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四章 铡刀阵
郓州城中一户人家,老爹正坐在屋里箍桶,儿子从屋外兴冲冲地进來了。
“爹,官府出告示,让咱们带上锹铲,都去城西乱葬岗把那里平整出來,给郓州的官儿们修官墓!”
当爹的把手里的活计一扔,愤愤地道:“那些黑了心肝的贪官,活着骑在咱们老百姓头上喝血,死了还要抠掐咱们一把,咱不去!”
做儿子的却眉飞sè舞:“爹,是活埋啊!”
“腾”的一下,当爹的跳了起來,急问道:“活埋,可当真,!” 首发
儿子满脸兴奋之sè:“是真的,是真的,官府里出來的告示,是梁山好汉们贴出來的,官墓一修好,新鲜**就把那些贪官们埋进去了!”
当爹的拍拍脑袋:“不对呀,梁山西门庆头领不是说了吗,不伤那些贪官的xìng命!”
儿子做了个鬼脸道:“可是梁山西门庆头领又说了,梁山人马固然言而有信,但若是旁人要对付那些贪官,那就跟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沒有!”
当爹的听了大喜:“谁个要对付那群贪官!”
儿子道:“前些天独龙岗上扈家庄和李家庄被关进了冤狱,受尽了苦楚,别的不说,光家里下人媳妇就上吊碰头了十好几个,如今他们被梁山好汉们救了出來,哪里放这些贪官污吏得过,梁山的好汉们也说了,扈家李家不是他们梁山上的人,不归他们管,这两家想干什么,梁山人马也只好白两眼!”
当爹的听着重重点头,然后从门后扛了锹铲,对儿子说道:“走,就算是耽搁了chūn耕,这墓咱也帮着修定了!”
郓州城中,当真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黑压压数万百姓,扛着锹铲,推着独轮车,践踏起满天的黄尘,将红彤彤的rì头都遮住了,笑语欢歌中人民蜂拥向城西的乱葬岗子,那声音象山呼海啸一样,本來郓州各处厢军听到梁山要收拾贪官的风声,唯恐梁山折腾到他们头上,想要炸营,结果一出门就到这洪流一般的人民队伍,当场吓尿,就此龟缩起來发抖,再不敢稍动。
乱葬岗子上,郓州百姓们喊着号子,以神奇的速度硬是在这犹有chūn寒的地皮上刨出一个千人坑來,一车车的生石灰被推了來,在坑边待命,万众的眼睛着这些雪白雪白的石灰,最终从白里出浓烈厚重的殷红來。
一群群的贪官污吏和他们的家小被推了上來,着那个大坑张开了不祥的巨嘴磨牙霍霍,现场哭声震天,周遭的百姓们冷漠地着这一切,最麻木的脸上这时也挂上了快意,他们这些年受够了这些蛆虫的钻蚀,现在总算等到了它们受报应的一天,纵有再慈悲的宽容心肠,也不会往这些作恶多端的畜牲们身上滥使。
岗子上,扑天雕李应白着脸拉着飞天虎扈成,只道:“好兄弟,这事只怕做不得!”
扈成在黑狱里被打得遍体鳞伤,此时全仗着妹妹扶持,方能站立,他着李应,嘿嘿地惨笑着,血丝一缕缕地从包扎着脸上伤口的纱布里渗出來,连说话的声音都显得瓮声瓮气,象修罗一样,再不是平rì里那个宽厚的青年。
“李应大哥,事到如今,你我两家,还有回头的余地吗,这世道,房是招牌地是累,攒下铜钱成了催命的鬼,咱们防得了贼寇,却防不了官府,终究落到了这争些儿家破人亡的一天,若不是梁山搭救,咱们两家,必然是一败涂地,我扈成是想当良民的,可这世道却沒有让我做良民的环境,我还能怎么样,难道让我媚笑着去死,那是万万不能,既然这世道不给我一个说法,那我就反过來给这世道一个说法,今天这乱葬岗子上,我就用这千余人口,做我上梁山当贼头的投名状!”
听着扈成的泣血之言,李应面如死灰,半天后颓然道:“真要走上这一步吗,在登州港,我还有几条海船,不如隐姓埋名去到那里,大家跑扶桑高丽的商路,也能过极好的rì月……”
扈三娘摇头道:“李庄主休怪我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便是再去登州做成了富家翁,官府要动你时,你却能躲到哪里去,那担惊受怕的rì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我宁愿今rì里大闹一场,替我家报仇,也绝了自己的侥幸念头,从此安安份份地做个女贼吧!”
鬼脸儿杜兴这些天被官府刑讯逼供,追问李家金银财宝的下落,因坚不吐实,被打得血头狼一样,倒比他先前那张脸还顺眼些,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苦中作乐了,他站在李应身边,听着扈家兄妹的话,便劝李应道:“员外,如今闹动了这一座军州,咱们必然是海捕文书上的重犯,过了今天,就是四海难容,一身无主,拖家带口的却投哪里去,倒不如豁出去这一头,便上梁山泊去,世上贪官污吏,反而奈何不了咱们,若是还幻想着远走高飞,只怕破家之祸,就在指顾之间!!小人受员外知遇之恩,明知今rì忠言逆耳,但还是得说了!”
李应又呆了半晌,突然把脚一跺,眼里却滚下泪來,哽咽道:“罢了,罢了,我李家庄上服侍的家人中,被那些贪狼恶鬼糟蹋死了好几口,今rì便算我替那些冤魂报仇吧!”
扈成、扈三娘、杜兴尽皆大喜,异口同声道:“正当如此!”
这时rì已近午,扈成吆喝一声,便有梁山小喽罗们抬着几十架铡刀上來,沿着千人大坑搁了一圈儿,一时间万众齐喑,唯有杀气瘆人。
这些小喽罗,已经脱离了梁山,火线加入了扈家庄李家庄,所以他们现在要干什么,和梁山一个大钱的关系都沒有;至于今天事过了之后,他们再随着扈家庄和李家庄投上梁山,那也是他们的zì yóu,西门庆可管不着他们。 首发
扈成再一挥手,旁边便有人击起鼓來,鼓声中“呛得啷啷”之声不绝于耳,一口口雪亮的铡刀被提起,刀光晃花了无数人的眼目,岗子上围观的众百姓喉咙里“哈”的一声,有三分惊怖,倒有七分期盼。
贪官污吏群中的哭声陡然间大了起來,但哪里打动得了扈家庄、李家庄劫后余生众庄丁们的心肠,这些本來善良的庄稼汉子一个个红着眼睛,把郓州城从前的父母官们,一个个都硬塞到了磨牙霍霍的铡刀下面去,然后暂时转职的梁山小喽罗们一捆杆草就垫在了贪官污吏们的身上。
有杆草垫着,不但血不会乱溅,而且顺着切开杆草的势道,更能很轻易的把人铡成两段,对铡刀的刀锋也是一种保护。
鬼哭狼嚎声中,鼓声骤然一停,几十条大汉“嘿”的一声,用力将铡刀把子按了下去,万众的心一瞬间猛地一缩,在短暂的死寂中,空气中的血腥味儿遽然浓烈起來。
将几十具无头尸体往坑中一掷,第二阵鼓声又响了起來,见过血的鼓声此时听起來也和处女鼓声不一样,那“咚咚咚咚”的震动里,仿佛充满了勾魂夺魄的力量。
第二队的贪官污吏,又被揪扯了上去,往血淋淋的铡刀刀口下一按,平rì里铡青草时攒的草腥气和此时新鲜的血腥气混搅起來,象醇厚的烈酒一样撩拨着人心深处因杀戮而生的感觉!!百姓在颤栗中振奋,待死的贪官污吏无不丧胆。
鼓声一停,宽厚的刀锋合扇而下,切开杆草时那“嚓”的一声轻响,后來又接上了诸般异样的变化,那是只有阎罗才熟谙的奏乐手法,轻轻一弦间,勾尽了多少xìng命。
再次提起铡刀时,那红湿已经洇透了刀台、刀锋,透出神秘的残酷和神圣的喜气,杆草虽然被切掉了一截,但吸足了人血后,反倒比先前更重了,旁边打下手的人先将这些如贪官一样的杆草扔进了大坑里,又将杆草一样的无头贪官往大坑里一丢,彼此便在里面狼藉成了一堆堆一垛垛。
清理出场地后,鼓声再起,第三批待决的贪官污吏被横拖竖拽了上來,这些家伙中,有的已经认命,呆滞在那里象木偶一样任人摆布;有的已经半死不死,浑身上下异香扑鼻,敢与茅房争高下,不向粪坑让寸分;有的不到最后,绝不轻言放弃,还在向旁边的掌刀人乞命,价码也是越开越高;还有的挣扎哭号,打滚撒泼,但抓他们的人哪里有这闲工夫跟他们磨蹭,提起大铁棒來,将这些害群之马的手臂腿脚尽皆敲碎,最后连腰截骨也砸断了,然后把这一滩软肉往铡刀台子上一扔了事。
鼓声一停,血腥气爆涨,那大坑中似乎都有红光往外泛起來,石灰终于派上用场了。
众百姓敬畏地着,着平rì里狼一样的官老爷们,此时象羊一样任人宰割,慢慢的,他们心中仿佛有一缕火苗在燃起,祖祖辈辈被压抑的东西正在觉醒,这正是:
若yù人民无奴xìng,先教黎庶有狼心,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jīng彩推荐:
第八五章 重臣之议
郓州城外贪官溅血的时候,西门庆等人正押了一批古玩字画往梁山走,半路上正好会合了杨雄石秀。
原来杨雄挂念着旧友鬼脸儿杜兴,于是向晁盖请了军令,与石秀引三千人马,往郓州城下接应。这时听西门庆说已得了郓州,二人大喜,石秀便道:“既如此,且急调辎重车辆,将郓州钱粮都搬上山来,却不是好?”
西门庆一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各自苦笑。西门庆便道:“石兄弟休说这话。那郓州城里上下官吏,都是贪赃枉法的神仙辣手,郓州府库中被他们刮得如水洗一般干净,老鼠进去了都得含着两包眼泪出来,倒省了咱们梁山搬运的辛劳了!”
石秀听了怔在那里,半晌方道:“这还有王法吗?”
西门庆笑道:“依着王法打杀,依着佛法饿杀,这世道,长短是有逼上梁山的一天。郓州城里府库空虚,但官儿们却是个个肥得流油,只是这些狗官家里抄出来的浮财实在不多,都被他们运回老家买田地去了。如今朝廷正在四下里括百姓之田,巧取豪夺后,官吏们很便宜就可以分肥膏腴之地,这些畜牲哪里还有不蜂拥而上的?”
时迁在旁边表功道:“还好小弟干过盗墓的勾当,识得古董文物,因此抄家的时候倒也搜检出不少好东西来。若仔细折算了,也不枉咱们梁山出军一场!”
石秀便挑起眉峰道:“既如此,却饶不得这些狗官!”
西门庆点头道:“兄弟放心,扈家庄李家庄人留在那边善后,少说也砍他个一二百狗官!”
可惜西门庆这回却料错了。郓州上到知府,上到狱卒,被一口气杀了一千多人。铡到后来,扈成的心渐渐被血浸软了,便想循着古例,贪官子弟高不过车轮者,皆饶了不杀。谁知这时郓州百姓已经得奋了起来,一起不依,便有苦大仇深者牵头,到扈成面前跪恳。扈成拗不过众人哀求,方一点头,被血刺激得凶xìng大发的众百姓一拥而上,生拉硬拽,把贪官的子弟们撕扯得粉碎,当真是寸草不留。
更有jiān狡之徒打起了贪官女眷的主意,便隐在人群里煽动起来,倒也一呼百应。扈三娘见势不妙,顾不得西门庆女人饶了不杀的嘱咐,带人把贪官女眷排头儿砍过去,尸首尽皆进了千人坑里,这才绝了那帮趁火打劫者的邪恶指望。
西门庆后来知道了,怔了半天,方叹息道:“百姓善良时如绵羊白兔,凶毒时如修罗恶鬼,若引领不当,便是一场大祸此事当引以为戒!”
总之,这一场屠戮后,郓州城外乱葬岗上立起了一座大墓,当地百姓叫它“肉丘坟”。后来,有民众在坟前勒石立碑,碑上镌“梁山英雄铡贪官于肉丘坟内”!兵火战乱,这座碑屡次被毁,屡次重竖,至今古迹犹存。
郓州被梁山攻破,城中官吏,皆屠戮一空,消息传出,山东震动。无数贪官污吏魂飞魄散之外,更多的是兔死狐悲唇亡齿寒,于是各自上本,具言奏事。这一回他们倒不必夸大其词,只是如实报闻,就已经足够触目惊心了。
雪片般的奏章飞来,在呈献当今官家御览之前,先送到蔡京、高俅、杨戬几位重臣府上。若不是西夏又起了边衅,童贯做了陕西、河东、河西经略使前去讨伐,这些奏章也绝对少不了他的一份儿。
着这些奏章,蔡京不耐烦地“哼”了一声,随手一拂,把这些奏章拂得满地都是。
大管家翟谦在一旁侍候,见状赶紧上前给蔡京抚摸前胸后背,温言道:“老爷保重贵体,休为闲事置气。”
蔡京到底老迈了,喘了两口气才愤愤地道:“这些奴才,芥豆般大的小事,也这般来烦人!区区草寇临城而已,他又没有占住城池,竖起反旗,放出改朝换代的话来偏偏这些地方官倒先大惊小怪,岂是牧民之选?这些无胆鼠辈,待老夫有暇,一个个都参革了去!”
翟谦唯唯,又给蔡京把茶水端过来。蔡京抿了两口,吩咐道:“你叫幕下的人下两个帖子,把高太尉、杨司长给我请过来。”
若是一般人,翟谦打发两个奴才就唤来了,但高俅、杨戬都是与蔡京一般的重臣,私交又好,翟谦不敢怠慢,让门下幕客写了请帖,亲自袖了往高府杨府上去。
听到是蔡京请客,高俅杨戬更不推辞,一时都到,蔡府大开中门,将二位贵宾迎入,便入书房说话。
叙过寒温,杨戬便问道:“老太师唤我等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蔡京拈须道:“京东西路这些天多子,二公可知否?”
杨戬便道:“见之久矣!”
高俅则嘻道:“蝉。”
蔡京杨戬皆奇道:“蝉为何意?”
高俅笑道:“老太师老司长有所不知,这蝉是如今市井间俊俏话儿,就是‘知了’的意思。老太师问我‘知否’?我就回答‘知了’,直言未免无趣,便shè个覆,也是好的。哈哈哈……”
蔡京心内鄙薄道:“轻薄儿!”面上笑容却如chūn风般温暖,点头道:“好一个shè覆!却不知那郓州之事,二公意yù如何啊?”
高俅耸耸肩道:“小子唯二位大人马头是瞻。”
杨戬便晃了晃自己的马头,悠然道:“如今禁中神御殿已经快盖成了,官家每天都在写青词,告上天,正是自诩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光景,若有这一桩大逆事报上去,只怕圣心不悦啊!”
蔡京听了杨戬之言,心内已经有了定计,便点头道:“草寇虽猖獗,但其xìng流窜,既得了一州之财帛,必然早已星流云散,再无能为矣我等便派人往枢密院打个招呼,将此事寝了吧!”
杨戬听了,便拊掌道:“到底是老太师,体贴圣情,是咱家晚辈们的榜样。”
高俅沉吟道:“被杀的郓州知府是童贯童内相的人,咱们若草草了事,童相回来时,彼此面上须不好。”
蔡京笑道:“我已有计了。那个辛卯科的状元叫江南的,这两年来处处与我们作梗,童相受他的气,已非一rì。你我正好趁这个机会,将其人抬举为郓州知府,让他往那边治理匪患,必然无往而不利。此举也可聊表你我为朝廷进贤之心,童相知道了,也必然喜欢。”
高俅听了,拍案叫绝,杨戬却恨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什么的那江南一介学士,若骤然升任知府,少年人心xìng未定,若他就此志得意满,裹足再不思进取,岂不是害了他?小弟门下有一人,今做寿张县令,因地近梁山泊,受sāo扰已非一rì,叫苦已经多时了。不如先将他升为郓州知府,远梁山一步是一步,再让那江南继任寿张县令。以江状元大才,或者平了梁山,亦不足为奇,那时我等再报之以美任,却不是好?”
蔡京拈须微笑,高俅喝彩:“老司长之计,一撞下了好几只鸟,却是好也!”
杨戬拂了拂自己胯下,却是没,有甚么好的?当红太监一时间悲上心头,就此黯然告辞,高俅也跟着辞了出来。
蔡京送出杨戬高俅二人,回到书房,暗想道:“自与那西门庆分别后,就此音讯全绝。后来此人竟然上了梁山,江州城扰攘了我干儿子蔡得章,今rì又闹动了一座军州他到底是在与我蔡京为敌,还是在按当rì之约与我消灾呢?”
皱着眉头在书房中踱了几步,定身在窗前着檐下花影,蔡京忍不住暗念道:“西门庆啊西门庆,你如今却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呢?”
西门庆现在碰上了故人。
梁山人马回军路上,西门庆一眼见征尘影里有一人,身长七尺五寸,生得一部扇圈胡须,正在路边张着眼往梁山队列里。西门庆急忙迎上去,大叫道:“雷都头,一别两年,还记得我西门庆吗?”
此人正是插翅虎雷横。雷横一见西门庆,大喜拜倒:“西门庆兄弟,想煞哥哥了。自别以来,听说兄弟做得好大事,我和朱仝哥哥替你举杯遥祝,酒也不知干了多少!”
西门庆急忙扶起雷横,笑道:“哥哥是都头,却为小弟这个贼头祝酒,却是渎职了!”
此时路上无外人,雷横便不忌讳,重重啐了一口,道:“狗屁都头!哥哥我活得,其实跟狗一样每天收贿赂,做昧心事,听老娘数落,被老百姓暗地里戳脊梁骨,哪里有兄弟你潇洒快活?大碗喝酒,大秤分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贪官污吏闻风丧胆,就是哥哥见了你,脸上心里也愧得慌!”
西门庆道:“既然哥哥还懂得惭愧,可见迷途已经知返,自有将功补过的一天!这里离梁山已经不远,哥哥若无要事,何不与小弟同往梁山一游?”这正是:
一座危城迎chūn雨,两路豪杰会故人。却不知雷横去与不去,且听下回分解。
jīng彩推荐:
第八六章 军歌动梁山
雷横也是个好热闹的,西门庆敢请他,他就敢去,因此与栾廷玉、李应、扈成等一干人厮见了,大家同往梁山。"
晁盖众人听说西门庆得胜回山,还引来了插翅虎雷横,当真是喜上加喜。晁盖便向宋江、吴用道:“当年劫了生辰纲,郓城县派人追捕,若不是雷、朱二都头有心卖放,你我哪里会那么容易脱身?今rì既有新豪杰上山,又有故友重逢叙旧,晁某人要亲自去迎接!”
宋江、吴用异口同声道:“哥哥说的是!小弟们与哥哥同去!”
于是梁山泊亮全队迎接,声势浩大。李应、扈成见梁山这般礼贤下士,心下感念不尽,从此坚心入伙。这时病好的李应娘子也接了出来,见了李应,自有一番悲喜。
宋江则是迎住了扈太公,恭敬到了十二万分,那腰弯得都是几何学上有名目的角度,口口声声自称“晚辈”、“小侄”,与当rì攻打扈家庄时的飞扬跋扈判若两人。到最后更把自家老爹宋太公请出来,陪扈太公说话。
晁盖便吩咐拨定房舍,安排新来头领歇宿。再计点出征人马时,果然不折一人一骑,晁盖大喜,笑道:“好一个三奇公子!果然是咱们梁山的第一智将!”
众人听了,都轰然称是,宋江吴用虽然如鲠在喉,但却也没办法说什么,只好一个劲儿地拉着雷横说话。
当rì山寨大开筵席,管待李应、扈成、杜兴、雷横等人。喝得兴高时,雷横便道:“四泉兄弟,吴军师说了,你智计虽高,但只会一味擒贼擒王。在江州擒蔡九知府时,我等人寡,又是客战,弄险倒还可恕些,但现在梁山已是兵强马壮,你却还是这般卖弄智谋,便显得小家子气了;公明哥哥也说了,若是带领千军万马,打一场正面强攻,方显如今梁山的英雄气概我听了深觉有理,兄弟,你怎么?”
宋江吴用恨不能扑上去堵了这醉汉的嘴巴,偏偏却是心动而不能行动,只得在那里以酒遮脸,尴尬地笑。
西门庆正眼也不向宋江吴用这边瞟一下,只是伸手拉过旁边一个负责斟酒的小喽罗,问道:“小伙子,多大了?”
那小喽罗还是个初长开的娃娃,唇上刚刚沾了一层细细的茸毛,突然被西门庆拉到众人面前,虽显得略有些紧张,但还是挺了挺胸道:“十七了!”
西门庆又问:“怎么才十七就来咱们梁山啦?”
小喽罗眼圈红了:“家里的地都被贪官刮去了,家破人亡,我命好上了山,这里有饱饭吃,讲武堂还教练功认字,我要谢谢众位头领!”说着不是下跪,而是行了一个讲武堂的新式军礼。
西门庆便笑道:“如果有一天,要下山去打贪官,救受难的百姓,说不定就是九死一生,你敢不敢去?”
十七岁的少年挺得象标枪一样,目光炯亮,声震屋宇:“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皱一皱眉头,也算不得讲武堂的子弟!”
西门庆重重一掌拍在少年肩膀上,喝彩道:“妈拉个巴子的!是咱们梁山的兵!下面喝酒去吧!”
少年被西门庆重重一拍,仿佛挂上了荣誉勋章一般,容光焕发地又敬了个礼,大声道:“是!山长!”这才大步退了下去。
虽只是少年,但厅中众人也不禁为那股英锐之气所动,一时间竟无喧嚷之声。
西门庆“呱”的闷了一大杯酒,然后掷杯大笑道:“这就是讲武堂的子弟!这就是咱们梁山的未来!雷横哥哥,你说,都是这样的好男儿,我舍得败家,在错误的战场上在错误的时机把年轻的他们往死境里送吗?”
雷横“嘿”了一声,端起酒碗道:“兄弟,我罚酒!”说着连尽三碗,喝得眼更直了。
西门庆道:“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说这话的将军,应当满怀愧意与敬意才是,因为没有那些给你垫枯骨的士兵,你什么都不是!至于那些为了邀名,刻意的去制造鲜血与枯骨的将军,我西门庆能说他们什么呢?反正在我这里,梁山的兵不是枯骨,是人!凭什么在可以不伤人命就得胜的时候,我还要去聚众强攻?只是为了不小家子气?只是为了梁山的英雄气概?这种拿兄弟们的命填出来的面子,我西门庆不要它!有我在一天,谁也别想要这种面子!”
厅中一时鸦雀无声,有侍侯的喽罗兵偷偷擦眼睛。
宋江吴用把头埋在酒碗里,说什么也抬不起来。晁盖正绞尽脑汁想着怎样打圆场的时候,突然听到宴会厅外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
这些脚步声每一步都踏着节奏,轻快而又沉重,如催阵的战鼓一般响起,将人心深处的血xìng都调动了出来。
扭头往厅外去,不知何时,外面已经是一行行一列列的梁山喽罗兵,行动间整整齐齐,都是在宴会厅左近侍候的小喽罗。这些喽罗兵年龄有大有小,但都是立如松,动如风,举止中透着讲武堂出来的干练气息。
喽罗方阵行列整齐,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如排山倒海一般开了过来。待到了宴会厅前时,有领队的士官一声喝,脚步陡止,只有一双双坚定的眼睛,越过宴会厅中众人,向西门庆这边做无声的致礼。
西门庆慢慢起身,郑重回礼。他心里暖融融的,梁山重地,向来都是由讲武堂学兵守卫,而现在,这些学兵们显然是为自己的山长助威来了。
那个十七岁的少年学兵站在最排头,此时突然举手,在头顶连击三掌。掌声一寂后,或粗豪、或稚嫩、或高亢、或低沉的嗓音同时响起,汇成了一阙雄壮的军歌
“烈士死兮,魂入天脊。枝何蔓蔓,叶何离离。驱云气兮驾虹霓,英灵归来,逐我旌旗!”
这是西门庆为讲武堂写的军歌,虽然学兵们平时也唱,但从来没有象此刻一样,唱得这般激昂热血过。
宴会厅中侍候的小喽罗们为歌声所染,不知不觉间已经放下了手中杯盏,长身肃然而立。当厅外第二段歌声响起的时候,他们也已经和了进去
“烈士死兮,魂入河yīn。波吞rì月,浪遏群星。舞蛟螭兮控龙鲸,英灵归来,护我长缨!”
豪迈的歌声直入云天。宴会厅中众人喝得本已兴起,此时再被歌声一催,胸中豪情当真如涛起cháo生一般。自晁盖以下,林冲、秦明、吕方、郭盛、黄信、欧鹏……甚至还有花荣凡是讲武堂中有职司的好汉,纷纷掷杯而起,随西门庆唱和道
“烈士死兮,魂入山阳。战龙在野,其血玄黄。惊魑魅兮走魍魉,英灵归来,壮我国殇!”
雄浑的歌声回响在梁山,闻者无不动容。西门庆纵酒放歌,心中更是豪情大起:“两年了,我梁山男儿,终能战而不疑,死而不惑!”
扈三娘望着驾驭着酒趣逸兴横飞的西门庆,又畏缩于歌声中的宋江吴用,忍不住在哥哥耳边轻声道:“哥,三奇公子好厉害!”
飞天虎扈成捧头做痛苦状:“妹子,这句话,两年来你已经在我耳朵边儿上嘀咕了三百七十八次了……”
一场豪歌之后,梁山上大部分人都醉了,清醒后大家似乎什么也不记得了,只有梁山上上下下喽罗兵们着西门庆身影的眼光里,更多了数不清的尊敬。
雷横一连在山寨中住了十余rì,每rì除了饮宴外,都是宋江陪着闲话。晁盖问起美髯公朱仝,雷横答道:“朱仝现今参做本县当牢节级,新任知县对他甚是倚重。”宋江宛曲把话来说雷横入伙,雷横推辞道:“老母年高,不能相从,待小弟与母亲送终后,再图欢聚。”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一rì雷横拜辞了要下山,众人再三苦留不住,于是做个送路筵席,自晁盖、宋江以下,各头领都有人情相送。雷横大包小包的正告辞间,西门庆和武大郎亦来作别,并送上两扇由两位星主亲手加持过的功德炊饼。雷横大喜,拜谢道:“自从地厨星上得梁山,山东路上再不见功德炊饼,老母常以为憾事!今rì小弟得了彩头,回家献给老母,她老人家必然欢喜!两位想得这般周到,强似送我金帛,且受在下一拜!”西门庆和武大郎急忙扶起。
雷横走后,宋江突然变得更奢遮起来。以前的奢遮,是他往别人身上使;现在的奢遮,却是自己往自己身上使。
现在宋江每天都要舍命刷牙洗脸,心眼上打的都是俏牌。他还让通臂猿侯健给他量身订做了十几双缎靴,十几件细袍子,硬要一穿上就有英俊潇洒的效果。侯健听了差点儿崩溃,他虽然巧手,但要把宋江这一米四七的黑胖身材弄得英俊潇洒起来,他再投十次胎也没这个本事。
西门庆冷眼旁观等着笑话。这一天他刚睡醒,玳安就大嚷着进来:“不好了!有人强抢民女了!”这正是:
人心向背军歌里,民女劫掠隐情中。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jīng彩推荐:
第八七章 扈三娘强抢民女
昨天是由西门庆值rì巡山,到晚随便找了个屋子歇下,也不知聚义厅中发生了何事,这时听到玳安如此叫嚷,倒也吃了一惊。
要知道,梁山自从有了铁面孔目裴宣做军政司赏功罚罪之后,宵小辟易,jiān邪潜踪,整个梁山的风气为之一变,这就是在好的制度下,小人不得不为君子;在坏的制度下,君子潜移默化着也能成了小人。
现在的梁山,强抢民女乃是必死的厉禁,谁敢触犯,沒想到,今天真有脖子硬的,想要去碰铁面孔目裴宣的法刀刀锋了。
西门庆一边起床一边追问道:“怎么回事!”
玳安道:“小的也不清楚内情,只听说已经惊动了裴大人,裴大人都已经往聚义厅左右击鼓鸣钟去了。”话音未落,召集众头领的钟鼓声已经鸣响起來。
西门庆不敢怠慢,急忙整衣而上聚义厅,一边走一边暗想:“难道是宋江那厮憋不住了,所以才jīng虫上脑跑去强抢扈三娘,犯下了这等低级错误!”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想得太过了,宋江到底是老jiān巨滑的角sè,任他再怎么sè迷心窍,也不至于把自己给赔进去,或许,王矮虎又被他当枪使了。
胡思乱想着一进聚义厅,就到宋江和王矮虎已经先在那里了,宋江人模人样的,一身光鲜的坐在位子上,正和身边的武大郎说话,反衬之下其人的挥洒倒也有了那么几分英俊潇洒的影子,但再定睛仔细一,这影子就象冬天往镜面上呵了一口气,略成个晕儿就又散了。
王矮虎则是离宋江远远的坐在椅子上,倒也一派坦然,沒半些儿做了毬撞脸活计的惶恐不安。
西门庆见得分明,一时间倒糊涂了起來,如果不是这两个黑矮子,那强抢民女的又是何人,目光狐疑着往四下里逡巡了一圈儿,结果哪个都象,但却又哪个都不象。
须臾众头领都到,铁面孔目裴宣便直上圆桌中心的议案之中,抄起木槌重重一击,喝道:“昨rì我梁山竟有人敢强抢民女,此事情节轻重,我不消说了!!众兄弟都在这里,好汉做事好汉当,是汉子的,与我站出來!”
一言既出,众头领却是面面相觑,沒人往出站。
裴宣冷笑道:“莫以为自己做得隐密,须知纸里包不住火,來啊,带人证。”说着,两个小喽罗护着一个老头从外面进了聚义厅。
那老头裹着磕脑儿头巾,穿着一领茶褐罗衫,系一条皂绦,虽然人物猥琐些,但进了聚义厅后,虽然众头领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但还能保持镇定,显然见过几分世面,颇有些胆sè。
晁盖便道:“这位老人家,我是梁山晁盖,我山上的兄弟若有伤犯了你的地方,你只管说出來,我与你做主!”
那老头儿便下拜道:“见过晁天王,民间都哄传梁山晁天王公正廉明,又有三奇公子西门庆眷顾百姓,今rì之事,小老儿我放心得紧,放心得紧!”
宋江听这老头儿言语中竟将自己视如无物,心下有气,当着扈三娘的面,这脸哪里栽得起,便冷笑道:“老儿,你是哪里來的,还不报上姓名,!”
老头儿便道:“小人是东京人氏,唤做白玉乔的便是,生就路柳墙花命,只凭弦索讨生涯,如今年迈,却靠女儿秀英歌舞吹弹,普天下伏侍官,昨rì从梁山下过,打尖时与行路客商弹唱,挣两个小钱,谁知小老儿去吃午饭的工夫,我女儿就失了踪影,听在一起的客商们说,她是被梁山上某个公子头领带走了,小老儿我只有这一女,干系得了不得,说不得只好冒死,往山上來喊冤,只望各位大王行行好心,还了我女儿吧。”说着已经跪了下來。
晁盖听了,面皮气得焦黄,站起身四下里扫视了一眼,大喝一声:“是哪个败我梁山名声,还不站出來领死!”
宋江这时半天玩笑半认真地说:“四泉兄弟,这梁山上的公子头领,数來数去可只有你一个呀,莫不是你昨rì巡山的时候……”
对宋江的捕风捉影,西门庆却是听而不闻,他这时只是想道:“白玉乔,他女儿叫白秀英,这不是雷横未來的两个冤家对头吗,沒有这两个,雷横也揽不上人命官司了!”
他这一出神思量不打紧,整个人便显得呆呆邓邓,起來倒象是做贼心虚的样子。
聚义厅中,梁山众好汉都吃了一惊,晁盖和裴宣异口同声地道:“四泉兄弟,莫非真是你!”
宋江便拈须冷哼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却听“啪”的一声,有人拍了桌子,跳起身喝道:“这关四泉哥哥什么事,这事情是我做的!”
众人又猛吃一惊,一个个难以置信,连回过神來的西门庆都是瞠目结舌,原來,跳出來承认的不是别人,却是一丈青扈三娘。
半晌后,顾大嫂赶紧把自家差点儿脱臼的下巴颌儿推回原位,这才问道:“三妹,你抢女人做甚么!”
扈三娘忸怩道:“小妹却不是故意的……”
铁面孔目裴宣觉得自家的脑袋大了三圈儿,平rì男人抢女人甚至男人抢男人的案情见多了,今rì女人抢女人倒是第一回见,于是便问道:“扈家三娘,我方才问罪,你为何不答,要到此时才承认!”
扈三娘盈盈下拜:“裴大哥,小妹方才失礼,不过并不是小妹存心,而是小妹本身并不是强抢民女,因此一时沒有反应过來,所以才答应得慢了些!”
宋江早已经叫了起來:“误会,定是误会,众兄弟且请归座,让扈家妹子将事情始末说明!”
扈成冷哼一声,向宋江喝道:“你休要胡乱认亲,什么扈家妹子,这是我妹子,不是你妹子,你不亲假亲,不近假近,想做什么!”
自上梁山以來,梁山上的粗胚们都敬服扈成是千人斩的英雄,对他死心塌地的佩服,晁盖、西门庆又觑得好,扈成混得风生水起,脾气便不免见长,当然,对别人他不会这么骄横,唯独见不得宋江、王矮虎这两人。
被扈成劈脸这么一记山东大擂掴上來,宋江即使受了气,还得讪讪地打躬作揖,连声道:“是小兄……小生……小可失礼了,失礼了!”
扈成便横了他一眼,转身向扈三娘问道:“妹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扈三娘见宋江吃瘪,心中暗叫痛快,闻言便答道:“昨rì有人把驴拴到了咱家内宅里來,叫唤了半rì不去……”
众人听了,都似笑非笑,这几rì宋江一天跑八回,去内宅给自家老爹请安,宋家和扈家是夹壁邻院,请安的路上不免要碰上扈太公,宋江是谦谦君子,对长上当然不会失了礼数,扈太公出于礼貌当然要请宋江厅中坐坐,宋江长者赐不敢辞,自然要勉强答应,这一去,自然是话逢知己千句少,说破黄河水倒流,扈太公耳聋,倒不觉宋江聒噪,扈家其他人却是受不得。
西门庆终于上了笑话,此时乐得肠子上都是笑纹儿,却听扈三娘接着道:“……小妹的耳朵却受不得那罪,因此女扮男装,从角门里走了,往山下散心,就在山下不远一处树林里,听到打尖的客商们都喝彩,原來是有位姑娘在说唱曲本儿,小妹不合听了两句,便听住了,一时舍不得她走,便现身出去,将那姑娘带上了山來,只缘小妹是女儿家,带另一个女儿家上山,却万想不到强抢民女上头,因此方才裴宣哥哥问起时,小妹还被朦胧在雾里!”
裴宣点头道:“原來如此,这就是了!”
晁盖便向那老头儿白玉乔道:“白老儿,你也须听明白了,你女儿虽然上了梁山,却不是被强抢來的,不过是我家这个扈小妹顽心重,听你女儿说唱得好,所以才带她上山,倒难为你舍身破命的,來我梁山讨一回公道,哈哈哈……”
宋江也道:“白老儿,我是梁山坐第二把金交椅的及时雨宋江宋公明,昨rì让你受惊,我心上甚是过意不去,待会儿与你一百贯钱,给你们父女压惊!”
白玉乔听了,向宋江扑翻身便拜,惊道:“尊驾莫不是人称郓城及时雨的孝义黑三郎吗!”
宋江大有面子,笑道:“然也!”
白玉乔哽咽道:“原來阁下就是仗义疏财、扶危济困的宋江宋公明,小老儿能在穷困潦倒之时碰上及时雨,这正是三生有幸,十世修來!”
宋江听着着,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强忍着不往扈三娘那里一眼,只是板起搽了珍珠粉的紫脸蛋子淡淡地道:“老人家言重了,既是穷困,我再送你一百贯,回乡做个小本生意,莫要江湖奔波了!”
白玉乔肚内暗笑:“只是一个穷头,便又榨出这瘟生一百贯钱,这买卖大是做得。”这正是:
无才有财买仗义,缺德贪得借虚名,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jīng彩推荐:
第八八章 白秀英上山
这时裴宣问道:“那卖唱女子现在何处?”
扈三娘道:“在四泉哥哥房中。”
此话一出,众人都把眼光往西门庆这边转了过来,那眼中的种种不言之意象砖头一样,在西门庆心头的chūn水中砸出了一片xx都不见,知向谁边的纹。
西门庆心道:“这帮孙子都不是好银!”急忙举手解释道:“昨天我巡山,什么也不知道,那白秀英更是跟我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便有人起哄的笑,还真有不少人应和。西门庆狠狠瞪了扈三娘一眼,心说这丫头也不是好东西!扈三娘jīng灵古怪的冲西门庆眨眼,让西门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裴宣问道:“扈家三娘,你将一个女儿家安置在四泉兄弟房里算甚么?”
扈三娘这才正sè回答道:“只因这位白秀英说唱得好一口三奇公子故事,我和月娘姐姐都听住了,反正四泉哥哥不在,就留她住了一晚。”
晁盖便道:“还是派人将那卖唱女子唤来,叫他们父女团聚吧!”
西门庆便把玳安叫上来,让他回家将那白秀英带到这里来,玳安去了一会儿,领了个花不溜丢的大姑娘回来了。
白玉乔见了,忙上前迎住道:“女儿,你安好吗?”
那白秀英喜道:“原来爹爹也在此,这倒省了女儿多少事情。爹爹放心,女儿一切安好。”
白玉乔想着那将要得手的二百贯,便催促白秀英道:“女儿呀!你赶快向这里晁天王、及时雨两位仁义大王见礼,再谢过众头领后,咱们父女二人就要下山赶路了。”
白秀英便在厅心盈盈下拜,祝道:“小女子白秀英参见晁天王、宋公明和众位头领。”
晁盖便淡淡地吩咐:“起来说话。”
谁知那白秀英却道:“小女子还有一事相求,若各位头领不答应,小女子便不起来。”
众人听着都是一乐,这世道真不得了,卖唱的大姑娘居然胁迫起山大王来了。
宋江便笑道:“这位白姑娘,你有何事相求啊?”
白秀英叩首道:“小女子只求在山寨入伙。”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连行院女子居然都想来梁山入伙,她把梁山当什么了?当然也有一撮人心头暗喜,这白秀英生得水灵,又是行院勾栏出身的,若留在山上,闲来无事,也能谋个下半身的幸福。
晁盖抓了抓头,沉声道:“我梁山的兄弟……”突然见了顾大嫂和扈三娘,马上接道:“……和姐妹,都是各有绝艺,纵然没其它本事,但提起口刀来,斩几个人头也是面不改sè的。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妞儿,哪里晓得甚么是个嚼铜咀铁?还是快快下山去,免得将来受了惊吓,反为不美!”
白玉乔听女儿突然说起入伙的话来,也惊吓得呆了,这时听到晁盖拒绝,急忙打蛇随棍上,便往起拉扯女儿,一叠声地道:“女儿呀!晁天王说的是!你从小学的是手弹琴瑟,指拨筝琶,哪里有梁山众头领一零儿的本事?居然还敢厚颜说要在这里入伙,真是失心疯了!众头领休怪!休怪!小老儿这便带丫头下山!”
谁知那白秀英赖在地上,白玉乔百般的拉拽不起,却听那白秀英说道:“晁天王正眼不秀英一眼,必然是嫌弃小女子乃chūn风桃李墙外花,百家姓上任意儿勾搭,所以才心下鄙贱,是也不是?”
晁盖是个直肠汉子,突然被这白秀英一句言语将心腹意道尽,不由得语塞:“这……”
白秀英便垂泪道:“小女子出身不好,不好就是不好,我也不敢折辩。但小女子进这一行,也是没办法,只能随波逐流,做那沉瓜浮李。直到昨rì上了梁山,和三奇公子的夫人,还有这位三娘头领盘桓一rì,这才知道梁山是为穷苦人说话的地方,因此才动了个跳出火坑的念头。”
一席话说得不少人动容,王矮虎先跳起来:“咱们梁山是响当当的山寨,怎能绝了人向善的念头?天王哥哥还请三思啊!”
很多人本来都想开口说两句情的,但王矮虎这一身先士卒,倒让不少耻于与其同列的人又把话咽回去了。
却听白秀英又道:“小女子自知微贱,坐什么交椅的想头,却是打死也不敢的。只求这梁山上有我的一点立锥之地,让小女子自做自吃,为山寨缝补洗涮,效犬马之劳,就是我的大幸了!若头领们肯高一眼时,小女子不才,自小学得器乐多般,山寨鼓吹队里,也能渡几个弟子出来。”
行军见阵,需有鼓吹队吹奏诸般乐器,以之激励士气,自古皆然。梁山不少头领听着,心中倒也一动。
白玉乔在旁边听着,急得如热锅上蚂蚁一般,只是来回道:“女儿,这如何使得?这万万使不得啊!”
白秀英却道:“爹爹你的心意,孩儿已经尽知了。女儿在东京相交的那个书生,中举后如今做了郓城县知县,你便动了心,要女儿再舍了这身皮肉,前去投奔他。但那人实不是一个可托付终身之人,三年任职期满他离任后,咱父女又花落谁家?若女儿有一rì人衰sè变,爹爹又指望谁来?倒不如就在这梁山扎下根来,便清苦些,也奉养爹爹终老!”
那白玉乔听了,倒也愣在一边,没的说了。
白秀英向晁盖五体投地,求告道:“天王开恩,若不信小女子衷情,便请解上囚犯一人,小女子当庭将他杀了,将人头割下献上,也算小女子上山的投名状吧!”
众人听了心上一凛,暗道:“这女子着如花似玉娇怯怯,没想到骨子里倒是真泼辣,怪不得竟然敢上山入伙!”
晁盖又抓了抓头,向宋江道:“兄弟,你意如何?”
宋江便道:“这姑娘说得,也实在可怜。不如这样,我在清风山时,曾许下王英兄弟一头亲事,至今寻不下一个合适的人家来完我愿心。今rì却有这秀英姑娘自愿上山,却不是天缘吗?不如今rì我便收这姑娘做义妹,将她许配给王英兄弟,岂不是两全其美?”
晁盖听着,向王矮虎那边一,却见那厮提着裤腰,满脸石化了的喜sè,涎水已经流了下来。晁盖心底冷哼一声,正要点头,却听白秀英大声道:“且慢!”
聚义厅中众头领听了都是一愕,也不知这女子又生甚么想头了,宋江便问道:“白姑娘,你又待怎的?”
白秀英俯囟道:“宋公明是及时雨,大仁大义为小女子着想,小女子感激到十二万分。小女子是行院人家出身,做了二十年的货物,今rì好不容易能跳出火坑,却是再不愿意被人送来送去了!只求头领开恩,莫要包办小女子终身!”
王矮虎暗中扯了郑天寿一把:“兄弟!这妞说什么?”
白面郎君郑天寿躲不开,只得敷衍道:“她不想嫁你!哦!倒也不是不想嫁你,是她不想嫁人!”
王矮虎一听大怒,但聚义厅中却也没办法发作,只好把眼睛去瞟宋江。
宋江见这婊姐儿竟然敢驳自己的面子,心下不但不恼,倒还高了她一眼,心想道:“这妞儿长得美,没想到骨子里也傲,山寨收不收她还在两可之间,她就敢拒绝我二寨主的好意可惜不是个清倌人,否则,她倒也算个可儿!”
于是先安抚了王矮虎一眼,随后笑道:“白姑娘倒是有志气的女子,宋江失敬了!既如此,便随你心意吧!”
同样的,晁盖也不由得对这白秀英刮目相,于是转头问西门庆道:“这女孩儿倒也蛮有骨气!四泉兄弟,你怎么说?”
西门庆心想:“若放这白氏父女进了郓城县,这白秀英泼辣之xìng,没准儿还真的要跟雷横冲突起来,那时非送了她的一条小命儿不可。倒不如留她父女在山寨,一举四人得益白秀英不死,白玉乔不伤,雷横不摊人命,朱仝不被牵连,于我逆天改命大计大大有利!”
主意拿定,于是向晁盖笑道:“这姑娘言辞可悯,天王哥哥开恩吧!如其人所言,鼓吹队里,也有用得着他们父女之处。”
晁盖听宋江和西门庆两口同调,便点头道:“既然两位兄弟都允了,别的兄弟……姐妹们呢?”
众人都是一窝蜂的点头,于是晁盖便向白秀英道:“既得众位头领首肯,你们父女便留在山上吧!不过我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既然上了山,就得守山规,却不许把出从前那些行院手段来,败坏我梁山子弟我话说得不中听,你们休怪!”
白秀英凄然一笑,再次向晁盖行礼道:“晁天王尽管放心,好不容易有了重新做人的机会,秀英哪里还肯重蹈覆辙?若有口不应心处,便请试剑!”
说着,又到宋江面前,向宋江拜谢,然后来到西门庆面前,跪下道:“多谢三奇公子美言。”说着,向西门庆嫣然一笑,如chūn花绽放。这正是:
公子无心折扬柳,佳人有意落梅花。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jīng彩推荐:
第捌玖章 娇女情怀
白秀英上了梁山后,扈三娘和她走得挺近,扈太公就jǐng女儿道:“那是一个乐户人家,你休与她那般亲密,否则传说出去坏了名声,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嫁人?”
扈三娘道:“爹爹忒也小心了。当朝蔡太师的孙女和天子头牌李师师走得更亲密,也没听说那蔡小姐有了甚么样的坏名声。何况那秀英姑娘已经立意重新做人,咱们总要放开心胸,表表支持的态度才是。再说了,那秀英姑娘是我接引上梁山的,若我不管她,却叫她落进恶棍手里,岂不是我害了她?”
扈太公听了,倒也哑口无言。女儿列出的前两个理由倒也罢了,第三个却是真真的迫在眉睫。那王矮虎得了宋江指授:“肥肉就在嘴边,只要你踅得紧,还怕进不到嘴里去吗?”这一来,两个矮黑厮彼此激励着,更加锲而不舍了。
扈家烦透了宋江,白家也腻味死了王矮虎,白玉乔老儿虽然还知道爱钱,但到底在江湖上风波了这么些年,得穿王矮虎是个甚么东西,焉肯将女儿许他?不过和扈太公一样都是碍着面子,随口敷衍一时是一时罢了。
这一rì扈三娘和白秀英结伴来西门庆家里访月娘,谁知货栈那里新发来一局药材,因西门庆家开过生药铺,月娘熟悉药理,因此帮着计点去了。扈三娘在西门庆家已经是熟不讲礼的人了,便拉着白秀英在屋中坐等。
闲着无事,扈三娘便道:“白家姐姐,唱一阙来听吧!”
白秀英问:“唱甚么?”
扈三娘想了想,便叹口气道:“世上的曲本在姐姐这里也听得遍了,也罢,就唱唱那出《三奇公子泪墨祭娇娘》吧!”
白秀英抿嘴笑道:“这一出我两rì未理,却有些忘了!”
扈三娘急得跳了起来,叫道:“前rì里你还在金莲姐姐房里唱过,怎的今天就忘了?”
白秀英微笑道:“前rì里你还在金莲姐姐那里听过,怎的今天还要听?”
扈三娘听了,满脸飞红,便竖起蛾眉,喝道:“好啊!原来白家姐姐今rì是拿我醒脾来了!休走!吃我一招!”
白秀英虽然自小也学过些唱念做打的身段功法,但那些花拳绣腿哪里能及得上扈三娘一零儿?只好地老鼠一样满屋乱钻,满口里告饶:“扈家好妹妹,你大人大量,就包办我这一回吧!”
笑闹一阵,两女重新归座理妆,白秀英一边帮着扈三娘把两鬓抿上去,一边笑问道:“扈家妹子你实话说,是不是心中挂念上这个人啦?”
扈三娘听了,脸又红了,嗔道:“你再敢胡说,我便又要恼了!”
白秀英道:“我又没说这个人是谁,你又何必心虚?”
扈三娘又跳起来,按住白秀英要呵她痒,但蓦地里却是心头一震,因为她到白秀英已是泪眼盈盈。
“白家姐姐,我弄疼你了吗?”扈三娘歉然道。
白秀英起身拭泪,摇头间突然轻笑一叹:“好妹子,都说女子能遇上令她全心全意喜欢的人,是莫大的福气。但怕的是,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却是咫尺天涯,难以交语。”
扈三娘见她笑得勉强,反而更叫人心酸,心头不由得生了怜惜,便搂住了她问道:“白家姐姐,你居然喜欢上了四泉哥哥不成?”
白秀英道:“三奇公子,是世上每一个行院之家,乐户女子的梦中之人,喜欢他的,何止我一个呢?”
扈三娘听她单调中满是惆怅和自伤之情,不由得恍然大悟道:“怪道当rì聚义厅中,姐姐拒绝了那宋江的提亲之议,原来是早就志存高远,再不上那些泥涂之辈了。”
白秀英道:“便是妹子你,何尝不也是落花有意?还说姐姐我呢!”
扈三娘听了想了想,却摇头道:“我?我自然和姐姐不同啊!”
白秀英叹道:“是啊!妹子自然和姐姐我是不同的!妹子有家有业,有爹爹有哥哥,又是冰清玉洁的女儿家,便有扳高接贵之心,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哪里却象姐姐我,只不过是败柳残花,只敢仰望,脉脉西风,却终无一语!”
扈三娘急摇手道:“不是不是!我和姐姐的不同,是姐姐喜欢三奇公子,只恨不能嫁了给她;我喜欢四泉哥哥,却是只将她当好哥哥般待,若说嫁人,却终究隔着一层!”
白秀英听了奇道:“岂有此理!妹子你少拿话来谎我!你当rì带我上梁山,起因便是听到我说唱的三奇公子一曲。自上山之后我冷眼旁观,你和西门夫人走得这般近熟,便如好姐妹一样,在那三奇公子面前,你又是那般未语先笑,眉梢眼角上都是情书的样子却瞒得了哪一个?”
扈三娘先前还忸怩听着,到后来却是“呸呸”连声,只道:“亏得我叫你一声姐姐,却说的是甚么风话儿?”
白秀英便打趣道:“若我不说这风话儿,焉能道尽你那浪样儿?”说完了,转身便跑。
谁知扈三娘却没有笑骂着追来,而是长叹一声,往绣椅上一坐,闷闷不乐。
白秀英见了,心中倒忐忑起来,踅到近旁察颜观sè半天后,才试探道:“扈家妹子,你……”
扈三娘抬头望着屋顶,呆呆地道:“唉!我说的,其实都是心底的实话,你们若不相信,也只好由得你们!”
白秀英便走上前来,搂了她肩头道:“妹子,三奇公子这般人才,难道还不能令妹子你上眼吗?你这般眼高,到时如何能嫁得出去?”
扈三娘甩开了她,撅起了嘴道:“四泉哥哥人才再高,又与我有何相干?常言说得好,一妻二妾三奴婢,四泉哥哥既有娇妻又有鬼妾,要我扈三娘做他帐里的奴婢,却是万万不能!”
白秀英长叹一声:“妹子,你有父亲有哥哥,要为他们的名声着想,自然是不愿意与人作妾了。可怜,象我这等蒲柳之姿,便是想作奴作婢,却也是没那个福份。”
扈三娘便“哎哟”一声,拉住了白秀英道:“秀英姐姐,我扈三娘可不是小你身份卑贱,若我是那等轻薄人儿,也不会与你相交了。”
白秀英强笑道:“我只是自伤身世罢了,心里却明白妹子你不是那等言语刻薄的人。但听你话里的意思,若三奇公子还是使君无妇之时,你便愿意嫁他了,是也不是?”
扈三娘摇头道:“那也未必!我小时候还没懂事的时候,便由家里做主给订了娃娃亲,我那个未婚夫祝彪,因自小生得标致,便学着那等轻薄儿风流浮荡,却叫我哪一只眼睛得上?偏又无路退婚,只好每rì里寻他怄气。若不是祝家庄覆灭于他们自家的野心之下,现在的我,说不定也早已经被一乘花轿抬了过门,暗地里认了命啦!”
白秀英叹道:“妹子你倒是个有福命的!”
扈三娘也叹道:“梁山攻打祝家庄,妹子我受了大惊吓,倒也得了大解脱,却也不枉了。说到三奇公子,早两年第一次听到他的大名,是在他泪墨祭娇娘的时候,那‘我生无情,卿殇有感’一联,确实追魂破梦,让当年的我惊为天人,后来又听到他诸般义气故事,更叫我辗转反侧,梦寐思之,若说没有动心,那是假话,但是后来终于见着了真人,却令我大大的失望了。”
白秀英奇道:“失望甚么?这样的好男子,天下还寻得出三个五个吗?”
扈三娘摇头道:“却不是这般说。眼前的三奇公子,偏不是我魂中梦里的三奇公子,我藏在心底的那个人儿啊,同样是铁血柔情,同样是义气无双,但身量气势,总该比现在的四泉哥哥凛冽高壮一些吧?现在的四泉哥哥象一头凤凰,但我心中想着的却是一只猛虎我还是喜欢在地下跑着的扑蹄剪尾的猛虎,却不敢攀附在空中飞去飞来的凤凰!”
白秀英听着便啐了一口,伸指在扈三娘额头上一戳,嗔道:“不要失了你的时了!放着真人你不爱,却将睡里梦里的皮影儿宝贝着!小心床头梦醒,那时叫你月缺难圆!”
扈三娘皱起眉头道:“凭你恁的说,我也只是将四泉哥哥当亲哥哥待!月娘姐姐就是我的亲嫂嫂!正因为心中没有别的想头儿,我才会和他们两口儿处得这般亲密真正的人,真正的事,往往不及心中所想的那么好,反正啊,四泉哥哥不是我念想着的那类人!”
白秀英便叹道:“唉!我是宁为英雄妾,不作竖子妻!你倒好,却是出了常理之外的人,竟生就另一般肚肠!我虽自命一张弹天破地口,却也不知该怎么说你了!”
还未等扈三娘反唇相讥,就听窗外有一人冷笑道:“好两个不知羞耻的丫头,光天化rì之下,满口里胡吣的都是些甚么东西?一个记挂着英雄竖子,一个念想着猛虎凤凰,真把别人当耳聋不成?”
扈三娘白秀英听了,都是猛吃一惊。这正是:
好汉心胸偏如酒,娇女情怀总是诗。却不知窗外来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jīng彩推荐:
第九十章 潘金莲做媒
白秀英倒也罢了,扈三娘却是羞不可抑,正惶恐间,门帘一掀,进來了潘金莲,站在门口一妇当关,向着扈三娘白秀英微微而笑。
潘金莲也是來找吴月娘唠闲嗑的,沒想到一进院子不见月娘身影,倒先听到房中传來女女笑闹之声,潘金莲那好奇心得有多重啊,哪里管你甚么淑女贤妇的,先凑上一耳朵去听个痛快再说。
这一听不打紧,却把扈三娘白秀英的心里话听了个足尺加三,一时忍不住便开口嘲戏一句,然后直入门來。
白秀英见是潘金莲,赶紧上前见礼;扈三娘却是握住了脸,只恨无地缝可入,耳听潘金莲脚步声直逼上來,一时彷徨无计,索xìng飞起一脚,踹开窗子直跳了出去,落荒而逃。
不想玳安带人回來翻找药钵、药罗、药rǔ诸般家什儿,猛见窗户一开,闪出一道人影,如星飞电掣,眨眼间就跑得山遥水远,竟连眉眼都沒出來,玳安大惊,跳起來叫道:“不好,有飞贼!”
话音未落,窗边早冒上一张芙蓉娇脸來,却是潘金莲喝道:“小猴儿,少扯你娘的臊了,有老娘在此,哪个飞贼敢來!”
玳安一见是潘金莲,把脖子一缩,赶紧溜走做事去了,潘金莲武大郎和西门庆吴月娘两家是生死之交,这位潘老娘高兴起來,就算把西门庆家的房子拆了,玳安也只能着。
赶这个空儿,白秀英蹑手蹑脚,泥鳅钻沙一样从门缝里溜了个无影无踪,等潘金莲从窗前回过头來,连根人毛都逮不住了。
潘金莲哼的一声,往绣椅上一坐,自己先笑起來:“两个丫头,真以为跑得了和尚!!不不不,是跑得了尼姑还能跑得了庙不成,嘿,这两个小妮子,若老娘今天沒有听到她们背后心腹之言,有一天她们尼姑拖木头!!做出了事(寺)之时,老娘不能在其中掺一脚,岂不是无趣!”
闭着眼暗思量:“四泉兄弟在清河县时倒是个风流的,但现在却和月娘姐姐好得蜜里调油一般,哪里把身边的路柳墙花放在心上,白秀英这小妮子的终身,我实不敢保,但这扈家小妹子嘛,嘿嘿……”
想到得意处,把手一拍,也不等月娘了,直接回家去找丈夫武大郎说话。
武大郎在清河县做地厨星,上了梁山后又提调了筵席,人人钦敬,谁敢小于他,刚开始虽不免自惭形秽,但在聚义厅里坐了几天交椅,这腰板就慢慢直了起來,男人有了自信后,行事举动,都不一般了,武大郎本來天赋异禀,生了个肚里毬,俗话说“肚里毬,肚里毬,干翻骆驼顶死牛”,只因为从前受千人气万人欺,在潘金莲面前时尤其感觉抬不起头來,所以即使是夫妻徒手娱乐时,他也只有兢兢业业唱配角的份儿,所以不中婆娘的意,此时一扬眉吐气,什么都迎风见长,潘金莲的夜生活便陡然丰富了起來,从此更是死心塌地,和武大郎再续前世未了之仙缘。
所以现在的潘金莲和武大郎,和美得如同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样,这就是所谓!!十个婆姨九好干,纵然弄死也情愿,若能鏖战趁她心,天下花娘随手赚。
潘金莲回到家中时,武大郎正在一丝不苟地做今天的功德炊饼,即使上了梁山,他的功德炊饼照样是家家户户的抢手货,宋太公、穆太公、阮老娘、李大妈……哪一家也少不得它!!武大郎非常享受这种被众人需要的感觉。
终于,今天最后一扇功德炊饼出笼,武大郎仰天吁了一口长气,抹抹汗回过头來,却到妻子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武大郎瞄瞄rì头,便语重心长地道:“大嫂,现在可还是白天……”
潘金莲便粉面飞霞,却把眼眉立了起來,呸道:“怪不得人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这死鬼聚义厅里跟那黑厮做了两回邻座,便教得花马调嘴起來,这还了得!”
武大郎一听,便叫起撞天屈來,潘金莲哼道:“少在老娘面前喊冤,我且问你,这些天來,你只顾自己快活,可还记得自家有兄弟吗!”
一听这话,武大郎便怫然不悦起來:“二龙山有咱二弟,梁山有咱四泉仙弟和焦挺兄弟,我哪一rì不记得了!”
潘金莲便啐道:“若只是粗粗记得,那济得甚事,我來问你!!咱武松兄弟本來江湖人称‘灌口二郎神武松’,近rì却被人叫成了‘行者武松’,你可知道!”
武大郎瞠目结舌:“江湖上的事情,你一个婆娘家搅和甚么!”
潘金莲便一指头戳到他的脑门子上去,恨道:“只说几次转世投生,却怎么不开灵窍,武松兄弟若做了行者,今生今世,还有娶妻的命吗!”
武大郎听了一激灵,直跳了起來:“呵呀,这……这可如何是好,我且去与四泉仙弟商量!”
潘金莲便白他一眼,嘲道:“罢哟,若依你们男子汉,连黄花菜都凉了,我这里倒与咱二弟相中了一门好亲事!”
武大郎便喜笑颜开道:“大嫂果然是裁衣仙女转世,生就了扯丝牵线的手段,却不知是谁家女子入了你的法眼!”
潘金莲便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那一丈青扈三娘!”
“娘子好眼力。”武大郎听了先喝彩,但马上又愁眉苦脸起來,“可是!!那宋江宋公明已经摆明了车马,想娶那扈三娘为妻,这事……”
话未说完,早被潘金莲下死命唾了一口,就听潘金莲恨骂道:“好你们两个贼矬子,果然蹬到一条裤腿儿里去了,宋江那黑厮算是甚么东西,你竟然这般替他着想,你遇事不先替自家兄弟打算,倒先紧着让起别人來,旁人家的狗都是往外咬,你倒是往里咬……”
武大郎急得直跳,打躬作揖道:“好我的大嫂啊,先听我一言,中不!”
潘金莲便把脸往天上一抬,傲然道:“你说!”
武大郎款款道:“大嫂哇,我那兄弟可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可记得上次他回家说,他与那及时雨宋江结拜了兄弟,若他听到宋江对扈家三娘生了意,这门亲事他如何肯答应!”
潘金莲一听转颜相向,歉然道:“夫君休怪,倒是我一时想不到,莽撞了,宋江那黑厮,忒也害人,扈家三娘子那般好人材,岂能许给他这个抹着一脸白霜的驴粪蛋子,要按我说,此事却也不难,俗话说一家女,百家求,咱们先上门去提亲,只要扈家点头,那宋家还有甚么说的,那时把咱家二弟唤回來,让他成亲,他敢不依,你先软求,若他再不依时,你便把厨刀架到自己脖子上,那时这洞房他是进也得进,不进也得进!”
见武大郎听得瞠目结舌,潘金莲抿嘴一笑,又道:“再说了,咱们又不是捡个丑八怪给他,扈家三娘子那般花容月貌,我见犹怜,咱家二弟还有甚么挑理的,事不宜迟,我这便去扈家提亲,休叫宋江那黑厮抢了尖儿!”
武大郎见潘金莲说风就是雨,急忙拉住了她:“且慢,且慢,大嫂,只怕还有一点不妥……”
潘金莲便回头道:“又怎的了!”
武大郎便蹙眉道:“山寨里有传言,都说扈家三娘子往四泉仙弟那边踅得紧!!若这女孩子心里真搁着咱四泉仙弟,他却非宋江可比,二弟为他连头都割得下來,那时,这门亲事是非黄不可啊!”
潘金莲听了大笑道:“若老娘沒有全挂子的武艺,哪里敢兜揽这桩事体,夫君放心,就在方才,那扈家三娘子早已经亲口在我耳边说了,他对咱四泉仙弟,就如同妹妹对哥哥一样,还说甚么四泉仙弟是她心中的凤凰,她要嫁的人却要是一头猛虎!!你倒想想,天下还有第二个,有咱们兄弟更虎虎生威么!”
武大郎听了,这才点头道:“既如此,十分是好,大嫂你且休急,待我捡出我兄弟的庚帖來,再备足花红彩礼,才好往扈家求亲!”
潘金莲嗤笑道:“等你水磨功夫做足了,宋江那黑厮说不定已经往扈家下聘礼去啦,兵贵神速,老娘这便往扈家趁热打铁去,甚么庚帖彩礼的,老娘我金口玉言,拳头上行得人,胳膊上跑得马,岂不胜过那些虚礼百倍!”
音犹在耳,武大郎眼前一花,口口声声“老娘”的潘金莲早已经跑得跟老子的“道”一样!!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恍惚,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
武大郎也只好一摊手,摇摇头,转身翻箱倒柜去,不管老婆怎么说,兄弟的庚帖终究是要找出來的。
潘金莲急如火快如风卷到扈家门前时,猛吃一惊,原來还真让自己料中了,吴用正拉了晁盖,抬着花红彩礼,在那里敲门,这正是,。
玉树蒹葭知良配,红叶钩棘做乱媒,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jīng彩推荐:
第九一章 倒媒的智多星
宋江造势了这么些天,终于忍不住了,于是今天厚了脸皮,请晁盖和吴用去替自己做媒。(电子书下载)‘吴用欣然而从,晁盖却有些作难,但抹不开兄弟情面,也只好勉强随行。
于是一队人抬了花红表礼,正来敲扈家门时,却见远处风风火火来了潘金莲,晁盖便行礼道:“尊嫂何来?”
潘金莲见他们这架势,早料到了个十足十,便目不斜视地道:“特来寻扈家三娘子说话。”
这时扈家门已开,吴用便笑道:“既是殊途同归,武大娘子请进。”
潘金莲更不打话,昂然直进,那气势倒叫接出来的扈太公唬了一跳,忙道:“武大娘子真是贵客。”
略笑了笑,潘金莲往后一指:“真正的贵客在这里。”
扈太公往后一张,吴用已经摇着折迭扇,抢了上来笑逐颜开道:“老太公,晚生给您老人家道喜了!”
“原来是军师!”扈太公再一,“哎呀”一声,“竟然连晁天王都来了!今rì是吹的甚么风,让二位头领光降?快快里面请坐!”
晁盖、吴用大家揖让着往里一走,后面抬着花红表里的喽罗们也跟了进来,扈太公也是有了chūn秋的人,经过了多少事,当场便猜中了七八,心下便十二分的不喜,暗道:“有cháo盖,有无用,自然是为宋僵那黑厮保媒来了!岂有此理!我的女儿岂能嫁他?!”
进客厅分宾主落座,吴用便满脸堆笑抢着道:“老太公,您幸福吗?”
扈太公便堆起了满脸的褶子,乐呵呵地道:“军师说甚么话?老汉我自然是姓扈了!”
旁边的潘金莲听了一掩口,“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吴用急忙凑上两步,在扈太公耳边叫道:“老太公,今天我跟晁天王来,是给您老人家保媒的!”
扈太公佯吃一惊,急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老汉我今年六十一,已经是半截入土的棺材瓢子了,无用军师你还来给我保媒,这不是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吗?”
这回别说是潘金莲,连晁盖都忍不住莞尔。
吴用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心道:“跟这耳聋的老头儿说话,真是挽着俩儿子上街左也难(男)来右也难(男)啊!”
但想想宋江的殷切嘱托,吴加亮也只好勉为其难,大声在扈太公耳边嚎道:“老太公,晚生我不是给您老人家保媒来的,是给您家里人说媒来了!”
扈太公掏了掏被震松的耳髓,“哦哦”连声,然后才皱起眉头道:“原来如此!不过吴军师,我儿子扈成已经娶亲,儿媳妇又作了胎,正是小两口最和睦的时候。你这番来张罗着为他纳妾,于情于理,只怕都多有不便呐!”
吴用几乎要吐血了,只得声嘶力竭地吱起来:“老太公啊!我这回来,是为您女儿的终身大事来的!”
扈太公这才上下仔细端详了吴用几眼,接着作恍然大悟状,问道:“三娘?”
明白过来了!吴用大喜之下,把头点得象鸡啄米,连连道:“对对对!老太公说得没错!”
扈太公叹了口气,摇头道:“吴军师,不是老汉说你,我那女儿武艺高强,一只手打你这样的七八个,不费吹灰之力。为了你的生命安全,我不能将女儿许你!”
吴用听了,连苦笑都不会了,只好干笑:“老太公,您老人家实在会开玩笑。我吴加亮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志当存高远,不计身与名。我娶妻之事,先不必忙我此番前来,却是替宋江哥哥向你家女儿求亲的。太公您想啊!宋江宋公明是山东道上有一无二的豪杰,江湖人称及时雨,所到之处,人人敬服,有这样一个女婿给您老人家撑门面,不但您老人家脸上有光,连您的儿孙,也必然是秃子跟着月亮走沾光不少啊!何况公明哥哥娶你家三娘,乃是要三媒六证、八抬鸾轿大吹大打的进门做正妻的,可不是娶小妾,做小伏低,那不是委屈了三娘子那般好人材吗?”
潘金莲在侧旁听了冷笑。吴用最后这番话,分明是在影shè西门庆了。可惜这位智多星他完全打错了算盘,扈三娘想嫁的压根儿不是西门庆,他算是枉做了小人了。
晁盖在一旁仔细打量扈太公,他对吴用的求亲是甚么反应。却见那老儿把眼睛连眨了几眨,然后又把耳朵往吴用那边凑近几分,无辜地问道:“军师,方才你说了甚么?老汉我一句也没听见。”
吴用听了,把胸膛一捂,脸上现出了痛苦的神sè。吴良小哥随侍在他身边rì久,这小厮伶俐,飞一样扑上前扶住,抢过吴用手里的扇子,“刷”一下展开在他鼻子前扇风,一边扇一边道:“先生,你怎么样了?!”
因吴良小哥应对得宜,吴用勉强缓了一口气,挣扎着嘶声道:“快……快把我的心肺活气散拿来!”
这时,晁盖也过来,闻言帮着扶住吴用,腾出手的吴良小哥便从随身的百宝囊里掏出一堆瓶儿罐儿,捡出心肺活气散来往吴用嘴里便倒。旁边早有扈家的仆役献上茶来,扈太公便骂道:“没眼sè的东西!病人吃药,哪里有用茶送的?还不换热水来?”
吴用眼睛瞪得溜圆,拼力抢过茶盏来,咕咚咕咚一气饮干,把嘴里的药面儿和着茶叶都伸脖子一咽,这才勉强喘了口气道:“哪里还顾得上计较甚么茶水热水?火烧眉毛,且顾眼下!眼下这条命,才是我的了!”
晁盖便道:“军师,为梁山大业,你太过cāo劳,这身体可不要紧吧?”
吴用哭丧着脸道:“哥哥,小弟已经伤了元气,接下来的话,你替公明哥哥说了吧!”
晁盖便将来意又略说一遍,扈太公却还是假痴不癫地装聋卖傻,跟晁盖打擂台胡混。晁盖心下早明白了,笑了笑,便对吴用道:“军师,老太公耳力不好了,不如便等扈成贤弟在家时,再来说媒吧!”
吴用已经对扈太公的智商绝望了,闻言连连点头,捂着胸口跟晁盖双双告辞。扈太公客客气气的把他们送出门外,将那些花红彩礼一概退回,吴用一行人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等扈太公回到厅中,却见潘金莲拉了扈老夫人,两个人已经在那里笑成了一团。见扈太公回来了,扈老夫人便擦着笑出的眼泪对他说道:“老头子,听武家娘子说了,方才你却演得好戏!”
扈太公便摇头道:“晁天王倒也罢了!那无用军师却是太没眼sè,竟然也来为虎作伥!咱家三娘,岂能许给宋江那等人?”
想起旧事,扈老夫人也恨道:“以前在独龙岗时,祝家财雄势大,强订咱孩儿为婚,咱们争不得,也只好受了!今rì立了新家业,咱儿子也成了人,晁天王和三奇公子又顾得好,哪容那宋江欺上门来?想当rì那黑厮来攻打我扈家庄时,满口里嚷的都是些甚么话?今rì偏他有那个脸,还敢腆着往咱家里来!”
潘金莲在一旁笑道:“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时利令智昏了!”
众人笑骂一阵,扈老夫人却问道:“武家娘子,你今rì来却有何事?若是找我家三丫头,那丫头却是一早便出了门,也不知疯到甚么时候才会回来,不如且随我到后面,咱们先用饭吧!”
潘金莲听了暗笑,扈三娘这丫头一定是不知钻到哪里躲羞去了,却不知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天下虽大,哪里有她的容身之地?还是乖乖嫁进武家门里来吧!
于是,潘金莲喜孜孜堆一团和气,笑盈盈聚满面chūn风,离座向扈氏二老深深一躬,笑道:“饭倒不急着吃,事却要紧着先说哩!”
见潘金莲这般模样,扈老夫人便笑道:“武家娘子鬼jīng鬼jīng的,却不知又算计到谁头上了有话你且说来!”
潘金莲便“哟”了一声道:“瞧老伯母您说的,好象我跟那黑宋江似的,整天想着琢磨人不过话说回来,今天我金莲无事不登三宝殿,还真是琢磨人来的扈家妹子生得那般千娇百媚,聪明伶俐,不由得人不心疼不掂记,我金莲便自告奋勇,为她做个媒吧!”
扈老太公和扈老夫人一听,不由得面面相觑,刚打发走一拨儿做媒的,没想到还有一拨儿。扈老夫人便问道:“武大娘子,却不知你想将我女儿说与谁人?”
未等潘金莲接口,扈太公先咳嗽一声:“武大娘子啊!我女儿虽然是寒门小户,但也是从小娇生惯养,生就的要星星不敢给月亮的xìng子,若你想要她与人做妾,此事却也不必提了!”
潘金莲听了笑道:“二位老人家,您们若以为我是为我家四泉贤弟求亲来着,那却是想得差了!天下好男儿,岂止三奇公子一人?”
扈太公听了奇道:“却不知其人是谁?”
潘金莲道:“此人非别,乃是我夫地厨星武植的亲兄弟武松!”这正是:
不是神姬难解,若非仙史莫吹笙。却不知扈太公是否答应亲事,且听下回分解。
jīng彩推荐:
第九二章 定计赚武松
听着潘金莲为武松求亲,扈太公却不表示意见,只是说如此关系孩儿一生之事,该当与儿子女儿商量了再做答复。
潘金莲听了点头称是,于是再说几句闲话,就告辞了出来,暗思以自家兄弟武松的形容相貌,扈家人就算眼界再高,谅他们也挑不出甚么毛病来。
送潘金莲出门后,扈老夫人便问丈夫道:“武大娘子想把咱孩儿说与她兄弟,你此事如何?若能与降世的天星结成姻亲,我倒也便宜。”
扈太公却摇头道:“做不得!做不得!”
扈老夫人追问道:“这是为何?”
扈太公措了措词,说道:“想那地厨星骨骼清奇,人材出众,他那弟弟,必然也是人间的一朵奇葩了。咱女儿不高不高,也比寻常的男子汉来得挺拔些。这样两个人站到一起,如何般配?”
扈老夫人如梦初醒,不由得唉声叹气。丈夫说得有理,想那武大郎身高不过五尺一米二二,他的兄弟就算比哥哥高些,想来也高得有限,哪里配得上自家婷婷玉立的女儿?否则的话,武扈两家联姻,倒也是一桩好亲眷。
这扈家二老的暗中商议,潘金莲全不知道,自以为此事必成的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兀自得意。不防迎头碰上帮丈夫计点完药材后回家的吴月娘,月娘手扶小玉,笑道:“金莲姐姐何以面多chūnsè?”
潘金莲正是得胜的狸猫欢似虎一般,闻言便扯开了话篓子,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月娘听了,也替她欢喜,二人一路讲着兴头话,到家门前分手。
月娘回来,便吩咐丫环们备礼物,裁尺头,做送礼的准备。西门庆回来到了一问,月娘便把潘金莲点的鸳鸯谱一亮,西门庆拍案叫绝:“难为武家嫂子如何想来?”
他们两家白高兴了两天,扈家那里却鸦雀无声,再没了下音儿。潘金莲是火烧火燎的xìng子,哪里耐得住这般置之不理?当下便上门去问讯,扈老夫人一脸歉意,说女儿扈三娘是个认死理的丫头,未婚夫祝彪死了,丫头虽没过门,但也要替其人守丧三年,因此亲事不得不徐图再议。
潘金莲只是xìng急,人却不蠢,一听此言,便知道事情有了变故。当下也不争着面争,告辞了回家,便让丈夫去寻西门庆商议。
西门庆听了也是奇哉怪也,想了想,便摆了桌酒席,派玳安去请了飞天虎扈成来赴宴。
扈成欣然而来,酒席上西门庆说起山东道上诸路好汉,不免提到二龙山,从鲁智深、杨志直说到武松,扈成一路赞不绝口。西门庆便道:“武二郎是我结义的哥哥,说起其人的英武慷慨,倒和令妹是天生的一对儿。”
扈成听了一呆,然后突然连声道好,就向西门庆拱手:“若四泉哥哥能做成此媒,扈家深感大德。”
西门庆倒糊涂了,便问道:“既然扈成兄乐意成就此事,何此先前武家大嫂上门提媒时,令尊令堂婉言相拒?”
扈成大愕道:“竟有此事?我却不知。”
当下二人酒也不喝了,便回扈家来,当面向二老一问,才知道原来二老怕宋江求亲事惹得儿子女儿不快,反倒多生变故,索xìng连潘金莲的求亲事也一并瞒了下来。
扈成听了也顾不上与吴用计较,先问爹娘道:“武家嫂子竟然有意向咱家求亲,父亲母亲何以不回人家个准信?”
扈太公向西门庆望了一眼,心道:“这必是武家搬来的救兵了,若不把话说明,此后必然没完没了。”想着咳嗽一声,向西门庆一揖,慌得西门庆还礼不迭。却听扈太公道:“休怪老汉直言。武家二郎纵有千般好处,但若身子矮了,也是枉然。西门大官人不是外人,我才这般直说,还望大官人在武家人跟前美言几句,叫他们莫要见怪。”
西门庆听着,一时间哭笑不得,扈成却早已叫了起来:“爹爹呀,您老人家实在是忒也想当然了!”西门庆能出扈成想说的是“忒也老糊涂了”,不过扈太公到底是他爹,因此话锋一转间,言语中已经多了孝顺的成份。
扈太公听着一愣,问儿子道:“此话怎讲?”
扈成便道:“爹爹呀,您老人家不谙江湖中事!你可知这个武松武二郎是谁?他便是景阳岗上的打虎英雄,当年您老人家听到他的事迹,还对其人赞不绝口呢!”
扈太公瞪大了双眼:“武星主的兄弟武松,就是当年的打虎英雄武松?这两个武松是一个人?”
扈成便跺脚点头道:“正是!武松武二郎江湖人称灌口二郎神,其人身长八尺,一表堂堂,比起妹子来还更要高大些。爹爹偏说人家个儿矮,听在四泉哥哥耳中,岂不叫人笑掉了牙齿?”
扈太公哎哟一声,便又向西门庆作下揖去,连声道:“若如此,却是老汉我该死了!这婚事,还请西门大官人帮着挽回,若成了时,这谢媒钱老汉我便是倾了家孝敬,也是心甘的!”
西门庆急忙挽住了扈太公,满口包票:“此事都在晚生身上!”
峰回路转之下,扈武两家都是大喜,两下里便商量起喜期来。谁知这时扈三娘却又有了古怪,这丫头拗着xìng子哭嚷道:“甚么打虎英雄,甚么灌口二郎,这名头儿只好在别人身上使罢!我定要先相他一眼,若合我心意还则罢了,若我不上,便是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不能从命!”
爹娘哥嫂百般解说不得,只好又来求西门庆设法。西门庆也没辄,只好同武大郎潘金莲商量道:“也只好先把我武二哥请上梁山,与扈家三娘子先见上一面再说了!”
武大郎便央着西门庆写信,唤武松来梁山相亲。西门庆却道:“这信万万写不得!”
潘金莲武大郎一齐急道:“这是为何?”
西门庆道:“武二哥是义烈的汉子,若讲到扶危济难,片纸寄去,朝发夕至那是妥妥的,连个嘣儿都不打。但若要他来相亲,只怕他就要腼腆起来,那时借口定然会找了一个又一个,大象屁股万万推不动,永世也没有来的时候。”
武大郎潘金莲听了面面相觑,武大郎便叹了一口气:“四泉仙弟说得不错,咱兄弟就是这样人。”
潘金莲便怒道:“岂有此理!替他相个媳妇,竟然比皇宫门口放响马都难,这还了得?若依我说,便请四泉兄弟引焦挺兄弟,还有吕方郭盛杨林邓飞欧鹏马麟这一干人,一拥而上二龙山,便是绑,也将他绑回来了!”
西门庆笑道:“倒也不必兴师动众,小弟已有了一计在此,只消一个口信,管保二哥星夜前来。”
潘金莲听了,转怒为喜,笑道:“我倒忘了三奇公子是转世的天星,一步百计。却不知计将安出,快快献来!”
西门庆便道:“若要二哥乖乖前来,必须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潘金莲听了,便拍掌道:“好一个三奇公子!果然想得好点子!”
武大郎则歉然道:“如此屈己待人,却是生受了四泉仙弟了!”
西门庆便笑道:“自家兄弟,有甚么生受不生受的?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动起来。”于是唤过玳安,给了他一枝下山的令箭,叮嘱他如此这般,往青州二龙山走一遭儿。
此时梁山上已经传遍了宋江向扈三娘求亲被拒,扈家却把女儿许给了武家的风声,宋江听了,轰去魂魄,若是别人得了扈三娘,他还可以怨骂两声,聊以**,偏偏武松也是他自己的结拜兄弟,却叫他连怨恨都没有个发泄的地方,一时间只能躲起来颠狂潦倒,借酒浇愁。没有了他在一旁搅风搅雨,梁山上倒省了多少事情。
略过梁山这边不提,回头再说玳安。这小厮领了西门庆的令后,rì夜兼程,这一天早来到二龙山下。有拦路的小喽罗见这个牛子骑着快马,衣衫鲜亮,是个败家的模样,便跳出来收买路钱。谁知玳安把自家的牌子一亮,二龙山众喽罗方知是梁山来人,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三奇公子西门庆麾下,一个个便不免肃然得有些起敬了。
早有人急报上山来,二龙山众头领听说是西门庆派人来送信,无不欢喜,鲁智深便下一个“请”字,一群小喽罗头目簇拥了玳安上山来。
待进了宝珠寺大殿,玳安一眼到武松正坐在上面,想到西门庆嘱咐,这小厮把小玉早已替他准备好的蘸饱了辣椒水的手帕往眼上一抹,顿时二目通红,热泪潸然而下。
谁知小玉顽皮,调制的辣椒水也忒烈了些。玳安自幼在西门庆家中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等罪?一时间忍受不住,索xìng大哭着一头扎进大殿,早拜倒在武松脚下,嚎道:“武二爷,大事不好了!”这正是:
yù遂红妆娇女意,先动赤胆豪杰心。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jīng彩推荐:
第九三章 武松相亲
玳安一哭,二龙山宝珠寺上一殿皆惊。武松心中乱战,跳起来道:“玳安,你哭怎的?”
玳安此时,想不哭亦不可得,嚎啕道:“武二爷啊!我家主人如今身染重病,rì夜悬心,等着见二哥一面,这才派小人我往二龙山来送信,若去得迟了时,只怕……”
话未说完,“哎呀”一声,旁边早哭倒了一人,却是西门庆孟州结拜的妹子铃涵。玳安见了暗暗叫苦:“这回来二龙山骗人,武二爷是英雄好汉,到头来一笑也就罢了;这铃涵姑nǎinǎi却是最记仇的女人,若跟我计较起来,那时我玳安可有的苦头吃了!”
正惶恐时,却见武松大袖一拂,喝道:“妹子哭甚么?还不快结束了赶路?!”转身向鲁智深、杨志一抱拳,道:“二位哥哥,今rì我三弟有恙,小弟甚么也顾不得了,就此往梁山一行。山寨里的好马,且借我几匹!”
鲁智深便道:“久闻清河西门庆是磊落的好男子!洒家只恨不得一见,今rì居然生这般重病,真是苍天无眼!咱们后山上那棵长了几十年的灵芝,武二弟且撅了去,若能救得西门四泉一命,也是一桩大功德事!”
杨志也跳起来道:“西门大官人仗义,还了小弟祖传宝刀,小弟感恩不尽!今rì他有采芹之患,小弟也愿随武二弟同往梁山探病!”
武松忙道:“这个却使不得!那青州慕容知府,和咱们二龙山势不两立,如今又在招纳豪强,早晚来攻打,若兄弟们都去了梁山,山寨空虚,万一有失如何是好?便由我与铃涵妹子、施恩兄弟前去,只盼我三弟吉人自有天相,这病早早好了吧!”说到最后,已是语不成调。
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本来也想往梁山探病,听武松如此一说,也只得罢了。当下众人七手八脚收拾停当,武松便拉了玳安,和施恩、铃涵四人七匹马急急下山,风风火火往梁山赶路。
一路急驰,不两rì早到梁山脚下朱贵酒店,玳安累得下了马趴在酒店桌子上就睡着了。武松便道:“且让他睡,咱们自行上山。”问朱贵西门庆病情时,朱贵只是摇头叹气,急得众人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对岸过来了接应的小船,武松、铃涵、施恩飞一样抢上船去。小喽罗一桨荡开,划不得几下,武松嫌慢,夹手抢过船桨,神力使开,那小船象箭一样,劈波斩浪直撞金沙滩。
到了滩头,不待船儿靠岸,武松一个“燕子掠波”,早飞身纵上河岸,立足未定间,旁边松荫下早奔出一人,大呼道:“兄弟,可想煞哥哥了!”
武松了,扑翻身拜倒在地,参见亲兄长武大郎。武大郎赶紧将兄弟扶起,武松顺势在武大郎面上一,却见哥哥脸上没多少悲戚之sè,心下顿时大定,暗道:“满天神佛保佑,西门兄弟纵然有病,来还不算重。”
武大郎见兄弟一身头陀打扮,心中不喜,也顾不得多言,只道:“兄弟且随我上山。”
这时铃涵和施恩也已上岸,大家情急之下也不叙礼了,一鼓作气往山上冲去,沿路铃涵忍不住便问武大郎西门庆的病况,武大郎脸sè古怪,只是说:“还好!还好!”
虽然还好,众人这心还是悬在半天空里放不下来,武松便道:“探病要紧,聚义厅今rì我不能去了,明rì晁天王那边,我再磕头赔罪吧!”
武大郎道:“一家人哪里来的两家话?赔罪之说,再也休提!”
说着早到了后山西门宅上,武松众人排闼而入,却见厅中坐了几人,却是潘金莲、吴月娘、焦挺,一见武松他们,都笑嘻嘻地站起身来。
武松被众人笑得丈二头陀摸不着头脑,愕然问道:“我三弟何在?”
却听内堂有一人大笑道:“二哥休慌,小弟在此。”说着,绣帘一掀,一人昂然而出,长身玉立,二目有神,正是三奇公子西门庆。
铃涵施恩大喜,抢上前拜倒:“大哥,你病好了?”
西门庆笑着扶起:“二哥妹子妹夫一来,莫说我本来无病,就算有病,也自然要霍然而癒!”
武松一听,便知上了西门庆恶当,一时间哭笑不得,指着西门庆道:“三弟,你若要叫我来,一封书信即可,何必诅咒自己,弄得多少人为你手忙脚乱,心动神伤?”
西门庆见铃涵满面风尘,玉容憔悴,心里好生过意不去,便深深下拜道:“小弟一时刁钻古怪,却害得二哥妹子妹夫如此辛苦,实在有罪!闲话休提,大家且先沐浴更衣,睡一个安稳觉,待养足jīng神时,我再来大礼赔罪!”
武松此时即使意yù不依,也不可得,何况人也实在困倦得狠了,也只得随顺了西门庆的意,把自己收拾清爽了,睡足醍醐梦也香。
一觉醒来,只觉得jīng神振奋,伸手去取自家放在床头的衣裳时,却摸了个空,原来那套头陀打扮不知甚么时候,已经不翼而飞。武松心道:“这却又作怪!”游目一扫,却见床上枕边,搁着一套崭新的新装,衣服靴帽俱全。此时入乡随俗,也只得就此穿戴起来。
待收拾停当,出了厅堂一,众人都在,见武松进来,大家不约而同齐喝一声彩。但只见。
仪容英伟貌堂堂,两耳垂轮目有光。
头戴三山飞凤帽,身披一领淡鹅黄。
金丝靴衬盘龙袜,玉带花团八宝妆。
抖擞豪杰知名姓,打虎好汉武二郎。
内中头一个得意的要算潘金莲,笑指着武松的打扮,傲然道:“老娘手段如何?”
月娘便赞道:“到底是裁衣仙女转世的金莲姐姐,飞针走线,端的是神仙标格。”
焦挺也道:“二哥这一身打扮,更见威风,若是再端上一杆三尖两刃枪啊,就是真正的灌口二郎神杨戬来了,也不输他!”
武大郎只是高兴得呵呵而笑,哪里说得出话来?
武松听着,知道这一套内外贴身的衣裳都是嫂嫂潘金莲所裁,心中好不感激,便推金山倒玉柱,下拜道:“多谢嫂嫂费心!”
潘金莲武大郎急忙扶起,皆笑道:“兄弟休恁地多礼。”
这时铃涵施恩小两口也歇息而起,来到厅中见了武松这般打扮,都是耳目一新,皆喝彩道:“只说灌口二郎,今rì真见着灌口二郎了!”
西门庆便咳嗽一声,吩咐道:“摆宴!”顿时间席开玳瑁,筵设芙蓉,众人方坐定,外面抢进一人来拜倒在地,哭丧着脸道:“武二爷,姑nǎinǎi,饶小的这一回吧!”
众人大笑,原来这小厮正是玳安。武松一笑置之,铃涵却想到自己受了这小厮撮弄,一路上眼泪也不知赔了多少,心下便不由得恨苦起来,将酒杯重重一墩,骂道:“玳安,你好大的狗胆!竟然还敢来见我?!”
玳安苦着脸只是哀求:“姑nǎinǎi饶命!”
西门庆便起身道:“妹子,这件事全是做哥哥的不对,玳安也是依令而行,身不由己。你若还有气时,哥哥只好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见西门庆起身yù拜,铃涵施恩唬得跳起来拦住:“大哥且住!世上哪里有哥哥向妹妹赔罪的道理!”
西门庆便笑道:“这道理尽有,只是你们还没见过罢了!”
众人重新归座,铃涵见玳安还愁眉苦脸地跪在那里,便笑骂道:“反叛cāo的!还跪着做什么?还不与我起了去?”
施恩急忙道:“娘子!斯文!斯文!”
铃涵一怔,然后便飞红了脸,避席而谢道:“妹子是走江湖卖艺的出身,一时失言,却叫哥哥嫂嫂们笑话了!”
潘金莲却是眉开眼笑,一把将她拉过来,喜道:“铃涵妹子却是爽利人,合我的脾胃。来来来!咱们姐俩坐一起饮酒说话,却不与他们那一干斯文人掺合了!”
于是,铃涵被潘金莲硬从施恩身边拉了去。大家重换座位,坐定后武松心想:“三弟是个jīng细人,绝不会一时兴起就把我诓来梁山,其中必然有个缘故。”斜眼觑向西门庆时,却见他朝着自己神秘一笑,笑容中高深莫测。
正在这时,就听门外仆人吆喝道:“有客到!”
话音未落,门外闪进一个人来,却是飞天虎扈成。扈成见众人在座,佯吃一惊,拱手道:“不知四泉哥哥家宴,在下却是来得冒昧了!”
武大郎笑道:“扈兄弟说哪里的话?快快入座,才是正理。”旁边丫环们早把准备好的两副座椅杯筷摆了上来。
扈成拱手道:“既如此,我兄妹可就偏了。”说着,向身后招呼道:“妹子,且进!”
门帘一掀,门外进来了扈三娘,但只见。
水荇牵风到画堂,潋得滟滟美人光。
只爱素颜闭月魄,何求明镜贴花黄。
榆钱不买千金笑,鸾带无须百样妆。
十指青葱卷帘影,却把秋波探檀郎。
美人寓目,大家不由眼前一亮,这正是:
若无公子施拙计,怎有好汉配红颜?yù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jīng彩推荐:
第九四章 送亲二龙山
扈三娘进门后,盈盈眼波往席上一溜,众人的心都随着紧张起来。这一回折腾出这么大动静,可都是因为这丫头的一时任xìng,如果她相不中武松,那大家可就窝头翻身。现大眼了。
但随即就见扈三娘眼光往武松这边一闪时,然后羞羞答答地低下了头去。大家的八卦之心顿时不约而同地欢呼一声。有门儿啊!
西门庆马上站起招呼一声:“来来来!贤兄妹不必拘束,快来坐席,一起喝一杯!”
扈成带着扭扭捏捏的扈三娘过来入座后,潘金莲抢着用把铜钱夸成金币的语气,将扈家兄妹向武松隆重介绍了一遍。武松便起身向扈成举杯道:“原来阁下就是郓州怒斩贪官的飞天虎,久仰久仰,兄弟先干为敬了!”
扈成谦让几句,二人饮了门杯坐下,武松不由得便心乱起来:“莫非大哥三弟这一次诓我前来,是安排我相亲的?唉!且住!武松啊武松,你如今好歹也是山东道路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怎的见着一个好人材的姑娘,便胡思乱想起来?若叫他人知道了,岂不讨愧?”
患得患失之间,武松低了头,只是喝酒吃菜,间中与西门庆、焦挺说些二龙山攻防拒守官军之事,说到战事激烈处,描绘起众兄弟英武之姿时他倒是不遗余力,说到自己时却总是淡淡的一笔带过。倒是铃涵和施恩在旁边拾遗补阙,讲说武松如何英勇,听得扈三娘双目连闪异彩,暗想道:“这位武家二哥,却非是自吹自擂之辈呢!”
把酒飞觞,众人尽欢而散,西门庆、吴月娘送客出门,月娘便暗中拉了扈三娘的手,问她观感如何?扈三娘低头咬着唇道:“武家二哥,我倒象是在哪里见过的……”一言未尽,人已含羞翩然而去。
月娘将她那句没头没脑的话转述于潘金莲时,潘金莲初是一愕,继而大笑,小妮子这句话的典故来是要从那天她与白秀英的悄悄话里寻了。潘金莲便一五一十地向月娘说明原委,月娘也笑了,又道:“如此来,扈家三娘这边是准定了,却不知二哥这边……”
这时武大郎和西门庆也正在与武松摊牌。武大郎说起西门庆设计诓人的缘故时,叹息道:“只因兄弟你如今恁大岁数,还是孤身一人,江湖居然传扬起你‘行者’的绰号来,却叫做哥哥的听着如何放心得下?因此这才与你寻了一头好亲事,只怕你面嫩不来,四泉仙弟这才略施小计,钓你于此。至此闲话休提,你只说,今rì那扈家三娘子,你意下如何?”
武松此时犹如身在梦中,半晌后,才红着脸低声憋出一句:“兄弟之事,任凭哥哥做主……”
身前的武大郎、西门庆,帘后的潘金莲、吴月娘听到这句话,无不心花怒放,这桩事体终于圆满了!
第二rì武大郎和西门庆引武松见了晁盖,又将这件婚事禀明,晁盖大悦道:“今rì二龙山与梁山联姻,真是大喜之事,不可不贺!”于是全山上下,大排筵席,为武松与扈三娘的婚事作庆。
酒宴上,西门庆便把出那两柄rì月刀来,交与武松道:“二哥这两口刀,我借用了这些rì子,终究该物归原主了。如今你与嫂子证了鸳盟,这两口宝刀,正好做定礼。虽然说宝剑赠烈士,红粉送佳人,但嫂子是巾帼英雄,送她寻常的红粉却是辱没了她,还是送上宝刀来得亲切!”
众好汉听了,齐声喝彩。扈成便从武松手里接过刀来,给妹子配上,正踌躇该怎样还礼时,西门庆又道:“我二哥如今也没甚么趁手的兵器,他美号‘灌口二郎神’,扈兄何不打造一柄三尖两刃枪做女方的回礼?这正是一举两得的佳话啊!”
扈成听了,如梦初醒,连连向西门庆称谢。后来扈家打造了一柄重七七四十九斤的三尖两刃枪送给了武松,武松持之屡破官军外寇,灌口二郎神威名远扬。
欢宴上,宋江姗姗来迟。他虽然起来瘦了些,但二目重新恢复了神采,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不再纠缠娶亲之事的宋公明与武松把酒言欢,重述往rì兄弟之谊,说到前rì图谋山东道上盐路之事,宋江满脸悔意,口口声声说是自己考虑不当,险些铸成大错。武松是个直肠汉子,听宋江如此自贬,哪里还有同他计较的心思,于是言笑尽欢。
喝到畅美时,宋江便道:“武松兄弟既然娶了咱梁山的女子,两家人做了一家人,何不就在梁山入伙?”
这时众好汉酒兴已高,闻言附和的大有人在。西门庆却起身道:“这个却使不得!梁山和二龙山,唇齿相依,如今咱们撇过了鲁大师和杨提辖,留下二哥在梁山,岂不是失了道上好汉间的义气?好汉子绝不为此!”
武松听了心中欢喜:“到底还是三弟,明白我的本心。”
于是起身道:“梁山的各位哥哥兄弟,如今正是青州害民狗官慕容彦达攻二龙山正紧的时候,若小弟因娶亲事投了梁山,全不见了当rì与智深哥哥、杨志哥哥说誓时的义气,传扬到江湖上,也落万人的耻笑。武松在此向各位谢罪,还望众位哥哥兄弟谅解!”说着深深施下礼去。
众好汉听了,惭愧无地,纷纷拜倒还礼:“却是我等小觑武二哥了!”
宋江也赔礼道:“做哥哥的一时想不到,倒枉做了小人了,兄弟恕罪!”
众人乱哄哄拜毕起来,却听西门庆又道:“小弟与武大哥已同扈家老太公商量了,近rì成亲后,由小弟、扈成兄弟一起送二哥二嫂回二龙山。盖因小弟只顾施计诓人,却不想令鲁大师、杨提辖他们悬心起来,真是罪过。这回借着送亲的机会,正好去往二龙山负荆请罪,小弟心上也舒坦些!”
晁盖听了大笑道:“咱们梁山,这回做了赔本买卖。武松兄弟来了梁山不但没留住,反倒把扈家三娘子赔出去了。四泉兄弟你在向二龙山鲁大师、杨提辖负荆请罪之前,先得向咱们梁山众弟兄赔罪才是!”
众人听了大笑,纷纷向西门庆灌酒,一片嚷乱中林冲起身道:“小弟自从与智深哥哥一别,已有年耳。何况二龙山上还有我的记名弟子cāo刀鬼曹正,多年不见,心上也着实挂念。因此小弟跟天王哥哥讨道将令,准我与四泉贤弟、扈成兄弟一起往二龙山走一回,也算了结了小弟的一番心愿。”
晁盖听了点头道:“这正是公私两便的事,小兄我如何不依?待到了送亲之rì,林冲贤弟与四泉贤弟、扈成贤弟一起往二龙山走一遭便是!”
诸事议定,一座皆欢。第二天寻来yīn阳先生捡了黄道吉rì,梁山上张灯结彩,为武松和扈三娘完婚。
大家热闹了几rì,送亲事也准备完毕。扈三娘开了脸做了新妇人,再不是昔rì闺女模样,分别时更是扑在母亲怀里哭得哽咽难言。还是扈太公劝解道:“丫头啊!梁山和二龙山离得又不是天遥地远,你rì后多回几次门,远胜过猴在你娘怀里掉泪了。还不起去?莫惹旁人笑话!”
口里数落着女儿,却又拉了武松在一边,叮咛了多少话语,武松一一点头遵领。
rì头已高,众人上路,梁山众好汉把武松扈三娘夫妻两个送过金沙滩自回,西门庆、林冲、扈成则带了礼物,与武松、扈三娘、施恩、铃涵去往二龙山。
到了山下,却见二龙山也是披红挂彩,待见到武松的身影,巡风的小喽罗哄一声,一群人涌上来讨喜钱的同时,便有伶俐的往山上送信。鲁智深、杨志和其他头领听说是武松娶亲回来了,同行的还有梁山故人,赶紧下山迎接。
武松见了鲁智深、杨志等人,倒好一阵近乡情怯的羞愧,急忙拉着妻子舅兄拜见过了众人。大家见武松再不是当rì头陀打扮,扈三娘又是那般花容月貌,无不点头夸奖:“真是好一对璧人!”
林冲在后方含笑而观,终于忍不住叫道:“智深哥哥,沧州一别,可想煞小弟了!”
鲁智深闻言大喜,大叫道:“哈哈!原来是我林冲兄弟来了!”急扑上来抱住,咧开了嘴大笑。林冲便告饶道:“哥哥且小些用力,兄弟可不是那垂杨柳,若再这样拔时,脊椎骨便要断了!”
早有cāo刀鬼曹正抢上来,向林冲拜倒。林冲急忙扶起,二人四目相对,想起世事无常,师徒二人竟在此地相聚,都不禁伤感。杨志见二人皆红了眼圈儿,便打岔道:“林教头别来无恙?可还记得梁山脚下曾经的对手吗?”
林冲急忙转身与杨志见礼,说起当年旧事,都是不胜唏嘘。
他们寒暄已过,目光自然而然就落到了站在最后的西门庆身上。鲁智深眼中jīng光一闪,问道:“不敢请教这位兄弟高姓大名?”
这一问不打紧,却要教:
禅杖横拖来水浒,朴刀斜曳上梁山。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jīng彩推荐:
第九五章 好汉肝胆相照
鲁智深问起西门庆姓名时,张青、孙二娘夫妻两人也闻讯赶来了,一见西门庆,二人大喜,正yù厮见时,却听鲁智深问起,张青便笑道:“好教大哥听了欢喜,这一位,就是咱们京东两路、山东道上首屈一指的英雄——三奇公子西门庆!”
一言既出,众人皆惊而振奋。鲁智深已经料到八分,再得张青一印证,当真是心花怒放,大笑道:“啊哈!原来是神交已久的好朋友来了!洒家花和尚鲁智深,这厢有礼!”说着上前便剪拂于地。
杨志也冲上来纳头便拜:“三奇公子当年义气为先,还了俺家传宝刀,此恩无rì或忘。今rì来到咱这二龙山,别的没有,就是这两个穷头!”
二人皆行大礼,西门庆急忙拜倒相还,说道:“小弟亦久仰鲁大师、杨提辖的名头,常怀渴望。前次想要上贵寨来拜会,偏有冗事节外生枝,累赘了身体。今rì借着我家二哥成亲的契机,冒昧前来,终于得见尊颜,万千之喜!”
三人拜得数拜,站起身来,这时二龙山其他头领都上来参见。鲁智深便道:“此处不是交心的地方,便请三奇公子往咱荒山上歇马,兄弟们早晚也好讨教!”
西门庆连连摇手:“甚么讨教?如何当得!小弟此来正要讨扰一番,倒是真的!”
当下二龙山小喽罗击鼓吹笙,众星捧月一样簇拥了西门庆上山,进宝珠寺大殿坐定,鲁智深便吩咐杀牛宰鹅,抬上好酒,整顿筵席为梁山众人接风。
酒席上,西门庆先谢罪道:“为了赚二哥往梁山成亲,小弟胡言乱语一番,倒扰得贵山天翻地覆,还赔上了一株珍贵的灵芝,却是小弟鲁莽了!”
鲁智深大笑着挥手道:“鲁莽姓鲁,酒家也姓鲁,正合五百年前是一家,一家人就休说两家话!但得西门兄弟你无恙,一颗灵芝又算得了甚么?”
杨志也道:“咱们江湖好汉,若有一利器在手,平添一倍功夫,但得一口宝刀,谁肯相让?偏偏就有西门兄弟你仗义,还了洒家的家传宝刀——与你的义气相比,那株灵芝还真算不得甚么!”
众人齐声喝彩:“这话说得是!”
鲁智深又笑道:“若不是西门兄弟施计,武二弟哪里讨得这门好亲事?新娘子,既然来了俺们这穷山,却比不得梁山那八百里的畅亮,只愿你夫妻同心,可休要叫苦!”
扈三娘忙起身道:“鲁大哥说哪里话?二哥在哪里,小妹自然随在哪里。青青翠竹,尽是真如;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有甚么称得上辛苦的?”
鲁智深拍桌大叫:“说得好!洒家敬弟妹一碗!”说着豪饮一碗,正想说“弟妹随意”,不想扈三娘仗着新婚燕尔的锐气,骨咚咚也干了一碗,喝得丝毫不动声sè。
众人见了,既惊又喜,鲁智深大乐:“这个弟妹又是个爽快的!换海碗来!”小喽罗答应一声,二龙山拼醉大会就此正式拉开帷幕。
武松本来跟西门庆、鲁智深、杨志一桌,但不久后二龙山一班酒jīng锻炼的酒鬼们摆开车轮阵,将飞天虎扈成首先灌倒,林冲亦是摇摇yù坠,扈三娘也已经喝得秋波斜视,粉面通红,武松心疼妻子,赶紧过去帮着挡酒去了。
西门庆、鲁智深、杨志指点着武松的背影哈哈大笑,大家抱着酒坛子从大殿里出来,又换了个透风的地方继续痛饮说话。鲁智深兴起,甩开僧袍,露出一膀子好花绣来,杨志和西门庆也豁了怀,大家把酒指点江山,豪情cháo涌。
天sè渐晚,一轮明月悬头,山寨中的笑语声慢慢地弱了下去。西门庆晃晃头,暗想道:“宋朝的酒虽然度数低,等闲喝不醉人,但喝多了却也撑得难受!”鲁智深、杨志时,二人虽然有了醉意,但眼神依然清亮,西门庆忍不住暗叹道:“果然是关西好汉,杀得人,灌得酒!”
猛然想起一事,便把酒坛子一放,向鲁智深、杨志二人道:“两位哥哥,小弟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鲁智深便摆手道:“四泉兄弟有话尽管说!咱们以后,有什么说什么!”
西门庆便拱手道:“那小弟可就得罪了!我听二哥说,青州害民狗官慕容彦达对二龙山常怀虎视,每yù鲸吞,今晚月sè甚明,山寨里弟兄们若尽数吃得醉了时,那狗官突然发兵来袭,如何是好?小弟交浅言深,还望两位哥哥恕罪!”
鲁智深和杨志对望一眼,杨志便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叹道:“鲁大哥,枉你我兄弟二人做了半世军官,却当不得四泉兄弟醉后的智谋,岂不惭愧?四泉兄弟说的都是金石良言,小弟先往山前把岗哨重新安排一遍。”
鲁智深随着杨志站了起来,向西门庆深深一揖,先是摇头,后是点头,说道:“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都说三奇公子天星转世,智珠在握,机变无双,只今rì这醉后一言,就可见一斑了!哥哥我素少服人,今rì却也是死心塌地的服了你!”
西门庆急忙站起来,大着舌头道:“两位哥哥休说客气话,小弟值得甚么?也不过是凡人一个,吸着气要放屁,喝了酒要放水罢了!——请问哥哥,放水却到哪里?”
鲁智深和杨志听了,哈哈大笑。鲁智深便道:“杨兄弟且去巡山瞭哨,我来带四泉兄弟去放水!”杨志笑着去了。
放了水,西门庆和鲁智深重新找了个偏殿坐下说话,西门庆便提起当rì鲁提辖拳打镇关西来,笑道:“当世好汉,小弟只敬服智深哥哥一个,哥哥可知为何?”
鲁智深奇道:“洒家三拳打死了那郑屠,也算不得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兄弟何以因此事而服我?”
西门庆摇头道:“若不因此事,怎能显出哥哥那般见义勇为、粗中有细的xìng格?哥哥当rì作为,小弟都打听得倍细。且不说打发走那卖唱的父女后,哥哥在那客店门前坐了两个时辰,也不说到状元桥郑屠店前,哥哥不急着发落他,偏消遣他切了一上午的臊子,只说哥哥打倒那郑屠后,当面骂他的话,却是最见功力!”
鲁智深听了愕然道:“洒家那rì骂那厮些甚么,洒家都已经忘了,兄弟你如何能见到其中的甚么功力?”
西门庆笑道:“哥哥喝那郑屠道——‘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也不枉了叫做镇关西。你是个卖肉的cāo刀屠户,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镇关西!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哥哥说前面那大半段话时,声音洪亮,旁边人听着,皆以为是那郑屠谮了哥哥的名,哥哥这才上门来打他,如此便嚷到官去,也连累不了那卖唱的父女二人;哥哥却在最后一句时,低声喝问‘你如何强骗了金翠莲’,暗中叫那郑屠知道他触犯了哪道天条——只这一段言语中,便可见哥哥名声如粪土,不屑仁者讥,大义所当为,粗中亦有细的xìng格,怎能不叫小弟敬服?!”
鲁智深摸着光头,愕然道:“四泉兄弟你这么一说,洒家倒也模模糊糊想起来了——哈!你倒象是洒家肚子里的蛔虫一般,洞彻了俺的肺腑!”
西门庆又道:“其他人行善,其善唯恐人不知;哥哥行善,却是只求有益他人,宁愿自污自身;最难得的是,旁人行善,牢记恨不得一世;哥哥行善,却事过便忘,深藏身与名——其中人品之高下,真乃天壤之别!如此高风亮节,怎能不叫小弟敬服?!”
鲁智深摇着手,连声道:“四泉兄弟,你也赞得我够了!我却奇怪,这些事情你又不在场,却是怎么知道的?”
西门庆拱手道:“小弟有一前辈,姓施名耐痷,是他将当rì哥哥拳打镇关西时的详细情景,对小弟一一道来,自那时起,小弟就对哥哥惊为天人了!今rì一见,幸何如之?”
说着,西门庆再次向鲁智深深深拜倒。
鲁智深急忙搀扶,慌道:“嗐!洒家当rì芝麻粒儿大的事,都让四泉兄弟你跪着,那若说起四泉兄弟你的那些义气之举来,哥哥我还不得趴着啊?咱们兄弟,以后莫拘这些虚礼,好汉肝胆相照便是!”
西门庆便喝彩道:“好一个肝胆相照!如今的世界,正是只缺了这四个字!”
二人哈哈一笑,彼此深感知心,鲁智深便大叫添酒来!
喝着酒,说着渭州旧事,话题不知不觉由江湖轶事转到了西部疆场,说到了现在所谓的西军名将们身上。鲁智深便不屑地道:“说到西军人众,有勇无义之徒最多,洒家内中只服老种经略相公,余子碌碌。”
听鲁智深提到老种经略相公,西门庆猛然想到一事。这正是:
只因酒后传笑语,方得阵前定干戈。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jīng彩推荐:
第九六章 吕方的怪病
听鲁智深说到老种经略相公种师道,西门庆猛然想起今年正是政和四年甲午,就在冬十月,西夏国主李乾顺将会遣兵深入,过定边军,筑城佛口岭,名洪夏军。童贯会命种师道率军攻打,因城四边少水源,军士焦渴,虽攻不能破城。
后来种师道指着西边山麓说:“这个地方应当有水。”命人去凿时,果然有清泉涌出。城上西夏人着,无不惊以为神,军中气沮,城遂破。
借着酒兴,西门庆便笑着将这故事说了一遍。鲁智深听了大惊,问道:“这是未来之事,四泉兄弟如何能够先知?”
西门庆一听猛省,心下暗悔,自己只因喝得畅快,又同鲁智深两下里知心,便口无遮拦起来。但话一出口正如泼出去的水,哪里能够收回?索xìng故弄玄虚,悄声道:“小弟好歹也是个转世天星,天道虽艰,偶尔还是能觑上那么一星半点的。智深哥哥听过便算,天机不可泄漏于外人。”
鲁智深正sè点头道:“这等军情事,关系三军xìng命,兄弟就是不说,哥哥也理会得,必不外传!”
夜深席散,众人都去安眠,鲁智深却一反常态,迟迟不能入梦,脑中翻来覆去,都是西门庆未卜先知的言语。他虽然背反了这个腐朽的朝廷,但对自己的老上级种师道,终究还是有一分香火之情,一时间只是想:“若四泉兄弟所言不虚,老帅真和西夏人对上了,到时若不知西山上有清泉,一军因渴而败,老帅一世英名,岂不付于流水?不行!洒家非得给老帅提个醒不可!若上天因泄漏天机见罪,都在我鲁达一人身上,却与四泉兄弟无关!”
想到此,爬起来急急写了封书信,第二天就差人往老种经略相公处投递。种师道收到信后,恼鲁达杀人私逃,又将这些神道鬼怪的话来乱自己军心,于是把信掷在一旁不理。结果冬十月,西夏果然入寇,种师道奉童贯令领兵进讨,军中无水,眼不战自败。种师道这时想起鲁达来信,索xìng死马当活马医,便往西山麓上一指:“是当有水!”果得满井甘泉。士气此消彼长之下,西夏城池一举而破。
战后种师道寻出鲁达来信再读,深深骇异,派人打探,回报说鲁达已出家,现在号称花和尚鲁智深,同几筹好汉占住了二龙山,替天行道,屡败官军。种师道便写信来招揽鲁智深,许他招安保举话。
鲁智深便把西门庆说的话在回信里写道,如今朝廷滥官当道,污吏专权,只是酷害良民,便是军中也不得干净。宦官为首,上下勾结着克扣军粮,盘剥军饷,盗卖军马,谋尽私利。与西夏连年交战,士卒血肉涂于草野,那些吸兵血的蛆虫们却一个个肥得流油。这朝廷上下里外,已经跟染黑了的布一样,洗刷怎得清白?倒不如像自己现在这样,禅杖打开生死路,戒刀杀尽不平贼,还来得快活些!
种师道阅信后,深长叹息,虽不再劝鲁智深悔心,但从此书信来往络绎不绝。此是后话,不表。
单说西门庆,在二龙山同鲁智深、杨志等人深相结纳,住了数rì后,便要告辞回梁山。鲁智深、杨志众人哪里肯放?鲁智深便道:“那及时雨宋江要留武松兄弟梁山入伙,却被四泉兄弟你以不合江湖义气为由拒了。今rì哥哥也不说强你二龙山入伙话,我只再留你三天,你若不依,我是个猪狗!”西门庆没奈何,只得又住了三天。
三天后yù行时,杨志却道:“四泉兄弟对鲁大哥和我,都叫一声‘哥哥’——同是哥哥,何以厚此薄彼?鲁大哥留你,你便住了三天,难道我留你,你便不给面子不成?”西门庆听了连称不敢,又住了三天。
三天后武松往西门庆身前一站,眼光一对时,西门庆颓然道:“二哥不必说了,兄弟再留三天罢!”
又三天后,却是铃涵跑来道:“做妹子的远嫁在这里,哥哥却也不疼我,好不容易来一回,却只是要走!我好命苦哇……”西门庆打躬作揖,哄得铃涵破涕为笑,又住了三天……
等把二龙山所有头领的面子都给了,却有扈三娘一妇当关:“若小妹留不住四泉哥哥,岂有脸做二龙山的媳妇?小妹这就捡处高崖,跳下去了此残生算了!”
西门庆和扈成面面相觑,不由叹道:“怪不得说女生外向,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于是又住三天。
到了这时候,西门庆已经住出惯xìng来了,反正梁山上讲武堂有秦明欧鹏等人撑持,货栈发局有蒋敬黄文炳负责,现在又添上了扑天雕李应和鬼脸儿杜兴帮衬着,局面虽越铺越大,却是应付裕如,都已经准备放船到高丽和倭国去了,山上山下又有铁面孔目裴宣整顿军纪,暂时没需要自己cāo心的地方,自己大可忙里偷闲,在二龙山过了中秋节再说。
哪知道想得虽美,玳安却十万火急的飞马来了。这小厮一头扎进大殿,早拜倒在西门庆脚下,叫道:“爷,大事不好了!”
这回却没有一殿皆惊,鲁智深慢条斯理地道:“你这小厮,又想来哄洒家?须知便是诸葛武侯,空城计也只使得一回,第二回就不灵了!”
玳安哭丧着脸道:“好我的各位爷,这回是真真正正,大事不好了!若有虚言,甘当军令!”
“哦?”西门庆这才抬了抬眉毛,问道,“何事惊慌?”
玳安道:“吕方头领得了怪病,病得可不轻啊!”
西门庆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山上的太医怎么说?”
玳安苦着脸道:“山上的太医?都是一帮饭桶!有的说是痰迷心窍,有的说是逆气上冲,还有的居然说是中邪!娘的!他到底是太医还是神棍啊?”
西门庆也不多言,站起身向鲁智深那边一抱拳,鲁智深早发话道:“二龙山上的好马,都是兄弟的了!”
“多谢哥哥!”西门庆一点头,出殿便下山,众人直送到山下,牵过马来,西门庆、林冲、扈成、玳安众人尽皆上马。西门庆向鲁智深等人一抱拳:“各位,青山不老,绿水长流,大家后会有期!”说毕一扬鞭,率先放马而驰。鲁智深等人直望着他们走得没了影子,又叹息良久方回。
又是一番奔波,回到梁山朱贵酒店,玳安再次累得往酒桌子上一趴,便睡得人事不知了。
西门庆等人自上山,来探吕方时,晁盖宋江吴用等人都已经在了。见面也顾不上寒喧,西门庆先吕方,却见他一张俊脸已经深深憔悴了下去,躺在那里只是昏睡不醒。
众人蹑手蹑脚地从病房中退了出去,西门庆便问道:“这是何病?因何而生?”大家包括山上养着的那些大夫,人人都是面面相觑,束手摇头。
晁盖见西门庆皱起了眉头,便安慰道:“四泉兄弟不必着急,有人说吕方兄弟可能是巡山时中了邪祟,我已经派戴宗贤弟二上蓟州,寻找入云龙公孙胜先生去了!”
西门庆听了苦笑:“远水岂能解得了近渴?”
黄文炳便叹气道:“近水也解不得近渴啊!就在前些天——请个僧伽,披领袈裟,先诵《孔雀》,后念《法华》。和尚嘀咕整三天,吕方水米不沾牙。惹得郭盛生了气,光头打成了红西瓜。”
西门庆“啊”了一声:“三天水米不沾牙?”
黄文炳赶紧道:“这些天略好些,吃得下流食了!”西门庆“嗯”了一声,稍稍放心。
来回踱得几步,猛然间灵光一闪,暗道:“若要救吕方兄弟xìng命,非此人不可!”于是微微一笑,抬头对晁盖道:“请天王哥哥将令,叫蒋敬兄弟给我准备一份重礼,小弟要往江南走一遭儿去。”
众人听了都是一愣。晁盖便问道:“兄弟此去何往?”
西门庆笑道:“我久闻建康府有一位神医安道全,是当世仓公扁鹊之流,小弟此去,便请安神医上咱们梁山入伙,那时吕方兄弟之疾又何足道哉?”
浪里白跳张顺听了,如梦初醒,便恨得捶着自己的脑袋道:“四泉哥哥不说,小弟争些儿忘了。当年小弟还在浔阳江上讨生活时,母亲患了背疾,百药不得医治,幸有客人荐了建康府神医安道全来,只是一针一药,顿时手到病除。若得他来,吕方兄弟必定霍然!”
众人听了都是大喜,蒋敬赶紧派人去准备礼物。郭盛则跳起来道:“我随四泉哥哥同去!”
西门庆冷笑一声,嗔道:“兄弟病成那样,谁不急?就你急?居然还把人家上山来驱邪的和尚打得头破血流,传扬出去,岂不坏了咱们梁山的名声?现在我也没好口说你,自己讲武堂面壁去!”
郭盛低着头受教,一声儿不敢吭,待西门庆说完了,这才道:“小弟遵哥哥将令!”
这时,礼物已经备好,连远行的包裹都停当了。西门庆一手抄起,便道:“我去也!”这正是:
望闻问切人何在?风花雪月缘里寻。yù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jīng彩推荐:
第九七章 黑船
西门庆一路南来,只数rì,早近扬子江边。勒住马喊了半天时,方有一只渡船慢悠悠地凫过来,船上舟子懒懒地打量了西门庆几眼,见他一人双马,又包裹沉重,来有些油水,这才爱理不理地问道:“客人过江吗?”
西门庆道:“正是。不知船资几何?”
那舟子道:“一贯足钱,不二价!”
西门庆听了皱眉:“不是五百文吗?甚么时候,竟然涨了恁多?”
舟子冷笑道:“你这客人清楚了,俺这船可是官船,在官府指定的地方上牌拉客,每天都要缴份子钱的。如今这份子钱越收越贵,不涨价,难道叫俺们嗑西北风不成?再说了,就算涨价,份子钱也是水涨船高,俺们渡得越多,赔的力气越多,若不是你风尘赴赴的,象个急着过江的样子,俺还不发这善心呢!废话少说,这船你坐是不坐?”
听这舟子说话,西门庆猛然想起两个人来,便摇手道:“罢了,我不坐了!”
那舟子也不生气,一篙将渡船点开,笑道:“你这外路人,想来也不知俺们这里渡船难招的特sè。今rì便叫你学个乖,慢慢后悔去吧!”大笑声中,船儿去得远了。
西门庆听着只是笑笑,放马绕着江边走,远远见夏rì初长的芦苇丛中,冒出炊烟来,便长声叫道:“此处可有船渡的梢公吗?”
却听簌簌声响,芦苇中大步走出一条汉子来,向西门庆道:“客人要过江,俺这里却是黑船,船钱五百文,不还价,客人走吗?”
西门庆问道:“梢公贵姓?”
那汉子道:“免贵姓刘。”
西门庆便摇头道:“原来是刘梢公。我来这里是寻个叫张旺的张梢公的,却不知刘梢公可识得他吗?”
那刘姓汉子上下打量了西门庆几眼,突然冷笑起来:“你这厮人五人六的,原来竟和那帮水老鸦是一路!”
西门庆笑而不答,那刘姓汉子便把手往远方一指,嘿然道:“往那里去吧!”说罢一跺脚,自折回芦苇丛中去了。
“多谢指点!”西门庆悠然施礼,换回的却是芦苇深处一声冷哼。
西门庆也不生气,转头向刘姓汉子指点处一望,只见渡头余落rì,苇里上孤烟,那烟柱比刘姓汉子这里却要浓了许多,也粗了许多,在江上微风中凝而不散,肆无忌惮地腾空直上云天,仿佛是妖魔在向这里晃动着恫吓的手指。
拉着两匹马,西门庆向那道烟柱下行去。到得近前,便叫道:“梢公,且把渡船来载我!”
先听得芦苇丛中一阵喜笑:“买卖自己上门了!”接着忽啦啦一片响,两个人身披蓑衣,头戴箬笠,践踏着败苇折芦,直迎出来。
左边的那人便躬身道:“小人张旺,这是我兄弟孙五,只在这江上私渡为生。却不知客人要哪里去?”
西门庆听了点头,笑道:“我要往对面建康府里去,谁知官船难招,只好寻黑船坐了。二位休辞辛苦,快快渡了我过江,我这里多给船钱就是!”
张旺便笑道:“却不是小人吹牛,若说到快捷平稳,这扬子江上除了我张旺,再没第二条黑船有这般本事。五哥,你先带客人把马匹牵上船去,咱们赶紧把饭吃了,也好有力气干事!”那孙五答应一声,向西门庆点头道:“客人跟我来!”便当先钻进芦苇丛中去。
西门庆牵马跟随其后,走得不远,却见滩边缆着一艘渡船。那孙五脱了蓑衣箬笠,却是个瘦后生,他先将两匹马牵上船,有意无意间一捏马背上包裹,心中便喜得乱跳起来,然后又来扶西门庆上船。西门庆便装出一副全不识船xìng的样子,东摇西晃随他上了船,便坐在船板上揉脚,抱怨起路途辛苦来。
孙五笑道:“客人且休抱怨,待一会儿到了地头,就再不必辛苦了!小人且去用饭,吃得饱了,便送客人上路!”
西门庆眼着孙五又钻回芦苇丛里,冷笑一声,自去到船梢将舡板揭开一张,底下好一口明晃晃的板刀。西门庆再冷笑一声,自坐回舱里去闭目养神。
不多时,张旺孙五二人笑嘻嘻回到船上来,二人抖擞jīng神,推开篷,跳上岸解了缆索,上船把竹篙点开,搭上橹,咿咿呀呀地摇进江流里去了。
西门庆在舱里闭目听着桨声,却忽然觉得不对,急钻出舱来时,只见张旺这条船后面,不知何时又坠上了另一只小船,摇船的正是那个刘姓汉子,此时他甩开了蓑衣箬笠,却是好一条凛凛之躯。
张旺和孙五面面相觑,张旺使个眼sè,孙五便往后梢道:“姓刘的,你跟着俺们的船做甚么?”
刘姓汉子冷笑道:“你倒不要管我的鸟?这扬子江却是你家的?你走的,旁人就走不得?”
孙五听了想还口时,西门庆却叫了起来:“船家。”
狠狠地瞪了刘姓汉子一眼,孙五赶紧来应承西门庆道:“客人有何吩咐?”
西门庆指着后面低声道:“这人今天我见过,我他贼眉溜眼的,不成个材第,就没敢坐他的船。此刻他跟了来,必然不怀好意。二位休辞劳苦,只捡荒僻港汊里行了去,先把这厮甩开了再说。若保得我平安时,必有重谢!”
孙五听了大喜,跳到张旺身边一说,张旺大笑:“客人好见识!”
当下这两个把出手段来,扯篷摇橹,尽往水深草密处钻了进去。张旺果然没有吹牛,他这条船平稳倒也罢了,若说到快捷,那刘姓汉子一个人还真的追他们不上,不多时便被甩得没影儿了。
到了静僻无人处,张旺孙五使个眼sè,将篙一定,座船便停在了湾流中不动,张旺孙五回过头来,只是对着西门庆微笑。
西门庆亦笑道:“可是‘船家不打过河钱’?二位梢公且明言,船价几何?”
张旺“嘿”的一声,早掀开舡板,拽出那口雪亮的板刀来,狞笑道:“你说船价几何?”
西门庆便“啊”的一声跳了起来,直后退到马匹处,伸手拽下包裹撕扯开,刹时间张旺孙五四只眼睛同时一亮,却见包裹里面脑满肠肥都是金银珠玉,在暮霭下闪烁生光,将二人眼睛都映花了。这两人积祖做江匪,如此多的财物,却也是生平未见,此时突然到,片时间心旌摇动,脑海里也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
却听西门庆可怜巴巴地道:“二位,金银珠玉都把与你们,且留我xìng命!”
孙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船板上的财宝,艰难地咽着唾沫,颤声道:“张大哥,小弟生平,最是心软不过。这客人意诚,又哀告得紧,咱们便免了他一刀之厄,只将他四马攒蹄捆了,再绑上压舱的石头沉江,留个囫囵尸首,也是一桩善心事。那时你我二人便舍了这江匪生涯,拿了这些金银财宝去东京花花世界里享乐一遭儿,也是投胎为人一场!”
张旺却摇头道:“唉!兄弟,善心是会让人送命的!”说着闪电般一刀,将孙五劈为两段,尸首直落进江中去了。
一刀挥出,后患就此了结干净,金银财宝也全是自己一个人的了。张旺想要仰天狂笑,但想到那个刘姓汉子,唯恐其人循笑声寻了来,便强自忍住,只是舔了舔刀锋上淋漓的鲜血,笑道:“果然!刀子甚么时候,都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西门庆点头接茬道:“这是最基本的处世哲学!大家都掌刀和一小撮人掌刀的社会,是大不一样的!”
张旺眼神一厉,将血刀指向西门庆,狞声道:“死到临头,你还在胡说些甚么?”
西门庆叹道:“花钱赎命,天公地道的规矩,难道在阁下这里行不通吗?”
张旺“嘿嘿”笑道:“金银财宝也要,你的xìng命也要!”
西门庆便摊手道:“既如此,便请阁下来取。”
张旺见西门庆垂头敛手,一副束手待毙的样子,得意地一笑,大踏步上前便要来揪人。谁知一脚踩在孙五溅出的鲜血里,身子打了个滑,差一点儿便仰天摔倒,幸亏被人伸手扶住了。
一时间,张旺寒毛倒竖:“谁在扶我?”勉强定神,才松了口气,原来扶住自己的不是孙五的鬼魂,而是笑吟吟的西门庆。
但这口气刚松到一半儿,张旺心下便大叫一声:“不好!”正想挣挫着猛一刀往西门庆脸门上挥过去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手里的板刀已经落到了西门庆的手上。
西门庆抡开板刀,刀光绵密,咻咻作响,当真是风雨不透,得张旺又把眼花了。猛然间刀光一敛,西门庆指弹刀锋,悠然道:“张梢公,你说得没错,刀子甚么时候,都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此时的张旺,早已魂飞天外,则声不得。这正是:
屠刀在手骄何早?报应临头悔已迟。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jīng彩推荐:
第九八章 猛龙过江
残阳铺水,半江红如血染。
西门庆手挽板刀,问张旺道:“截江鬼,你做这一行,可伤了不少无辜的xìng命了吧?”
张旺被西门庆伸手在穴道上一搭,浑身疲软,早没了挣扎逃走的力气,只得死了心惨笑道:“原来好汉早知道我截江鬼张旺的底细,今儿是特意来钓鱼收拾咱家的老子杀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便死也够本儿了!”
西门庆又问:“可后悔么?”
张旺喃喃地道:“老子爹也骂过,娘也打过,兄弟也杀过,出sè当行的粉头也睡过,几贯村钞也狠狠地使过,也不枉活人一场有甚么后悔处?”
西门庆听了冷笑:“果然是积祖过来的勾当!你们这些江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驾只破船,就真以为自己代表着先进的生产力,先进的前进方向,先进的根本利益了?”
张旺瞪眼道:“少拿秀才的话来谎我!俺是粗人,蛤蟆跳水不懂(噗嗵)!”
西门庆便把板刀往张旺肩上一按,悠然道:“其实我也不懂,只是赶赶时髦罢了!好了,低头受死吧!脖子抻长些,免得一刀砍不下来,零碎受苦。”
张旺便单腿打千儿,跪在船边,面向大江,梗着脖子道:“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西门庆笑道:“凭你也配说‘好汉’二字?”板刀一挥,惊虹在斜阳中一烁,张旺人头划道弧线直入江中,西门庆跟着飞起一脚,把即将满腔喷血的尸体也踹了下去。
大事已了,西门庆掷刀于船,坐在舷边呆呆地望着半江瑟瑟半江红,心中却没半分快意。张旺的尸身处,泛起淡淡的水纹,却是被先前孙五鲜血引来的鱼鳖都来品鲜,围着张旺尸身的头颈断茬处接喋,慢慢雕琢出一缕缕荡漾的肉丝。
这时天水苍茫,斜阳返照,四下里水鸟噪声盈耳,鸥起圆沙,鹭盘远势,鳞甲泛波,虽然万物翔游于眼界之中,但极目反而更觉辽阔。西门庆静静地着,心中充满了对宇宙洪荒的惊赏与敬畏,同时还有一缕淡淡的迷茫。
自从西门庆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就一直在想着怎么样逆天改命,费心竭虑之下,倒也颇见成效。但兄弟吕方的这一场怪病,却让西门庆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泛了起来任你再大的英雄好汉,一病袭来时,也只不过是束手待毙的天地囚徒而已!
四年之后,自己三十三岁时,那一场命中注定的灾劫,可躲得过吗?西门庆心中真的没底。当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时空中的无助时,甚么红颜美sè、霸业雄图,都显得是那样的没盐没醋起来。
但无论如何,总是要竭力求生,竭力改变这个世界!西门庆慢慢地站起身,回头望着远方烟水朦胧的建康府,心中暗暗道:“神医安道全,我来了!”
一定要把安道全赚上梁山,希望这个人能成为自己病劫临头时一道坚实的防线!
正恶狠狠地嚼念着时,突然耳朵一竖,西门庆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急速的橹声。转眼一,就见暮霭之中,一艘小船正冲波跃浪而来,相隔丈余时,只听一声暴喝:“水老鸦休得伤人!”一道身影横空越过水面,早抢上张旺这条船来。
西门庆心中暗暗喝一声彩:“好身手!”随即微笑道:“刘兄来得迟了一步,这里的人已经伤了!”
刘姓汉子是闻着风中的血腥味儿来的,年轻的他到底比不上张旺孙五这等积祖相传的江匪,在这港汊子里转来转去瞎耽误了不少工夫,不过终究也赶过来了。只是他过来的时候,这里甚么事都已经完结了,再不需要他来路见不平。
四下里了当他到那一包裹还散乱在船板上未曾收拾的金银财宝时,虽然一愣,但马上一目而过,更不留连。西门庆冷眼旁观,暗暗点头刘姓汉子扬了扬手里抄着的分水蛾眉刺,问道:“那两人被你做啦?”
西门庆抱拳道:“我久闻这扬子江上有截江鬼张旺和油里鳅孙五两个,杀人越货,伤天害理,今rì正好有事前来,就顺便设个局,将这二人除了。”
刘姓汉子听着肃然起敬,收了兵器,抱拳道:“原来哥哥是江湖上行侠仗义的豪客。小人方才误会了,言语间多有冲撞,还望恕罪!”
“甚么话?刘兄虽误会,到底还是赶来救我,这份心意在下感激不尽!”西门庆说着,天sè,急忙道,“时辰不早了,在下还得赶着往建康府里去干事,恳请刘兄前方引路如何?”
刘姓汉子把胸脯一拍:“都在小弟身上!”说着纵身跃回己船。西门庆也扯篷拔篙,转舵摇橹,这些勾当都是在梁山泊cāo演水军时做熟了的,刘姓汉子着,也不由得暗中佩服:“原来这位哥哥还是水上的惯家!”
当下两只船儿一前一后,赶到对岸时,江面上已是渔火点点了。西门庆牵马上岸,向刘姓汉子拱手道:“在下身有要事,不能和刘兄深谈了,就此告辞。这艘船,便请刘兄替我处理了吧!”
刘姓汉子又把胸脯一拍:“包在小弟身上,管教哥哥担不上半些儿人命官司!”
西门庆牵马行了几步,突然想起一事,急忙回头,却见刘姓汉子还在船上冲着自己这边挥手,便扬声道:“刘兄,还不知道你叫甚么名字?”
却听暗夜里一个豪放的声音回答道:“小弟刘汉东,就是一驾黑船的!”
“刘汉东?!”西门庆听着大吃一惊,不由得叫道:“大东,你知道匹夫的逆袭吗?”
刘汉东道:“匹夫的逆袭?听着倒是好生霸气,但小弟却是第一次听到!请问哥哥,匹夫的逆袭是甚么?”
西门庆正感慨万千,顺口道:“你百度一下就知道了!”
刘汉东听了,便回船道:“既如此,小弟这便摆渡去!”
划得几桨,刘汉东突然想起一事,急忙回头叫道:“还没请问哥哥尊姓大名?”
此时二人相隔已远,西门庆若喊出自己的姓名,多有不便,想了想,便长声道:“在下秦梦溪!”对着刘汉东喊出这个名字时,西门庆深具沧桑之感,真如梦如幻一般。
“秦大哥,咱们青山不老,江水长流,再会了!”桨声乃中,刘汉东划着一船,缆绳拖着一船,渐去渐远。
西门庆又悄然站了半晌,前世今生的诸般纠缠,纷至沓来,最后一声轻叹:“流水无波,因萍皱面;青山不老,为雪白头唉,俱往矣!”袍袖一拂,翻身上马,顺路徐徐而行。
行了一会儿,却见前方树林中隐隐漏出灯光来,西门庆转入林子里时,却是一个村酒店,破壁缝中透着灯光,听吆喝声是个正在酒的样子。西门庆心中一动,便下马上前打门,敲得几下,门儿一开,里面迎出一个老丈和一个后生来,上下打量了西门庆几眼,那老丈便问道:“客人何来?”
西门庆拱手道:“在下是山东来的客人,往建康府有事,因过江晚了,进不得城,没个住处,想借贵舍歇一晚,未知可否?”
那老丈便赶紧往里让:“客人请进,世上谁人还背着房子走路哩!”那后生便上来帮着西门庆拴马。
西门庆那后生行动轻捷,心下更明白了几分。进门坐定后,那老丈烫壶热酒,置办些豆干腌鱼之类的佐酒小菜上来,歉然道:“客人休怪,乡野之地,没甚可口之物,只好请客人胡乱将就些!”
见这老丈说得客气,西门庆急忙谢道:“多谢老人家!有酒有菜,就是出门人的福了,还想奢求些甚么?”
西门庆吃饱喝足,和老丈后生说些闲话,那老丈便叹道:“这位公子孤身一人打山东到这里来,却是好胆量!”
西门庆道:“只因在下少时学得些枪棒武艺在身,等闲贼人,也能发落二三十个,因此才敢一人上路。”
那后生听了,眼睛便亮起来,热切地道:“小人姓王,排行第六,乡里都唤小人王定六。平生只好赴水使棒,只是未遇明师,不得传授,权在江边随老父卖酒度rì。这位公子单身一人到此,定然好武艺,不知可肯指点小人一招半势?”
西门庆便道:“指点二字,如何敢当?你我只切磋便是。”
王定六听着,喜从天降,便扎拽起衣裳,到门外使了一趟拳脚。西门庆他倒也有几分功底,点头之余,便随意指点几处关节窍要,王定六听了如醍醐贯顶,大喜拜谢。
西门庆急忙扶起,笑道:“王兄弟,你身法轻剽,适合走一快打三慢的路子,那些重浊的拳路,以后可以休矣,只在轻捷上下功夫,扬长避短,必有成就。”
王老丈旁边点头道:“是这话,俺孩儿还有个诨名儿,唤做‘霍闪婆’哩!”
西门庆笑道:“王兄弟大好男儿,怎的被人在称呼中婆婆妈妈起来?”这正是:
男儿轻身飞疾电,公子妙计见远谋。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jīng彩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