网开一面,且放梁大人一条生路吧!”

    索超也随着杨志深深下拜:“西门庆哥哥开恩!”

    西门庆跳起身來,板着脸在当地转來转去,却是一言不发,四下里诸军都是屏气息声,紧紧地盯着西门庆那不怒自威的身影,目不交睫。

    杨志索超都是五体投地,静跪不动,看來西门庆不答应释放梁中书,他们就不起來了。

    万众俱寂的沉默中,却听西门庆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來回踅摸的步伐突然定在了那里。

    众人心中皆是一紧,都盯住了西门庆的嘴唇,只要这张嘴口舌一动,就将决定千人的生死。

    西门庆仰面抬头,看也不往梁中书那边看一眼,只是冷着声音道:“若沒有杨志哥哥与索超兄弟替你求情,今天焉有你的命在,梁中书,你在杨志哥哥与索超兄弟身上纵有再大的恩情,今天他们俩为你舍身破命,阎罗殿上才沒有勾销你的八字,这救命之恩,足以酬你的人情有余,从此之后,咱们两家各无相欠!”

    李成听了大喜过望,朗声道:“就是这样,梁山三奇公子西门庆一言九鼎,说了的话可不能不算!”

    西门庆冷笑道:“出尔反尔,是你们官府的拿手好戏,我们梁山却不惯这毛病!”

    杨志索超此时听了西门庆应允饶了梁中书,无不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巨石,笑逐颜开,当西门庆再次上前搀扶二人起身时,索超便道:“从此之后,且看索超为西门庆哥哥尽死力!”

    杨志却是默然无语,只是心中思忖道:“今rì虽然还了梁大人的恩情,却又欠下了四泉兄弟的新债,前些时四泉兄弟还了洒家的祖传宝刀,已是足见厚情,今rì又勉为其难,恕了恩相的xìng命,了却了洒家的一番心愿!!洒家却该如何报答四泉兄弟才好!”

    一时无计,却听到索超愿尽死力的誓言,杨志心中一动,又想道:“二龙山终是小寨,安能及得梁山,洒家回去之后,索xìng撺掇着武松兄弟和智深哥哥都投梁山入伙,那时兵合一处,将打一家,洒家便在四泉兄弟麾下做一个小卒,把这条命送给他也就是了!”

    心中拿定了主意,杨志更不多言,只是向西门庆深施一礼,和索超一起退到了一边。

    了结了杨志索超的心愿,西门庆转头看着梁中书那边道:“梁大人,今rì虽然看在杨志哥哥与索超兄弟的面子上,放了你一马,但是我们梁山此番兴师动众而來,若就此偃旗息鼓而去,须知天下英雄好汉知道了笑话,说不得,你平rì里搜刮來的那些民脂民膏,今天就都给我吐出來吧!”

    梁中书听着,一时间目瞪口呆,他这才想起來,面前的西门庆,可是天下有数的贼头儿,绑架勒索,正是做强盗的拿手好戏。

    李成大怒喝道:“西门庆,赶人休要赶上,恩相何等身份,岂容你这般羞辱,!”

    西门庆笑道:“李成,我方才只说饶了梁中书一人xìng命,你这里千余人,还有黄河岸边大刀闻达的八千人,xìng命都还攥在我的手掌心里,只要我歪歪嘴,你们一个也跑不了,废话少说!!梁中书,这些人你赎是不赎,!”

    梁中书苦笑着忙不迭地点头,今天形势比人强,西门庆可以漫天要价,他却沒有就地还钱的权利,他一边想着后世史书里的《货殖篇》会怎样记载今天的这桩交易,一边问西门庆道:“说吧,你要什么。”这正是:

    先将老谋欺正印,后挟深算捞偏财,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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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章 夫人当家

    既然要争多论少。自然要交给讲价钱的行家。西门庆一挥手。上來了军需官神算子蒋敬。

    蒋敬狮子大张口:“留守大人若要平安引军归去。非一千万贯不可。”

    梁中书眼睛也不眨。点头道:“好。就是这样。”

    反倒是蒋敬和周围的大多数梁山好汉们吃了一惊。蒋敬唯恐梁中书身陷重围受了惊吓后脑子糊涂了。好意提醒道:“你可听清楚了。我说的是一千万贯。可不是一千贯。”

    梁中书嗤笑一声。转头再不瞧蒋敬一眼。李成喝道:“我家恩相留守大名府。政通人和。百业俱兴。区区一千万贯。何足道哉。”

    蒋敬听了。兀自难以置信。杨志因是客将。麾下人马这些天受了西门庆不少特殊照顾。和蒋敬打得交道挺多。二人情熟。此时附耳道:“蒋兄。梁中书的夫人是蔡京的女儿。此妇贪婪。极能敛财。一千万对你我來说。确属大数。但对那等人來说。却算不得甚么。”蒋敬听了。这才恍然大悟。

    梁中书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盘算:“这干草寇眼皮子浅。未见过大世面。倒是那个三奇公子西门庆。听了一千万之言面不改sè。是个厉害人物。”

    他却不知。西门庆之所以面不改sè。是因为他在穿越前见多了足能以一己之力拯救一国的巨贪。还有动辄一千万亿印刷的冥币。所以才可以锻炼得心如铁石。梁中书那一千万贯的惊骇。只好向别人身上使去吧。

    蒋敬在铜钱上受了挫折。却败而不馁。又在粮米上跟梁中书较起劲來。张口就要一千万石粮食。梁中书一听差点儿疯了。再顾不得方面大员的体面。赤膊上阵跟蒋敬讲论起來。

    要知道朝廷的发运司每年供应东京开封府的粮米。总计丰歉平均定额也不过只有六百万石。粮食可不是铜钱。一千万贯梁中书可以仗着老婆拿出手。但一千万石粮食却是千难万难。就算把大名府的官库刮空了。也凑不出來。

    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终于以一百五十万石成交。梁山水军船只放船大名府码头。两rì之内。一千万贯铜钱和一百五十万石米粮都要交纳完毕。这才放梁中书回大名。

    这两rì中。梁山军在马陵道口外拣处阔地。请梁中书在此安营。西门庆给予了河北军高级军官体面的待遇。沒有收缴他们的战马、甲胄和兵器。但河北军的小兵们则被搜刮一空。如此一來。就算梁中书、李成等人有什么额外的想法。底下赤手空拳、怨声载道的小兵们也未必会替他们这些特权阶级卖命。

    西门庆在这两rì中当然也不会闲着。那些临阵投降的河北军经过甄选。有千余jīng壮愿意入伙梁山。这些降人在大名府时已经受过良好的训练。只消稍一整顿。马上就能形成战斗力。其余降兵都是河北根生土长。有家有口。不能抛家舍业上梁山。西门庆也不失望。大发压惊的铜钱厚结其心。不过这批人暂时不放。要等到两rì后大名府钱粮到帐。然后才分批放回。

    梁中书的管家梁伟锁飞马赶回大名府家中报信。筹备钱粮。之所以回私家而不是去公府。是因为梁中书的老婆蔡氏是个剽悍的泼妇。整个大名府的家她能当七成。梁中书只能当三成。梁中书的官声。十有捌玖倒是这婆娘坏了的。

    听到梁中书兵败马陵道口。被梁山挟持的消息。蔡氏一尥蹶子跳起來四五尺高下。指着南面破口大骂。污言秽语滔滔不绝。

    蔡京有八个儿子。只有这一个女儿。所以自小骄纵得不得了。养成了天大的飞扬跋扈。世上人除了当朝官家和他老爹老妈。有一个算一个。都入不了她蔡大小姐的法眼。后來勉强入眼了一个梁世杰。做了梁夫人之后。因少女折旧成了老婆。让她的刁悍脾气更加见涨。经历了男人的蔡氏从此更加泼野。万人辟易。

    因为有女儿的殷鉴在前。所以蔡京在教养孙女方面还是成功的。几个孙女都是闺秀。但是这个女儿。连蔡京也是回天乏术。梁中书更沒办法。

    足足不带重样儿的骂了梁山一顿饭的时候。蔡氏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嘴。因为她想起了梁伟锁转达梁山的一句话。。“两rì之后。若沒有备足钱粮……”。。蔡氏虽泼。但她还沒泼到将丈夫的xìng命当儿戏的地步。

    听到夫人终于住了骂声。梁伟锁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夫人。这钱粮……。”

    蔡氏脸黑得跟锅底一样。恶狠狠地道:“一千万贯。咱们家中尽有。倒是那一百五十万石的米粮。你监押着那些管库的官员们上紧着点数。哼。那些杀千刀的奴才们。若沒有在存粮上做手脚。老娘第一个不相信。他们平时贪污倒也罢了。若贪污到府库存粮够不上一百五十万石。误了老爷的安危。老娘非把他们全家的牛黄狗宝都掏出來不可。”

    梁伟锁连连称是。又措词道:“万一官库中粮食不够数目。小人是不是该通知帐房。在城中采购粮食应急。”

    蔡氏沒好气地道:“采购个屁。派小的们上门。将那些铺子的存粮都给老娘拉了來。然后叫官府给他们补个输捐的告示便是。我家老爷舍生忘死的剿匪。这些贱商只是坐享其成。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不只是粮食。那一千万贯钱也要分摊下去。城中每户人家。都要摊派到。叫他们家家为国出力。我才称愿。”

    梁府的家丁仆役闻言都是眼中jīng光大亮。争先恐后地扑过來拜倒叩头如捣蒜:“小的们死心塌地。去为夫人办事。”

    蔡氏森然道:“你们这此狗奴才听好了。两rì之内。都给我尽心尽力。只消护得老爷周全回來。两rì后你们便是闹得天翻地覆。我也懒得來管束你们。可谁若敢在这两rì中败了事。他满门老小。休想活得一个。猥琐儿。”

    梁伟锁赶紧答应:“小的在。”

    蔡氏挥手道:“这些奴才。你仔细分派了去。大名府那些差役尸位素餐。办事拖拉。若沒有咱们府中人监管。必然误了老爷的xìng命。”

    梁伟锁领头。众家丁仆役们齐声应了个“是”字。然后梁伟锁道:“事急时紧。小人这便下去安排。”

    蔡氏冷冷地道:“且慢。”

    梁伟锁赶紧躬身:“夫人还有何吩咐。”

    蔡氏从牙缝里往外蹦字儿:“这次输捐。只为劳军。老爷领军把守马陵道口。连rì与梁山草寇鏊兵。是为了这大名府城池中所有的绅衿士庶。将士用命之下。才免了一城百姓被贼寇荼毒。。这个道理。你们却要记得牢了。若哪个胆上生毛。敢漏出甚么闲言碎语來。让我知觉了……哼哼。你们试试。”

    梁伟锁以下。黑压压跪倒了一地。异口同声道:“奴才们万万不敢。”

    蔡氏这才把声音放缓:“既如此。都下去办事去吧。两rì后老爷归來。我自然命他赏你们。”

    众奴才退出后。蔡氏指挥着丫环仆妇们开了内库。让小厮们把一箱箱锃亮的新钱搬出來。计足一千万贯后好往码头装船。往rì看着库里进钱心旷神怡。今天看着往外搬钱却是心痛如绞。蔡氏勉强站着监了一会儿工。就觉得胸闷气短。不得不命两个随身大丫头替了自己。她自己则白着脸咬着牙回房。

    一入房间摒退下人。蔡氏便扑倒在床上。拿被子裹了人。嚎啕大哭。边哭边喃喃地叫:“我的钱啊。我的儿啊……老爷你这个杀千刀的。但凡你机灵一点儿。也不会吃那梁山捉住。害我这般散财了……你就是我命中的破败星啊……我的儿啊。我的钱啊……”

    正哽咽到荡气回肠处时。却听紧闭的门上剥啄有声。蔡氏把头钻出被子。恨声道:“是哪个。找死吗。”

    门外有丫环的声音怯生生地道:“夫人。钱都打点好了……”

    蔡氏听得此言。真如被人用小刀子剐肉一般。拼力将心口捶了几下。恨不能就此死过去。两眼一闭时。也好离了这世上的烦恼。谁知她属于那种自小被用人参燕窝往大里猛搋的**崽子。身体壮得就算是阎王爷來了都判不动死刑。勉强喘得几口粗气后。蔡氏终于跳下床來。觅铜镜一照。见镜中人披头散发。两眼红肿。三分像人。七分象鬼。怒火中烧处。将铜镜直摔到门上。碎成了几十块儿。

    听到蔡氏如此大动无名。门外丫环婆子们唬得跪倒了一地。不敢稍动。等待良久。方听门内蔡氏狞声道:“还不滚进人來收拾。。”

    众人寒着胆子。在蔡氏两个心腹大丫头的掩护下。战战兢兢地进了屋子。有人便去铺床叠被。揩抹打扫。有人便去扶着蔡氏脱卸钗环。打水净面。

    蔡氏象木头一样任人收拾。收拾完后又自顾自躺回床上。倒噎起粗气來。不相干的丫环婆子们乘机都偷偷地溜了出去。屋内只留下了蔡氏的两个心腹大丫头。

    因蔡氏是个嫉妇。眼里安不得美人。梁中书身边的婢妾多有打死者。后花园中埋了几十缕香魂。后來蔡氏灵机一动。治标务要治本。于是府中年轻丫环。都用貌丑者。让梁中书无处下嘴。她身边这两个心腹大丫头。更是丑女中的状元。胜过无盐。赛过嫫母。丑到极处。亦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级数。

    这两个丫头一个叫如花。一个叫凤姐。都深得蔡氏欢心。见蔡氏闷闷yù绝。如花便跪下道:“夫人的心事。奴婢尽知了。奴婢蒙夫人恩养。若不能为主分忧。天地生我何用。奴婢这里有一计。愿献于夫人。”

    这**一献媚不打紧。却要教:

    黎民百姓沉苦海。英雄豪杰上梁山。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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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章 乐捐

    听到如花yù献计。蔡氏气极反笑:“你一个使唤的丫头。竟然也学着诸葛孔明献起计來。传了出去。岂不笑掉旁人的大牙。你倒是说來听听。我倒要瞧瞧你这小蹄子长了几升几斗的见识。”

    如花便膝行而前。趴在床前在蔡氏耳边嘀嘀咕咕了一会儿。蔡氏听了。登时霍然而起。上上下下将如花刮目相看了好几眼。点头道:“我的儿。难为你倒有一片为我的深心。想不到你人小鬼大。倒象是孙武子教出來的女兵一般。你这条计。正碰到我的心尖子上。不过兹事体大。待老爷平安归來。我还要与他仔细斟酌。待事成时。自然有你的好处。”

    两rì后。钱粮足备。大名府城外河中樯桅如云。梁山水军全师都到。最引人注目的是十艘万石沙船。这十艘沙船平底方头。阔如三间大屋。桅杆高达五丈。两舷配以水车驱动。远望有若连城。极尽雄壮。

    西门庆上梁山后。异想天开想盗版蒸汽机。可惜他想得容易做起來难。沒有密封材料。那漏洞百出的“锅炉”起不了丝毫作用不说。还烫伤了不少人。西门庆沒办法。只好死了那条高科技的心。退而求其次。造了这十艘水车驱动的万石沙船出來。平时运粮。战时运兵。也算是画虎不成反类其犬吧。

    这十艘万石沙船虽然让大名府人开了眼界。但一百五十万石粮食不是十艘大船就能运走的。除万石船外。其它的中船小船不计其数。梁山为了这一役。把八百里水泊中大部分渔船都征集來了。

    水路热闹。陆路也不例外。不肯投降的大名府兵丁们被用來当了苦力。象蚂蚁搬家一样一趟趟往回给西门庆搬粮食。当然。西门庆也不会白使唤人。梁山新发了一千万贯的横财。这些收卖人心的小钱。他花起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在水陆并进之下。两天工夫。钱米尽数交接完毕。西门庆给梁中书闪开了一条金光大道:“梁大人。请回不送。”

    梁中书好不容易得了xìng命。急急如丧家之犬。勿勿似漏网之鱼。引了残兵败卒狼狈逃回大名府。一路之上梁中书唉声叹气。自以为世界上再沒人比他更倒霉了。

    其实比梁中书更倒霉的人实在不少。

    得到梁中书动身归來的定心丸。仗着蔡氏撑腰的梁府众家人终于行动起來。将想法坚决贯彻成了执行力。

    这两天。梁府管家梁伟锁凭着蔡氏夫人的帖子。将大名府各衙官和辖下各首府、首县等官俱已请到。梁伟锁聚众道:“留守大人奉旨讨逆。谁知贼人猖獗。竟然乘我家大人出兵在外。大名府空虚之际。起大军來袭。幸得留守大人星夜回援。与草寇鏖战于大名府境内。留守大人jīng忠为国。麾下诸军正当用命之时。必须大加犒赏。方能激励众心。从此戮力破贼。上报天恩。下安黎庶。”

    众官都称赞道:“管家大人说的。半点儿也不错。”

    梁伟锁便顺理成章道:“这两rì为了犒赏三军。不得不支用国帑。这里的各位大人都是亲见的。但贼人为首者乃是梁山西门庆。其人天星转世。有三头六臂。七十二般神通变化。纵横山东河北。骁勇难敌。留守大人此番虽勉力将之逐走。但安知其人不会卷土重來。留守夫人蕙质兰心。指示我等。。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大名府军民须上下一心。方能众志成城。”

    各官员无不击掌叫好:“闻夫人之妙算。便可想像太师老爷之神机。。天下灵气一石。太师一门独得九斗。。今信其然矣。”

    梁伟锁微笑道:“各位大人善诵善祝。我家夫人和太师老爷听到了。必然喜欢。言归正传。。我家夫人经过通盘计较。yù烦请众位大人。向本府绅衿士庶。以及各行各业生意铺户人等。酌情分派备寇铜钱若干贯。待平寇之rì。必奏闻官家。嘉奖清还。这也是替朝廷权变一时的善政。却不知各位大人是否愿为官家与太师分忧。向本府士民婉转道达。”

    众官员听了。心中雪亮。这两rì大名府码头上钱米交割。声势恁的浩大。蔡氏夫人想要一手遮天。那是痴人说梦。现在满城风雨。哪个不知道梁中书兵陷马陵道口。被梁山西门庆掐住了命脉要钱要米。这才把大名府扰了个天翻地覆。今rì说甚么犒赏三军。分明是堤外损失堤内补。这一回大名府活该遭劫了。

    心中虽然想得通达。但这些官儿沒一个反对。反正这回大肆捐输。他们个个都能落得好处。何乐而不为。万一有了甚么差错。还有蔡太师在幕后撑着。天塌不下來。

    于是众官儿纷纷捋袖揎拳。手舞足蹈。指身发誓定要响应夫人号召。在这一次备寇备荒为人民的大业中出一把力。其众口一词说到慷慨激昂处。渊渊有金石音。

    梁伟锁大喜。向着众官儿连连作揖。慨叹道:“到底是我大名府的栋梁之材。今遇国家大事。看看众位大人是何等胸襟。何等识见。待我回了夫人。扫平贼寇之rì。为国荐贤之名。夫人纵是女流。必然也是当仁不让。”

    众官员听着。那喜花儿从屁股眼深处直翻到脸面上來。顿感舌上生津。心明眼亮。一个个都向梁伟锁跪拜下去。联声道:“全仗大人作成。”

    梁伟锁坦然受了官员们三拜。这才跪倒还礼。jīng心调剂出一腔惶恐的高调道:“各位大人折煞俺了。咱一个小小的下仆。哪里当得起大人们的跪拜。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众官员七嘴八舌地道:“夫人和留守大人便是伍子胥再世。也得有两只膀子來举千斤鼎。。梁大人就是夫人和留守大人的左膀右臂。乃是不登科的进士。能断事的状元。大名府中若少了大人。如何使得。”

    梁伟锁心花怒放之余。依然不忘正事。笑道:“众位大人赞得我也够了。不过军情至重。还望各位大人用心。五rì之内。将事情办妥为上。”

    众官员齐声奉承道:“何用五rì。有三rì足矣。”

    梁伟锁连连拱手道:“既如此。三rì后。小人专门在此伫望。”

    众官员辞了出來。立刻便雷厉风行地办了起來。大名府城内各衙官。联席一条龙。将城中大员外、大商人、大铺户、大买卖当家管事的人都叫了來。当众将蔡氏夫人之意一通知。然后道:“留守夫人之意。乃是护国佑民之至道。在座各位都是大名府中的头脸人物。便请各位踊跃输捐。也给下面那些万恶的刁民作个榜样。”

    众头脸人物面面相觑。自己长的哪里是甚么头脸。分明就是猪脸。被官府把來做了下酒的小菜。大名府内外。一千万贯和一百五十万石两个数字已是通国皆知。人人切齿之时。想不到官府还能如此无耻。竟然还有脸把手伸到众人的面前。

    众猪脸都转眼去看一人。那人祖居大名府。是此中第一个财主。姓卢。双名俊义。从小练得一身好武艺。棍棒天下无对。有好事者称河北三绝。。正定大佛寺(隆兴寺)的铜观音、沧州铁狮子、赵州大石桥。。这三处的灵气皆集于此人一身。所以江湖上好汉异口同声送他一个美号“玉麒麟”。时人皆呼“山东西门庆。河北玉麒麟”。能和西门庆齐名。足证其人英雄。

    但再大的英雄。到了贪婪的官府屋檐下。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卢俊义心中略一盘算。暗叹口气。向着众人询问的眼光摇了摇头。起身道:“夫人一派诚心保大宋。我等忝为大宋子民。岂能不出些微薄力气。我卢某人乐捐十万贯。”

    卢俊义在běi jīng家大业大。这官府实在是得罪不起。平rì里的苛捐杂税交的虽多。但如果能花钱买回个平安來。那比甚么都强。这几年卢家土地出产、买卖利润都不错。扣掉官府的索需无厌。还能再支撑个三年两载。但如果蔡氏夫人的胃口与时俱进的话……

    若是平rì卢俊义认捐十万贯。这些官员们早已美得偷笑了。但今rì是甚么时候。是为国出力的时候。蔡氏夫人乐施好善地捐了一千万贯。大名府首富只出区区十万贯。实在是轻己轻人。当堂的衙官马上沉了脸。冷笑道:“卢员外。梁山贼寇若是打进城來。你卢家百年基业。通要化为无有。难道你这河北三绝。只值个十万贯不成。”

    卢俊义一咬牙:“大人说得是。小人加倍。就捐二十万贯吧。”

    座中众猪脸听了这数字。无不面如土sè。

    谁知当座衙官们尽都嗤笑一声。有人拖长了声音道:“卢员外。三军在外苦战。血肉涂于草莱。你却只出二十万贯。实是寒了将士们的心啊。若军心生变。一夫攘臂。万人景从。汹涌到你卢家……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卢俊义周身热血都冲到囟门顶上來。却也只能乖乖地回流下去。呆了半晌后。涩声道:“便请大人明示。”

    便有一官持惊堂木在案上一击。喝道:“非五十万贯不可。”

    “啪”一声响。两廊下闻声布列出一队刀斧手。向着堂上虎视眈眈。猪脸们无不胆落。

    卢俊义长叹一声。心道:“果然。这一千万贯的坎儿。轻易不得过去啊。”

    当下拱手向堂上道:“各位大人。卢俊义身为大名府子民。愿捐五十万贯以奉军资。”

    有一官笑道:“却不知其余各位先生可有异议。”

    众猪脸齐声道:“我等唯大人们之命是从。”

    对卢俊义他们來说。今天真是个倒血霉的rì子。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和如花所献的那一计比起來。真正倒霉的rì子还在后面。这正是:

    民力勤苦成铁室。官心贪婪毁萧墙。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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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三章 天高三尺

    在父母官眼里。这些富人大户就是圈养的猪。养肥了就是要宰來吃的。如果连这点权利都沒有。还称得上是民之父母吗。父母就是要予取予求。而子女是不能反抗的。

    看着卢俊义一干人垂头丧气而出。大名府下父母官们笑得很开心。

    豺狼微笑。百姓哀号。卢俊义等人的黯然**正式拉开了大名府遭劫的序幕。

    大名府下辖着宗城、夏津、临清、清平、馆陶、冠氏、魏县、成安、莘县、内黄。加上首府大名。十一个州县一齐发动。府里县外。将那助国犒军、保障人民地方的文字。挨家挨户地投送。

    人家头口多的。按人头算。硬xìng捐派多少贯;家中人口不旺的。计算出产业若干。理当摊派多少贯;就算是十分凋零的人家。亦免不得被jiān官猾吏石头里榨油的下场。若是平时。这些官吏们万不会如此尽心竭力地敬业。但此刻有铜钱过手。火力全开之下。自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所派铜钱。定限在第二rì正午时交齐。有蔡氏夫人麾下的家丁仆役各地亲自监察。看哪个敢迟交。有不愿乐捐者、或讨价还价只交小数者。无论你是多大的來头。一律缉拿本人。视情况或软禁、或拷责。直到追索出铜钱方才罢手。也有碰上骨头硬的汉子或是jīng穷的人。将本人责打亦变不出钱來。便有心思灵动的走狗献计。绑了那人家属來。当面千般摧折。亦收百炼钢化绕指柔之奇效。于是一众刁民只好卖房卖地卖儿卖女。也不知多少官吏因此而一夜丰足。

    有那高寿的父老浩叹:“便是往年收取朝廷正牌的钱粮。也未见如此上紧过。”

    拜这些突然能干起來的贪官污吏所赐。大名府一境之内。人民愤恨。黎庶悲号。投河跳井上吊刎颈者。一rì之间何止百数。梁山“匪”军早已退出境外。大名府反而惨遭劫掠。

    梁中书回大名途中。于沿路城镇见吏员凶狠。百姓哀嚎。不由得上前动问。被留守大人当头撞见了。那些下乡來发财的小吏们不敢隐瞒。据实说了。梁中书在马上跌足道:“婆娘误我。今rì之事。世杰百死难赎其愆。”

    一时再顾不得随军而行。轻骑简从。引李成等一二十骑星夜往大名府赶路。比西门庆扬言围魏救赵时。还要惶急了几分。

    第二rì进了大名府。梁中书顾不得回家。先直上公厩。击鼓聚吏。大名府中众衙官都來参见。梁中书大发雷霆。痛骂这些人荼毒生民。众官唯唯。只是推脱道:“夫人追逼得紧。小人们安敢不从。”

    梁中书沒法。只好先下令出榜安民。不许官吏再与百姓罗嗦。有那梁府仆役心尚不足。仗着蔡氏夫人纵容。大名府左近不敢滋扰。就往四面分投。在远处地方县镇里狐假虎威。大肆私收索诈。地方上官吏只要奉承夫人亲近人等喜欢。哪里把梁中书的令谕放在眼里。

    官逼民反。有莘县的冤民聚众。将來作威福的豪奴尽数打死分尸。一不做二不休之下。连县中的贪官污吏都被屠戮一空。莘县在大名府最东边。离梁山泊至近。英勇的莘县人民揭竿为旗。削竹为兵。星夜投梁山去了。

    梁中书得报。一边庆幸莘县民变即起即平。叛民并未深入大名府境。激起更大的火头;一边派出人马。四下村镇里将趁火打劫的刁顽滑吏们“查拿重处”。那停止征收的告示。一路穷乡僻壤尽皆贴满。梁府众家丁和傍虎吃食的二奴才们这才悻悻罢手。

    短短三rì工夫。刮來了铜钱一千三百万贯有余。大名府众衙官避开了梁中书。大家悄悄商量了。还了蔡氏夫人一千一百万贯。其余二百余万。除了大家私分了一部分之外。皆藏入公库暂不入帐。以防蔡氏夫人食髓知味。额外索求。也算是有备无患。

    此事梁伟锁偷偷地告诉了梁中书。梁中书亦对老婆无可奈何。唯有一声长叹而已。

    回到大名府三天。梁中书都吃住在官衙里抚民。蔡氏夫人三请而不回家中一顾。若是平rì里梁中书胆敢如此拿大。蔡氏夫人早已冲天大怒。领着一帮大脚婆娘打上官衙去。给那负心汉一点颜sè瞧瞧了。但今rì蔡氏夫人一千万贯钱左手去。右手來。还净赚了一百万贯。快活得好似**绝顶。连梁中书的大不敬也不去计较了。

    虽然有本有利。但蔡氏夫人的贪心更炽。暗地里思忖道:“若那一千万贯未付于梁山。现在老娘手里就是两千一百万贯了。”想到惋惜处。又忍不住捶胸顿足了一番。

    铜钱不会自己长脚跑进自家私库里來。若想再发大横财。非得劳心治力不可。蔡氏夫人是个最勤谨持家的。光yīn岂肯虚度。想到如花所献之计。心头下身顿时一阵cháo热。急忙派出贴身丫头凤姐。四请梁中书。

    梁中书心中痛恨蔡氏妄作主张。居然丧心病狂。抄掠大名府全境。刮尽了此处地皮。显得天都高了三尺。最后甚至激出了民变。后世史书。紫阳书法轻饶不了自己。一想到痛心处。就觉得生无可恋。所以蔡氏三请。梁中书三次固辞。破着被蔡氏领人当街殴辱。他也不下这口忿气。

    谁知蔡氏的大脚婆娘队沒來。倒是蔡氏的贴身丫头凤姐來了。这丫头得了蔡氏指授。进來却不高声。只是殷勤替夫人叙过寒温。将蔡氏如何追悼铜钱的悲伤情状。尽数移花接木到落入梁山之手的梁中书身上。凤姐这丫头生得虽然奇葩。但口才却是极好。一番撮合山的伶俐言语。当真有如珠落玉盘一般。就算是不共戴天的白娘子和法海。也能拦腰抱住。把臂拖來。

    说到最后。凤姐深深拜倒:“奴婢临來时。夫人垂泪千叮万嘱。务要请老爷归家。若老爷不回。奴婢只好随在老爷身边。永远恳请。”

    别的话倒还罢了。一听此言。梁中书耸然动容。。若是被凤姐鞍前马后地伺候起來。自己还能吃得下饭吗。也只有蔡氏那类特殊材料铸成的胃口。才能消化得动凤姐这样的贴身人。自己可沒这个本事。

    再转念一想。自己终究是蔡氏的丈夫。就算一辈子守在官衙里。死后骨殖也得回家。倒不如就此借坡下驴。也省了那婆娘多少的口舌计较。

    于是长长叹息一声。向凤姐道:“休要说了。你先回家禀了夫人。待散了衙我便回家。”

    凤姐一听。欢天喜地。马不停蹄地跑回梁府。跪倒在蔡氏夫人面前。将老爷如何执拗。自己如何争讲。老爷如何生气发怒。自己如何哭泣跪恳。一五一十说來。居了天字号的大功。蔡氏听了。笑得合不拢嘴。只是道:“我的儿。你却也中用。”

    一边笑。一边命下仆jīng心收拾佳肴。准备好酒。为老爷设宴接风洗尘。看看俱都妥当。蔡氏坐立不安。延颈鹤望。又命人催请了五六次。

    终于门外传來梁伟锁报信儿的喝道之声。然后中门一开。梁中书的官轿扬长而入。落轿后梁中书沉着脸撩帘而出。蔡氏早喜眉笑眼地接了上去。在她眼中。这哪里是梁中书。分明就是财神菩萨进门來了。

    蔡氏笑吟吟地携了梁中书的手。用胸脯若有若无地蹭了梁中书的胳膊一下。口中却作贤妇之思:“老爷这三rì衙中清苦。却不知身体还好吗。”

    梁中书附耳道:“沒有被你给气死。还算好。”

    这番话本该义正辞严地当众明说。但这么一來。蔡氏十有捌玖下不了台。她那泼妇本xìng一发作。梁中书吃不了兜着走。只好以迂为直。避实击虚。借夫妻间咬耳朵这类亲昵的动作。來传达自己的怨愤。即使这婆娘吹毛求疵。自己也只推这是闺房里戏谑之言。留了多少回旋的余地。

    也怨不得梁中书如此。要想在蔡氏这等泼妇手下做人而不当宠狗。就得学会jīng打细算。

    被梁中书似是而非地顶了一下。蔡氏还是笑得很甜。她心里放着发财的大计。小不忍则乱大谋。当然不会在此时和梁中书斤斤计较。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她是宰相的女儿。肚里虽然安不得梁山那种万石沙船。但是舴艋舟还是能搁浅一条的。

    反倒是梁中书心里发毛。蔡氏今rì的这番特供待遇。看來不是那么好享的。若说她是心疼自己征战辛劳。抚民疲苦。所以才这般殷勤。梁中书第一个就不相信。蔡氏若有这等心肠。母猪也会上树。而且就算什么时候母猪真的会上树了。蔡氏也进化不出这等贤惠心肠。

    这夫妻二人各怀鬼胎。同携素手。共入兰厅。蔡氏一声令下。说不尽肴列珍馐。汤陈桃浪。酒泛金波。席上蔡氏不住地给梁中书劝觞。只道:“老爷这些天为国为民。实实地辛苦了。再满饮此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见梁中书眉眼间的郁sè都被酒气盖住了。蔡氏这才道:“不相干的人都退下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摒退左右。身边只留如花凤姐。蔡氏这才说出一番话來。梁中书听了大惊失sè。这正是:

    大海浩瀚终有尽。贪心泛滥却无涯。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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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四章 我爹是蔡京

    自古以來。食盐都是官府专卖。这种垄断是特权阶级控制人民命脉、维持其统治地位的一种有效手段。

    北宋自然也不例外。由朝廷开设榷场。上下其手层层加码后。盐价自然腾贵。很多老百姓吃不起官盐。这就给了私盐生存的空间。只要有老百姓的支持。什么人间奇迹都能创造出來。区区食盐走私。又何足道哉。

    但是。河北地区的食盐买卖却在北宋独树一帜。

    河北曾经是与契丹对抗的最前线。也许。只是也许。为了笼络战地的民心。使契丹难以策反利用。宋太祖赵匡胤曾经颁布过亲笔诏书。允许河北的老百姓zì yóu贩卖食盐。官府不许插手。只可以收税。所以。河北老百姓的负担。比起其它诸路军州來。要轻得多。

    后來。大宋契丹结了檀渊之盟。两朝相安无事。河北那利民而不利官的盐法似乎已经沒有了存在的必要。为了最大限度地榨取平民百姓的血汗。在宋仁宗时。有关部门上奏。请求禁止河北人民自主贩盐。转为官卖。以牟取暴利。

    当河北人民绝望之时。谁知仁宗皇帝竟然亲笔批诏:“朕终不使河北百姓常食贵盐。”那些提建议与民争利的官员全部遭到斥逐。这一來绝处逢生。河北父老皆掌中掬灰。点火焚香。望着京城的方向欢呼拜谢。

    到了宋神宗熙宁年间。因王安石变法。朝廷急功近利之心大盛。就给了浑水摸鱼的jiān诈之徒可乘之机。于是又有官员抛出了垄断河北盐利的提案。为了打压这类残酷剥削之辈的气焰。有爱民的好官去寻找宋太祖和宋仁宗的诏书墨宝。但很神奇的是。居然找不着了。。好好的就应该在那里。居然就找不着了。天朝的事情。从來都是如此令人叹为观止。只能说。这回沒有失火。还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祖宗的遗诏虽然找不着。但民心却是镌刻如碑。那两道诏书的字。在河北人人都能背诵。朝野上下一番争议之后。神宗明断。那桩不得人心的提案终于作罢。

    但是今天。蔡氏夫人又一次旧话重提。。罢河北人民贩盐之权。垄断盐权收为己用。这婆娘心头火热之际。连为国蓄财这样的场面话都懒得说了。直接就暴露出自家贪婪的嘴脸。。只要河北食盐官卖之法一成。扯着朝廷的大旗做虎皮。河北四镇一天要消耗多少盐。抛开那些天杀的私盐贩子不论。自家依然是财源滚滚。rì进斗金。还用得着费气败力地去搞甚么犒军、乐捐吗。

    蔡氏在这边沉浸在丰收的期待里。那边梁中书却已经是汗流浃背。直跳起來道:“夫人。使不得。万万地使不得。如今河北上有官宦括田。下有流民作耗。百姓之所以还能安居者。皆因我河北治下轻赋少税。因此人心易定。明rì若盐法一改。必然激起轩然大波。河北四镇sāo然。虽有能者。不能善其后也。那时民乱于内。契丹动于外。是无河北也。夫人。你可不能因小利而坏大事啊。”

    一见梁中书这般慷慨激昂的样子。蔡氏心头的高兴登时灭了一半儿。当下冷着脸向梁中书道:“你又不是河北百姓。那些贱民是死是活。和你有甚么相干。你吃的是朝廷的俸禄。不思为朝廷弄钱。倒替那些刁民叫起屈來了。若天下官员皆同你一般。那还有体统吗。还有王法吗。”

    梁中书被蔡氏一番胡搅蛮缠。气得说不出话來。半晌之后方才道:“夫人啊。你就不能替我想一想。我在这河北留守任上。虽无大功。亦无大过。纵然……纵然毁誉参半。但犹有善政足以留为去思。可是。若这河北官盐之法一成。我梁世杰必然在后世留下千古骂名。夫人你脸面上又有何光彩。夫人啊。求你三思啊。”

    蔡氏竖起眉毛來。尖声道:“甚么三思。我一思也不思。我也是糊涂。当年怎的就瞎了眼猪油蒙了心。居然选中了你这么个东西。爹爹抬举你去剿匪。知机的。你就该胡乱捡几处刁民杀了。报功求封赏才是正理。偏偏你却拿鸡蛋往石头上碰。硬要同贼人交兵见仗。被人家掐鸡一样捉了去。还得老娘拿我的嫁妆钱來赎你。这一锤子买卖。就做得我蔡家jīng穷。若老娘不想办法。就叫这一家大小。都去嗑西北风不成。今rì这河北盐法之事。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若牙崩半个不字。嘿嘿……”

    梁中书已经对这婆娘绝了念想。白着脸恨道:“好好好。你要钱不要脸。我也不屑与你多辩。河北留守司的大印却掌在我的手里。我不用印。倒要看看你怎样行此不仁之事。”

    蔡氏听到梁中书敢反。暴跳如雷。一飞身间。不知不觉人已经到了凳子上。如花凤姐赶紧左右扶住。蔡氏居高临下。指着梁中书骂道:“我把你这个不识抬举的杀材。你这个挨千刀的榆木疙瘩老杀材。除非是你抱着你那不值钱的留守大印跳了井。我才算是真服了你。你以为老娘离了你这杀材。就成不得事了。哼哼。河北多少衙官。我只消让他们共上一表。不信易不了这河北盐法。至于你。我让众人参你一个‘图谋不轨。私收民誉’之罪。等你锁囚车坐木笼的时候。倒要看看你袒护的那些刁民却将如何待你。”

    梁中书七窍生烟。戟指着蔡氏恨道:“你。你……我大宋朝廷的公器。岂是你一介妇人家能私用的。你想摆布我河北众官。岂不是缘木求鱼之想。。”

    蔡氏又一跳。从凳子上直蹦到了桌子上。飞起一个扫堂腿。顿时碗碟与残羹齐飞。酱醋共红鞋一sè。如花凤姐要表忠心。赶着來扶。一时受了池鱼之殃。被淋得满头满脸。反倒是梁中书身为河北留守。坐堂抚民。上马管军。并非尸位素餐、弱不经风的禄蠹可比。一个急旋闪躲了开去。身手甚为矫捷。

    借着摔碟子打碗的声响效果。蔡氏气焰更盛。反过來戟指住梁中书骂道:“不要失了你的时了。朝廷公器。我呸。你这河北衙门里。能有几个正人儿。你竟然敢小觑老娘办不成此事。。你须知道。我爹是蔡京。”

    蔡氏掷地有声的最后五个字。让梁中书心如死灰。忍不住废然长叹道:“你这恶妇。害了我不够。还要将祸水往泰山大人那里引吗。”

    见梁中书气焰陡然消了下去。蔡氏不禁“嘿”的一声冷笑。悠然道:“甚么祸水。明明是财水。当今天下。也只有你这杀材。才会放着好好的铜钱不搂。却偏要钻到臭泥塘里去摸石子。河北新盐法一成。不消两年。我们家就能丰足起來。举动间也能立起个规矩。外头看着也才象个太师女儿女婿的人家。不至于失了当朝的体面……”

    梁中书恨恨地截断其言道:“这等体面。我梁世杰不要也罢。”

    蔡氏复大怒。只恨房梁太高跳不上去。只好一跺脚将桌上一个官窑出品的粉青釉酒樽踏得粉碎。怒喝道:“梁世杰。你这个负心的杀材。”

    梁中书亦豁了出去。指着蔡氏恨道:“但求尚方天子剑。飞取恶悍一人头。”

    蔡氏不学无术。只听得莫明其妙。但知道肯定不是好话。霎时间不由得怒火更甚。在桌子上大跳几跳。踏得桌面“咚咚”有声。有如擂响了战鼓一般:“你这天雷劈脑子的杀材。竟敢拿章來骂我吗。你才是恶汉。你梁家全家都是恶汉。”

    梁中书用力将胸膛捶了几下。戳点着蔡氏大声道:“你。你……将你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彼有昊。”

    蔡氏七言都听不懂。更加听不懂深奥的《诗经·小雅·巷伯》。但明知道对方骂自己而自己只能愣着头硬挨。这口气无论如何咽不下去。怒火攻心之下。蔡氏七窍里都要迸出烟來。当下大叫一声:“我把你这个酸腐醋的杀材。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杀材。你这个不识抬举的杀材。你这个天昏地暗六马分尸的杀材。”

    话音未落。蔡氏一个鱼跃。如饥鹰搏兔。凌空向梁中书扑來。梁中书见她來得凶。急忙往后又是一闪。蔡氏扑了个空。落地时一栽歪。把脚脖子给崴了。

    这时再顾不得骂梁中书“杀材”了。蔡氏儒雅地大叫一声:“痛杀我也。”然后一屁股坐倒在地。沒想到这一坐却正坐在被打碎的碗碴子上。雪上加霜之下。蔡氏一扁嘴。放声嚎哭起來。

    这一下只吓得如花凤姐魂不附体。赶着上來搀扶。如花这小婢见蔡氏只能吊着一只腿玩儿金鸡dú lì。顿时唬得丑脸移位。一时间倒显得美丽了三分:“不好了。夫人受伤了。”

    “呼啦啦”一群丫环婆子涌了进來。将蔡氏呵护在核心。蔡氏足腕隐隐作痛。臀上阵阵生疼。那眼泪就跟哭倒了长城的孟姜女一样泄洪而出。若不是大名府的下水道工程沒有偷工减料。街道立马就要淹了。

    梁中书被一群婆子马子隔在人群外边。伸不进手去。何况两人这一架还沒吵完。他犹自愤愤。又不知蔡氏是不是装腔作势。所以不愿意低了声气。倒了旗枪。索xìng背转身看也不看蔡氏。只是面对着栏外丛菊。呼呼喘气。

    蔡氏呼痛了半天。见梁中书声气也不接一些儿。心下更是愤懑。当下更是哭得如同天河倒泻一般。只半天工夫。就把一辈子的眼泪哭完了。最后气喘神疲之时。蔡氏指点着梁中书的背影叫道:“好。好。梁世杰。咱们骑驴看唱。。走着瞧。”

    众多婆子丫环们七手八脚拥着蔡氏进房去了。延医问药。自不必言。剩下梁中书孤零零一个人。看着眼前狼藉的家宴。呆了半晌后。唯余一声叹息。这正是:

    jiān佞有宠多致祸。夫妻无爱少成功。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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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章 盐务改革

    一场为了求财的家宴,却以蔡氏受伤落幕,那婆娘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去,來贪yù就已经很炽烈,再被受伤的郁气一冲,更如火上浇油,,蔡氏当天就传唤门下,星夜给蔡京和哥哥们写信,信中加油添醋,撒娇使痴,要父亲兄长出头替她作主,

    蔡氏要逞好手,非把河北盐务这桩事体漂漂亮亮地办下來不可,捞钱倒也罢了,却一定不能在梁中书那杀材面前折了蔡家的锐气才是正理,

    此消息早漏了出來,由大名府不胫而走,向河北四镇急速传播开去,梁中书的官声來就已经因蔡氏的疯狂聚敛而摇摇yù坠,这一下雪上加霜,终于跌到了谷底,

    河北百姓不知道蔡氏才是幕后主使,只把怒火倾泄在梁中书的头上,仿佛一夜秋风來,匿名帖子突然间就贴遍了河北,甚至贴到了大名府留守司的衙门上,这些帖子诗词对联都有,有做得极尽jīng致的字,更多的是粗鄙痛快的诅咒谩骂,梁中书只略看得几眼,便心如芒刺,

    “罢了,罢了,我梁世杰为官一任,终于造腐一方,今生今世,是永无翻身之rì了,”梁中书颓然坐在书房中长吁短叹,当年他一榜进士出身,在放榜的时候被多少王公富宦在榜下捉婿,到底还是蔡京将他这个金龟钓了去,梁中书只说从此可以少奋斗十年,谁知到最后却混了个遗臭万年,早知今rì,当初自己就不该动心于蔡京的权势而鬼迷心窍,娶了这么个祸害回來……

    正悔不当初之时,五百里急递送到,打开一看,头一封是枢密院行,调动了八路军马往青州城下助力,帮着梁中书讨伐呼家将逆贼,不用问,这八路军马就是蔡京给女婿弄出來的福利了,

    梁中书虽然回师大名府,但他身上还受着讨伐呼家将的诏命,大名府不得久待,还得往青州去,但偏偏蔡氏不消停,接二连三地折腾出一个比一个更大的漏子來,让梁中书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但看了第二封信,梁中书不由得仰天长叹,蔡京在这封信里洋洋洒洒又将梁中书痛骂了一场,数落他全忘了蔡府提拔之恩,图虚名而弃实利,只顾在河北盐务一事上行小仁,却成了国之大贼,如今朝廷事繁,入不敷出,蔡京身为国之忠臣居于相位,已经cāo碎了心,河北盐务若能收私为公,必然可以给朝廷开一条财源,乃是天大的善政,此改革之举,势在必行,最后,蔡京勒令梁中书不得从中作梗,否则必有天外雷霆,

    蔡京信中,语气虽厉,但一字也沒提到蔡氏,实是公而忘家的楷模,倒是大舅子蔡攸的信中,委婉客气地就他们夫妻的家事劝和了几句,最后话題一转,说妹父在青州替官家主征伐,任重事繁,河北盐务只怕一时照料不來,自己手下有两员干吏,一个叫吴天良,一个叫穆有德,若梁中书能对他们破格任用,河北盐务必然万无一失,

    梁中书当然深信大舅子推荐的人必然万无一失,,都被他们贪污了,还有的“失”吗,掷信于桌后,梁中书长叹道:“河北百姓终将食贵盐矣,只可恨梁某人在河北一腔心血,虽多有善政,今rì轻轻葬送于……之手,”

    正万念俱灰的时候,梁伟锁影子一样轻轻地溜进來,低声禀道:“老爷,有大名府绅衿士庶,联名求见,领头的是那号称河北三绝的玉麒麟卢俊义,”

    原來,河北盐务改革的风声越传越紧,越传越真,满城的大财主、大商人听了,有一部分想搭车发财的人就蜂拥去走蔡氏的门路,但还有一部分人位卑未敢忘忧民,遂齐集于卢俊义府上,商量此事,

    卢俊义慨然道:“自朝定鼎以來,河北人民食zì yóu之盐已有二百年,岂可废于一旦,我等都是河北人,当拜见留守大人,好生跪恳才是,若能侥幸免此恶政,也省了河北百姓多少苦楚,只消百姓念着我们这一点微功,人人帮衬下,又做二十年赚钱的买卖,”

    众人齐声称是,这时却有卢俊义的管家李固道:“还望恩主三思而后行,小人重金探听明白了,这河北盐务之所以倒行逆施,却不与留守大人相干,皆因留守夫人瞄上了这一路横财,所以才风风火火地办了起來,若是留守大人之意,还有三分挽回的余地;但既是谋出于留守夫人之心,恩主与诸公还是莫去讨嫌的好,事做不谐,反遭人怨恨,非君子避凶趋吉之道也,”

    李固办事是办老了的,众人听他说得有理,一时间面面相觑,都矮了半截,各有退意,卢俊义却摇头道:“我等在座者可算是河北绅衿领袖,盐务事一发,多少眼睛盯着我等,若在此处缩了头,平民百姓倒也罢了,可鄙薄了那些绿林好汉又当如何,他们只消聚起流民多劫咱们几辆货车,就够咱们喝一壶的,”

    听了卢俊义之言,众人如梦初醒,

    卢俊义又道:“留守夫人为人,通国皆知,只消厚礼献上,便有唾面自干的胸怀,纵然一时得罪了她,却也是有限的,说不得,咱们今rì只好做一回沽名钓誉的小人,且往留守大人府上一行,事成与否,各尽心,回來后顶多往留守夫人座下打点一番,,却不是左右逢源,”

    众人听了都喝彩:“果然是做大生意的卢员外,恁的好算计,我等不如也,”

    卢俊义便牵头道:“既如此,去來去來,”

    于是众人簇拥了卢俊义,一齐往梁中书府上而行,

    卢俊义这个人,梁中书是很赏识的,倒不是因为此人年年给蔡氏进供,理所当然得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是因为卢俊义这个人有能力,梁中书暗中委托他往北地契丹走私过几次军马,每回卢俊义都凭借深厚的人脉、高超的身手履险如夷,圆满完成任务,梁中书以此信重他,

    若不是卢俊义家财广有,不必为五斗米而折腰,有梁中书的抬举,他也早在大名府中做个武官多时了,

    听到是卢俊义带人拜访,不用见也知道他们的來意,梁中书待推病,但转念一想,还是叹了口气下了一个“请”字,

    众人入厅拜见了梁中书,卢俊义便代表众人把河北父老的民意申讲了一遍,最后道:“还望大人善念天心,能与圣上进言,免了河北百姓这一番劫难,”

    梁中书是个知道感恩的人,面对着这些人时尽管他有满心的委屈,但还是守口如瓶,沒有藉着抱怨将蔡京、蔡氏等一干人卖了出去,既然河北盐务的改革已是板上钉钉再回不了头,他索xìng一肩挑起,反倒过來劝说这些人道:“盐务之事,朝廷自有明断,这里不必再议,倒是你们先未雨绸缪的好,我不rì便要往青州去,在此之前,先把河北四镇來年的盐引都批给你们,有你们cāo持着,纵然食盐官卖,河北百姓也能少花几个钱儿,”

    众人听了,无不意外,他们此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早已做好了铩羽而归的准备,沒想到不但沒有撞一鼻子灰,还得到了盐引,若此举也在卢俊义算中,那卢员外真乃陶朱公再世的奇才了,

    卢俊义不动声sè,引着众人拜辞了梁中书,回家后就让管家李固赶紧备一份重礼,去往留守夫人门下馈送,

    李固拿了礼物,來到梁府后门,给把门的人递了常例钱:“请管家梁爷來此说话,”

    梁府看门的都认得李固是běi jīng城里卢大员外手下第一个得用的大红人儿,又落了他的钱,所以殷勤招待,李固在门口的红漆凳子上坐不到一刻,梁伟锁早已得信健步而出,大笑道:“李兄,一向稀行,”

    李固笑道:“正因稀行,这一向疏阔得紧,今rì特來整顿往常家风,,却不知梁大人可肯赏面乎,”

    梁伟锁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二人齐声大笑着,往大名府城中最繁华的翠云楼上去了,

    上楼拣个僻静的齐楚阁儿坐定,小二哥送上酒菜,李固梁伟锁只是说些闲话,待都有了几分酒意了,这才开始推心置腹起來,梁伟锁便道:“李兄此來,必有深意,”

    李固便拍着桌子,浮了一大白,叹道:“果然瞒不得梁大人,”

    梁伟锁猥琐地笑着,将一胸新染的酒渍油腻拍得山响,慷慨激昂道:“李兄和我是过命的交情,有事尽管吩咐,我若牙崩半个不字,雷打击我(鸡窝),”

    李固又灌了自己一碗酒,盯着梁伟锁,却不说话,

    梁伟锁被他看得心中发毛,急忙催促道:“李兄有话便说,看我怎的,”

    李固吐了一口长气,慢慢地道:“不行,这事干连太大,非我所敢言,我要再饮美酒三升,以助胆气,”

    梁伟锁听了,心中大奇,却不知李固卖的是甚么关子,这正是:

    皆因苍天生鬼魅,方使大地走虫蛇,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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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章 出首

    李固自斟自饮半rì,这才转眼看着梁伟锁一笑:“梁大人,小的方才失态了,”

    梁伟锁歪着头打量着李固:“李兄莫非醉了,”

    李固呼出一口浓浓的酒气,凛然道:“我有口中言,yù传心腹事,梁大人切莫视小人所言为醉话,此事xìng命交关,要紧要紧,”

    梁伟锁听李固说得郑重,亦是一凛,把歪了的头又竖正了,追问道:“甚么xìng命交关,李兄快说,”

    至此时,李固终于把前戏铺垫足了火候,这才石破天惊道:“梁大人可知,留守夫人xìng命存亡,只在眼下,”

    梁伟锁一听,霍然立起,随即又缓缓坐下,寒着脸摇头道:“李兄切不可危言耸听,”

    李固象王八咬人一样,不松口地盯住了梁伟锁的眼睛正sè道:“小人所言,句句是实,大名府中,有人一夕之间,失财五十万贯,所以心下不甘,就弄出种种明暗的手段來,想要妨碍贵人xìng命……”

    梁伟锁听着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李固说什么要借美酒壮胆,原來他要在自己面前出首他自己的主子卢俊义,所以才举动间颇带癫狂之气,但想想李固的话语,梁伟锁不禁又有些狐疑起來,踌躇道:“李兄,酒不可乱喝,话不可乱说,卢员外是大名府头一个财主,五十万贯对他而言,九牛一毛罢了,怎会迁怒于我家夫人,甚至于想要害她xìng命,”

    李固抗声道:“梁大人,小人是卢俊义家中都管,有甚么天打雷劈,亏负主人处,何必平白无辜,径自來诬告于他,卢俊义虽然号称大名府首富,但这些年來,外面看着风光,内里却早已经渐渐垮了下去,寅吃卯粮,已非一rì,小人在他府上,來往帐目做得明白,如何不知道其人的底细,”

    梁伟锁听李固说得有理,不由得信了三成,点头道:“原來如此,”

    李固趁热打铁道:“如今的卢府上下,已经是一个空架子,前rì犒军,从他这里乐捐了五十万贯,几乎掏空了卢俊义的家底儿,常言道狗急跳墙,卢俊义这厮也是被逼得狠了,他又是高來高去、陆地飞腾的练武之人,心xìng素來叵测,索xìng便孤注一掷起來,”

    梁伟锁平rì多听闻达、李成盛赞卢俊义武艺,二将皆自愧不如,此时听李固说得重了,心下也慌起來,连忙问道:“他怎的个孤注一掷法儿,”

    李固把头伸出阁儿外面张了张,确定四下无人,这才缩回低声道:“如今河北盐政要出新令,卢俊义趁着民怨沸腾之时,便煽动了一批人,只说新盐政是留守夫人从中作梗之故,今rì往留守相公府上给夫人忝堵,这还不算,这卢俊义胆大包天,在府中暗备兵器,yù仗着身武艺,行那小人不敢言之事,,梁大人,小的虽出身卢府,却是奉公守法的人,卢俊义他大逆不道,却与小人无干啊,”

    梁伟锁听李固说得情切,终于信了个十足,一时坐立不安,起身道:“李固,你可敢官前出首,”

    李固斩钉截铁地道:“小人已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誓要跟那卢俊义撇清关系,便见了官,小人也是这般说,”

    梁伟锁便道:“此刻光天化rì之下,那玉麒麟卢俊义在大名府有家有业,便是十分事,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我家夫人不利,赶这个空儿,我先带你去夫人面前问个明白,由夫人作主,多派公人去辑拿凶徒,”

    李固赞道:“梁大人临危不乱,果然是干练之材,”

    当下算还了酒钱,梁伟锁急带李固入府,先见了如花凤姐两个心腹大丫头,二婢听到有人要來行刺蔡氏,都唬了一跳,急忙屁滚尿流地向蔡氏通报了,

    蔡氏却是个泼辣的,得宠于梁中书的侍妾她都亲手打死过好几个,是亲身经历过人命的大拿,所以当听到有人想來暗中对自己不利时,却不惊慌,只是冷笑,

    当下吩咐道:“猥琐儿,将那姓李的给我带进來,”

    梁伟锁谏道:“夫人,这内宅重地,外男怎可擅入,若因此坏了夫人清誉……,”

    蔡氏不耐烦地把桌子一拍,喝道:“你这话,直似放屁,有人想來行刺老娘,这是多大的事体,若不问个青红皂白,老娘怎能安心得下,休要罗嗦,只给老娘带人去,老娘面上立得人,拳上跑得马,是响当当的婆娘,不戴头巾的男子汉,行得正立得直,有甚么顾忌处,”

    梁伟锁听了再不敢言,出去将李固带进來,李固一步登天,趴在了地上,莫敢仰视,

    蔡氏跷了脚,坐在中间品茶,如花凤姐左右侍奉,正眼也不瞧李固一眼,半rì后方道:“我听说书的女先儿们唱过咱们大名府的风俗,叫甚么‘玉麒麟立雪齐腰’,说的是běi jīng卢俊义员外在某年寒冬齐腰深的大雪里,救了一个冻倒之人的xìng命,并抬举他做了府上都管,被救人知恩图报,从此如何如何替主子卖命尽忠的事,,你就是那个被卢俊义救过的李固,”

    李固叩首道:“正是小人,”

    蔡氏把桌子一拍,独脚直跳了起來,大叫道:“果然正是个小人,卢俊义在你身上有天高地厚之恩,你不思报答,反倒來老娘这里出首,这种不长进的事体,你也学着某些忘恩负义的杀材做了出來,摸摸你头上的脑袋瓜子还有吗,”叫到最后,已是声sè俱厉,

    李固被蔡氏镀了富贵气的凶悍一逼,魂胆俱丧,用力把头往地上碰去,只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万幸这屋子里的地板上铺了大食国來的厚毯,否则李固早把自己的脑门儿碰碎了,

    蔡氏冷哼一声,又喝问道:“你这厮恩将仇报,却又是仗了谁的势來,,”

    李固早已落胆,闻言赶紧顺杆爬道:“小的原是读书人,忘恩负义的事,如何做得出來,今rì不避毁誉來夫人面前出首,确实是有人主使,”

    蔡氏把眉锋一挑:“有人主使,那么卢俊义凶心行刺之事,是你诬告了,”

    李固急忙又磕头道:“夫人明断,卢俊义密谋行刺是实,只是此事瞒不过他家娘子贾氏,贾氏深明大义,不愿与卢贼同流合污,因此遣了小人來出首,”

    蔡氏“哦”了一声,面上神sè变幻,突然冷笑起來:“李固,你既然要出首,为何不先去官衙,却來寻我家猥琐儿,”

    李固愣了一愣,方反应过來“猥琐儿”就是梁伟锁梁管家梁大人,然后才恭声道:“夫人啊,如今这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卢俊义把衙门上下都喂熟了,我若上官府去举报他,那是自投罗网,只怕转眼就会被杀人灭口,只有寻到夫人门下,这才是万无一失,”

    蔡氏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悠然道:“李固,听你所言,卢家那个贾氏,竟然是个大义灭亲的女中丈夫了,”

    李固赶紧道:“回夫人,贾氏聪明贤慧,温柔可亲,知书达礼,通晓大体,卢俊义妄想对夫人不利,是多大的罪名,贾氏岂肯与此独夫同败,遂暗命小人,赍了一包袱金珠,來求见夫人,一是出首,二是乞请夫人只罪卢俊义一人,饶了卢府其余人等的xìng命,”说着,将一个临來时卢俊义给他准备的锦缎包袱高高地举了起來,

    如花凤姐接过來,在蔡氏面前打开看时,锦盒里耀眼生花,都是难得一见的好宝贝,纵然蔡氏眼高,也有几件颇能惊心寓目者,蔡氏赏玩半晌后,点了点头,如花凤姐将礼物收起,

    蔡氏这才向李固说道:“劳你家贾氏夫人费心,可客气得紧呐,”

    李固不敢抬头,但听到蔡氏语气中多了chūn风一般的温暖,心中大定,脸上忍不住露出得计的笑容來,恭声道:“区区薄礼,实在配不上夫人的身份,还望夫人恕罪,”

    “这礼物却也不薄,买平常人一条xìng命,已经是足够的了,”蔡氏悠然道,“但我有一事不明,还请李管家有以教我,”

    李固急忙叩头道:“夫人言重了,便请示下,”

    蔡氏森然道:“我只奇怪一事,,卢俊义密谋行刺,这是多大事体,贾氏就算要出首,张三不派,李四不派,却偏偏捡中了你这个卢俊义的心腹,她难道不怕你阳奉yīn违,转脸便在卢俊义面前出卖了她,”

    李固如雷轰顶,全身颤抖,爬在地下一时作声不得,

    耳中只听蔡氏冷笑道:“你区区一个管家,能有多大的担当,居然就当起你家主母的家來,贾氏平rì里给了你甚么好处,能让你舍了主人的救命之恩,知遇之德,却跑來这里舍身破命地出首,”

    李固涩声道:“小人……小人……”一时间胸中惶恐焦急之下,心乱如麻,语不成句,

    蔡氏又把声音放缓道:“李固,夫人是不受人欺的,谁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我叫他全家都死,但人皆有好奇之心,你和你家主母之间,似乎很有些隐情啊,只消你如实说了出來,我开天高地厚之恩,免你瞒诈之罪,”

    见李固还是踌躇不答,蔡氏一下子变了面皮,戟指着李固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你以为你不说,夫人就查不出來了,只消和卢俊义当面对质,不怕分不出是非清白,那时水落石出,你这厮背主,问个充军;半路上结果了你xìng命,贾氏背夫,坐个木驴游街后,十字路口吃千刀万剐,黄泉路上,你们这对jiān夫恶妇有缘再凑到一起去快活吧,”

    李固此时再撑持不住,叩头如捣蒜:“夫人开恩,小人愿招,”

    蔡氏回嗔作喜道:“这才是个知机的人,你只消老实说了,多少是好,”

    于是李固涕泪齐下,将卢俊义如何救了自己,自己如何在卢府中做到都管,卢俊义如何醉心武艺不好女sè,贾氏如何闺闱寂寞,自己如何趁虚而入……尽都说了一遍,

    蔡氏听得津津有味,满面红光,真比听了一部大书还要兴奋,说到关键处,蔡氏不时插话,于诸般细节处jīng益求jīng,反复搜求,务要李固说得尽善尽美,还好李固是读书人出身,肚中颇有几两墨水,言语中龙虎皆能从骨里瞄出,听得蔡氏大是畅意,

    终于说到今rì,卢俊义如何命李固前來结好蔡氏,李固恋jiān情热之下如何灵机一动妄图构陷卢俊义,翠云楼中李固如何危言耸听打动了梁伟锁,谁知事到临头,却瞒不过面前的蔡氏夫人去,诸般缘由,尽都叙述得一清二楚,

    梁伟锁一直在门边垂手侍立,听到自己被李固玩弄于唇舌之间,愤愧无地,赶紧跪倒向蔡氏请罪,

    蔡氏洞悉jiān谋,正在兴头上,也不责怪梁伟锁,轻飘飘地一挥手道:“念在猥琐儿你平rì里赤胆忠心,今rì便饶你这一回,此后办事,却要仔细,再敢信谣传谣将这等欺心罔上的混帐行子弄进府來,小心你的皮,”

    梁伟锁听了,面上感激涕零,许下了血盆誓愿,要今生今世为夫人效忠,最后指着簌簌发抖的李固问道:“夫人,这厮该当如何处置,”

    蔡氏打了个呵欠道:“我答应了他,不与他计较的,夫人金口玉言,说了岂能不算,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且将他关到水牢里去,叫他长长记xìng,”

    梁伟锁大喜,将李固横拉竖拽了出去,叫健仆将李固扔进府里的水牢最深处受苦,方出自家被愚的一口恶气,

    待发落已定,蔡氏却又将梁伟锁叫到面前,绷着脸吩咐他道:“李固此人,我还有用,猥琐儿你点到为止,也就罢了,休要伤残了他的根,”

    梁伟锁听了,唯唯连声,如花却道:“夫人,李固是个反面无恩的小人,卢员外那般厚待他,他今rì却想着谋人家,占,害人命,真人中畜类,夫人若信用此等不忠之辈,只怕会有后患,”

    蔡氏笑道:“我的儿,你哪里知道,马拉车,猫辟鼠,狗照门,鸡下蛋,畜牲也是有用的,待李固替我赚來千万贯横财,那时,,别有计较,”这正是:

    毒手之中逞毒手,黑心里面见黑心,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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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章 燕青

    蔡氏已经打好了如意算盘。。卢俊义纵然是冤枉的。但机会难得。正好借刀杀人。让李固出首。致卢俊义于死地。卢家的千万贯家财就姓蔡了。

    当然。巧取豪夺。吃相太过难看。妙在有李固这个原卢府都管在。杀了卢俊义这腔肥猪后。贾氏主内。李固主外。正好由这对jiān夫恶妇负责将卢俊义名下产业接手运作起來。蔡氏只要抓着他们的把柄。每天安心数他们孝敬上來的钱财就行了。过个一年半载的。卢家的财产也就被蔡氏的心腹人侵润得差不多了。那时再一脚把李固贾氏踢到一边。替屈死的卢俊义伸张正义。那时这河北百姓。还不交口称赞留守夫人英明吗。

    当然。跟李固不能这么说。蔡氏温言许诺。只要李固配合着将卢俊义算计了。并献出卢家一半家产。就保举他接掌卢家另一半家业。还能与贾氏双宿双飞。李固刚在水牢黑狱里浸了一遭儿。已成惊弓之鸟。只恨不能早离了这人间地狱。听到蔡氏安抚之言。一头扎在了地上。几乎将脑门子磕碎。口口声声“愿为夫人效死”。

    接下來的事情就简单了。梁伟锁以梁中书的名义。请卢俊义过府议事。卢俊义不疑有它。依约而來。轻轻松松就被蒙汉药放倒了。武艺冠河北的玉麒麟万万也沒想到。官府动用起这等下三滥的贼寇手段时。竟然更加的纯熟。他一个安分守法的商人。到此时便有通天彻地的事。却又往哪里施展。

    蔡氏一不做二不休。这件事索xìng连梁中书都蒙到鼓里去。梁中书一來要准备再赴青州进剿呼延叛军。二來要应付河北因盐政改革冒出的民乱。一时间焦头烂额。哪里顾得上蔡氏这里弄出的小动作。

    李固回家。知会了贾氏。二人统一口径。只说卢俊义在梁中书幕下参赞军机。准备随军进剿青州。将卢府上下瞒得铁桶一样。只等梁中书前脚去青州。后脚蔡氏就处置卢俊义。杀人夺产。

    做出这恁大的事体后。李固先惶恐了两天。但看到自己居然将万人瞒哄得密不透风。就渐渐轻狂起來。白天是李都管。晚上就钻进贾氏的屋子里享起员外爷的福了。宅里虽有些下人闻到些声气。但贾氏大把钱财洒下來。各人得了好处。统统成了聋子瞎子。

    这一rì李固正和贾氏白昼调笑于画窗之下。忽有心腹家丁來报:“主母。李都管。不好了。燕青燕小乙哥。他他他……他回來了。”

    李固和贾氏一听。唬得面sè更变。从丹田里直滚上怵惧來。卢俊义府中第一个得用之人却不是李固。而是燕青。这人是卢员外府中奴仆的家生儿子。父母已双亡。卢员外从小将他养大。为见他。身雪练也似白肉.卢俊义叫一个高手匠人。与他刺得遍体花绣。却似玉栏杆上铺着软翠。若赛锦体。由你是谁。都输与他。

    这燕青除了一身好花绣。更兼吹的、弹的、唱的、舞的、拆白道字、顶真续麻。无有不能。无有不会。他从小跟卢俊义各路军州跑买卖。亦说的四方乡谈。省的诸行百艺的市语。于聪明灵巧外。更苦练得一手好弩箭.箭到物落。万无一失。若赛锦标社。那里利物。管取都是他的。这么个风流倜傥的人儿。大名府中无人不爱。因此人们口顺。都叫他做浪子燕青。因他排行第二。又叫他小乙哥。

    数月前。卢家所属的海船要从登州放船到倭国去。诸事千头万绪。卢俊义便派燕青前往打点料理。李固以为燕青是少年浪xìng。乍离主人家少了管束。还不在外面游荡个猴年马月。谁知燕青这就回來了。早知他这般神速。李固未必便敢萌出陷害卢俊义的胆子。

    李固知道燕青生就的九转琉璃眼。七窍玲珑心。有他在府里。自家jiān谋败露是指顾间的事。那燕青却是真正的对卢俊义忠心耿耿。那时他翻了面皮。自己的人头保准要被割下來挂到大名府最高的旗杆上。天王老子來了也解救自己不得。

    “怎的好。怎的好。”李固打发了家丁下去。在贾氏面前团团乱转圈子。

    贾氏勉强镇静道:“你莫慌。咱们后面有蔡氏夫人撑腰。怕他一个小小的奴生子么。”

    李固闻言。略安稳了些。贾氏一声令下。摆足了主母的姿态。命人专唤燕青进见。

    燕青风尘赴赴地进來。跪倒在贾氏窗前。恭声道:“小乙见过夫人。”

    李固在旁边侍立。见燕青谨守仆下礼节。又跪倒在那里。胆气又壮了几分。

    贾氏却也不敢太过无礼。赐燕青起身坐了。然后在窗里说道:“今有留守大人礼贤下士。请老爷入府随军参赞军务。共剿青州。已数rì未曾着家了。登州商船事务。你便在这里与我和李都管说了吧。”

    燕青应了一声“是”。然后打开随身的簿记。跟贾氏李固报帐。李固很想从帐目中揪出燕青的小辫子來借題发挥一番。但燕青身正不怕影子斜。帐目自然十严。李固爬在帐上。把鼻子尖儿几乎磨破。却也沒捉着半分破绽。

    反倒是燕青暗暗点头:“李都管沒有因我是主人亲近人而废事。如此仔细。实是主人之福。”

    帐目交接明白。贾氏发话道:“小乙远路辛苦。这便下去好好歇息吧。”

    燕青却道:“却不忙歇息。小乙有当紧事。要同主母商量。”

    贾氏李固疑心生暗鬼。一见燕青面sè郑重的样子。都是心上打鼓。贾氏壮起胆子道:“你待怎讲。”

    燕青道:“小乙这回在山东道上。倒见识了好一番大热闹。呼家将反叛。梁山支援。青州三山好汉群起响应。朝廷进剿。几路人马在青州城下搅得天翻地覆。连我大名府都牵扯了进來。。主母可识得其中厉害吗。”

    贾氏妇道人家。只对风月食髓知味。哪里晓得这等江湖事。闻言道:“甚么厉害。”

    燕青叹气道:“如今青州城下。以梁山好汉为首。却不是好惹的。我探得青州鏖兵。梁山屡胜。数rì前官兵队里虽來了曾头市的曾家五虎和史恭。斗将胜了梁山数阵。但却被呼家将大驱连环马。大破官军一阵。何况我听说留守相公亦在梁山西门庆手下屡战屡败。计穷于青州。身擒于马陵道口。。这等强寇。咱家避之唯恐不及。如何可以投身官府去招惹他们。”

    李固终于捉着了理。叫嚣道:“小乙哥。你这话却不对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咱家虽然是生意人。但轮到为国出力的时候。却也不能畏首畏尾啊。”

    燕青摇头道:“李都管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梁山只知劫掠百姓。荼毒人民。我等自然要助力国家与其周旋到底;但梁山做的却是替天行道的事。得人心。顺民意。轻捐薄税。商旅通行。所在大治。咱家亦赖其利。反倒是我亲眼见到。莘县百姓被大名贪官污吏逼上了梁山。这几rì河北路上吵嚷的都是盐务改革之事。。如此倒行逆施。还想着剿灭梁山。岂不是抱薪救火。主人一向见事极明。此番怎地卷进了留守大人的幕府。”

    李固暗暗将燕青诽谤朝廷之言记在心里。准备往蔡氏面前告发。贾氏却叹了口气说道:“卢家根在大名。却是身不由己。”

    燕青起身道:“來想请主母劝主人。这梁山是剿不得的。否则空留千古骂名不说。咱家南边路上的生意也莫想做了。。不过主人既然不在家。今rì已迟了。小乙明rì且往留守大人府上走一遭。请主人诈病。回家深藏。正是明哲保身之道。”

    贾氏李固听到燕青要往梁中书府上去。顿时庙里长草慌(荒)了神。勉强打发燕青下去歇息。李固转身就往梁府后门里去报信。

    先见了梁伟锁。说了备细。梁伟锁不敢怠慢。又去禀过了蔡氏。蔡氏夫人冷笑道:“卢家区区一个奴才。居然也敢來我府上拿大。真真是不知死字怎写。猥琐儿。我传令调來护院的强弩。你给胆大善shè的家人分下去了吗。”

    梁伟锁答应了一声:“此事小的已办妥。”

    蔡氏狞笑一声。吩咐道:“明rì你派小厮接引那个甚么燕青入府。先在厅上让他喝一杯下了蒙汉药的茶。若其人真如传说的那般乖觉。药不倒他。就派家人四面丛shè。叫他乱箭穿身便是。老爷面前。自有我去担当。就说其人刚从山东路上勾结梁山贼寇回來。图谋行刺。大家杀得此人。有功无罪。老爷还有赏赐。”

    梁伟锁听了。答应一声。下去妥善安排。李固听了明rì这番斩草除根的布置。喜心翻倒。急忙颠颠地跑回家。到贾氏面前报喜信去了。

    贾氏听了。亦是合掌念佛:“必须除了此人。你我这夫妻才做得长久。”

    这一夜。贾氏李固都是无眠。只恨不能点手挑起扶桑rì。呵气吹散满天星。却不知燕青xìng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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