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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王柳     霸宋西门庆txt下载     霸宋西门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九章 对阵

    孙立听了顾大嫂之言,心中大奇,便问道:“我话中只对了一半,却不知是哪一半错了,还望弟妹明言!”

    顾大嫂便恨道:“伯伯言中,夸三奇公子是人中龙凤,我就无话说!!但那宋江是个甚么东西,掐吧掐吧不够一碟子,摁吧摁吧不够一碗,凭他也配称人中龙凤!”

    邹润听着,便先不自在起來,插口道:“孙家嫂子,话却不能这么说,常言道人不可貌相,宋公明哥哥虽然生得矮了些,但却是全山东道上有口皆碑的及时雨,如何称不得人中龙凤!”

    顾大嫂听着邹润半是驳回半是质问的言语,虽然她xìng子火爆,此时却不生气,而是温言道:“邹润兄弟,你虽然头上生了个肿角,为人却是光明磊落,比那宋公明可强得太多了,嫂子方才那一番言语,却不是影shè你,你休要多心!”

    邹润被顾大嫂说得满脸通红,急忙摇手道:“孙家嫂子哪里话,小弟是甚么材料,怎能比得上及时雨宋公明哥哥,孙家嫂子未必忒抬举俺了!”

    顾大嫂便叹了口气,说道:“今rì大家都在,我便当面把话说开,也免得你们拿着泥鳅当真龙,rì后受了蒙哄,吃了暗算,昨rì三奇公子与我等见面时,眼神清正,真乃胸襟磊落之壮士;而方才宋江见咱们时,那两只眼睛却跟害了馋痨一样,只在大嫂的脸面上转,学那等小家子妇人以眉眼瞅人!!朋友妻,不可欺,这宋江如此放肆,算甚么及时雨,说甚么人中龙凤,我当时便想发作,但初來乍到,也只能先忍了这口气,因此才带着大嫂避了回來!”

    孙立的妻室乐大娘子是铁叫子乐和的姐姐,乐和是个美男子,乐大娘子更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人又贤淑,孙立敬爱她,甚至不肯纳妾,今rì听到宋公明竟然暗中对妻子如此无礼,心头火往上撞,一张淡黄脸上象八月十五的灯笼一样泛起忿怒的晕红來。

    其他人听着,也是惊怒交集,一时间面面相觑,大家相见宋江时,敬重他的名头,皆是低头行礼,莫敢仰视,谁知宋江竟然是这等人,若不是顾大嫂jīng细,众人岂不是要永远被蒙在鼓里。

    邹润直跳了起來,恨道:“平rì里只把他当好汉,谁知却是畜牲,我想起來了!!当初他在郓城县养了个小娘儿叫阎婆惜的,就是他好sè的样范儿,只恨咱们招子不亮,被他欺哄了,世上勒不紧自己裤腰带的男人,能有几个好货!”

    邹渊冷冷地道:“被欺哄了的,又何止咱们,全天下英雄好汉中,识得他假面的又有几个!”

    解珍解宝是老实憨厚人,此时虽然不说话,但却把手中的双股钢叉捏得中“嘎嘎”直响。

    顾大嫂道:“说起那阎婆惜,我却有个计较,自古英雄爱美人,原本天经地义,象三奇公子爱李娇儿,世间千万人道好;伯伯敬重大嫂,一家子和和美美,这都是英雄好汉的行径,但那宋江把人家姑娘包占住了,莫说是妻,连个妾的名分都沒有,这岂是好汉做事的道理,人家姑娘在他身上沒有指望,便自己寻了个男人,若这宋江真是个有气度的,便当chéng rén之美才是,谁知他却把人家姑娘给杀了,嘿嘿,好一个及时雨,老娘生平响快,眼里却安不得这等人!”

    孙立听着众人言语,脸上越來越黑,终于恨声道:“宋江这黑厮……”

    这时乐大娘子拉住了丈夫的手,淡淡地说道:“大家都低声些儿,仔细隔墙有耳,世间沽名钓誉的伪君子,在所多有,咱们既然有幸,能穿其人的真面目,以后便远着他些儿,便是咱们的福!”

    孙新也劝哥哥道:“咱们弟兄上梁山,冲的不是他宋公明,而是杨林、邓飞、石勇,是三奇公子西门庆哥哥,这宋公明,今天咱们兄弟将他当个屁放了便是,rì后他若不來生事还则罢了,若有甚么不轨,咱们兄弟眼睛认得他,鞭枪却认不得他!”

    孙立吐了一口浊气,缓缓点头,环视着众人道:“众家兄弟,人若想不受欺侮,须当自立才是,眼前这祝家庄,就是个咱们立功建业的机会,只消在这里立下大功,rì后上了梁山,腰杆也硬,废话少说,咱们这便动起來吧!”

    众人齐应了一声,收拾了应用物事,蜂拥出营而去,准备依计行事。

    祝家庄上,此时也是一片热火朝天,数百庄丁正做着交兵见仗的准备,皆因探马探到梁山泊有援兵开到,祝氏三杰吩咐下來,要趁敌人立足未稳,先给予迎头痛击,庄里方才这般喧哗。

    这些天祝家庄对阵梁山,连连得胜,手到擒贼,众人不免便有些兴头起來,祝龙这时便笑道:“儿郎们已经准备停当了,哪一个兄弟愿意自告奋勇,去冲头阵!”

    一丈青扈三娘前rì交锋,当场活捉了矮脚虎王英,正是得胜的狸猫儿欢似虎一般,此时听到祝龙点将,便抢先出列道:“哥哥,小妹不才,愿前去挫动梁山锐气!”

    祝龙知道这个未过门的三弟妹好武艺,人又jīng明乖觉,她去前方观敌瞭阵,却是最好不过,当下点头道:“既是贤妹有心,我便与你三百jīng锐人马,往前敌走一遭儿……”

    话未说完,却听庄前连声炮响,早有面带惊惶的庄丁來报:“梁山人马已经开到庄前,有前rì英雄会上露脸的吕方郭盛,双箭齐发,将绣有‘填平水泊擒晁盖,踏破梁山捉西门’字样的白旗shè落!”

    众人听了,都怒了起來,祝龙却哈哈大笑:“我还未去寻他,他便前來作死,贼人为头的是哪一个!”

    庄丁惶恐道:“认军旗上,领军的总大将却是那个三奇公子西门庆!”

    祝龙大喜道:“果然是他,三奇公子却是个明白人,比那宋江可要强多了,待我亲自去和他说话!”

    扈三娘听得是闻名已久的西门庆來了,好奇心一时按捺不住,便向祝龙道:“哥哥是三庄之望,岂可纡尊降贵,去与敌人交言,还是待小妹去将那西门庆捉了來,让哥哥高座向他问话!”

    祝龙听了,摇头笑道:“贤妹有所不知,这西门庆却非前rì那宋江可比,此人身怀绝艺,腹有良谋,连栾师傅都对他忌惮三分,贤妹切不可小觑了他!”

    扈三娘心道:“谁小觑他,我也不会小觑他啊。”口中却道:“哥哥休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都说三奇公子如何了得,小妹却是不信,我这便出阵去瞧个虚实,那名震天下的西门庆,是不是真有三头六臂。”说着披风一甩,满厅香风飘荡,人已经抢出厅外去了。

    小郎君祝彪心中,此时却是酸味弥漫,他这些天虽和扈三娘朝夕相对,却想要拿足男子汉大丈夫的身份,整天孤芳自赏地仰起了脸,等闲不与扈三娘说一句话,只盼着佳人被自己的傲骨英风所折,就此拜倒在自己的战裙之下,谁知这几天扈三娘擒将立功,反倒把祝彪比了下去,三公子心中的郁闷,那自是不用说了。

    偏偏今rì,自家平生最大的劲敌西门庆却又來了,扈三娘那小丫头,一听西门庆到了,迫不及待的便要贴上去,那等鬼心思瞒得过旁人,岂能瞒得了自己,着扈三娘风风火火往外走,祝彪只恨不能拦腰抱住,把臂拖回,却又唯恐太着形相,反惹人笑,情急之下,飞起无影脚,踢了身边的二哥祝虎一记。

    祝虎虽然咂不出祝彪满腔的醋味儿來,但平rì里三弟和扈三娘之间的嗔嗔恼恼,他也见得多了,只道是三弟关心老婆阵前安危,却又不好意思当众说话,这才以迂为直的踹自己一脚,于是祝虎打个哈哈,起身道:“那西门庆却不象宋江那样是个好相与的,扈家妹子此去,亏你们放心得下,按我说,咱们还是到庄门那里,为妹子压阵的好,扈成兄弟,你意下如何!”

    飞天虎扈成担心妹子有失,巴不得这一声儿,急忙起身道:“二哥此言,正中我下怀!”

    祝龙便笑道:“既如此,咱们便往庄前去,给扈家贤妹助威!”

    众人來到庄门前时,却见扈三娘正在庄门后的空场上计点出征人马,祝龙点头道:“扈家妹子果然仔细!”

    大家上得庄门堞楼,先到左右两根新竖的旗杆上,两截断绳兀自在风中飘荡,那两面绣有“填平水泊擒晁盖,踏破梁山捉西门”的旗帜,却已经飘到了庄外护城河河沟里,早被泥水漂染得污了颜sè。

    众人再注目庄外时,却见那里摆布得一伙梁山人马,与前rì宋江手下喽兵大大不同,这队人马只有五百余人,但行列整齐,人不语,马不嘶,除了风吹旗掣之外,竟无丝毫喧哗与兵刃碰撞声,一股凛冽之威,凭空卷起扑面而來,砭人心胆,这正是:

    朝廷腐朽轻志士,草莽兴盛练强兵,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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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扈三娘会西门庆

    这支新到的梁山人马未知jīng锐如何,先见纪律出众,祝龙得分明,脸上神sè不动,心底却是暗喝一声彩:“真雄壮之师也!”

    却听祝家庄上鼓声擂动,随之吊桥放下,庄门大开,一彪人马飞驰而出,在庄前列队。待得两阵对圆,一丈青扈三娘当先出马,大小三军眼前尽是一亮,突然在这杀斗场上见到这样一个天然美貌海棠花一般的风姿娇女,众三军目眩神迷之余,胸中杀气均为之一淡。

    却见扈三娘纵马上前,向梁山军阵这边一拱手,高声叫阵道:“三奇公子西门庆何在?一丈青扈三娘请见!”美人笑靥如花,肤光胜雪,如今俏立于风影之中娇声软语,也不知倾倒了两军阵前多少英雄豪杰。

    唯有小郎君祝彪,沒有倾倒,只有酸倒,那“请见”二字,就好似几千斤重的一个橄榄核儿,沉甸甸地压在祝三公子心上,让他胸中起火,眼内生烟。

    一时间,世界仿佛清净了下來,甚么两阵交兵,生死锋镝,一切都仿佛不存在了,祝彪的眼中,只剩下庄外西门庆和扈三娘那一对jiān夫**。这两个贼男女,一个是桃腮带赤,俏脸生晕,眼横秋水,目送澄波,说不净的风流标格,这般风情态度,哪见她在自家身上使过万一?另一个则是敦敦君子,温文如石,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只是这般画皮却瞒不得明察秋毫的祝三公子!祝彪硬生生的在西门庆的道貌岸然之下,出他那居心叵测的觊觎嘴脸來!

    这两个狗男女在两军阵前按辔低语,说甚么这里离得远又是逆风,听不明白,但着却真如**一般。祝虎只觉得一股股逆气直冲脑门儿,只恨不能拽起弓箭,一箭一个,将这两个恋jiān情热的狗男女shè个对穿!

    就在祝彪按捺不住,即将把心动变成行动之前,却见对阵上西门庆向扈三娘举手一揖,洒然拨马自回本阵。扈三娘则在马背上回了个只有杂技艺人才能完成的大礼,那眼波几yù牵衣的样子,这可恶的小贱人恨不能跟过去呢!

    但扈三娘毕竟沒有追随西门庆而去,却是拨转战马,唿哨一声,招呼麾下庄丁,回往祝家庄里來。对面西门庆亦是一声令下,那队梁山人马拔阵都起,往回退走。祝龙仔细观察,却见梁山人马调动间,先行者不躁,殿后者不乱,行止俱有法度,只听一人扬声长叹道:“真百战之师也!”

    祝龙祝虎听着,都是吃了一惊,急忙上前参见:“弟子见过师父!”

    那感叹之人正是铁棒栾廷玉。前些rì子,他苦劝祝朝奉和祝氏三杰不听,因此一气之下,推病不出,任凭祝氏三杰自己去胡闹。今rì听得梁山三奇公子西门庆带兵來了,心中放心不下,这才來庄前一探虚实,一见之下,心中不由得感叹:“西门庆整军有法,真大才也!前rì里宋江那黑厮扰攘得虽凶,比起这位三奇公子來,亦只不过土鸡瓦狗耳!”

    心里感慨万千,便有了那一句百战之赞。祝龙祝虎虽然沒有采纳栾廷玉的良言,但心中还是敬重师傅的,这时见他不再推病,终于现身于人前,都是心头大喜,急忙上前行礼参见。

    若是平时,祝彪也必然随同两个哥哥一起去参见师傅了,但今rì心火大盛之下,却是一叶障目,不见森林,甚么师傅,便是亲爹在此,他也顾不得了。

    小郎君祝彪不去参见栾廷玉,只是眼中出火,恶狠狠地剜着扈三娘领人过了吊桥,回进庄上來。就见那臭娘们甩镫下马,一只玉纤手拈着披风,直如一只欢快的燕子般,直飞上庄门堞楼來。

    若是平时,着佳人这般娇俏之姿,亦是难得的妙景。但今rì却明白这般美姿不是因自己而來的,这叫祝彪心里怎能忍受得住?再加上扈三娘喜滋滋的來到众人面前,劈头便是一句:“今rì总算了结了平生之愿,见得三奇公子西门庆的真人了!嘻嘻!”

    只这一句,差点儿摧破了祝彪的肺管子,正当他在天旋地转后跳起來想大骂时,却听扈三娘又喜道:“啊!原來栾师傅病好了也出來了!三娘这厢有礼!”

    祝彪用仅剩的理智,按捺住自己的冲动,心道:“方才我沒参拜师傅,虽然不该,但熟不讲礼,也算不得甚么。可若是当着扈家那丫头拜见师傅的时候去骂她,师傅面子上却不好,这个须做不得!且忍一时,等师傅打发了这丫头,我再奈何这臭小娘!”

    这时栾廷玉已经扶住了扈三娘,温言勉励几句。扈三娘往下一退时,祝龙却沒给祝彪留下灌夫骂座的进场机会,早已抢先问道:“贤妹,在阵上那西门庆都跟你说了些甚么?他怎的不战而退了?”

    祝彪一听,先把怒火暂时又按捺了一下,心道:“我且听这两个狗男女都勾搭了些甚么,再去跟她罗嗦,也显得更有理有节一些!”

    却见扈三娘未言先笑,那一瞬间的风情却煽起了祝彪囟门顶上焰腾腾一把无明业火,争些儿将三叉紫金冠上的雉鸡毛给燎了个干净。

    就听扈三娘喜孜孜道:“小妹初见三奇公子,先是忍不住扯了些陈年闲话,说起他的三奇旧事來。谁知那三奇公子真是谦抑之人,全无自吹自擂之语,反倒劝小妹不必听信江湖风言。如此重情守义之人,真俊杰也!却叫小妹如何拉得下脸來跟他过招?”

    祝彪听得此言,当真是火上浇油一般。却听扈三娘又继道:“后來便说到今rì这一场乱战,那三奇公子言道,昔rì私盐大会上,众英雄本是约法三章,大家发财,何以祝家庄违约在先,竟然在山东道上弄起刀兵來?小妹听了也一时沒言语回答。后來那三奇公子便叫我给祝龙哥带话,说若听他良言相劝,双方且罢兵休战,重订山东私盐道路上的盟约,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否则必叫咱们庄上月缺难圆!”

    祝龙听了,冷哼了一声,才说道:“所以,西门庆那厮便收兵撤队了?”

    扈三娘点头道:“正是!那三奇公子说,他梁山人马撤围三天,三rì之后,再來听咱们庄上回话。”

    祝龙“哦”了一声,突然展眉向栾廷玉笑道:“师傅,依徒儿之见,亦是到了休兵罢战的时候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连本是妒火中烧的祝彪都是呆愣当场,一时忘了向扈三娘寻衅。栾廷玉“咦”了一声,问祝龙道:“祝龙,莫非你今rì见了梁山西门庆军势,怕了梁山的军威不成?”

    祝虎在旁边听着心急,大叫道:“大哥,咱们庄上正是杀得手顺之时,贼人一个接一个的擒捉,岂能被今rì西门庆那厮一虚张声势,便吓得讲和?传言到江湖上,也吃千万好汉笑话!小弟不才,愿向哥哥讨枝令箭,前往与那西门庆交兵见仗,倒要,那厮有甚么大言不惭的本事!”

    围拢在祝氏三杰身边的一干骁兵悍卒听了祝虎的话,也都跟着鼓噪起來。

    祝龙抬起手四下里一压,压住众人的口声,这才笑道:“众兄弟们休要小觑了我祝龙,那西门庆军势虽严,但咱们祝家庄却又哪里弱了他去?他那五百人马,我祝龙得有如草芥!我说停战,自然有我的道理,大家且听我一言。”

    众人一寂,祝龙便娓娓道來:“凡开仗之时,若沒有想过甚么时候停战,那就是庸才了!这打仗也跟咱们贩私盐做买卖一样,有个本钱利钱的计较,如今咱们祝家庄借着今冬这一战,抢了好几条趁钱的私盐道路,一条条都是rì进斗金,如今却因为梁山围庄,白闲在那里,众兄弟仔细思量,到头來却是谁的损失?”

    周遭的人听了祝龙言语,一个个如梦初醒,纷纷鸡啄米一样点起头來。当初祝家庄出兵抢地盘,为的不就是钱吗?如今实利已经到手,再打下去,确实对自家买卖沒半分好处。倒是这几天大家杀红了眼,脑袋瓜子一热,只知鲜血和仇恨,便把利益忘在一边了。

    祝龙又转头向栾廷玉道:“师傅,前rì里弟子不听您良方相劝,定要出兵,是为了不被那梁山牵着鼻子走。若依那西门庆之言,咱们虽然发财,但却显得是借着梁山的光,声名上到底被梁山压了一头;如今咱们放手抢了几条盐路,又活捉了梁山时迁、杨雄、黄信、秦明、王矮虎五个贼头,这时跟他们讲和,却是咱们得胜之师,大人有大量,把这化干戈为玉帛的机会赏给了他们。既邀了江湖上的声名,又得了盐路上的实利,却不是弟子胡作的!”

    栾廷玉听了,先摇摇头,又点点头,长叹道:“若真能停战,那自然最好!”

    扈三娘在旁边突道:“那三奇公子还有几句交代小妹的话。”这正是:

    只因美女会俊逸,方谋玉帛息干戈。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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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章 醋海扬波

    祝龙问道:“那西门庆还有甚么话说?”

    扈三娘想了一想,婉言道:“那三奇公子说了,祝家庄这一回在江湖上搅起了好大风波,却得好生给道上朋友一个交代。”

    祝龙听着冷笑道:“交代甚么?梁山传下吞并山东盐路的绿林箭时,是其他人将咱们祝家捧上盟主之位的,可不是咱们强雄霸道硬抢回來的!是咱们祝家庄一力维持,才煞了梁山的野心凶焰,事后取几条盐路为酬,又值个甚么?也罢了,这些话,三天后留着和那西门庆当面开销吧!想要叫咱们把进嘴的肥肉再吐出來,哪儿有那么容易?”

    祝虎也笑道:“便算咱们想发善心做好事,把落手的红利再还回去,可也得有人承接才行。前面跟咱们作对的那几家,都被咱们杀得星流云散了,便还了给他们,他们也守不住,还不如咱们自己留着受用!”

    扈三娘听了,蹙起眉头道:“祝二哥,在那三奇公子面前,你可别这么说,那人可是个义气君子……”

    祝彪在旁听着,早已忍耐不住,这时便拦着扈三娘的下音发作起來,叫道:“哦!他是义气君子,那我们祝家庄就是邪僻小人了?你个小贱人!你能有多大鬼儿?也敢在我们祝家庄三兄弟面前施展?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迎jiān卖俏,三公子眼里第一个就放不过你去……”

    话犹未尽,祝龙已经怒喝道:“三弟闭嘴!”然后赶紧向飞天虎扈成和扈三娘这边拱手道:“我这三弟,必是黄汤噇得多了,这才满嘴里胡吣,贤兄妹切不可往心里去!”

    扈三娘突然被祝彪当众这么一通大骂,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发黑,好不容易缓过劲儿來,一时间俏脸涨得通红,也不理会祝龙的赔情,已是竖起葱指,一指遥戳到祝彪的鼻子上去,颤声道:“祝彪!你这般难听却骂谁?这几rì我扈家人为你祝家庄出生入死,斩将搴旗,有甚么对不过你祝家的?你猪油蒙了心,竟然敢如此辱我?!”

    祝彪被大哥锐目一瞪,厉言一喝,本來已经讪讪地闭了嘴,但此时被扈三娘这么戟指着一叱,那忿气又从脚底涌泉直扑上头顶百会,血贯瞳仁之时,哪里还将大哥的教训放在心上?当下也是一指头戳了回去,大叫道:“小贱人!你说我说得难听,你方才在两军阵前的一举一动,就不怕别人说是难了?你口口声声娇娇嗲嗲,左一个三奇公子,右一个三奇公子,你既然这么爱他,你何不就跟了他去?却又回我祝家庄上來做甚么?滚啊!现在就滚出去!仔细站脏了我庄上的地皮,三公子叫人擦洗,还得多废一番工夫!”

    祝龙气得面皮通红,大喝道:“住了!來人啊!将这个满口胡柴的孽障给我叉下去!”

    祝彪正骂到兴头上,仗着平rì里老子溺爱,哥哥纵容,越xìng儿豁出去将腰一扠,大叫道:“今rì三公子我偏要骂这小贱人骂个痛快,你们哪个敢來碰我?”

    众庄丁见三公子眼眉立起,却是真恼了,一个个你眼望我眼,都不敢上來触这霉头。

    祝虎见大哥气得面皮已经焦黄,祝彪还在人前放肆,便卷了袖子,恨恨地骂道:“你个憨犊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货!有这xìng气,两军阵上使去,耗子扛枪窝里横,你算甚么英雄好汉?!”说着上前,便揪了祝彪衣领,要把他拖下去。

    反正撕破了脸皮,祝彪索xìng撒开了大闹一场,一边和二哥撕扯在一起,一边口中污言秽语,继续不三不四地乱道。

    铁棒栾廷玉着场面哄乱得实在不成话,叹息一声,拂袖而去。

    扈三娘呆站在那里,被祝彪一桶桶脏水泼过來,做女儿家的,当真是恨愧无地,争些儿便要在众人面前拔刀自尽,也免吃这场羞辱。耳听祝彪越骂越凶,扈三娘猛然间一声大叫,往庄下便跑。

    飞天虎扈成被祝龙拉住了,不住地赔话,虽然也是满肚子的怒火,也只得暂时忍了。这时突然见妹妹抹头就跑,心下一急,扬声道:“妹子,你往哪里去?”

    却见扈三娘飞身上马,一迭连声喝叫着祝家庄上人放吊桥、开庄门,众庄丁见三姑娘红了眼睛,抡着磨牙霍霍的双刀急待要砍人的样子,哪个敢不依?一时间吊桥放下,庄门大开,扈三娘飞马而出,一骑绝尘去了。

    扈成叹了口气,摇头道:“也罢!待我妹子回了家,听我娘安慰劝导几句,也就沒事了!”

    祝龙却变sè道:“不对!贤妹却不是回扈家庄,而是往梁山大营那边去了!”

    扈成听了大惊,仔细一妹子马后的烟尘,可不是往梁山那边冲过去了?一时间心头急如火燎,大叫道:“牵我马來!”飞身上马后,吆喝起扈家庄上助阵庄丁,尽数追赶扈三娘去了。

    祝龙转过身,铁青着脸指着兀自和祝虎撑持的祝彪骂道:“你这个混帐行子!败家玩意儿!好端端一路援兵,又叫你给搅散了!若扈家妹子在梁山军阵前有个甚么三长两短,你叫爹拿甚么脸去见扈家的老太公?!”

    祝彪挣开二哥,摸着自己被勒疼的脖子,嘟嘟囔囔地嘴硬道:“她哪里会有甚么三长两短?这小贱人吃我一骂,一时面羞,索xìng便真做出來,去梁山西门庆那里投怀送抱了,否则她往那边去做甚么?”

    祝龙举手便要抽他耳光,骂道:“事到如今,还敢嘴硬?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祝彪便昂起了头,闭上了眼,只道:“你打!你打!”祝龙鼻子里哼出了一股长气,举起來的手摇三摇晃三晃,终究还是恨恨地收了回來。

    周围众庄丁着,面上严肃,肚里好笑,类似的事,都发生过已经不止一次了。却听祝龙喝道:“击鼓!点人!都跟我往梁山阵前走一遭,接应扈家人回來!”

    众人答应一声,尽去准备,只有祝彪“哼”的一声,自顾自的往自家屋子里一钻,闩上了门,那架势,是攻城车也撞不开的了。

    祝虎便向祝龙道:“我跳窗进去,揪三弟出來!”

    祝龙摇头道:“等你揪他出來,黄花菜都凉了!再说,扈家妹子从小娇生惯养,心高气傲,若见了三弟那嘴脸,如何肯回來?还是你我两个前去为上!”

    祝虎点头,兄弟两人披挂带队,领人追赶在扈成后面,往梁山营盘这边电掣而來。

    梁山营盘中,吕方、郭盛、杨林、邓飞、欧鹏、马麟诸人正在额手称庆,皆道:“托四泉哥哥的福,今天这一场败仗是不必打的了!”

    西门庆笑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两军阵上交锋,当随机应变才是。借谈判之名撤围三rì,比起勉强的败仗來,要显得更自然些。”

    派传令兵往宋江寨里知会了一声,大家正准备着拔寨都起,却听营盘外喧嚣声大起,有小喽罗进帐來报:“启禀西门头领----营外有女将扈三娘前來骂阵!”

    众人听了,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才四泉哥哥不是约定是和是战,三rì后再來的吗?怎的只是前后脚的工夫,这扈三娘就欺上门來了?

    于是西门庆领众人一起上马,营前对阵。离营门还远,就听扈三娘在高声叫骂:“西门庆,你出來!今rì我和你拼个死活!若再做缩头乌龟时,姑nǎinǎi我便要踹营了!”

    摩云金翅欧鹏听得扈三娘出言不逊,心头大怒,当下抢先飞马而出,喝道:“兀那婆娘,你口中不干不净的,胡说些甚么?”

    扈三娘见了冷笑:“老虎不露面,倒先遣狐子出來了!休走!吃我一刀!”

    西门庆等人來到阵前时,扈三娘已经和欧鹏战在一处,二人马走盘旋,欧鹏的浑铁枪幻起一扇乌光,扈三娘的rì月刀舞动满天白气,战二十余合,不分胜负,众人着喝彩不迭。

    见场中斗得正紧,西门庆唯恐两人中伤了哪一个,急忙扬声道:“欧鹏哥哥少歇!扈三娘,我來了!大家且休动手,有话好说!”

    欧鹏听得西门庆呼唤,虚晃一招,拨马回归本阵。西门庆上前拱手道:“扈姑娘,我托你带言,三rì后再定和战,何以这么快便欺上门來?”

    扈三娘和欧鹏对了一场快刀,正斗得xìng起,听西门庆问起,更不解释,只是蛾眉倒竖,杏眼圆睁,叱道:“三rì之约,岂不等老了人?西门庆!今rì你我不决个生死,姑nǎinǎi誓不回庄!废话少说,亮兵刃吧!”一言说毕,扈三娘双腿控马,旋风般直向西门庆卷來。

    西门庆心道:“这却是奇哉怪也!初见时还是满面chūn风,现在怎的就变成了势不两立?”见扈三娘來得凶,当下双掌向背后一探,rì月双刀已经在手。这才是:

    才闻妒夫嗟怨女,又公子斗红妆。却不知他两个胜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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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二章 生擒

    扈三娘拍马舞刀,便來抢西门庆。西门庆不敢怠慢,掣出两口rì月刀,接架相还,二人战在一处。

    这两个,一个是英武公子,一个是娇俏红妆;一个骑乌骓,重寻霸王之勇,一个跨白龙,再展木兰之威;一个雪刃铺开玉玲珑,困锁巾帼英雄,一个霜锋纵起风飒爽,席卷磊落好汉;一个纵马盘旋,依稀雪岭烟生,腾多少玄云墨雾,一个舞刀挥洒,恍惚银海cháo起,卷无数玉浪琼波。斗得数十合,二人jīng神倍加,的人尽皆呆了。

    此时扈成、祝龙、祝虎等人渐次都到,扈三娘不觉焦躁起來,心道:“若不尽快拿下这三奇公子,怎能在众人面前表明我的心迹?”一念至此,双刀连递狠招,招数虽然更紧,但刀意却反不如方才的绵密。

    她这一急功躁进,西门庆招数中立生感应,当下卖个破绽,放扈三娘两口刀直砍进來,西门庆掌中双刀不丢不顶,只是斜斜一引,扈三娘重心立失,一个栽歪,几乎闪下马來。西门庆乘她空门大开之际,双刀交于左手,伸右掌拽稳了扈三娘腰间的狮蛮带,双足一点镫,借着马力轻轻巧巧将她摘过马來,心下道:“今rì我也学一学林教头。”

    梁山众兄弟见西门庆走马擒了扈三娘,齐齐喝一声彩,祝家庄那边,却是如雷轰顶,飞天虎扈成先大叫一声:“留下人來!”纵马急出,直扑西门庆,早有杨林斜刺里横枪拦住,喝道:“敌将休得无礼!认得梁山锦豹子吗?”

    扈成急yù抢回妹子,哪里顾得上敷衍杨林?只是暴喝一声:“挡我者死!”一马五刀,卷起片片飞雪,要把杨林斩倒逼退。杨林,浑铁笔管枪抖起朵朵缨花,一枪枪崩在扈成刀盘上,不但封住了扈成的刀势,更硬生生把扈成的去路给阻住了。

    那边厢,吕方便挡住了祝龙,郭盛则截住了祝虎。甫一交马,祝龙便知道对手武艺高强,真要分出胜负,非几百回合不得见其功,但那时还说甚么救人?当下将枪一招,大叫道:“孩儿们齐來!”祝家庄众庄丁,闻言一涌而上。梁山这边也不示弱,摩云金翅欧鹏、火眼狻猊邓飞、铁笛仙马麟指挥着小喽罗迎了过來。这厢两家兵对兵,将对将,斗得正紧,那里西门庆早着人将扈三娘绑回本阵去了。

    却听旁边号角声动,又有兵來,却是另一地驻扎的宋江听到这边杀声大起,派小李广花荣引一彪军马过來哨探。祝家庄人都知道花荣深好弓箭,祝龙一声令下,锣声响起,祝家庄人马都纷纷后撤了去,西门庆这边也不追赶。

    手挽藤牌,祝龙扬声道:“西门庆,你虽然捉了我扈家妹子,但你别忘了,我庄里还有你梁山的五个兄弟。若你敢动我家妹子一根头发,莫怪我祝家庄心狠手辣!”

    西门庆出列向祝龙扬手道:“彼此彼此!祝龙,我梁山说话算话,就此撤围三天,三rì后是走马换将,还是再动刀兵,都在尔等一念之间!”

    双方救死扶伤,各自收兵。花荣这才进到西门庆营中相见,问道:“四泉哥哥,怎的你这边不退兵,倒混战起來了?”

    西门庆道:“本來已经准备收兵撤队,谁知有扈家庄的女将偏來节外生枝,只好打了一场,好在擒住了扈三娘,未曾折了锐气。花荣兄弟且回,咱们依计行事。”

    花荣听了喜道:“交兵数rì,好几位兄弟被擒,今rì幸得四泉哥哥捉了扈三娘,才算是扳回一城----小弟这便向公明哥哥报喜去!”说着,小李广兴冲冲引人去了。

    西门庆便一声令下,人马拔寨都起,向后退兵,扈三娘被背剪了手,亦骑马随军而行。一路上西门庆问她何故启衅,扈三娘只是扭头不答。

    正做沒理会处,突然神行太保戴宗跑來,西门庆便问道:“公明哥哥已经撤兵安营了吗?”

    戴宗道:“哥哥已经在十里外重新下寨了----听花荣兄弟说,四泉兄弟这边擒了那一丈青扈三娘?”

    西门庆便把手向旁边一指,言道:“正是!”

    戴宗便笑道:“四泉兄弟果然好身手!公明哥哥说了,这婆娘捉了矮脚虎王英,倒叫哥哥心上好生结计,因此想向兄弟讨了这婆娘去,细细审问一番,被擒的兄弟们可曾吃苦----不知四泉兄弟肯通融否?”

    扈三娘在旁边听着,脸sè更变。西门庆向她这边了一眼,微微一笑,心道:“若将这美貌少女送往宋江手里,那当真是拿着珍珠往化粪池里撒了!”于是把戴宗一拉,远远地走了开去,到了顺风耳也听不到的地方,这才笑道:“请戴宗哥哥回去上复公明哥哥,就说这扈三娘我要留着用计,却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戴宗听了,呆了半晌,这才勉强点头道:“难为四泉兄弟如何想來?既如此,我便先告退了。”

    送走戴宗,回到队列中,西门庆着扈三娘又是微微一笑,这一笑只笑得少女一颗芳心扑簌而颤,却非因娇羞,而是惊惧。

    这一回,扈三娘主动开口问道:“你和方才那人说了些甚么?”

    西门庆慢条斯理地说道:“方才那人,是我梁山往來传报的头领,号称神行太保的戴宗哥哥,扈姑娘提到他时,却须得有礼才对。”

    扈三娘见西门庆这般模样,心下更急,叫道:“你将我卖了给宋江那黑厮,是不是?”

    西门庆板起脸道:“公明哥哥是我梁山坐第二把金交椅的人物,扈姑娘提到他时,更不当失了礼数才是!”

    “狗屁礼数!”扈三娘急得声音变更,几乎便要哭了出來,厉声道,“你若将我交到宋江那黑矮子手里,我宁愿咬舌自尽!”

    西门庆吓了一跳,急忙道:“这可使不得!姑娘放心,在下决不将你交予公明哥哥!”

    扈三娘听了,破涕为笑:“这还差不多!”

    西门庆不禁摇头道:“公明哥哥号称郓城及时雨,为人仁义无双,姑娘何必畏之如虎?”

    扈三娘冷笑道:“仁义无双?我呸!前rì里他在阵上见了我,便……便那般模样!他和那个王矮虎一路货sè,一个无礼在脸上,一个无礼在心里,都不是好人!我宁死,也不要落到他手里!”

    西门庆心道:“好jīng乖的女孩子!”四下里放眼去,却见旁边的梁山众兄弟都在面面相觑,便嘴不应心地道:“岂有此理!我家公明哥哥却不是这等人!”

    扈三娘“嘁”了一声,将头偏了过去,嗤笑道:“都说三奇公子天星转世,有识人之明,今rì一见,原來也只是浪得虚名而已!抱了臭椿当灵芝,哼!”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面面相觑。西门庆便点手唤过欧鹏马麟杨林邓飞四人,站到扈三娘耳力所及之外,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扈三娘着,心上大动疑惑,待西门庆再次來到近前,便问道:“三奇公子,你们鬼鬼祟祟的,究竟想怎样摆布我这个弱女子?”

    西门庆抱起膀子着眼前这女子,突然哑然失笑:“你这弱女子既然到我们鬼鬼祟祟,怎的不害怕?你这般胆大包天,却是仗着谁的势了?”

    扈三娘傲然道:“我就是仗着你的势了!”

    这时,杨林邓飞喜气洋洋,欧鹏马麟闷闷不乐地也蹭了过來,听了扈三娘之言,四人都奇道:“这话怎么说?”

    扈三娘却道:“三奇公子名动江湖,有口皆碑,岂会來刻意为难我这个弱女子?世上沽名钓誉之徒虽多,但眼前的三奇公子无疑是个例外,你们说呢?”

    杨林等人听了,无不竖起了大拇指有口皆碑:“姑娘好眼力!”

    被美女这么先贬后夸的,西门庆虽然稳重,但也居然有了绝云气、负青天的飘飘然之意,心中暗道:“这女孩子不但jīng乖,而且更是一等一的厨艺。光这道迷汤,就煲得足见特级厨师的手段!”

    当下咳嗽一声,正sè道:“既然如此,便实话告诉你吧!公明哥哥毕竟是山寨坐第二把金交椅的大头领,若他硬要來讨你,我们做小弟的情面上却拒不过。因此我和我这几个弟兄商量了,先派两个人将你送上梁山,交予我夫人收管三rì,待三rì后,再到祝家庄前,用你來换回我们梁山那五个被擒的兄弟----这安排你如何?”

    扈三娘听了,自无异议----话又说回來,就算她有甚么异议,却又能如何?当下西门庆道:“事不宜迟,欧鹏马麟两位兄弟,就由你们护送扈姑娘上梁山吧!于路却要小心在意,不可怠慢了她!”

    欧鹏马麟垂头丧气地答应了一声。西门庆了扈三娘一眼,又向欧鹏马麟笑道:“这三rì双方休战,留在这里也沒仗打,有什么可恋恋不舍的?两位哥哥且去,莫要心懒。”这正是:

    心飞天宫无建木,思渡陈仓有红妆。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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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三章 路演

    说话间打前站的吕方郭盛并骑而回将人马引到一处选好的地点正和远处宋江的营盘呈犄角之势西门庆一声令下人马驻扎下來

    欧鹏和马麟便引了十來个小喽罗将扈三娘往梁山送了上去一路怨声载道“他们都在前敌立功偏将这等押送人犯的无聊勾当尽推在咱们兄弟头上这他娘的到哪里说理去”

    二人正埋怨时突然间对面过來了一簇人马约有一百余人穿戴打扮是郓州厢军模样当先的旗帜上却绣着“登州兵马提辖孙立”的字号

    这条大路无遮无挡的狭路相逢连个回避的地方都沒有欧鹏便低喝一声一众小喽罗们便把扈三娘簇拥在中间退到了道路下面去扈三娘披着一件御寒的厚披风正遮住了背剪着的双手直挺挺地坐在马背上旁边有人牵着马上去倒象个颐指气使惯了的大小姐在出游只是这寒天腊月的实在不是出游的时令

    见那队官兵离得还远马麟把袖子里的匕首往扈三娘眼前一照低声威胁道:“敢嚷戳你个透明窟窿”扈三娘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如果眼光无形有质的话马麟身上必然先多出两个透明窟窿

    那一伙官兵越走越近來到众人马前只见这伙官兵一个个有气无力无jīng打采不象吃着进行粮饷的兵丁倒象是一伙穿上了官衣的二流子乞丐扈三娘了心中暗暗鄙夷:“这些所谓的官兵连我家庄上打更的都不如來要指望他们给我解围当真是痴心妄想了”

    这队官兵虽然着沒jīng打采但几个押阵的军官倒是很老成的样子这几个军官护持着一辆马车从扈三娘马前经过连眼珠都沒往扈三娘这边稍转一下欧鹏马麟他们正松一口大气时却听马车里有一个妇人的声音喝道:“停下了”然后棉帘一掀一个壮健妇人从马车里跳了出來

    官军队闻言站定那车中跳出的妇人先是旁若无人地活动了一回手脚自言自语道:“这大冷的鬼天气坐在车里不动却把人的手脚都憋屈坏了那马上的小姑娘你那般骑在马上却不冷吗”

    扈三娘听了心中只是叫苦暗想道:“你们好好的走你们的路多少是好却沒的來我这里搭话惹毛了梁山的这班煞星却不是自找死路”

    却见欧鹏上前声喏道:“年关了我家小姐去亲戚家闲走乡下人家骑马惯了懒于坐车坐轿一时失了体统倒叫官人娘子见笑了”

    扈三娘见欧鹏声sè俱佳的样子心中暗啐道:“这厮倒是演得好戏”

    那妇人听了欧鹏的话连连摇头口中啧啧有声神气中满是艳羡:“骑马惯了的乡下小姑娘这风吹rì晒的却还能有这般水灵的肌肤这般窈窕的身段儿跟一朵花儿似的真是叫人羡杀小妹子你叫甚么名字”一边套着近乎时一边已经向扈三娘马前行了过來

    如果过來的是个男人马前的喽罗们自然有理由将之拒于千里之外但现在过來的是个女人还是个官宦家的女人众人略一迟疑间那妇人已经越过人墙站到了扈三娘身前

    欧鹏皱起眉头婉言道:“这位官人娘子……”

    话未说完异变陡生就见那妇人闪电般伸手拦腰抱住了扈三娘轻轻巧巧便把她从马鞍上摘了下來还沒等梁山众人反应过來那妇人抱着扈三娘一个纵跃直跳出人圈之外虽然扈三娘身材苗条轻盈但终究也有七、八十斤的份量这妇人抱了恁大一个活人竟然还能这般飘忽若无物身手着实了得

    欧鹏马麟大吃一惊“刷刷”两声二人腰刀齐齐出鞘欧鹏大喝道:“兀那妇人快放了我家小姐”

    那轻捷妇人哈哈大笑:“好一个‘我家小姐’世上有哪一个千金小姐手臂是被反绑着的”说着一撩扈三娘背上披风把她反剪着的手腕亮了出來

    旁边众官军得分明齐哄了一声那领队的黄脸膛络腮胡须军官便大声吩咐道:“小的们给我围住了”那队半死不活的官军jīng神一振便团团向欧鹏马麟这边裹了上來口中吆喝道:“天杀的人贩子快快投降交出身上钱财饶了你们被擒时的款打”

    这时从大车里递出一把银柄的小刀來那抱着扈三娘的妇人便接过來往断里割扈三娘手上的绳子扈三娘这时又惊又喜暗自思忖道:“想不到救星却在这里”

    面对气势汹汹的众官兵马麟冷笑一声将刀往地下一戳抢出來两手扠腰暴喝道:“梁山泊好汉摩云金翅欧鹏、铁笛仙马麟在此有哪些个不要命的敢來太岁头上动土”

    话音未落众官兵又是齐哄了一声声如雷震眨眼之间这百余人闪电般转身撒丫子就往來路飞奔只一忽儿的工夫便已经超逸绝尘跑得连影子都不见了只剩下那几个带队的军官和身边的十余名亲卫还留在当地一个个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却是作声不得

    欧鹏马麟与众喽罗哈哈大笑好不嚣张马麟便道:“你们这些外來的厮鸟有眼无珠四两棉花也不访(纺)一访(纺)我们梁山好汉也是你们这些无能之辈拿得的吗快快把那小妞儿还了回來若敢延挨惹得老爷xìng起将你们刀刀斩尽刃刃诛绝却是管杀不管埋”

    那领队的黄脸络腮胡军官气得连声冷笑恨道:“那些不中用的狗才们走便走了沒有他们你当我们便拿不得你们这些贼人吗”

    那壮健妇人早已经割断了扈三娘手上的绳索又帮她推穴过宫完毕这时便冷笑道:“也不用男子汉们出手只我一人便将你们这些毛贼擒下了”

    欧鹏听了怒极反笑:“好大的口气”

    黄脸络腮胡军官身后便抢出一个黑脸汉子來眉目和那军官倒有八分相似手里提一杆铁枪喝道:“废甚么话手底下见真章吧”

    那壮健妇人便从大车底下“嗖”的掣出两口雪亮的钢刀來和黑脸汉子一左一右猱身而上刀枪并举向欧鹏马麟攻來欧鹏马麟叫一声“來得好”欧鹏便接住了黑脸汉子的铁枪马麟便架定了壮健妇人的钢刀四个人在西北风影里转灯儿一般厮杀起來

    扈三娘冷眼旁观却见那黑脸汉子和壮健妇人出手间招数jīng奇而两人配合之默契更是别具一功彼此呼应间欧鹏马麟渐折便宜欧鹏见势不妙将刀一晃喝道:“弟兄们给我上”梁山众喽罗便齐齐拔刀猛扑上來

    黄脸络腮胡军官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一摆手喝道:“都与我拿下了只要活的便死一个也不算功”

    他身畔又有四条大汉飞身而出一个手舞折腰飞虎棒抡转间“嗖嗖”生风;一个便把头盔往地下一掷露出脑后好大一个肉瘤來倒唬了扈三娘一跳;另外两个大汉都持一柄两股钢叉身手更是了得也只是瞬间的工夫梁山小喽罗们便被放倒了一地一个个再挣挫不起

    欧鹏马麟见势不妙待要走时却被那汉子和妇人牢牢纠缠住了哪里脱得了身马麟心下一乱间就听那妇人一声大喝:“给我躺下”马麟“咕咚”一声已经是摔倒在地欧鹏急忙來救却被那使枪的汉子伸脚一勾也扑地倒了这时锋利的刀枪在二人身上一比欧鹏马麟也只好束手就擒

    黄脸络腮胡军官便喝叫手下将梁山众人都绑了这时扈三娘才上前行礼拜谢道:“小女子多谢官长相救之恩”

    那军官急忙摇手道:“谢甚么在下孙立从登州对调來郓州把守剿灭草寇正是我等份内之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顿了一顿孙立却又恨恨地道:“叵耐这些郓州的厢兵忒不中用一听到草寇的名头百十人的队伍居然吓得转身就跑竟无丝毫斗志朝廷每年耗多少钱粮养他们这批废物何用”

    扈三娘见这位将军对自己颇为客气便劝道:“官长休要烦恼现在的官兵除了镇压百姓得力外碰上强敌时是必然要逃走的却又何足为异”

    这时那壮健妇人笑嘻嘻地过來道:“托这个小妹子的福伯伯上任伊始便捉了梁山两个有名贼头妹子我姓顾叫顾大嫂那个同我并肩擒贼的是我当家的叫孙新这两个使钢叉的是我兄弟解珍解宝那个护着大车的是我家伯伯的妻弟乐和还有两个登州的军官邹渊邹润却不知妹子如何称呼是哪里人家”

    这一问不打紧定要教:

    撞开金城拔赵帜填平汤池破萧墙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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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四章 兄弟会

    面对着顾大嫂的热情,扈三娘全无抵抗之力,当下将自身來历说了。

    孙立听了沉吟道:“独龙岗上扈家庄?那里还有一个祝家庄,却不知姑娘熟悉吗?”

    扈三娘便道:“祝家庄现在正被梁山攻打,小女子就是在援救祝家庄时被擒的。”

    孙立眉峰一竖,追问道:“敢问前敌战况如何?”

    听扈三娘将祝家庄如何倚仗地利,捉了梁山五个头领,如今三rì休兵的情况说了一遍后,孙立以手加额,叹道:“谢天谢地,栾廷玉师兄果然大才,有他在彼,自然是万无一失了!”

    扈三娘听了,又惊又喜,问道:“原來孙提辖还识得咱们栾教师呀?”

    顾大嫂笑道:“我家伯伯,与你们栾教师是同门师兄弟,心中一直记挂。正好我们一家从登州对调來郓州,听到梁山与栾教师所在的祝家庄为难,我家伯伯便请了军马,赶來助阵。”

    孙立便摇手道:“再休提助阵话!那郓州的厢军,面对着十几个贼寇,便全体溃逃;反倒是栾师兄练出來的民壮,与几千大寇相持不下----说來岂不叫人愧杀!”

    小尉迟孙新往來路一张望,冷笑道:“哥哥,方才走了的那些长腿兔子们又回來了!”

    众人一,可不是吗?方才那些跑掉的郓州厢军三三两两又踅摸了回來,在远处遮遮掩掩,探头探脑,等确立孙立等人无恙时,这才羞羞答答地蹭了过來。

    孙立冷着脸,喝道:“临阵逃脱,便当处斩!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还敢回來?”

    为头的小队长便跪下道:“提辖恕罪!小的们原本是不想跑的,奈何受了原先那个提辖的教诲,说若是碰上梁山好汉,有多远跑多远,免得给本土父老乡亲招祸!因此方才小的们一听梁山的名字,想也不想,马上就跑了。跑出多远后,才想起现在换了提辖,规矩未必是原來的规矩,这才大着胆子,回來接应,还望提辖饶了小的们吧!”

    孙立冷哼道:“接应?若不是本提辖还有几分本事,等你们这些饭桶回來,只剩下替本提辖收尸的分儿了!”

    小兵们不敢接腔,只是口口声声:“小的们该死!”

    孙新便道:“哥哥,现在的官兵十停里有九停都是这样子,你我也只好入乡随俗吧!这厮们肯回來,就是有良心的了,且吩咐他们整队,咱们往祝家庄去吧!”

    孙立恨道:“却不带这些废物去,免得到时阵前丢丑!且叫他们押了这几个不相干的小贼,回郓州去,你我一众登州來的旧兄弟,自绑了这两个贼头上祝家庄!兵贵jīng而不贵多,有栾师兄训练出來的jīng锐庄丁,还怕破不得梁山吗?”

    众人齐声称是。顾大嫂又道:“咱们且先把这小妹子送回她家去才是!她吃梁山擒了去,家里不知急成了甚么天翻地覆的模样,赶紧回去报个平安,方是第一要紧!”扈三娘心中正结计着此事,听了顾大嫂的话,感激到十二万分。

    于是孙立便发落长腿兔子们押着梁山小喽罗去郓州,自家一干人与扈三娘绑了欧鹏马麟,先往扈家庄上來。梁山人马已经撤围,一路畅通无阻,到扈家庄上扈三娘一叫门,当真如天上掉下來金凤凰一般,马上就从地下冒出來一窝哭天抹泪的老小,把扈三娘围了起來。

    原來扈家太公和老夫人听说女儿被梁山捉了去,悲痛得集体心肌梗塞未遂一次,好不容易才急救过來,便催促着儿子扈成想办法。扈成便道:“咱们扈家和梁山本來无仇,只是被祝家庄拖下了水,才两下里做了对头。今rì那祝彪当众对妹子那般折辱,直把咱们扈家视若无物,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他不仁,咱就不义,我这便去梁山营盘里,牵羊担酒降顺了,拼着破了家,也要把妹子赎回來!”

    女儿被贼人擒走,是刻不容缓的当紧事。扈老夫人听了儿子的计较,马上便催促着儿子快去。扈太公却犹豫起來,踌躇道:“普天下的贼寇,有几个讲信义的?莫要女儿赎不回來,反将儿子又赔了进去!”

    扈老夫人见当家的瞻前顾后,拉着儿子不叫去,心下牵挂着女儿,便哭天喊地,寻死碰头起來,折腾得扈家庄里鸡飞狗跳。正做沒摆布处,却听把门的庄丁跟头把势的前來报喜----小姐回來了!

    绝处逢生,这还了得?老夫人命都不要,动若脱兔地跑出來,见到女儿安然无恙,心下一松,便搂住了肝一声肉一声,响彻行云地嚎了起來。扈三娘亦是潸然泪下,一边同父亲哥哥见礼,一边在把得救的情形说了,老夫人便向孙立一行跪倒,谢他们对女儿的再造之恩,顾大嫂急忙抢上扶起。

    一番扰乱之后,众人进到厅堂说话,扈太公深谢孙提辖保全女儿的大恩,孙立连连谦逊,然后便要告辞往祝家庄那边去。扈太公如何肯放?定要设宴款待,正客气推让间,谁知扈三娘早将乐大娘子让进里面去了。孙立无奈,也只好暂且留下,并请扈太公差人,往祝家庄栾廷玉处送信。

    扈太公陪着孙立在厅上讲话,扈成便招待孙新一干人在外厢饮酒,言语间较量些枪棒,说得入港时,便起身在庭院里比划几招,彼此深相结纳。

    过不多时,庄丁來报:“栾教师來了!”孙立一听,急忙接了出來,栾廷玉正在门前下马。师兄弟多年未见,自有一番悲喜,大家入内坐下,酒席已备好,正可飞觞助兴。

    把酒三杯,栾廷玉问道:“贤弟一向在登州守把,今rì如何到此?”

    孙立答道:“总管府行下文书,对调我來此间郓州守把城池,提防梁山泊强寇。前rì梁山泊燕顺、郑天寿二人带兵临城,被小弟杀退,阵上得知梁山人马前來这里扰攘,小弟心上挂念着师兄,便带人前來助战。”

    扈太公便起身敬酒,说道:“若不是孙提辖念着兄弟之情,巴巴的赶來独龙山与栾教师相会,半路上也救不得我那被擒的女儿----孙提辖和栾教师都是我扈家的大恩人,小老儿敬你们师兄弟一杯!”

    栾廷玉听了喜道:“听说三娘吃梁山西门庆拿了,我正心忧,不想被贤弟救了!”

    孙立笑道:“也是机缘巧合,半路上相遇。不但救回了扈家女公子,还顺手牵羊,捉了梁山两个有名头领,也算是小弟上任第一功。”说着便问乐和道:“那摩云金翅欧鹏和铁笛仙马麟,可安顿好了吗?”

    乐和回道:“已经将他们监在了厢房里,也把些酒肉与他们吃了挡寒。”

    孙立吩咐道:“我听说那欧鹏从前也是守把大江军户的军官,后來受不得那些大头巾文官的气,才落了草。他也曾与我是一般武职的体面,且休折辱他,好生管待,若肯招安时,我rì后进剿梁山,也是个臂膀!”

    乐和点头:“小弟理会得!”然后下去了。

    栾廷玉笑着赞道:“更其旌旗,车杂而乘之,卒善而养之,是谓胜敌而益强----贤弟果然善解兵法,这些年威扬登州,实非幸致!”

    孙立便苦笑一声,说道:“还说甚么威扬登州,小弟今rì,几乎出了大丑。”说着便把百余郓州士兵见了十余梁山贼寇时撒腿便跑的轶事说了一遍,最后长叹道:“幸亏沒带这群乌合之众來到这里,否则临阵而逃,丢了面子是小,若弄出大败仗來,小弟可就要万死莫赎了!”

    栾廷玉大笑道:“那是以前郓州带兵的那个提辖无用,今rì贤弟來了,必然能练出强兵來!”

    孙立摇头道:“我只是伤心我留在登州的那营人马,我好不容易练了出來,如今却落到了这个郓州提辖的手里,只怕用不了三天,便要废了。”

    栾廷玉便劝道:“如今这个朝廷,文恬武嬉,出将入相的都是草包,象贤弟这般能征善战的反而靠后。贤弟若连这些也不破,还混甚么官场?倒不如学我一样,退隐山林,耕读传家,岂不干净?”

    扈太公在旁也帮着劝了几句,孙立脸sè这才转了过來,笑着举杯道:“听说兄长所在的祝家庄上,与梁山对战了几rì,颇占上风,很是拿了他几个头领。兄弟借花献佛,且敬哥哥一杯贺功!”

    谁知栾廷玉叹了口气,摇头道:“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偶然几场胜仗,却又济得甚事?依我來,终究与大局无补!”

    扈太公听着诧异道:“栾教师怎会如此颓丧?祝家庄有栾教师大才维持,今rì又有孙提辖前來相助,正是如锦上添花,旱苗得雨一般,可期必胜!怎的说起这般沒兴头的话來?”

    栾廷玉便道:“老太公是谨慎老成的人,我便把同我师弟的心腹话当面跟你说了,也不打紧----你们都以为今rì破梁山必矣?实在是大错特错!”

    孙立扈太公听了愕然。这正是:

    皆因心中无渣滓,方得眼里有分明。却不知栾廷玉高论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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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章 进庄

    孙立目光一闪,问道:“师兄,你言下之意是……”

    栾廷玉叹道:“兄弟,若梁山都是宋江那一等货sè,我倒也不必烦忧了,何故,宋江其人,终究是小吏出身,成不得大事,你他新上梁山,便弄出个霸占盐路之举,便可知其人眼光之短浅,难脱官场习气,名声虽大,不足为虑!!但偏偏梁山还有另外一个人,便是那清河西门庆!”

    孙立点头道:“三奇公子名动江湖,我在登州时也听过他的名字!!那却又如何!”

    栾廷玉道:“自我见过那位三奇公子之后,便不由得暗暗为其风采气度所心折,派人暗中打探其人所作所为之后,心下更是为之震惊,西门四泉自上梁山以來,聚集流民,开垦荒地,梁山周围官府,皆被他软硬兼施,莫敢稍动;其人又广开商路,积草屯粮,京东两路商贾,皆乐为之用!!此等人物,岂能以一介山贼目之!”

    孙立慢慢地道:“师兄的意思是……”

    栾廷玉竖起了指头:“其人号称天星转世,深入民心,一也;其人血溅孟州城,足见杀伐决断,二也;其人足智多谋,远胜梁山名义上的军师智多星吴用,三也;其人善于养士,所练兵卒锐甚,四也;私盐之会,其人力挽狂澜,驳回梁山两大头领晁盖、宋江独霸盐路的绿林箭,无自信者焉能如此,五也!!智、信、仁、勇、严,如此五德俱备之人,只可倚为援而不可树为敌,如今这祝家庄却偏偏与他争斗起來,只恐后果大大不妙!”

    扈太公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孙立喃喃地道:“想不到,这梁山竟有恁地了得的贼寇!”

    栾廷玉点头道:“兄弟,其人行事,素來藏锋不露,但若他发硎一试,也不知谁能当得,如今你官居郓州,这西门庆必然是你的硬对头!”

    孙立举杯一饮而尽,笑道:“总管府内,必然有我孙立的硬对头,所以才将我平调到这郓州,借这西门庆之刀杀人,事已至此,也只好兵來将挡,水來土掩罢了,师兄,这西门庆既如此了得,你可有妙计克之!”

    栾廷玉颓然道:“我有甚么妙计,我在祝家庄,也只不过是一个枪棒教头罢了,就象那庙里供着的神,摆在上面只是好,其实百无一用!”

    孙立道:“不说那祝家庄,只说小弟,如今小弟提辖郓州,师兄难道不指教小弟一番道理吗!”

    栾廷玉苦笑道:“兄弟休怪我说,若依我的意思,最好祝家庄与梁山讲和,大家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最为上计,便是师弟你,与那西门庆暗约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三年任满后远走高飞,就是你的福!”

    孙立怫然道:“我是朝廷命官,岂能养贼自重,师兄这话,再也休提!”

    栾廷玉叹道:“我就知道,你十九听不进去,我说了也是白说,但现今世道不同,官府凌逼百姓,反倒象匪,那西门庆所在的梁山抚衅百姓,反倒象官!!民心向背明矣,不是师弟你独夫之力,可以稳得住的!”

    孙立便道:“师兄之言虽是好意,但小弟却得细细思量了,才能定夺,今rì咱们只叙旧谊,莫提那些烦恼事吧!”

    扈太公也道:“对对对,两兄弟多年不见,多少话要说,正当好好叙旧,何必自寻烦恼,來來來,小老儿敬两位恩人一杯!”

    于是饮宴了一rì,当晚孙立一行人便在扈家庄歇了,其时祝家庄听说有郓州兵马提辖來了,派了好几拨人前來与栾廷玉商量,要请孙立往祝家庄上走走,栾廷玉和孙立说了,孙立见推辞不得,便点头应允,约定第二rì往祝家庄去。

    祝龙得了准信后,满心欢喜,唤了两个兄弟來到父亲书房中议事,开门见山便道:“咱们祝家改运的机会來了!”

    祝朝奉诧道:“此话怎讲。”祝虎与祝彪也不知所云地着兄长。

    祝龙便徐徐言道:“爹爹,咱们祝家贩卖私盐,已积两世,如此下去,何时是个了局,常言道,三代吃,四代穿,五代文章,咱们祝家,也得为后世打算才是!”

    祝朝奉沉吟道:“依你便如何!”

    祝龙道:“如今却有个机会!!栾师傅的师弟,新任的郓州兵马提辖孙立听说梁山攻打咱们祝家庄,唯恐师兄有失,亲身前來助战,半路上正好救了扈家三娘,此刻就在扈家庄上歇马,我派人与师傅说了,明rì咱们祝家庄把这位孙提辖请进來,放着手边五个梁山泊的贼头,正好把來做孙提辖上任的贺礼,孙提辖平白得了这一个大功,对咱们祝家还有另眼相吗!”

    祝虎听了问:“哥哥不是说,想要同梁山约和的吗!”

    祝龙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与梁山约和,只不过把私盐买卖做大;但如果得了孙提辖的欢心,借着这个机会,抬举兄弟们做个武官,岂不是光宗耀祖,爹爹身上虽然捐着个官,但却是有职无禄,花架子好终究无用,官府走动得虽然殷勤,但都是拿钱喂熟了的,只有咱们自身做了官,腰杆才能真正硬起來!”

    祝彪却道:“大哥,本朝的武官不受待见,咱们兄弟若做了武官,却不是自寻烦恼,比如说报空头喝兵血吧,官官都做,若咱们不做,立身不牢;若学着做了,上头追查起來时,咱们又无根基,必然被当成出头的椽子砍了!!那时岂不冤枉!”

    祝龙道:“这个却不然,咱们做武官,图的是为后世打算,便在那些大头巾文官面前做小伏低,大丈夫忍辱负重,又有甚么受不得的,说到捞钱,咱们祝家还差那些个小钱不成,只消有了个正出身,rì后子孙争气,也考个三鼎甲,便是我祝家的福了,那时再教儿孙们拜个当今蔡太师一样权势滔天的干爹,便名正言顺地堆金积玉起來,旁人又哪里敢道个‘不’字,咱们祝家如今不缺钱,不缺势,还图什么,只求个子孙长进,强爷胜祖罢了!”

    祝朝奉听了,踌躇道:“龙儿所言虽是正理,但若将梁山那五个贼头交予官府,便是与梁山结了死仇,那时冤冤相报起來,却当如何是好!”

    祝龙哈哈大笑:“爹爹放心,孙提辖此來,是要剿灭那梁山的,如今梁山钝兵于我祝家庄坚阵之下,求胜不得,若再有孙提辖袭其后路,断其粮道,其败必速,届时咱们助着孙提辖,趁热打铁便平了梁山,正好做我们三兄弟晋身之阶,岂不是斩草除根,一举两得!”

    听祝龙说得有理,祝家人再无异议,计较既定,便安排人手,庄里四下收拾,准备迎接贵客。

    第二rì,祝氏三杰浑身上下结束整齐,亲自带队,往扈家庄上迎接孙立,孙立引了家眷,押了欧鹏马麟,别过扈太公,与栾廷玉说笑着,祝氏三杰在前边开路,一行人迤逦往祝家庄來,离得还远,便听得锣鼓喧天,到得庄前时,只见庄门大开,吊桥放下,祝朝奉穿了官衣,亲自在庄前迎侯。

    孙立赶紧下马,上前与祝朝奉相见,双方客气几句,祝朝奉便请孙立进庄,一路上只见黄土垫道,净水泼街,连各家的狗都被拴了起來,待得甚见隆重,孙立便道:“这礼太过,却叫小弟如何克当!”

    祝朝奉忙道:“非如此不能表俺庄户人家孝顺之心!”

    一路谦让着进了祝家,孙立一行人安顿车仗人马,更换衣裳已毕,栾廷玉便引孙立等上到前厅來相见,两下述礼之后,栾廷玉使对祝朝奉说道:“我这个贤弟孙立,绰号病尉迟,任登州兵马提辖,今得总管府调遣他來,镇守此间州郡!”

    祝朝奉笑道:“如此,小老儿亦是治下了!”

    孙立急忙道:“卑小之职,何足道哉,老太公名列绅衿,是一郡之望,孙立早晚还要请朝奉提携指救!”

    说着话,众人都落座,孙立便动问起梁山泊扰攘的话來:“听得这里连rì相杀,征阵劳神,却不知胜败如何!”

    祝龙答道:“仗着提辖的虎威,颇捉得梁山几个头领,那厮们见折了便宜,便使了个缓兵之计,只推要休兵三rì,暗地里恐怕是回老巢搬兵去了,不过他便有千军万马,这里有提辖坐镇,我等又惧他何來!”

    孙立听了大喜,笑道:“我这里來时,亦捉了两个贼人,且便借宝地监押,届时捉了贼头宋江,都解上州去,好叫祝家庄列位尊兄天下扬名!”

    于是两辆陷车,又监了欧鹏马麟,送入囚房时,早见秦明、杨雄、黄信、时迁、王矮虎都在陷车里坐着,秦明便笑道:“两位兄弟如何也进來了!”

    欧鹏亦笑道:“小弟是因为四泉哥哥的妙计,所以才进來的!”

    秦明黄信听着,不由得jīng神一振,这正是:

    只因公子施谋略,便教猛虎破牢笼,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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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章 大交兵

    这边囚室中大家心照不宣的时候,那边孙立正吩咐顾大嫂和乐大娘子妯娌两个进后堂拜见宅眷,又唤过孙新、解珍、解宝来参见了,说道:“这三个是我兄弟。"”又指着乐和道:“这是我的妻弟乐和,因唱得一口好曲儿,人都称他铁叫子。”又指着邹渊、邹润道:“这两个是从登州随我来郓州的军官。”

    祝家庄一个管家突然指着邹润叫嚷起来:“我认得他!他是登州云台峪里的大盗,有名独角龙邹润!若不信时,除了他的头盔,有脑后肉角为证!这人甚么时候变成登州的军官了?”

    孙立听着,暗道:“想不到这祝家庄里竟然也有这等仔细人!”正要想个善法儿遮掩,却猛听邹渊哈哈大笑起来。

    正当众人被笑得莫明其妙的时候,邹渊将笑声一收,抱拳道:“这位尊价好眼力,认得我侄儿独角龙邹润,在下不才,便是登州云台峪里另一大盗出林龙邹渊,如今是郓州兵马提辖孙立麾下勇毅副尉,我侄儿是果毅副尉。”说着,勾起了嘴角,脸上颇有得sè。

    祝朝奉恍然大悟,心道:“还没有芥豆粒儿大的不入流没品武官,也敢在老夫面前卖弄!”口中却恭维道:“原来两位好汉受了招安,已经为朝廷出力,这正是迷途知返,弃暗投明了!”

    邹渊听了心道:“若老子受了招安,那才叫返了迷途,弃明投暗!”嘴里却笑道:“常言说:要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要得富,赶着行在卖酒醋。我叔侄二人终究不能永远栖身绿林,于是听孙新兄弟良言相劝,便受了招安,随孙立哥哥来郓州剿灭梁山泊,若立功时,也混件锦袄子穿!如今这世道,旁人是先做官,再做匪;在下叔侄却是先做匪,再做官!”

    四下里听了邹渊之言,都赞道:“这话说得在理!”于是疑心尽释。祝氏三杰便叫杀牛宰马,做筵席管待众人。

    一连三rì,除酒宴叙话外,孙立等人都在庄上闲行,暗地里早熟了各处门户出入的路数,乐和觑个空儿,又和囚室里的秦明等人通了机关,众人便都凝神静气,只等时候发作。

    三rì过后,梁山人马卷土重来,宋江一骑当先,口口声声只叫祝龙说话。

    祝龙上了堞楼,见宋江骑了匹善马,左有戴宗,右有花荣,身边都是亲近兄弟相护,群雄陪衬下,更显得这黑厮猥琐不堪,心下不由愈加鄙夷,便扬声道:“三奇公子西门庆何在?”

    宋江便扬鞭指着堞楼上的祝龙喝道:“祝龙!今rì是我宋江主事!三rì之约已过,若尔等不将我梁山兄弟好好送将出来,再肉袒牵羊的谢罪,休怪我梁山翻脸无情!”

    祝龙长笑道:“能和明白人打一架,不和糊涂人说句话!若三奇公子不来,谁来理你这假仁假义之徒?”说着,祝龙拂袖而退,心下不由得暗笑:“如此一来,宋江那厮和西门庆之间必生嫌隙,正便于我祝家庄从中取事!”

    宋江果然被祝龙之言激得手脚冰冷,一口逆气堵在胸腹间,宛如便秘一般难受。喘息半天,才暴叫道:“给我四面进攻!打进庄子去,鸡犬不留!”

    黑旋风李逵暴喝一声,火杂杂抡着大斧便要抢过庄外的护城河。正当这时,却听四下里炮响连天,喊杀声四起。宋江被扈三娘穷追过一回,早成了惊弓之鸟,唯恐此番又中了埋伏,便拖转李逵,指着祝家庄堞楼上叫道:“姓祝的!你等着!若破不得你这庄子,我宋公明誓不为人!”

    一边放着硬话儿,一边急匆匆地退兵了。

    祝家庄上着宋江气急败坏的样儿,众人都笑。祝虎便啐道:“纹面小吏,到底上不得台面儿,大哥只是三言两语,便撩拨到他的毛上了!”

    因孙立的关系,栾廷玉今rì也顶盔贯甲,随众出阵,见祝氏三杰嘲笑中颇有轻蔑之意,便道:“宋江那厮胆小,虽然退去,稍下定有兵来,我等切不可大意。何况还有那三奇公子西门庆隐在幕后不出,必然有诈。”

    孙立笑道:“他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咱们只消守稳了这铜帮铁底的祝家庄,他能怎的!”

    正说着,四下里呐喊声起,庄上探马来报:“宋江兵马,又来到庄前了!”

    祝龙便问:“那边扈家庄上,可有响动?”

    分管那一路的探马摇头道:“扈家庄上只是聚众自守,却没扯起准备驰援的旗号。”

    祝龙听了,便回头横了祝彪一眼;祝彪则把脸往天上一抬,佯装无辜。

    冷哼了一声,祝龙转头向孙立道:“便请孙大人与师傅在庄上押阵,小人带兄弟们出马交兵,再捉他几个贼头回来!”

    旁边祝朝奉道:“孩儿们小心!”

    祝氏三杰都答应了,各自上马,出到庄前门外,早听到梁山阵上鸣金擂鼓,骂阵磨旗。小李广花荣拍马横枪,当先出阵,喝叫道:“哪个敢来?”

    小郎君祝彪受了大哥白眼,正是要将功补过的时候,当下大喝一声,纵马摇枪,便闯上阵来去战花荣。二将双枪并举,四臂环摇,斗到三十余合,不分胜败。花荣拨马便走,祝彪yù追时,忽想起花荣神箭,心下打鼓,便回了马不赶。

    祝虎见了焦躁起来,提刀上马,闯到阵前,高声喝叫宋江决战。话音未落,宋江队里早有一骑飞来,却是宋江的结义兄弟混江龙李俊,手里横一条三股托天叉,便来抢祝虎。祝虎虽然刀法jīng熟,但李俊这条叉上山戳翻虎狼穴,下海荡破水晶宫,着实了得,二人战三十余合,又没胜败。两下里便鸣起锣来,李俊祝虎各归本阵。

    绰枪上马,祝龙大喝一声:“今rì在孙大人眼前交兵,岂能折了锐气?待我亲自冲他一阵!”说着一骑绝尘而出,叫骂道:“杀不尽的梁山草寇,认得祝家庄祝龙么?”

    猛听一声大喝,一员骁将拍马抡刀,便来战祝龙,却是拼命三郎石秀。祝龙认得此人正是烧了自家店子的首恶,心下恨他不过;石秀也怒祝家庄捉了结拜哥哥病关索杨雄,正要寻他的晦气,两下里都是冤家债主,自然是一场好斗。但只见枪扎一条线,刀扫一面扇,石秀祝龙各逞英雄,又战三十余合,还是不分胜负。

    祝家庄上,孙立便赞道:“果然是上山虎碰到了下山虎,云中龙对上了雾中龙师兄教出来的弟子,都恁地了得!”

    栾廷玉却叹道:“唉!有本事的人活得都危险!”

    了一边只顾用心观战的祝朝奉,栾廷玉又在孙立耳畔压低了声音道:“有了点儿本事便生傲气的人,活得更危险!”

    孙立亦拊耳道:“师兄难道还是不好今rì战事?”

    栾廷玉皱眉道:“我就是在担心,那个三奇公子西门庆究竟去了哪里?不见其人,我心不安!”

    孙立便笑起来,说道:“那三奇公子西门庆便是匿于九地之下,也防不得咱们动于九天之上!我兄弟孙新,去了已经三rì了,依照行程推算,大计必然定矣!”

    栾廷玉点头道:“只盼兄弟妙计得成,能毕其功于今rì一役。”

    孙立眯着眼打量天上rì头,又笑了笑:“小弟敢说,今rì之战,必叫师兄大开眼界!”

    说着话时,阵前石秀祝龙都已经各自回马。战了这半rì,两下里人马皆倦,宋江队上,便有小喽罗横七竖八地躺卧了下来,还有人将战马的嚼环肚带也松了。

    栾廷玉目光一凝,说道:“敌军已经疲了!”

    孙立也笑道:“如此草寇,焉能不败?”一挥手,祝家庄阵上,鼓吹立时大作。

    宋江阵上听得这边乐声震耳,还以为这是祝家庄上鼓舞士气之举,却也不以为意。谁知就听远处天崩地裂般一声炮响,然后就是杀声大起。

    祝家庄堞楼上,孙立大喜道:“果然来了!”却听远处无数人齐声呐喊:“反叛之贼,速速投降!”

    庄前梁山阵上,众喽罗尽皆惊起。祝龙正要乘机下令冲突时,却见小李广花荣将手一招,早涌出一队箭手来,怀中尽抱强弓硬弩,比住了祝家庄这边,祝龙便不敢莽撞。梁山人马趁此机会,徐徐引军而退,但此时却已是队列不整,人马交相杂乱。

    猛然间斜刺里杀出一彪人马,为首一将,罩黑袍,束皂带,披乌油甲,双手横着黑缨枪,背插竹节钢鞭,阵前显百步威风,正是小尉迟孙新。孙新一马当先,便来冲梁山的阵脚,梁山队上措手不及,顿时一阵大乱。

    祝家庄人马正待上前助力,却听炮响连声,又撞出三队人马来。为首的三员小将,尽皆戴着青铜面甲,一个个喊声如雷。

    “梁山草寇休走!张随云在此!”

    “认得二将军张伯奋吗?”

    “小将军张仲熊来也!敌寇还不束手就擒?”

    孙立喜动颜sè,向栾廷玉道:“师兄,你我不趁机捉拿宋江,更待何时?”这正是:

    两家阵前争龙虎,三军队里展计谋。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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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七章 覆灭

    眼见梁山军乱,栾廷玉便同祝朝奉招呼一声,将飞锤在马上挂好,绰铁棒在手,边上马边道:“济州张叔夜人马,果然jīng锐!”

    孙立笑道:“郓州军马不得用,小弟只好派我兄弟向张济州求援了。张济州是个正人,梁山泊也有一半在他治下,于公于私,他必然助我。如今他的三位公子已到阵前,张济州必然随后接应。”

    二人一边说,一边尽数点起庄中久练庄丁,开了庄门,放下吊桥,呐喊着直冲了出去,祝氏三杰见孙提辖亲身出阵,急忙跟上來随后掩杀。祝家庄里,只余祝朝奉将些老弱残丁把守。

    乐和见机会來了,便捉杆长枪,一阙《满江红》直唱进來。听到乐和曲儿声,众人一起发作。邹渊邹润便先扑去牢房,轮动大斧,将镇守监门的庄丁尽数砍倒,把秦明、欧鹏等人从陷车里放了出來。这几头大虫各抄军器在手,东冲西撞间,祝家庄大乱。

    解珍解宝唯恐姐姐有失,急抢进内宅里來,却见顾大嫂两口刀,早将扈家满门老**在了一处,乐大娘子坐在一旁,手里把着书卷正得目不转睛,神情镇定自若。见解珍解宝进來,亦只是一点头,微微而笑。

    一时间,内外皆变,祝朝奉哪里料想得到?正手足无措间,乐和、邹渊、秦明众人杀來,王矮虎便上前揪住祝朝奉要砍,却得乐和拦住:“这位王头领且慢动手!西门庆哥哥吩咐了,不得妄杀,且先寄下祝家人xìng命。”王矮虎听了,也只好讪讪地放手。

    众人把住了庄门,斩落吊桥,乐和便把原带來的旗号插起在门楼上,旗帜迎风招展时,早有一队梁山人马抢进庄來,四下里布控。乐和众人,押了祝朝奉往内宅來。

    两下里会合,大家都欢喜不尽,且把祝朝奉同其家眷监在房里,众人自去前厅叙话。

    祝朝奉坐在屋里,心乱如麻,思忖道:“罢了!罢了!想不到今rì我祝家竟然是一败涂地!现在却怎的好?是了,必须如此这般,方能给龙儿他们报信!”

    着眼前老妻儿孙,祝朝奉惨笑了一下,却觉得当年闯荡江湖贩私盐时的热血似乎又在心头震荡。当下走到窗畔略做张望,觑见守卫意不在屋里,便走到一处墙壁前,伸手一掀,无声无息间已经露出一条秘道。

    祝家上下都乖觉,不作一声儿,悄悄地钻进秘道里去。这秘道甚狭,也不长,众人感觉越走越高,等钻出秘道时,才发现已经來到庄里最高处的一座阁楼里。

    yīn沉着脸着自以为脱险的众人,祝朝奉说道:“这里虽背静,但梁山贼人,转眼就会搜到,那时,我自是一死,你们也免不了受辱----但我祝家人,岂是任人摆布的?趁着现在清净,你们自作个了断吧!”

    祝朝奉的结发妻子眼里含泪,说道:“老爷的意思,为妻的明白了!我便最后说一句,这些年跟着老爷,风里雨里,我从未后悔过,若有來世,我还许你!”

    虽然背转着身不,但听着发妻的言语,祝朝奉暗地里已是泪流披脸。

    祝老夫人交代完了对丈夫的话,转回头向两个儿媳妇冷着声音道:“你们随我來!”两个儿媳妇满面是泪,抱着儿女,虽然恋恋不舍,但还是咬牙随婆婆进里间去了。几个小孩子虽然不懂事,但却也感受到了生离死别的压抑,都哭叫起來。有小孩子便往妈妈nǎinǎi身上扑去,被老太太叱喝着推回。

    丫环们在老夫人交代遗言的时候,便跪在了地上,此时有几人趴起,默默地跟了主人进去。犹豫了一下,又有几人陪着进去,还剩几个,软作一堆儿在地下发抖。

    不多时,咕咚咕咚,凳子的翻倒声响成了一片,临死时被勒索着的生之眷恋从门缝里挣扎出來,若断若续,让活人心更寒,血更冷。

    祝朝奉从壁上摘下一口长剑,着地下发抖的几个丫环冷哼一声:“留你们何用?”手起剑落,尽数杀了。

    几个小孩子早已经吓得忘了哭,瑟缩在墙角里,不敢吭一声儿。只有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攥着拳头,虽然颤抖着,但还是咬着牙站在那里。

    祝朝奉时,却是祝龙的儿子祝青,便上前摸了摸他的头,问道:“青娃儿,你怎的不怕?”

    祝青忍着泪道:“孙儿是祝家的子弟,自然不怕!”说着话时,祝朝奉手中剑上的鲜血一点点的落下,都滴在祝青的衣襟上。

    “好!好哇!”老泪纵横的祝朝奉把祝青抱在怀里,在他耳边低声道,“青娃儿,你现在就从这里出去,后边有个大粪堆,你莫嫌脏,且钻进去,等贼人走了再出來,好好活着,将來给咱们祝家报仇!”

    “爷爷!”祝青终于哭了出來。

    祝朝奉三把两把将祝青的衣服剥了,把自己御寒的老羊皮袄子裹在他身上,骂道:“还不快滚!”

    祝青跪下磕了个头,爬起后咬牙含泪去了。

    祝朝奉提起剑來,忍着心头绞痛,一剑一个,将剩下的几个孙男孙女都杀了。呆了半晌后,嘿嘿一笑,把佛龛前的一枝烛台慢慢把了起來。

    着跳荡的火苗儿,满烛台的烛泪,祝朝奉凄然笑了一声,对着烛台说道:“咱们都是一生,也不知是你身上的泪多,还是我身上的泪多……”

    “呵呵”的笑声中,一团团的火焰燃起,祝朝奉从这座楼的底层一直点到了顶层,不一会儿工夫,这座木楼就毕毕剥剥地大烧了起來,那势头,就是水神共工前來,也是救不得的了。

    向庄外望了最后一眼,祝朝奉心里发出一记无声的嘶喊:“龙儿!虎儿!彪儿!青儿!你们都要逃出去呀!”

    丢掉手中烛台,祝朝奉冒烟突火,竭尽最后之力,挣扎到老妻自缢的那间屋子里。这时的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火人,滚倒在地更爬不起來,但兀自低语:“來世再见,我还会娶你……”

    烈焰燎烤中,最后的眷恋终于寂然。只剩下一枝燎天的大烛,在祝家庄的高坡上朗照天空,青烟滚滚,四野皆见。

    正在追击的祝家庄人马突然到老巢火起,顿时军心大乱。就在这时,猛听一声炮响,一彪人马当路摆开,为首两骑,正是郓城及时雨,清河西门庆。却听西门庆在马上长笑道:“各位來何迟也?西门庆在此恭侯多时了!”

    此时孙新与三位张公子所率的济州人马皆已不见,四下里却是杀声四起,想來济州兵也已陷入了苦战。祝龙心上牵挂庄子安危,再顾不得其他,一声令下,祝家庄庄丁后队变前队,祝氏三杰压住阵脚,往來路便撤。

    西门庆微微一笑,也不下令阻挡,任由祝氏三杰自去。宋江埋怨道:“兄弟,入的鱼儿,如何放他们走了?”

    西门庆悠然道:“公明哥哥岂不闻困兽犹斗,莫若围师必阙?----栾教头,别來无恙乎?”

    栾廷玉虽然也结计着家中妻女,但心下盘算道:“若庄中有变,此时回去也是枉然。倒不如冲上前去,宋江和西门庆两人,不拘捉住了哪一个,还怕大局不由我掌控吗?”

    一念既决,便招呼孙立一声,放马直向宋江和西门庆这边扑來。宋江见栾廷玉來势猛恶,“呵呀”一声,争些儿拨马做战略上的转进,幸得旁边杨林邓飞二马齐出,双枪并举,截住栾廷玉孙立去路。

    略战数合,杨林邓飞便退,宋江的心又提了起來。吕方郭盛见了,大喝一声,双戟起处,截住栾廷玉孙立厮杀,不出十合亦退。豹子头林冲和沒遮拦穆弘一挺蛇矛,一提大刀,斜刺里拦住栾廷玉孙立去路,喝道:“休冲吾阵!”四人走马灯般战在一处。

    林冲与栾廷玉战二十余合,不由得喝彩:“好一个铁棒栾廷玉!”栾廷玉见林冲武艺高强,自己未必能胜,便在两马错镫时,摘下飞锤,扬手便是一掷,趁林冲格挡的空儿,催马闪过林冲的拦截,便向西门庆宋江这边冲來。

    宋江见前方再无盾牌抵挡,“啊呀”一声,抹马就跑。西门庆心道:“这黑厮,倒是本sè出演,竟无半分破绽。”也跟在宋江后面败了下去,栾廷玉紧追不舍。

    西门庆一边跑一边叫道:“栾廷玉,是好汉子的,莫追我家公明哥哥。咱们挑个地方,我与你分个胜败如何?”

    栾廷玉心道:“有宋江这样的饭桶拖累着,西门庆自然放不开手脚。此时的便宜不捡,还做甚么将,领甚么兵?”当下更不搭理西门庆,只是将座下马连鞭几记,追得更加紧了。

    三匹马两前一后,如流星赶月一般,赶到荒草丛深处,却听一声唿哨,栾廷玉马前早扯起密密的绊马索來,这正是:

    身前有利难缩手,眼前无路怎回头?却不知栾廷玉xìng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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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八章 智降栾廷玉

    绊马索飞起,栾廷玉急勒马时,哪里还来得及?连人带马顿时绊倒,两边深草里跳出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梁山喽罗,一涌而上间,早将栾廷玉按住了。!

    栾廷玉心道:“罢了!罢了!前几rì也是在这里,我以绊马索捉了霹雳火秦明,谁想今rì却报应到了自家头上!”

    正暗中喟叹时,喽罗们早将栾廷玉推到西门庆和宋江面前。西门庆叱退小喽罗,亲解栾廷玉身上之缚,笑道:“栾教头受惊了!”

    宋江本来已经抢上来准备收揽人心,但一西门庆手快,竟然解开了栾廷玉身上的捆缚,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思忖道:“好不容易才捆上,怎的这么轻易便解开了?这铁棒栾廷玉却是好本事,若他翻起脸来,西门庆那厮仗着武艺可保无虞,我身边此刻没有亲信兄弟,却大是可虑!不好!西门庆这厮分明是想借剑杀人!”

    想到危急处,宋江三步并作两作,爬上马背,扬鞭飞遁而去。口中犹道:“四泉兄弟,这边交给你了,我去接应其他兄弟!”

    西门庆心道:“这黑厮今天居然不上来拉拢,倒真是件奇事!”不过宋江走了,正合他的心意,于是拉过一匹战马来,笑道:“请栾教头上马!”

    栾廷玉凛然道:“要杀便杀,何必相戏?”

    西门庆摇头道:“我西门庆岂是不明是非黑白,一意滥杀之人?栾教头快快上马,回庄保护家眷要紧。”

    一听到“家眷”二字,栾廷玉顿时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了下来,再顾不得强项,也只得上马跟在西门庆背后而行。

    走了一程,栾廷玉忍不住问道:“三奇公子,你行在我之前,背后空门大开,难道你就不怕我出手制你?”

    西门庆头也不回,只是大笑道:“安有铁棒栾廷玉背后袭人者?哈哈哈……”

    栾廷玉长叹一声,心道:“都说清河西门庆如何如何,未知真假。但今rì只凭这一节,便足见其胸襟胆略,岂是常人可及?”

    又走一程,栾廷玉又忍不住问道:“三奇公子,你却将我师弟孙立如何处置了?”

    西门庆冷笑道:“这位孙提辖虽勇,但今rì我早布下了天罗地,他便是肋生双翅,也飞不出去。朝廷的狗官,有几个好种?待我拿住了他时,明正典刑,也替世上被狗官们糟蹋的百姓出一口恶气!”

    栾廷玉又长叹一声,说道:“我师弟是耿直人,却不是你说的那类贪官。”

    西门庆冷哼了一声,不信之意,不言而明。栾廷玉摇摇头,再不多言。

    须臾,进了祝家庄,栾廷玉自去探视家人,却见妻子女儿同孙立的浑家乐大娘子,都好端端在屋里,先自松了一口气。栾廷玉娘子便哭道:“自你出阵后,梁山人马突然袭进庄来,将你师弟和咱们两家人都拿了,守在这里。若不是乐家妹子劝阻,我早已和女儿自尽,再见不着你面了……”

    栾廷玉听了,心下对孙家人感激不尽,暗想道:“西门庆这般礼遇我,必是动了招揽之心。若在平时,我便是死也不从他,但师弟一家对我家人有存亡绝续的大恩,今rì他家遭难,我非救他们报恩不可!”

    这时乐大娘子问起孙立下落,脸上颇有忧sè。栾廷玉便道:“弟妹放心,但有我栾廷玉三寸气在,定要保师弟平安!”于是出得门来,求见西门庆。

    见到西门庆时,却见其人正板着脸,身前几个小喽罗站在那里,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见栾廷玉来,西门庆勉强笑道:“栾教头却有何事?”

    栾廷玉便拜倒下去,斩钉截铁地道:“栾廷玉愿降!”

    西门庆大喜,急忙抢上扶起,笑道:“若得栾教头同聚大义,梁山泊兴旺可期矣!”

    栾廷玉又道:“只是小人还有一事相求。”

    西门庆便一挥手,豪气干云地说道:“能得栾教头共上梁山,莫说是一件事,便是千件万件,咱们也依允了!”

    栾廷玉盯着西门庆的眼睛,一字字说道:“若要栾廷玉倾心相投,却须得保全我师弟孙立一门的xìng命!”

    西门庆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拊掌道:“真义气也!栾教头放心,我西门庆在此立誓,绝不伤犯孙立一门,若违此言,天诛地灭!”

    栾廷玉听了,心下再无挂碍,扑翻身拜倒在地:“多谢公子成全!”西门庆亦跪倒还礼,笑道:“俗话说,jiān不厮欺,俏不厮瞒,今rì西门庆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栾教头多多担待!”

    二人对拜毕,各自站起,西门庆脸sè一黯,说道:“还有一事,须与栾教头说明祝朝奉见祝家庄失守,杀了自家满门,**而死。我梁山抢救不及,心下实在惭愧!”

    栾廷玉听了,亦觉黯然,良久方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若当rì听我良言相劝,怎会有今rì之祸?说不得,我只好厚起脸皮,再求公子一事,祝朝奉终究与我宾主一场,他纵有过,但人死罪消,请公子以宽大为怀,允我将其骸骨收葬。”

    西门庆正sè向栾廷玉拱手道:“教头真义士也!这个不消你说,后宅之中,棺椁早已备下了。”

    栾廷玉心中暗愧,思忖道:“三奇公子对敌对友,皆是气量宽宏,倒显得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却听西门庆又道:“还有栾教头的三个徒弟……”

    栾廷玉摆手道:“我那三个孽徒,只是学我的武艺,却不学我教他们做人的道理。我早已冷了心,随他们去罢!公子,小人先告退,往祝朝奉灵前上祭。”

    西门庆送走栾廷玉,屋后转出孙立孙新等人,众人相视而笑。这一回孙新假意去请济州张叔夜人马,却由讲武堂的三个学兵扮成了张叔夜的三个儿子,来祝家庄下惑人耳目,一场好戏演足时,不但破了祝家庄,还收降了栾廷玉,功德圆满。

    西门庆向孙立道:“如此瞒哄令师兄,实叫我心上好生过意不去。待此间事了,却要隆重向栾教头陪罪才是!”

    孙立笑道:“西门庆哥哥忒也多虑啦!两军争胜,智略当先,我师兄既然中了计,还有甚么说的?哥哥不必挂怀!”

    这时秦明、欧鹏等人,也来参见西门庆。西门庆一个个都细了,说道:“救援来迟,兄弟们受苦了!”又笑对时迁道:“原来这位便是时迁兄弟?你轻功了得,久后还有多多倚仗你处呢!”时迁大喜。

    点了下人数,西门庆问道:“王矮虎呢?”

    秦明道:“王英那厮,只说不忿被擒之辱,已经带了一队人马,去打扈家庄了!”

    西门庆胸中火起,王矮虎报仇是假,抢美女是真,司马昭之心,岂能瞒得了众人?当下恨恨地道:“既已平了祝家庄这首恶,扈家庄传檄可定,偏还要劳师动众,拿兄弟们的xìng命往无谓的地方填,是何道理?带马!众兄弟跟我都往扈家庄上去!”

    众人出庄,一路上只见梁山喽罗押了俘虏,络绎而来。迎头碰上了吕方郭盛,二人献上祝虎首级。原来祝氏三杰见庄中火起,都不要命的往回赶,却被梁山人马梯次截击,手下人马渐渐折尽。祝虎一个不察,被吕方一箭shè于马下,郭盛便上前枭了首级,祝龙祝彪见势不妙,并肩冲开条路,往扈家庄方向去了。

    欧鹏奇道:“二位兄弟怎的不追?”

    吕方笑了笑,说道:“有宋江哥哥奋勇争先,哪里有咱们兄弟出手的余地?”众人听了都“哦”了一声。

    说着话,早到了扈家庄左近。离得还远,就听到前方金鼓声喧天,有李逵那大嗓门声震四野:“扈太公老驴,快快开门受死!敢不开时,老爷打破了庄子,砍你做十七八截!”

    众人加快马步,转过一个土岗,眼界顿时一宽。只见梁山兵马已经在扈家庄前结阵,阵前高高挑起两根竿子,上面挂着祝龙祝彪两颗人头,在寒风中悠悠荡荡。宋江稳坐中军,周围亲近兄弟环绕,黑旋风李逵和矮脚虎王英却是身先士卒,正指挥着小喽罗填扈家庄前的护城河渠。扈家庄堞楼上,飞天虎扈成和一丈青扈三娘都是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就见那王矮虎披坚执锐,在扈家庄堞楼下耀武扬威,嘲戏道:“姓扈的,我梁山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你个米粒儿一般的小庄子,算得甚么?听老爷好言相劝,将你女儿献了出来,便饶了你一庄百姓的xìng命。牙崩半个不字,打开庄子时,个个不留!”

    宋江听了王矮虎之言,呵呵大笑,四顾左右道:“王英兄弟倒也长进了,竟然学会了激将之计!”李俊等人听着,也只有陪笑。

    听王矮虎言语无礼,扈成和扈三娘目眦yù裂。兄妹二人弯弓搭箭,便shè王矮虎,但一来冬rì风大,二来离得远了,皆被王矮虎轻松避过。

    王矮虎邪笑道:“好你个小娘儿,敢这般shè我!待我捉着了你,慢慢回shè……”

    一言未毕,突然阵后一箭飞来,正贯在王矮虎头盔上,直shè了个对穿,只吓得王矮虎心胆俱裂,耳轮中更听一声霹雳般大吼:“鼠辈住嘴!”这正是:

    只以壮怀迎壮士,且将恶语砭恶徒。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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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九章 凯旋又一年

    宋江本待由王矮虎、李逵等人攻下了扈家庄,凶神恶煞使尽之后,再由他来做好人,那时扈三娘孤苦无依,还不是只能乖乖拜倒在自己的胯下?谁知半路里杀出一个西门庆,宋江暗叫一声:“苦也!这厮又来坏我好事!”

    却见西门庆飞马来到阵前,一众梁山好汉在后紧随着,其中吕方郭盛押着弓箭,人如虎,马如龙,威风凛凛。、

    西门庆居高临下,用马鞭子指着王矮虎的鼻尖儿高声骂道:“祝家庄违了盟约,肆意吞并盐路,我梁山这才吊民伐罪,讨除凶顽谁知事到如今,竟然成了你这厮女干yín掳掠的渊薮!咱们梁山大好名声,都败坏在你这等狗才手里!”

    王矮虎千军万马前丢人现眼,yù待不服,但见西门庆身后众人手按兵器,心中一虚:“今rì他们以多欺少,老子好汉不吃眼前亏便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西门庆痛斥王矮虎,两军阵前鸦雀无声,宋江心如芒刺,便向四下里使个眼sè。

    花荣李俊等人踌躇不出,戴宗只好出列道:“四泉兄弟息怒!扈家庄闭门不战,咱们没奈何,只好使个激将法儿,想骂他们出来,王英兄弟这才口舌上轻薄了些,其实哪里是他的本意?放着公明哥哥在此,焉能那般无行?”

    西门庆冷笑一声,也不理戴宗,飞马来到扈家庄堞楼下,大叫道:“请扈太公说话!”

    扈成挺身而出:“我爹受不得两军阵前的惊恐,如今这里由我飞天虎扈成主事三奇公子有话请说!”

    西门庆道:“祝家庄逆天行事,扈家庄只是被其挟裹,并非本意。如今祝家庄既平,一天云彩便散,咱们两家各自收兵,化干戈为玉帛,你意如何?”

    扈三娘叫道:“三奇公子一言九鼎,我个人自然是信得过的但此事关系到我一庄老小xìng命,西门庆,你敢当众立誓吗?”

    西门庆伸手拽出一枝狼牙箭,高高举起,长声道:“只诛首恶,不计胁从,我梁山人马,绝不伤犯扈家庄上一草一木一人,若违此誓,教西门庆有如此箭!”当下两手一分,将长箭折为两段,掷于地下。

    两军阵上得分明,扈家庄上突然欢声雷动。

    西门庆拨马回到本阵前,大喝一声:“回军!”宋江麾下人马被其人气势所慑,不等宋江将令,便下意识地依声而行。宋江气得心头滴血,但还是堆起笑脸,上前道贺:“恭喜四泉兄弟不战而屈人之兵!”西门庆也虚与委蛇几句。

    不移时,梁山人马,退得干干净净,扈成和扈三娘兄妹二人对望一眼,都是如释重负。扈三娘便跳下门楼,将西门庆所折的那两截断箭拾了起来,心道:“这两截仁义箭儿,我是要珍藏一世的了!”

    梁山人马回到祝家庄,宋江便大厅正中坐了,开言道:“胁从虽赦,首恶必除!连rì交兵,伤了多少兄弟,若不将这祝家庄人都洗荡了,岂能消你我心头之恨?”

    黑旋风李逵听了,便跳起来道:“哥哥说得是!”

    栾廷玉出列道:“宋江头领,这祝家庄上,多是良民,租种着祝家的土地,吃人一碗,受人使唤,不得不受胁从,还请宋江头领详察!”

    石秀也道:“rì前对阵,若没有此间钟离老人指明见白杨树转弯的机关,如何能有今rì?虽是宋江哥哥要诛首恶,却也不能屈杀了这等好人!”

    宋江听了,便回嗔作喜道:“既然有二位贤弟求情,我宋公明又何苦多杀?”

    李逵便垂头丧气起来,嘟囔道:“却是败兴!”宋江却命石秀去寻那钟离老人来。

    不多时,石秀引老人来到。宋江吩咐赏一包金帛与他,又说道:“若不是你这老人有指路之恩,必将你这村坊洗荡作白地,鸡犬不留!皆因你一家为善,才保得你一境村坊百姓!”

    钟离老人颤巍巍只要下拜,却得西门庆扶住,说道:“老人家已有chūn秋,且免礼吧!”

    宋江又道:“我连rì在此搅扰你这里百姓,心下不安。如今打破祝家庄替你村坊除了一害,所有各家,赐粮米一石,以表人心。”说着吩咐随军人等写了安民告示,就着钟离老人为头给散粮米不提。

    祝家庄上储粮极多,金银财帛、牛羊骡马更是广有。宋江吩咐套起车马,把一众战利品尽数装载上车,将去梁山支用,又吩咐椎牛宰马,做庆喜筵席犒赏三军。

    酒宴上,西门庆便带了孙立诸人,就欺瞒之事隆重向栾廷玉赔礼道歉。栾廷玉只得苦笑,嗔孙立道:“师弟,你却做得好戏,哄得我苦!”孙立便跪下道:“这都是小弟的不是,便请师兄责罚!”

    西门庆也急忙随后拜倒,替孙立辩白道:“这个却不关孙立哥哥的事,都是小弟的馊主意。栾教头若要罚,便罚我吧!”

    见西门庆拜倒,一座皆惊,栾廷玉早抢出座来,跪倒相搀,急道:“三奇公子如此大礼,岂不折杀了我?两阵交兵,无所不用其极,却非寻常时rì可比。公子此计大妙,栾廷玉心服口服!”

    宋江在旁边得分明,心中暗喜,思忖道:“这西门庆以诡道对这栾廷玉,姓栾的未必便真的心服口服。过了今rì,我以言语挑之,西门庆又多一个对头!”

    君子眼中,人人都可为君子;小人眼中,人人都能做小人。rì后宋江果然暗中以风言风语挑唆栾廷玉,谁知栾廷玉却是明眼君子,早识破了其人面目,心下对之更是鄙薄。此为后话,不表。

    栾廷玉之事揭过,大家开怀畅饮,都兴头起来。宋江便指手画脚道:“能打下祝家庄,虽然是我与四泉兄弟指挥得力,众兄弟奋勇争先,但却也多得李家庄扑天雕李应之力。今rì这个庆喜筵席上,岂能少了此人?快快与我请了来!”

    小喽罗去了不一会儿,垂头丧气地回报:“李庄主只推身上有箭伤未愈,不得前来!”

    宋江便乜斜着眼睛问道:“李应纵不来,他庄上还有位英雄管家,叫做鬼脸儿杜兴的,怎的也不见?”

    小喽罗回道:“杜管家虽然待得客气,但也不来。”

    宋江便沉下了脸。早有黑旋风李逵大跳起来:“这个贼厮鸟!好意请他,他倒拿大!上次宋江哥哥亲自去拜会他,他便虚盐假醋,捏咕出许多乔模样来,就是不肯相见,兀自教俺铁牛气破肚皮!今rì却又来!我且带支人马,打破李家庄,脑揪那厮来见哥哥!”

    戴宗便喝道:“咄!你这顽皮的孽障!裴宣哥哥不在此间,便教你放肆起来不成?还不坐下吃酒?”

    李逵便笑道:“想必那厮是个没长开的小孩子,因此才怕见人!”众人听了,大都哄笑,杨雄石秀却低头不语。

    宋江笑过多时,才徐徐言道:“这李庄主倒清高,不屑与咱们为伍。但我宋江知恩图报,扑天雕李应既与我梁山有恩,我宋江便思量条妙计,非把他赚上山来不可!”

    西门庆举杯道:“公明哥哥醉了!李应到底是富家员外,家大业大,非你我横行惯了的兄弟可比,他不敢来赴宴,也是为避官府耳目,倒不是不起咱们。俗话说人各有志,强扭的瓜不甜,我梁山千军万马,皆是自愿入伙,多一个李应不多,少一个李应不少,公明哥哥何必跟他置气?”

    杨雄石秀也起身道:“与其赚李大官人上山入伙,倒不如留他在此,弟兄们下山干事时,也多个落脚的地方,岂不是好?还望宋江哥哥三思。”

    宋江听了,哈哈大笑,只道:“喝酒!喝酒!”

    第二rì,梁山泊军马敲起得胜鼓,掌起得胜锣,一路唱着凯歌回转梁山,所过之处,秋毫无犯,周边州县官府,无不股栗,莫敢匹敌。到了梁山北山酒店,晁盖带着留守众兄弟都来迎接,见面后大笑道:“四泉兄弟一出,果然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正赶上叫兄弟们过个团圆年!”

    宋江听了,心上顿时大不受用起来。吴用摇着折迭扇,打着寒噤道:“公明哥哥广施仁义,四泉兄弟深有良谋,相得益彰之下,自是无坚不摧,靡攻不克,如此而已,岂有他哉?如今打破祝家庄,山寨又得了许多钱粮,正当作庆。”

    海沙派的老当家武怀沙一直留在梁山,这时也上前做贺道:“仗着梁山的义气,平了祝家庄一众强徒,俺们吃盐饭的兄弟们也能安心过个好年了!”

    一团喜气中,众人一同上山,又开庆喜筵席。第二rì,武怀沙辞了梁山,自回青州去了。祝家庄既平,梁山又不插手私盐买卖,吃这行饭的道上兄弟可有的财发了,多少事情等着武怀沙回去处理。当然,梁山泊也跟着水涨船高,既收了水运之利,又得了仗义的好名声。

    转眼间,新年到来。正旦rì,众好汉聚义厅上互相道了喜,便各家乱窜着拜起节来。西门庆在家中应酬了一rì,晚上消停时,忍不住想道:“又一年了!今年我二十九岁,离三十三岁横死的大限又近了一步!我这命,会改变吗?”这正是:

    正邪相逢无苟且,生死交缠有狐疑。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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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玉人来

    过了正月初五,梁山脚下便热闹起来,却是周围百姓担酒牵羊,来梁山感恩。

    这两年多来,梁山推行西门庆之策,招募流民,大力拓荒,官府哪里敢来捋虎须?因此活人无数。老百姓是最有良心的,这两年渐渐丰衣足食,知道都是出于梁山所赐,便有父老牵头,在过年时往梁山来劳军。

    梁山想不到还有这一出,倒忙乱了好几rì,上至众头领,下到小喽罗,皆言道:“这几rì,竟比出军打仗还累!不过累得真是舒坦!”

    百姓这边终于舒坦完了,四面八方图利的商人们又来。不过今年有神算子蒋敬和黄文炳挑起了大梁,省了西门庆多少事,因此他可以放权,自在家中做他的风流公子。

    这一rì西门庆正在房中,亲自漉了胭脂膏子给月娘添妆的时候,却听聚义厅前的钟鼓声急促地响了起来。

    西门庆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活计,叹气道:“偏又来!却是甚么事?竟然就敲起钟来!”

    月娘便推他道:“这钟鼓响得正好!免得你来闹我!还不快去?若延误了时,裴宣裴大哥那里,休怪军法无情!”

    西门庆便笑着出门,往聚义厅来。才跨过门槛,早有人扑倒在身前,“哇”的一声哭起来:“三奇公子救命!”

    只觉香风一阵,西门庆定睛时,却是一丈青扈三娘!这美女倩兮嫣然,风华已是绝代,如今这一痛哭起来,更是宛如雨拂碧树,雪裹琼苞,但凡与闻者,无不心软。

    三奇公子的心杀人时虽硬,但这时当然是最软的一个。他想要搀扶,偏偏扈三娘哭倒在地,那青丝散乱,云髻蓬松的样儿却叫人不敢伸手亵渎。正左右为难时候,幸得母大虫顾大嫂跑过来,将扈三娘扶掖而起,方免了西门庆的折磨。

    西门庆感激地向孙新那里了一眼,心道:“好兄弟!虽然你娶了个母大虫,却是辛苦你一个,幸福千万人,我会在jīng神上支持你的!”

    这时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扈三娘怎的上了梁山了?要知道前rì里西门庆为了逆天改命,对扈家庄和李家庄都是秋毫无犯,索xìng便绝了赚扈三娘和李应上梁山的想头,怎么鬼使神差的,这扈三娘还是来了?难道说……

    想到这里时,西门庆不动声sè地往宋江那边了一眼,却发现宋江的位子还是空的。

    顾大嫂当rì和扈三娘一见投缘,两人处得不错,这时便柔声安慰她。扈三娘渐渐止了痛哭,但还是抽抽噎噎地流转着眼光瞄着旁边的西门庆。这眼光实在是融金铄铁,西门庆不得不把胸脯一拍,承诺道:“扈姑娘莫哭,有何为难,便请吩咐,只要不伤天理人情,西门庆愿效一己绵薄之力!”

    总算他还有点儿理智,即使对着这水浒第一美女,也只说自己愿意出力,没把整个梁山都陪绑进来。这时西门庆不得不庆幸自己是穿越的,那个时代各种穿衣服不穿衣服的美女撞瞎男人眼,就算某人的眼珠子是铁核所铸,也必定是要被磨成绣花针的。见多识广之下,西门庆才对北宋的美女们多了一分免疫力,在这里,一分就足够了。

    听了西门庆的承诺,扈三娘略弯了弯嘴角,即使是这个并不完美的笑容,却也牵扯动了聚义厅中好多人的心。西门庆得分明,这里不少平rì里潇洒不羁的汉子突然都一本正经起来,好象他们刚刚得道修成了正果,已经取得了做神像的资格,乍一见之下,煞是好笑。

    脚步声响,络绎人来,但凡进得厅中,一见雨打荷花一般的扈三娘,无不惊艳,连黑旋风李逵都暗中嘀咕:“这个娘们儿,却实在哭得人受不得,却作怪!”

    自晁盖以下,渐渐人齐,只余宋江等数人不至。原来宋江想到新年要树起新气象来,因此虽然听到钟鼓声,但还是磨磨蹭蹭,准备最后一刻进门,那时方显自己梁山泊第二把金交椅的气派。反正只要不违最后时限,铁面孔目裴宣的刀子再快,也飞不到自己脖子上。

    谁知刚带着宋清、王矮虎一进聚义厅门,眼前一亮,已经到了桃花带雨浓的扈三娘。宋江心头大震,不自觉的便把胸脯腆了起来,好使自家一米四七的身躯显得更伟岸些。

    但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这些天rìrì纵酒,胸前都是酒渍油腻,虽然不失勇悍狂侠之气,但落在美人眼里,终究免不了邋遢二字,一时间愧悔无地,又把身子缩了一缩。

    见了宋江,扈三娘脸上露出厌恶之sè,把头扭了过去。宋江心上一凉,随即反应过来:“是了!王英兄弟在阵上大大的得罪过她,到这王矮虎跟在我背后,美人儿自然是要对那厮轻颦薄怒的了,却须怪不得我!”

    心中想得通达,便在落座时不动声sè地对着身边的王矮虎道:“兄弟,你且和那边的武大郎换一换位子,我有事同地厨星商量。”

    从前武大郎自惭形秽,是说甚么也不进聚义厅的。但后来吴用安排他管了筵席,有了执事后,这聚义厅就不得不来了,但来了他也从不说话,只是坐着装泥胎。今天王矮虎与他换了座位,将他放到了宋江身边,这可是宋江亲近兄弟才能享受的专座,武大郎坐在上面,不由得手足无措。

    着武大郎坐到了身边,宋江心头大定。一来远离了王矮虎那个祸害,二来只要和武大郎一比,自己也就成了风度翩翩的美男子,那时即使扈三娘挑剔的目光转过来,自己的自信也会略多些儿。

    见聚义厅中人齐,顾大嫂便上了圆桌中间的高台,拎出木榔头敲了敲,说道:“今天的钟鼓,却是小妹我敲的。不为别的,只为我这个妹子,她因咱们梁山的关系,受了大委屈,我这个做姐姐的,非帮她不可!”

    听顾大嫂一说,聚义厅中众人的眼光都理直气壮地落在了扈三娘的身上。这么多目光集中过来,纵然扈三娘是巾帼中的豪杰,亦有些抵受不住,便怯生生行礼道:“小女子给晁天王和众位头领见礼了!”

    聚义厅中众好汉,十有捌玖都起身还礼,王矮虎之流,早酥倒在那里,哪里还能动得?

    方才扈三娘和西门庆眉眉眼眼的时候,晁盖都在了眼里,这时心里暗自思忖道:“莫非是四泉兄弟打祝家庄的时候,和这女子有了甚么瓜葛?弄得人家姑娘受了委屈?我这姑娘人才品貌,都是全挂子的武艺,便是给我四泉兄弟做妾,也辱没不了三奇公子的名头说不得,我晁盖今rì便做回冰人,撮合了他们。”

    想到此处,晁盖往西门庆那边了一眼,不由得脸露笑容,反倒笑得西门庆莫明其妙。却听晁盖说道:“扈姑娘,你有甚么委屈,只管说来,全有我为你作主!”

    宋江听晁盖话里全是包满之意,心中一动,暗道:“晁盖这厮,至今没有娶妻,难道他上了这扈三娘了?包票竟然许得这般痛快!嘿嘿!好事都被你占了,世上哪儿有这般道理?”

    一边两只眼睛骨碌碌地关照着场中的美人,一边暗中思谋着用什么样的言语挤兑晁盖,不许他胡作非为。正一心二用间,却听扈三娘声音清朗,将她上梁山的缘由娓娓道来。

    西门庆和晁盖听着,都是颇出意料之外,原来扈三娘之来,一不是宋江暗中施了yīn谋诡计,二不是和西门庆有了什么冤孽牵连,而是扈家庄和李家庄遭了灭顶之灾,这娇弱红妆如今已是孤苦无依,走投无路之下只得逼上梁山。

    要知道祝家庄是私盐大户,李家庄扑天雕李应财通南北,是山东数得着的商家,扈家是大地主,有个口号儿叫做“独龙山边住,土地都姓扈”,也是当地金山银海的世家。按着惯例,每年年关,这三庄里都要打点郓州城上下文武官吏少说一万贯钱。

    谁知今年年底,有梁山燕顺、郑天寿提兵临城,郓州城中吓得魂不附体,知府大人正准备以四十岁的壮年之身告老还乡,好多官员也推病的推病,丁忧的丁忧就在这仕途逆旅的关键时刻,燕顺、郑天寿突然退兵了!

    压力骤解,郓州城中的贪官污吏们好悬破了北宋男子集体跳高纪录。知府大人急忙把告老的文书扔进了废纸篓儿,告病的官儿们不约而同全体霍然,又能为国效命了,而那些报了丁忧的,则慷慨陈词,说草寇临城,此男儿尽忠报国之秋也,岂能恋小家而误国事?全郓州上下,贪官污吏们众志成城,皆振衣而起,争着要为国出力。

    他们这一认真不打紧,马上就发现一桩大事祝家、李家、扈家该送的年礼,竟然还没有送来!这还了得?真真是别叫人过年了!

    群情激愤下,知府大人便派人去催。这一来不打紧,正要教:

    十字街前人头滚,乱葬岗上死尸横。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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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一章 扈三娘逼上梁山

    郓州差人,兴师问罪的去,屁滚尿流的回,问起来时,才知道是梁山泊一场大战,已经把祝家庄铲成了平地!

    那伙儿贪官污吏听着,真如五雷轰顶一般。一时不少人旧病复发,不少人丁忧转剧,想要为国效力,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了。知府大人便赶紧派人前去打听,若梁山人马还要往郓州来,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要告老还乡了。

    这个新年,对郓州的官儿们来说,过得生不如死。对贪官污吏来说,没有供奉,不能带婊,这样的官儿当着还有意思吗?

    官府除了搜刮百姓之外,做任何事都没效率。但再没效率,一探再探之下,终于还是探出了些情况。

    首先,梁山泊草寇对郓州不感兴趣,平了祝家庄后,他们已经是饱食远扬了。对郓州的贪官污吏们来说,这真的是一件最值得庆幸的事情。忽如一夜chūn风来,告老、告病、丁忧这一类绊脚石,统统不翼而飞。

    其次,祝家庄已经被灭门,祝家的千万贯家财,被梁山泊草寇石头里榨油,洗刷一空,连根断线也没有留下。对郓州的贪官污吏们来说,这真的是一件最如丧考妣的事情。

    但令郓州的贪官污吏们死爹妈娶小妾破涕为笑的是覆巢之下,居然还留下了两卵!李家庄和扈家庄还好端端地矗立在独龙岗上,等待着官老爷们的救赎。

    知府大人便命令衙下捕役,把原先祝家庄村坊里的地保里正拘来,在强大的心理攻势和非心理攻势下,地保和里正痛哭流涕地承认,自己二人丧心病狂之下,领取了梁山草寇收买人心的救济粮,犯下了可耻的罪过。同时二人恳请大人开恩,千万不要撤他们的职,他们都是放牛娃出身,熬到可以雁过拔毛的地保里正不容易。

    听着哀恳,知府大人便冷哼道,撤不撤职,要你们的表现如何了,于是里正地保便争先恐后地说小人有下情回禀。

    里正便说,李家庄李应如何如何勾引梁山贼寇,他胳膊上被祝家庄小郎君祝彪shè了一箭,就是最明确的罪证;地保则说,扈家庄扈成怎样怎样和梁山草寇在庄前临阵勾结,然后坐祝家庄覆灭,必定从梁山泊那里得了好处。

    知府大人听了,冷笑一声,把里正地保都轰了出去。一转头,却又派遣自家心腹人,前往李家庄、扈家庄、原祝家庄上去打听备细。

    再过得几rì,知府大人召集起郓州的文武同僚们,义正辞严地谴责李家庄扈家庄勾结梁山泊,覆灭了祝家庄。众文武听着,先是如听痴人说梦,再是突然醍醐贯顶,最后终于融会圆通,恍然大悟。

    不少人的口水便流了下来,这是垂涎李家庄扈家庄的千万家财的;不少人的裤子便掉了下去,这是猴急于扈家庄大小姐扈三娘的绝世美sè的这美女艳动郓州,可惜早早就许了祝家庄小郎君祝彪为妻,绝了多少人的念想。如今祝彪已死,扈三娘必然香闺寂寞,他们身为父母官,是很乐意舍身抚慰的,这个就叫**民如子。

    李家庄和扈家庄的年例钱,以往都是交由祝家庄祝朝奉一总关了去,再往郓州献纳,因此郓州城里的大小贪官只和祝朝奉相熟,却与李家庄扈家庄没甚么交情。以前在祝朝奉的面子上,不去理会那两家,如今祝朝奉既死,索xìng便作了李家扈家,大家也好发一笔横财,而勾结梁山泊,便是最现成的借口。

    知府大人既传了法谕,众官僚皆大欢喜,信受奉行,立即雷厉风行地办了起来。李应正在家中养箭伤,不防迎门撞进一伙捕盗官兵来,不容分说,先将李应和杜兴都锁了,与家中老小押着就走。随后又是三四百人前来抄家,当真是刮地三尺,将李家一应箱笼、牛羊、马匹、驴骡,都卷了去。带队的巡检唯恐还有夹壁密道之类的,更将李家的屋子都拆了,还真在一面墙里拆出了一堆元宝。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奋勇争先之下,李家不一时便被拆成了白地。

    可巧李应夫人正在扈家庄上做客,才好逃过了这一劫。她正与扈老夫人、扈三娘闲话时,突然李家一个四十余岁的使唤婆子狼狈而来。众人一无不变sè,这婆子被抢得披头散发,两耳血流原来是铜耳环也被当金耳坠揪了去了。

    那婆子一见李应夫人,便放声大哭,将李家庄遭劫的情况说了一遍,李应夫人早晕了过去。扈三娘急救时,那报信的婆子却道:“罢哟!姑娘快躲了吧!听那些抄家的差人乱嚷,紧跟着他们就要往这边庄上来了。”

    扈成听了,当机立断,叫妹子赶紧保了李应夫人和家中女眷,分路躲避。反正扈家地多房多,官兵也未必能搜检得到。扈三娘心下虽然不舍,但也知道若自己留在这里,反而是更给家里招祸,只好含泪带李应夫人去了。

    虽然躲在偏僻旮旯里暂时安全了,但扈三娘和李应夫人如何放心得下?两人派遣信得过的仆人去打听时,回来的皆是一包痛泪,说扈家庄也已经被拆成了白地,扈太公、扈成已经同李应、杜兴等人一起,被解往郓州死囚牢去了。

    李应夫人听了,肝肠寸断,扈三娘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却偏偏无计可施。

    她们两个,都是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出来的,从来没受过这等活罪。扈三娘还好些,她自小练武,身体壮健,视冬rì的最后余寒如无物。但李应娘子却是裹着貂皮大衣都会感冒的奇葩,几天下来已经是瘦骨伶仃,只是昏睡在那里,昏迷中一会儿呼唤丈夫,一会儿叫喊孩儿,听得扈三娘捶胸顿足,潸然泪下。

    若只扈三娘一人,她早就拼了一死,往郓州城里杀人劫狱去了,偏偏身边还绊着一个李应娘子,却是叫她有力难施。眼李应娘子气息越来越弱,扈三娘心下怕起来,若李应娘子有了个三长两短,叫她拿什么脸去见李家人?

    这狗皮倒灶的地方,偏生又缺医少药,连巫婆神汉都没有。扈三娘走投无路之下,抱树大哭,直哭得气喘神疲,伸手去怀中摸手帕拭泪时,却把一个长盒子带了出来。

    这盒子里装着的,却是当rì西门庆立誓时折断的狼牙箭!扈三娘这时突然灵光一闪如今狼狈得狠了,左右是个死,索xìng便一辆破马车载了李应娘子,找路往梁山来,在三奇公子西门庆身上撞撞运气吧!

    可怜扈三娘一个千金大小姐,带着两个只会花钱吃饭的贴身丫环副小姐,赶着一辆乡下破车,拉车的马倒神骏,是扈三娘心爱的战马可惜已经掉了膘,车里载了病恹恹的李应娘子,居然就寻路往梁山而来。

    这几个姑娘都是只知道钱能买东西,却不知道多少钱能买多少东西的主儿,李应经商的贤内助偏又病得神智不清,因此上路不到两天,便把身上的钱败得jīng光。

    按理说,就算她们没钱,一路当东西,也当到梁山泊了。可这三个姑娘家连当铺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只能捧着金碗去要饭。两个小丫环大家出身,模样乖巧嘴又甜,一番落难的话下来,倒也颇能打动人心,讨吃讨喝如探囊取物一般。谁知这世道扶危济困的好人虽有,趁火打劫的坏人却更多,见三个糊涂美貌姑娘落单,哪有不来算计的?

    万幸扈三娘虽是没有金钱概念的小傻瓜,但说到江湖经验,却是从小在哥哥飞天虎扈成、半个师傅铁棒栾廷玉、还有祝家人那里听得多了,她人又乖觉,眼又尖利,那些不入流的鬼域伎俩,哪里能瞒得了她?如今她正是一肚子邪火的时候,这些贼子偏来往她的刀口蜜上撞,扈三娘索xìng放开了手,来一个杀一个,刀不留人。

    一路砍杀下来,虽然做得隐密,但终究惊动了官府。官府三推六问,终于查到了扈三娘和她赶着的破车上。这一下自然免不了一场打斗,十几个差役,全让扈三娘给打跑了。

    这女匪如此剽悍,居然明目张胆的拒捕,这还了得?沿途州县调集了土兵快手,加上皂录捕役,凑了一二百人,便来围捕扈三娘。

    眼见杀不完、砍不尽的人神头鬼脸地围了上来,扈三娘傻了眼,但随即她灵机一动,大喝道:“梁山泊西门庆宅眷往梁山探亲,哪个不要命的敢来拦我?”

    话音未落,一二百土兵快手皂隶捕役,如风卷残云一般,逃得一干二净。

    扈三娘如获至宝,沿路吆喝着过去,当真是所向披靡,官兵捕役闻风而避,谁都不敢来兜揽她。待到了梁山脚下,更有地方官加倍巴结,沿途送酒食,送衣料,还请来名医给李应娘子治病!

    就这样,扈三娘稀里糊涂地上了梁山。这正是:

    生死yīn阳多变幻,官匪兵贼少分明。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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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二章 赛踘蹴

    听了扈三娘的诉苦,宋江拍案而起,叫道:“李庄主和扈家太公被郓州官府冤了去,是刻不容缓的大事,咱们梁山岂能袖手?晁盖哥哥,小弟不才,愿领一军,去打破郓州,救出李家扈家人众,便请扑天雕李应,飞天虎扈成上山入伙!”

    晁盖便点头道:“理当如此却不知贤弟却要动用多少人马?”

    宋江豪气干云地道:“只消八千人马,小弟便觑那郓州城池有如平地!”

    西门庆在旁边笑道:“五百人马足矣,何须八千?”

    宋江听了,和吴用面面相觑,晁盖则摇头道:“四泉兄弟,那郓州城城高池深,是咱们山东有数的去处,贤弟切不可轻视了它!”

    西门庆便道:“纵有金城汤池之固,但倾覆也就在人心转侧之间。:小弟愿引五百人马,往郓州干事,若折了一人一骑,也不算功。”

    吴用微笑道:“四泉兄弟,军中无戏言。”

    西门庆亦笑道:“愿立军令状!若我将五百人打不得郓州时,甘当军法处置!”

    宋江听了,摇头道:“四泉兄弟这是甚么话?行军打仗,哪里有可保必胜的?兄弟只管点五百人去,若胜了便罢,若有个马高镫短,哥哥亲自领军,给你做接应去!”

    西门庆悠然拱手道:“多谢公明哥哥!”

    晁盖着西门庆那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向众人道:“不知怎的,我现在突然觉得,四泉兄弟真能用五百人便把郓州攻下来。”

    林冲随即笑道:“何止天王哥哥?小弟亦有同感。”

    一时间聚义厅中众人随着林冲点头者十有六七,阮小二便问道:“四泉哥哥又有了何等妙计?说来听听怎样?”

    西门庆便竖了手指,在眼前来回一晃,笑道:“却是天机不可泄露。”

    众人夸张的唉声叹气与笑声中,西门庆已在军政司铁面孔目裴宣那里点了栾廷玉、孙立、孙新、顾大嫂、吕方、郭盛、杨林、邓飞、时迁几人,同扈三娘一起下山去了,五百梁山子弟也各自扮作士农工商,分投上路,往郓州取齐。

    不两rì,全伙都到,循着暗记,众人在城外山中一处荒庙里取齐。孙新、顾大嫂夫妻二人早奉了西门庆将令,乔装进城后打探了消息回来,说是扈太公已经被放了,不过飞天虎扈成还被押着,扈太公已经回家变卖地亩,准备倾家荡产,给儿子买命。扈三娘听了,泪如泉涌,咬碎银牙。

    说到李应时,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原来李应买卖做得大,要想一打尽,谈何容易?不过官府自有绝招,把李家一门老小都尽数拘了,明码标价,出够一份钱,就放一个人出去,否则便扔在监牢里受苦。李应不得已,只得和杜兴在狱中整理各地浮财恒产,三不值二的折变了,拿来赎人。这两天,官府衙门里从上到下,都从李大官人那里吸吮了多少好处,被孙新问起的某个百姓居然还满脸羡慕,说:“可惜我没福,不能跟着去榨那李应一笔,也图个无忧后世。”

    西门庆听了,怫然道:“这是甚么话?好人落难,哪怕自己无能为力,叹个‘咳’字时,也是一点人心所在怎能恨不得削尖了脑袋,往那群豺狼禽兽里面钻?”

    顾大嫂笑道:“好教三奇公子得知。老娘听了那人那番没心肝的话,一时xìng起,早暗地里把他的脑袋削尖了,只不知那厮没了xìng命时,还能不能尖着他那颗血葫芦钻进豺狼禽兽的群堆里,去吃民肉,喝民血!”

    孙新脸有愧sè,说道:“拙荆节外生枝,还请西门庆哥哥恕罪!”

    西门庆便摆手道:“那等小人,不必去理会他了现在咱们只说如何攻下郓州,依我拙计,却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众人听了,都点头道:“西门庆哥哥好计!”

    西门庆笑道:“若无时迁兄弟这等好身手,旁人去了也是白饶。”

    时迁听了慨然道:“小弟是个微贱出身,却得西门庆哥哥这般重,若不努力,枉为人也!明rì之事,都交在小弟身上!”

    第二rì天甫黎明,时迁浑身上下结束整齐,便进郓州城中来。今天正是二月初二rì土地诞辰,四乡里百姓一早吃过油煎的撑腰年糕,都来城中各处庙宇玩耍。庙里自有乐人,奏动各sè喜乐,庙门外百戏并作,好不热闹。

    官衙前,官府也竖起了彩旗,支起了炮架,准备晚上放烟花炮仗。那些平rì里作威作福的差役此时倒是人人吃苦,个个卖力,毕竟公款过手,正好剥一层油水。

    时迁冷眼旁观时,却见官衙前旗杆下,正有一队蹴艺人在那里踢气,的百姓人山人海。那些蹴的大都是年轻小后生,见今rì里人群中大姑娘小媳妇多,都争着要卖弄自家身段,因此一个个争强斗胜,各展平生技艺。你拿头,我张泛,转身出墙花,退步大过海,轻接一团泥,单枪急对拐,明珠上佛头,卧鱼似脚崴踢到那花团锦簇时,正是黄河水倒流,金鱼滩上买,四下里的人,没一个不喝彩。

    踢到正好处,有一小后生觑着人群里一个小媳妇生得好不标致,心下痒痒的,便使一个辕门shè戟,足尖一钩,将那十二两重的气直踢得往人群这边飞过来。眼那小媳妇躲闪不及,就要被气撞个正着,那时势必是花冠粉碎,云鬓散松,徒惹众人笑乐。

    就在这时,时迁飞身而起,使个鸳鸯拐一脚踢在那气之上,将气踹得直飞起来,在天心里乱滚。待落下来时,便有蹴的人慌忙去接,但时迁这一脚中加了回力,力道与普通手段大大不同,这些人哪里接得住了?四下里众人山崩地裂般一声喝时,那气早已“滴溜溜”滚落尘埃。

    这一下,那帮蹴者人人脸上无光,为首的便指着人群这边吆喝起来:“是哪一个来挑事的?敢灭俺‘小齐云社’的威风?”

    时迁便越众而出,冷笑道:“甚么小齐云社?蹴本是为了博此间父老们一乐,是叫你们用来调戏妇女的吗?”

    那为首之人脸上一红,但还是强词夺理道:“甚么个调戏妇女,却不是满口胡说?这等惫懒之徒,咱们‘小齐云社’却是放你不过!若我等一拥而上打你,也不是好汉你可敢与我们踢两脚么?”

    周遭百姓见识了方才时迁一脚飞球的妙技,只盼多几路,听到小齐云社的会首出言挑衅,正中他们下怀,便鼓噪起来,旋着时迁答应。

    时迁便激将道:“你这厮,欺负我瘦小枯干吗?须知金刚钻小钻瓷器,枣核钉大它可钻不通象你们这样的,只不过是空心萝卜,哪里比得上俺,虽jīng瘦,却是筋节!”

    一言既出,四下里百姓笑声四起,小齐云社里人个个恼得哇哇大叫,他们哪里坍得起这个台?便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与时迁对踢。

    时迁便撇嘴道:“与你们这些低脚踢,没的辱没了我的鞋子。也罢!趁着今rìchūn龙节,便叫你们这帮山峁开开眼界!你们!”说着,伸手向场中旗杆一指。

    这根旗杆,是衙门前最雄壮的一根,好一根滚粗的圆木,做成了这根旗杆,下粗上细,直上云霄,杆头一面大旗正在风中猎猎飘舞。

    时迁喝道:“你们这些人,可有哪一个,能在这旗杆之上踢吗?”

    小齐云社众人面面相觑,半天后那为首之人才冷笑道:“能在旗杆上踢的,那是神仙!”

    时迁笑道:“今rì便叫你见识神仙的手段!”

    说着,突然伸脚钩起一个气,在怀里搁稳了,一个飞身就附身在旗杆上,捷如灵猿般往顶部攀爬。四下里众人见时迁身手如此轻捷,尽皆呆了。

    只是数息工夫,时迁便已飞身上了旗杆顶部。鼓上蚤卖弄手段,右脚牢牢踏定旗杆顶,就如钉子钉住一样,左脚抬起举过头顶,亮一个魁星踢斗势,整个人便如信风鸡一般在旗杆顶上的大风中摇曳起来。四下里众人得目眩神迷,一个个不要本钱地喝彩。

    郓州知府本来不屑于外面那等雕虫小技的热闹,但突然听到这前无古人的喝彩声,心中大惊:“何事如此喧哗?”急急出门一,早有家下人等指着头上道:“老爷你快!”

    知府大人急忙yù穷千里目,正到时迁一足立在旗杆顶上,一足被贴头抱起,虽然身子矮小,但更显得威风出众。知府先入为主,便向身边家下人问道:“这是哪里来上访的刁民?竟然爬到旗杆顶上来哗众取宠,莫非是要借着跳旗杆来胁迫官府吗?”

    家下人急道:“老爷说哪里话?今天这等好rì子,那些刁民早被皂隶们撵干净了这是一个外路人,要在旗杆顶上和咱们这里的小齐云社比赛蹴哩!”

    知府大人听了大喜:“世上竟有如此神技?待我近前来!”这正是:

    一计分开幽冥界,两脚踏破郓州城。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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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章 笑取郓州城

    当郓州知府来到门外时,时迁已经开始在旗杆的赤金顶珠上单膝颠了,旗杆下虽然千人仰望,但却是鸦雀无声,连知府大人前呼后拥地出来时,都没能让人们转过头一眼,更不用说声喏行礼了。、

    若在平时,自觉失了面子的知府大人非动无名之怒不可,但今天他却顾不得生气,只是直了眼睛,着旗杆顶上的时迁把踢得不离身子。

    渐渐的,知府大人觉得旗杆已经在蓝天中消隐了,周围的人群也已经淡化为虚无,只有灿烂的阳光在天空中薄薄流动,铺出一层金以的织毯,而时迁就在那似幻非幻的毯上凌虚微步,缥缈如神人。

    此情此景,虽然如梦如幻,但知府大人心中的一个念头却是越来越清晰若虚心笼络了此人,将他教导以礼节,然后送上京师官家面前,谁敢说这人不会成为第二个高俅高太尉?若此人得了荣华富贵,自己是他的引荐者,岂不是水涨船高?还怕不青云直上吗?

    正想到火热处,却听四下里轰雷般一声喝彩,却是时迁耍了个高难度的动作,将高高踢起,却又稳稳接住,当真是惊险不容毫发之差。这等技,在平地上或许算不得一流身手,但一到旗杆顶上,却绝对是化腐朽为神奇了。

    乘着时迁歇气的工夫,知府大人急忙扬声道:“旗杆顶上的壮士,果然是神仙手段!下官执掌郓州,今rì能有幸得见壮士的神技,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时迁听到知府之言,再居高临下一,却见一队青衣小帽的豪奴丛中,簇拥着一个肥头胖耳,兽面人形的官衣人,便知道这厮就是郓州知府了。时迁便卖弄身法,将往头上一顶,单盘腿,两手合什使个“童子拜观音”,身子颤颤巍巍随风乱晃,却始终在旗杆顶上钉得稳稳的,和头上的一样就是掉不下来。

    知府见时迁朝他行礼,心中大喜,又扬声道:“壮士,如今你在旗杆顶上脸已露足,等闲的蹴之人,哪里入得了你的眼去?莫如就此罢手,从旗杆上下来吧!下官是结交朋友之人,今rì就做个小东,为壮士洗洗旗杆上风尘如何?”

    时迁朗声道:“知府大人有命,小民不敢辞。但小人还有些朋友,此时就在郓州城中,若小人随大人去喝酒吃肉,却将他们丢在一旁不管,却叫我于心何忍?”

    知府听了更喜,暗想道:“此人如此重情义,我今rì若抬举了他,明rì他高官得做、骏马得骑之时,还会薄待了我吗?”因此满脸堆笑,大声道:“既如此,壮士的朋友,便是本官的朋友,就请一同进府衙饮宴如何?”

    时迁听了,大笑起来,说道:“大人是朝廷命官,可要一言九鼎才是。”

    知府便拍着胸膛上满捧的肥肉睥睨自雄道:“虽说如今官员对百姓朝令夕改乃是常事,但说到公款吃喝,却是如镌碑石,那是万万不能改易的!”

    时迁便道:“既如此,小人便叫我的朋友们一起都来,若人多时,大人却不可拒而不纳。”

    知府便笑道:“岂有此理!你那些朋友便有吞食天地的肚量,放着郓州府库在此,本官也是容得起,罩得住!”

    时迁听了,大笑着丢开手里蹴之,就腰里拽出闪亮短刀一把,将旗杆顶上挂着旗帜的那根绳子只一割,那面大宋的威权之旗便飘飘荡荡,直落到下方人群里去了。众人哄了一声,急躲时,却是你拉我扯,将那面旗子踩在烂泥里。

    无数人正惊诧时迁为什么突然发疯之时,却见时迁又从怀里取出另一面大旗,迎风抖开,明黄的缎子上四个大字光鲜夺目,却是“替天行道”!众目睽睽之下得分明,大家心中正“突”的一翻个儿时,就听时迁猛喝一声:“梁山泊好汉全伙在此!”

    这一声如chūn雷乍展,把郓州城中人都震得呆了,正不知所措之间,却见知府大人那边早抢过几条大汉,当先一个青年公子,将手中折扇往知府大人肩上一搭,大笑道:“知府大人既然有志赐饭,梁山西门庆便来拜领!”

    猛听四下里号炮连天,郓州知府听在耳中,真是惊心破胆,不知不觉间,全身便抖得跟筛糠一样,正犹豫要不要下跪乞命时,就听面前西门庆说道:“听这号炮声,我梁山人马已经四面进城了,大人便是肋生双翅,也飞不出去,还是赶紧打点府库,款待我们这些吞食天地的大肚汉才是!”

    知府听得分明,全身上下再寻不出一丝勇气,膝盖一软间,已经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梁山各位爷爷饶命!”

    西门庆哈哈一笑,承诺道:“也罢!若你老实,我梁山便留你一命,又有何妨?”

    知府听了大喜,急忙又磕了两个响头,恭声道:“多谢爷爷恩典。”受恩深重之下,声音却已经哽咽了。

    西门庆伸手将他扶起,笑道:“你既已经降顺了,我梁山人马又何乐多杀?你且四下里传令,让城中人马速速弃械投降,若有敢负隅顽抗者,莫怪我等不留情面!”

    “下官这就办!下官这就办!”宋朝重文抑武,知府一职权重,是地方文武官员之首,各处军马都受他节制。此时知府要在梁山好汉面前表现,一反平rì里人浮于事的作风,文不加点,顷刻便将一纸公文一挥而就。大意是有梁山义士会猎于郓州,其行义字为先,不惊百姓,为免发生误会,知府大人公文到处,各处厢军禁役捕快人等,均要营归营,寨归寨,不得妄动生事。若有意图幸取一己私利的悍将骄卒,敢不奉令者,全家流放雷、琼等远恶军州,遇赦不得放还!

    这时城中赶热闹的百姓,都已经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在梁山人马的指挥下,各自分流,住在城中的百姓自回自家,城外的百姓则聚在城中庙宇寺观之中,大家七嘴八舌,都议论梁山好汉临城之事。这里离梁山甚近,梁山名声甚高,百姓也不害怕,只是有人嗟叹:“来何迟耳?”又有人捶胸顿足:“那位西门庆头领既承诺饶了贪官,我等就是有冤,也没处报了!”

    百姓疏散后,街道空旷起来,早有书办师爷将知府倚马才成的公文复写几十份,一一盖上大印,往四方急递。这郓州城的厢军人等听到可以免了刀兵,自上而下,无不念佛,称诵知府英明不绝。

    不多时,郓州事定,各路头领都到,西门庆便煞有其事地吩咐道:“传令大军在城外安营,不可进城扰攘百姓!城中只留军法队巡视,若有人违令,先斩后奏!”吕方郭盛众人都恭声应道:“谨遵将令!”肚里却是暗暗好笑。

    知府听了,大气不敢喘一声儿。却听马蹄声疾,数骑飞驰而来,到了堂前不等马匹停稳,马上一人早已飞身跃下雕鞍,直抢进来伸手揪住知府,叱道:“我兄长何在?!”

    众人时,只见此人蛾眉倒竖,好似穆桂之英;杏眼圆睁,宛如花木之兰。来人非别,正是扈家三娘到了。

    扈三娘这一喝声sè俱厉,知府有诸般贪心、利心、嫉妒心、计较心、望高心、侮慢心、狠毒心、杀害心、邪妄心、好sè心、无名隐暗之心、种种不善之心万心俱备,却无米粒般大的豪胆,此时被扈三娘当头一叱,只吓得魂飞三千里,魄散九云霄,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随扈三娘进来的栾廷玉听扈三娘情急之下,问得大失章法,便继道:“被尔等陷害的扈家人、李家人何在?”

    知府一听,如梦初醒,心里暗暗叫苦道:“我只说祝家庄、扈家庄、李家庄三庄共抗梁山泊,却被梁山打平了祝家庄,梁山劫掠之后,便扯呼而去,留下扈家庄和李家庄,正好我们官府发财。谁知这两庄的人真跟梁山有首尾!早知如此,便是鬼打着我,我也不敢去招惹他们两家啊!”

    想到胆寒处,知府膝盖一软,重新跪趴在地上,大力磕头。只是几下,就把官帽磕裂了。

    众人得分明,忍不住都笑。西门庆便道:“你这官帽实在酥脆得很,可见是假冒伪劣产品了有这叩头的工夫,还不快带我们往监牢那边去?若再略迟些儿,苦主恼将起来,要打要杀时,却是没人救你!”

    知府听了,没命地挣挫起来,连滚带爬地在前带路。不一时,引众人到了一处监牢之外,颤声道:“扈家人和李家人,都在这里了。”

    扈三娘心念哥哥安危,顾不得yīn气森森,秽味扑鼻,当先抢进监牢里去,栾廷玉和扑天雕李应有旧,也随后跟了进去。西门庆喝令着把那些狱卒禁子赶在一边,也进去了。走不得十数步,忍不住便嗔目道:“天下竟有如此黑狱?!”

    时迁在旁边道:“哥哥休怒!如今这世道就是监狱,这些狱中之狱,已不足为奇了!”

    西门庆听了,想起自己穿越前旧事,更是怒气如沸。这正是:

    黑狱积冤埋恶政,明刀挂血斩贪官。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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