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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认真地看完所有的资料说:“少尉,我看没什么问题,都是一些普通的药品,就跟站长说,我同意了。”
许梦兰心想,特派员这不是装腔作势,又在踢皮球了吗?她傻傻地望着楚汉。
“又怎么啦?”
“特派员,你要是真同意,就在这张公函上画个押吧。我也好拿给孙站长看。”
“我说你们这些人,个个都是怎么啦,大事不上心,小事却认真的过分,拿支笔给我。”
许梦兰喜从心生,连忙递过一支笔,只见楚汉大笔一挥,“拿去吧,好像得到尚方宝剑似地,脸都笑开花了。”
“谢谢特派员,我替我二姐谢谢特派员。”
“你先别谢那么早,回去跟你二姐说,这批药品什么时候启程,从哪里走,得告诉我,否则……”楚汉向许梦兰摇了摇手。
“特派员的意思,还要亲自检查药品,是对我二姐不放心啊,还是对我不放心啊?”
“是有点不放心,知道什么时候启程,我好放你的假,让你亲自送她们离开上海,这样,有你这位保密局的少尉在场,这一路上,我看,也没什么人敢找你的麻烦,不是更安全吗。”
“谢谢特派员的关心,我一定送他们安全离开上海。”
“还有。”楚汉指指墙,说:“等会你去找他,他要是不同意,你就告诉我,看我怎么对付他。”说着楚汉自己先笑了起来。“好吧,你忙吧,我不打扰了。”
“你说的这都是真的,那特派员为什么这么关心药品运输的时间和路线,会不会是一个圈套?”许梦茹有点担心地问。
“不可能,他是很诚心诚意的。二姐,依我一个女人的感觉,他八成是看上你了。”
“你瞎说什么,他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我觉得他看你照片的目光就是那种含情脉脉,一往情深的样子,就好像你是他心中的白雪公主。二姐,你再想想,是不是你自己记错了。”
“绝对不可能,咱们许家上上下下几辈子,除了你一个人在军统,再没有任何一个亲戚或远亲在军统的,再说了,我的同学当中,也没有听说有哪个加入了军统,肯定是他看错了,或者记错了,张冠李戴了。”
“好了,好了,这些都别说了,有机会见了面就知道了,现在该办的都办好了。梦茹,长青,你们还是计划一下什么时候启程吧。早走早好,以免夜长梦多。”许梦雨心里还是在担心这批药品会出什么意外。
城隍庙戏园子里正在上演《穆桂英挂帅》,台上,穆桂英英姿的舞步和亮相,赢得台下观众的阵阵掌声和喝彩声。
“好—”
“好—”
楼上的包厢里,葛建辉和江来生喝着茶,吃着点心。
“赵永信是否真的叛变,我也曾试着向楚汉打听过,这个家伙太狡猾了,他让我自己猜。当天审讯的时候,我也不在站里,看到张一彪的表情,还真能说明赵永信是叛变了,否则这个人不会这样高兴地忘乎所以的。”
“是啊,对赵永信的甄别工作还要继续,如果从常态上看这件事,赵永信并没有背叛革命背叛党,车行和你,还有他的那条线上的同志都是安全的,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情况。前几天,赵永信上了小六子的车,跟他说,他要见我,连连声明自己是清白的。可现在上海站出牌不讲规则,很是让人担忧,其后面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老板,我倒有个想法,咱们不能轻易怀疑一个自己的同志,但也不能轻易相信一个同志,他想见你,你不能见他,派个同志把他先送出上海。一来呢,可以让他摆脱特务的跟踪,如果赵永信真的没有背叛革命,那么他的生命安全我们还是要负责的,不能让一个同志白白的再次落到敌人的手里,二来呢,甄别工作需要时间,我会努力的。”
“就按你说的办,把他转移到根据地去,即便赵永信当了叛徒,成为一个间谍,敌人也无法跟他联系上。还有,你自己还是要多加小心,不可大意啊。刘运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现在关键的问题,还是那个叫楚汉的特派员,真的是让人一头雾水,这个人城府太深了,根本无法看透他的心里。他在徐继松还没有说出更多秘密的时候,就一枪结果了他。从某种意义上来,他还真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对这个叫刘运的狩猎者,按照常理,他完全可以不在众人面前提起的,因为这是个秘密,然而他却如此反常,在全体军官会上公开此事,这不等于在告诉蝴蝶,**内部有奸细吗。”
“我就说吗,自从楚汉来了之后,上海站有很多事情都是很反常的,往好里想,他是在暗中帮我们,可为什么对抓住蝴蝶这么上劲,还动用宪兵司令的人,搞什么假情报,试探蝴蝶呢?”
“看得见的未必存在,看不见的也未必不存在,是债总是要还的,是疑团总是要解开的。”
“建辉同志,组织在没有了解到你真实情况下,切断了与你的联系,我向你作检讨。”
“老板,快别这么说,这也是组织原则,我怎么会有意见呢。不过,老板,说真的,找不到组织,那几天你还真不知道我是怎么过的,这心里啊,就象缺了一块什么,既不是疼,又不是痒,还就是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所以我真的很能理解赵永信同志的心情。现在好了恢复了组织的联系,心里就踏实多了。老陈同志回到交通站,我准备今天晚上在大港鱼酒楼设宴,向他公开赔礼,通过这个方式之后,我想,站里的这些小特务也不敢去找他的麻烦,再说,楚汉的两声枪声也使这些家伙收敛了许多。”
“我同意,只要为了安全的保证。对了,以后,你的接头人就由关长生负责了,时间地点都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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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港鱼酒楼灯火通明,食客满堂。
葛建辉端起酒杯:“陈掌柜的,在下多有得罪。为了一包烟,把你们全家都吓跑了。今天,我当着众弟兄和站领导的面,向你赔罪,这杯酒,我先干了,你随意。”葛建辉说着,头一仰,倒杯无滴。
“好——”众人为葛建辉的豪爽喝彩。
老陈端着酒杯,说:“长官,没有的事,只是家中有些事,回去了一段日子,与长官没有关系,长官这样,实在是担当不起。”
“弟兄们,我葛建辉从今往后如果再做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你大家督办,这杯酒我敬大家,从今天起,陈掌柜就是我的兄长,请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关照。陈掌柜的事,就是我葛建辉的事。”
“好——”
“好——”
“葛队副够意思。”
葛建辉对老陈说:“大哥,大嫂,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需要小弟帮忙的,请尽管言语。”
老陈对孩子说:“囡囡,叫爷叔。”
“爷叔。”
葛建辉抱起孩子:“大家都听到了,她喊我爷叔,囡囡,真乖。以后这些人哪个敢欺负你,你告诉爷叔,爷叔揍他们,好不好。”
囡囡点点头。“好的”
孙民居站起来,说:“今天,葛建辉副队长为我们做出了一个榜样,是人,孰能无错,犯错误没关系,关键是要知错能改,葛队副能这样和民众打成一片,用共党的话说,那就是军民鱼水情。”
“孙站长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楚汉接过孙民居的话题说:“一个政党的成功,如果你们认为是靠我们这些党国的军人的努力,那就大错特错了,一个政党,靠的是民心,只有民心所归的政党,才能赢得天下,大家可以想象,**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他们依靠的是什么,依靠的就是千千万万的像陈掌柜的这样人民大众,他们视人民群众为自己的生命之上,把人民群众作为自己的服务对象,所以,当他们消失在我们视线中时,我们为什么就找不到他们,那是因为鱼入了大海。如果我们每一个党国的军人都能像葛队副一样,视民众的事为自己的事,把民众作为自己的服务对象,那么党国的事业就一定能够成功,得民心者,的天下。”
一阵响亮的掌声凌空而起,葛建辉看到这些队员们一反常态与老陈一家人和和睦睦,有的人还在逗着囡囡玩。心里想,自己目的达到了,通过这顿喜宴,加上楚汉的一席话,这个敌人眼皮底下的交通站算是站稳了。一般情况之下,也不会有人找老陈的麻烦了。
“继发,看来我们恢复五号交通站,重新建立与蝴蝶的联系,是对的,革命嘛总离不开冒险的精神。”
“老板,和蝴蝶接上头,有什么新的情报。”
“没有来自敌人内部的消息,我们就像一只无头苍蝇,乱飞乱撞。徐继松叛变投敌了。”
“徐继松叛变了,那……”
“徐继松向保密局提出,要等全家到香港之后,才会说出我党的秘密的条件。”
“他是怕被我们锄奸锄了。这个家伙还想的真周到。”
“楚汉不相信他。他给了楚汉一个小小的见面礼,供出了华顺码头一个叫刘运的装卸小队长,没想到这个刘运就是长期潜伏在我们内部的特务,代号狩猎者。码头上发生的两件事,都是他提供给保密局的。楚汉以怕暴露了自己人的卧底为由,将徐继松枪毙了。所以,徐继松的背叛不会给我们的组织造成损失,相反,倒是帮我们挖出了奸细。”
“又是这个楚汉。”
“是啊,楚汉到底是敌是友,还真诚了一个迷,说他是友,三号电台的被毁,**阿根的牺牲和赵永信的被捕全是他一手策划的,还有,他设下圈套,想捉住蝴蝶,千幸万幸,那段时间,蝴蝶中断了与我们的联系,情报送不出来,否则蝴蝶就暴露了,组织的损失就不可估量了,不幸中的万幸。要说他是敌人,可这一枪又保住了我们的多少同志的安全。”
“这个刘运怎么处置?”
“你和华吉祥联系一下,奸细一定要除,但是为了保证蝴蝶的安全,一定要让刘运属于自然死亡,最好还要有人作佐证。”
“我明白了,决不让这个特务再享受春节的快乐。”
“关于赵永信,蝴蝶也还没有准信,暂时还无法区别,他倒是提出了个意见,我觉得很好,从保护自己同志的目的出发,先把赵永信撤出上海,到根据地。等对他的甄别工作结束之后,再做决定。小六子,在不在,你把他叫来。”
“在,我这就去叫。”
小六子跟着丁继发走进屋子。“小六子,赵永信跟你约好见面的时间是今天下午吧。”
“是的。”
“你去见他,告诉他,我就不见他了,就说是我说的,我们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姑息一个坏人,为了他的安全,组织上决定让他撤出上海。你把他送到这个地址,哪里会有人会把他送到根据地。”
小六子接过地址,“放心吧,老板。”
“当心点,赵永信是真叛变还是假叛变,我们还不清楚。”
岁末的码头,似乎更为紧张,商家急于把货发出后,安安心心过个大年,码头工人则希望尽管完成装卸任务,赶回家与家人团团圆圆吃个年夜饭。
“刘运队长,你今天是怎么啦,上跳板双腿有点打抖,注意安全。”
“没事,心里着急,这么多的货,怕是赶不上回家吃年夜饭了。”
“大伙抓紧点,可以的。弟兄们,再加把劲,就剩这批货了,早装完早回家,洗个澡,吃年夜饭。”大个李向大家喊道。
“好嘞。”
刘运扛着麻袋走到跳板上,脚一打抖,身子一斜,“噗通”一声,麻袋连人一齐落入水中。
“刘队长落水啦,出事啦。”码头上顿时一片哄乱,大个李说:“没事的,咱们刘队长的水性好着呢,从小就在这黄浦江边长大,别着急,大伙再等等。喂,你们哪一位去准备一件棉袄,谁去休息室把咱们中午喝剩的烧酒拿来,等队长上来,先给他来几口,暖暖身子。”
棉衣准备好了,酒也拿来了,等了半天,也不见队长上来,大个李觉得不对。“噗通”连衣服也没顾得上脱,就跳下了水。冰冷的黄浦江水刺骨的寒冷,一会儿他从水里冒出个头来说:“谁下来帮个忙,队长被卡在轮船底下了。”
当大家七手八脚把刘运抬上岸时,刘运已经溺水死了,脚踝上留下一道被卡的血痕。
警察赶到码头,做了笔录,一个警察从刘运的口袋里搜出一张湿漉漉的纸条,上边写着一个电话号码。
“高队长,他是保密局的人,你看,这个电话号码是保密局上海站的。”
这个警察的话,把大家都镇住了。“什么,原来刘运是个特务。”
“不可能的。”
“不可能,为什么口袋里有保密局的电话。”工人们你一句我一语地议论开了。
“他妈的,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死,诚心不让人吃年夜饭了。”高队长对警察说,“你们都给听好了。如果你们还想和家里的亲人吃个团圆饭,过个平安年,就都给我把嘴闭紧了。”
“队长,这尸体怎么办?”
“先拉回去,过了年让法医做个解剖,等有了结果再通知保密局,那帮人整天就愁没事做,现在通知他们,你们谁也别想回家吃年夜饭了。”
“是,我们听队长的。”
鞭炮声开始响起,“噼噼啪啪”就像接龙一样,一声接一声,一家接一家。
上海人也不知从什么气,就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习惯,年夜饭上桌时,必须放鞭炮,以示告诉大家:我家开始吃年夜饭咯。
“陆队长。”陆泽原一个人独自站在大院门口,聆听着这一声声的爆竹声,心里不觉泛起一阵酸意,听到有人叫,他回头见是葛建辉。
“怎么一个人,想家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古人都有这种感慨,你说我会没有吗?”
“陆队长,你啊,家乡观念也太强了,找一个上海姑娘有什么不好,当阿拉上海人的女婿,不就不会犯愁了。”
“别说了,你是有家不能回,我是无家可以回。我跟特派员都说了两回了,这个班就让我这个无家可归的人来值,可他偏不同意,弄的你也不能和家人团员吃顿年夜饭。”
“特派员这个人,你又不是不了解,原则着呢,也没什么,明天天亮,我就可以回去了。”
“你们两个人在嘀咕什么呢,是不是说我的坏话啊。”
“特派员。”
“特派员,我们没说什么。”
“哎,说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皇帝背后骂昏君,哪个背后不说人,又有哪个背后不被人说,都很正常。”
“特派员,我都跟你说了,今晚我来值班,你就让葛队副回家与家人团团圆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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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回头扫视了一下静静地显得有点空荡荡的大院说:“该回家的都走了,该去醉生梦死的也去醉生梦死了,你们看这大院冷冷清清的,大概也就剩下我们三个人了。正好,我叫了外卖,一会就到,咱们三个人一起吃年夜饭。”
“特派员。”
“打住。建辉老兄,小算盘不用打,我请客好不好,真是的,世界这么大,熙熙囔囔为名利,何不开开心心的交朋友呢。”
“特派员,你要的外卖来了。”卫兵把一蓝子递给楚汉。
“你们说,上哪里吃,去我办公室怎么样。”
“还是去我宿舍吧,宿舍里餐具都有,现成的。”
“好,就去陆队长宿舍,喝醉了,只要把他往床上一仍就行了,也不需要我们费力气了。”
楚汉嫌陆泽原拿来的酒杯太小。“哎,这个还不够一口喝的换个大的,茶缸也行啊,今晚是建辉老兄值班,少喝点,我们两个一醉方休。”说着,楚汉往葛建辉的茶缸里倒了酒,晃着酒瓶跟陆泽原说:“怎么样,剩下的咱们两个平分了。”
“我不行,我平时不喝酒,这喝一口就脸红,喝两口就醉了。”
“泽原老弟,告诉你,这瓶酒可是我的家底,十五年的茅台,是我从本部带来的,你可不能亏待了自己。”
“特派员,我真的不能喝,不是客气。”
楚汉不由其说地往陆泽原的茶缸里倒。“分了,分了。我告诉你们,逐个瓶酒还有它的来历呢。当年,我给老板当替身,大难不死。回来后,老板送了我这两瓶酒。回到宿舍,我二话没说,打开一瓶就光秃秃地喝了,算是给自己压压惊吧。”
“这老板也太抠门了吧,替他死了一回,就送两瓶酒啊。”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这也体现了长官对下属的关怀,他要不送,你能怎么着,跟他讨要啊,你葛建辉有这个胆吗?”
“特派员,你们北方人是不是个个都能喝啊。”陆泽原问。
“我们北方人讲的是一种豪爽和气度,喝酒就是用大碗,才能喝出豪气来,不会喝酒的男人,算不上是爷们。告诉你们,我可不是那种不算爷们的男人,来。喝。”
“老秦,都准备好了,开始点爆。”
“点爆。”老秦向门外喊道。顿时,鞭炮声大作,硝烟如腾云驾雾。
在鞭炮声中,徐欣荣举起酒杯:“来,所有人都把手里的酒杯举起来,为祝贺我们大家再这兵荒马乱的年代里,又能平平安安地度过一年,高高兴兴地迎接新年,干杯。”
“干杯。”
“谢谢老爷,托老爷的福,岁岁平安。”老秦说。
“吴姨,吴姨。”徐欣荣喊道。
“来啦,老爷,猪油糖年糕,最后一道了。大伙多吃点,年关吃年糕,年年步步高。”
“二小姐,这么多年你没在家,老爷这个每年的团圆年夜饭的习惯一直没有改变过。”
“秦叔,我看这都是老习惯,应该改改了,时代在前进,我们也不能老守着那些旧习惯不前进啊。爸爸,秦叔和吴姨在我们家都干了几十年了,早都成了一家人了,干什么非要等到吃年夜饭才能同桌呢,一家人,一家人,我看爸爸就是口是心非,哪有一家人不在同一张桌上吃饭的。”
“梦茹说的对,大伙都听好了,从明年开始,不,是从明天开始,也不对,是从明年开始。”
“爸,这明年和明天不是一样嘛,再等几个小时,海关的钟声一响,明年就到了,明天也就到了。”梦雨说。
“哎,看来爸爸是老了,连日子也分不清了。”
“爸爸妈妈,这几年,我不在家里,没能好好孝敬你们,对不起你们,请你们原谅,这杯酒,我祝你们二老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梦茹,我们一家子人,就你一个人在外面,饿了吃饭,冷了穿衣服,都要靠自己照顾自己。”
“妈,我又不是小孩子。”
罗长青在一旁偷偷地眯着嘴直笑:“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在妈妈的眼里,我永远都是个孩子,有错吗?”
“没错,没错。”罗长青边吃边说。
“梦茹啊,看来这跟爸爸妈妈一起吃年夜饭的日子,恐怕不多了吧。”
“爸爸,你瞎说什么呀。”
“这北京的风俗,爸爸不了解,但按咱们上海人的习惯,出嫁的女儿是要跟公公婆婆一起吃年夜饭的。”
“爸爸,你怎么老是盯着我说,还有姐姐呢。”
“她啊。我也不知道说了几百回了,可她说,公公婆婆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不愿见她这个丑媳妇。”
“爸爸,你就这么希望你的女儿们尽快嫁出去啊。”
“这古语不是说,女大不中留吗?”
“爸爸,你别忘了,你没有儿子,只有我们三个女儿。都嫁了,这年夜饭啊,你就和妈妈两个人,你看着我吃,我看着你吃了,那时候,你可别说冷清寂寞啊。”
“这也是社会的自然规律,真到了那时候,也只能逆来受顺了。”
“梦兰,你今天是怎么啦,光知道吃,也不说句话。”梦雨对小妹说到。
“大姐,我今天只有一张嘴,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参与你们舌战的。”
“那你是说我们生了两张嘴不成,都成了怪物了。”
“二姐,我们特派员说过一句话,很有道理,他说,在长官面前,永远少说多听,这是老天爷为什么给我们人类只生一张嘴而生两只耳朵的理由。”
“这是在家里,没有长官,我看你八成是对那个特派员有意思了,嘴巴总也离不开特派员特派员的。”
“二姐,你可别胡说啊,我觉得人家看你照片的眼神才不对劲呢,再说,爸爸妈妈是长辈,长辈和长官一样,还是多听少说,多吃为好。”梦兰说着,夹起一大块菜,往嘴里塞,鼓起个腮帮子,用手指指,告诉大家:“我不能说话了。”
“好啊,什么叫和和睦睦,有说有笑,有趣就是和和睦睦,卿卿我我不能过一辈子,平平淡淡才是真啊。”徐欣荣看到一家人其乐融融,心生满意,乐不开怀。
“陆队长,陆队长。”陆泽原已经不省人事,喝得趴下了。楚汉端起陆泽原的茶缸,看看里面的酒说:“真的经不起喝,这才喝了多少就醉了。”他把陆泽原的茶缸送到自己的嘴边,一抬头,就见了底:“可不能浪费了这么好的酒。”
葛建辉和楚汉把陆泽原拖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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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建辉把野猫带进刑讯室,野猫一眼就看出了墙上挂的,地上摊的,都是刑具,心里不免有些恐慌。
“野猫,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每天晚上蹲在牢房听到的那一声声的惨叫,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来,不用紧张,坐下说。”
楚汉的不冷不热,让野猫心里不知所措。自己虽然被关了大半年的,可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
“说说吧,你这个多余的犯人,是这么进来的,为什么进来的?”
“多余的犯人?”野猫对楚汉的说话真的不明白。
“进来了,没有建立个人档案,也不列入在押犯人的花名册,不是多余的人吗?”
“长官,这些我都不知道啊。”
“我知道你不知道,所以让你自己说清楚是犯什么事进来的,是谁把你弄进来的。”
野猫的心里响起了一个声音:“这件事,你如果说出去,你会死的很难看的,要想活命,就永远闭上你的嘴。”
“长官,我没犯什么事,有一天在路上突然被人打晕了,等我醒来,已经在牢房里啦,我真的不知道是这么回事啊。”
“那你就把这里当成伊利园了,这牢饭就这么好吃吗?野猫,我告诉你,这里不是你心中的伊利园,这里是屠宰场,像你这种不在名册的多余犯人,杀了你,也没人知道。”
“野猫,这位是保密局本部派来的特派员,他的权利在站里是至高无上的,他可以让你死,也可以让你活,全凭他一句话,你想好了。是想死还是想活,想死,你就别开口,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想活,问什么答什么,说清楚了,今晚你就可以回家,还能赶上过一个痛痛快快的大年。”
“只要我说了,你们就会放我出去?”
“没错,我楚汉说话算话。”
“长官,可也有人对我说过,如果我说了,我就会死得很难堪的。”
“你说的这个人是谁,我不知道,可现在是我说了算,你说了,就可以回去,不说,就立刻去死,好好想想,想好了再说。”
野猫的心里直打哆嗦,他不知道这是真是假,这个所谓的特派员是不是与那个人是同伙的,来试探自己的口风。
“怎么,想不好是吗,葛队副,来,帮助这位野猫好好想想。”
“是。”葛建辉把野猫绑在十字架上,悄悄地对他说:“野猫,就凭你这么个身子骨,不出十分钟,你就会连骨头都散了,还是说了吧,免得受皮肉之苦,那夜里传入你耳朵的惨叫声,可不是假的。”
野猫瞪起双眼:“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葛建辉把野猫从十字架上放下来,让他坐在楚汉的对面,倒了一杯水给他:“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把你知道的统统都说出来。”
去年四月的一个晚上,野猫听到有人敲门:“谁啊?”
“是我,给你带来一笔生意。”野猫隔着门对外边的人说:“我又不是生意人,做什么生意啊。”
外面的人说:“野猫,我知道你不是个正当的生意人,却是个生意高手,你开开们,我们说说生意,这笔生意,你一定会感觉兴趣的。”
野猫打开门,一个高个,体瘦的男人出现在他的面前,风衣礼貌特别绅士,可偏偏是带着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和眉毛。
“这位先生,谈生意,总得先介绍一下吧,像你这样,象是谈生意的吗?”
“这样是对你好,免得生意做成了,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等生意成交,我们还是互不相识,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互不相干。”
“说说吧,什么生意这么神秘。”
“很简单。”来说掏出一张纸,对野猫说:“你看清楚,这是一张军统上海站开出的公函,这张公函明天会出现在房产交易所里,你只要到交易所里,帮我把这份公函弄出来,咱们的生意就算成交了,怎么样,很简单吧。”
“这东西现在不是在你手里吗,干嘛要费这个神啊。”
“这个你就别问了,不该你知道什么也别问,说说吧,这单生意做不做。”
“什么价格?”
“五十块大洋,这是二十五块定金,事成之后,咱们一手交货一手交钱,怎么样?”
野猫的脑子一转,他猜测这个人八成就是军统的人,这份公函进出房产交易所,一定是大买。
野猫接过来人递上的大洋,掂了掂,往桌上一放,不屑一顾地说:“我只做硬货的生意,这种生意不做。”
“那你开个价吧。”来人如此大方,更坚定了野猫的猜测,无毒不丈夫,何不乘此机会,狠狠地捞上一把。贼眼咕噜一转,伸出两根手指,“是黄鱼。”
“看来野猫的胃口不小啊,开口就是两根黄鱼。”
“爱做不做,随你的便。”
来人沉思了一阵说:“好,答应你,就两根金条。”野猫向来人伸出手掌:“先拿一根作定金,事成之后付另一根。”
野猫把手里的金条翻过来,翻过去地看着。“假不了,这是从中央银行刚刚取出来的。”
“说吧,什么时间动手。”
“爽快,三天以后,你在家等我的通知。”
三天后的夜晚,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野猫上了这个男人的吉普车,心想,这家伙还真狡猾,车牌也摘了。
吉普车在房产交易所的对面停了下来。“野猫,看清楚了,左边数,第三个窗户,是虚掩的,没有插销,你从那里进去,是交易大厅,找到私房交易窗口,铁栏的最里面有个小门,你打开锁进去,私房交易窗口的办公桌旁边有个保险柜,那份公函就在保险柜里,别拿错了,给你看过的,盖有军统上海站大印的那份,等你出来,我们的交易就自然结束了。”
“好,你就在这里等着我。”野猫从吉普车上窜下来,猫着腰,快步来到窗户下,他推开窗户,一翻身跳进了窗户。
他用手电筒在铁栏栅上部位寻找到“私房交易”的窗口,然后把小电筒咬在嘴里,用一根铁丝打开了门锁。
野猫在“私房交易”的窗口下,找到了那个所说的保险柜,他把耳朵紧紧地贴在保险柜的门上,轻轻转动密码旋钮。微小而底弱得三声“嗒、嗒、嗒”之后。野猫把铁丝捅进了锁眼,七弄八搞地捅了几下,压上锁把,保险柜的门被打开了。在保险柜的底层抽屉里,他拿到了那份公函。
野猫从原路回到吉普车上。“看看,是不是这份,我没有拿错吧。”
对方看了一下说:“没错,不过,我想再提醒你一下,你如果想活着,就把你的嘴闭紧点,否则,你会死的很难堪的。”
“放心吧,江湖上的规矩我还是懂的,货已经在你手上了,剩下的一半报酬呢?”
就在野猫拿着另一半报酬准备下车时,脑袋突然被什么硬家伙重重一击,便什么也不知道了,等他醒过来,自己已经被锁在大牢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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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这个高个瘦体的男人,如果现在让你辨认,你能认得出来吗?”
“能,一定能,只要是入了我眼帘的,都能认得出来。”
“你不是说,这个男人见你的时候是带着面罩的吗?怎么会肯定认得出来。”
“能的,肯定能的。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贼眼的锐利。”
“那好,我这里有五张照片,你认认,是不是其中的一个。”
还没有等楚汉把手里的照片全部展开,野猫就指着一张照片说:“就是他。”
“李阳——”楚汉和葛建辉同时发出疑问。葛建辉对野猫说:“你看清楚咯,千万别看走了眼,这可是关系到一个人的性命。”
“错不了,照片上看不出,这个人左眉毛中间隐藏着一颗偏黑的棕色的痣。”
“你两次见到他都是在夜晚,这眉毛中的痣,你怎么能这么确定。”
“相信我,准没错的。你们要是不相信的话,你们可以看看他本人的眉毛里到底有没有这颗痣,如果我说错了,你们就枪毙我。”
“葛建辉,你去拿套便装,让他换了这囚服,我亲自送他出大门。”
野猫换好衣服,突然跪下:“两位长官,你们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以后如果两位长官有用得着我野猫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起来吧,从现在起,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我叫楚汉,他叫葛建辉,是上海站行动队的副队长。”
“你们还是叫我野猫吧,我的大名早已被遗忘了,有什么事记得找我这个朋友帮忙。”
野猫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被李阳投进了监狱,却也是这样,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被楚汉送出了监狱,回归了自然。一个多余的,不被人知的犯人,自然也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我今天算是领教了,什么叫贼眼,简直赛过鹰眼,李阳的这颗痣,别说是晚上,就是白天,你也不会注意到的。”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野猫也算是这一行中的状元郎了。建辉老兄,现在一切都明白了,刀疤脸见的人是李阳,房东说的那个高个瘦体的男人也是李阳,三人所指一个人。当一个人总缠绕在嫌疑之中时,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有问题了。”
“现在案情已经非常明显,我看是收网的时候了。”
“收网,你这一网打下去,能捞到几条鱼,就捞李阳这条小毛毛鱼。”
“那当然还应该有孙民居这条大鱼咯,凭李阳的身份条件,他能拿到军统上海站的大印吗?大印在孙民居手里,只有他才能开出这样的公函,这不是秃子头上的骚子——明摆着的吗。”
“建辉老兄,没错,案情的本质是真像,而政治的根本是需要。政治就是一个怪圈,在这个怪圈子里,并不是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还存在一种不黑也不白的灰色,或者是既黑又白的烟灰色。孙民居是只老牌特务,当他知道自己前面面临的是条死路,他也不会善罢甘休,举手投降的,即便是放下武器,他也不会投降,一定会做出一系列的垂死挣扎,为自己寻的后路。”
“那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别急,瓮中之鳖,他能跑到哪里去。去值班室打个困,天亮之后,回家和家人快快乐乐地过个春节,去吧,我楚汉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休完春节假回来,你就可以看到结果了。”
孙民居从警备司令部的新年酒会上,醉意朦胧地回到家里。
“你啊,每次喝酒都喝成这样,就不怕伤了身体,你还以为自己年轻那。”
“你一个乡下出来的妇人懂什么,喝酒也是党国的事业,也是我的工作。”
“我只听说过,干这干那,是工作,从来没听说过喝酒也是工作的。”
“新年酒会可不是一般的酒会,你知道有多少党国的要员出席,有多少党国的高级将领到现场,你别看我这挂的三颗星,在站里是最高长官,可人家这里挂的都是金牌,金灿灿的,我这个上校站长算什么啊。去,给我倒杯水来。”
夫人把水放到孙民居跟前说:“你女儿又来信了。”
“怎么说?她在国外还好吧。”
“什么也没说,就是要你给她寄钱。”
“这个女儿,真不让人省心。她以为她老爸是开银行的,她也不知道,我在这边是省吃俭用,能捞则捞点,她倒好,一点也不体谅做父亲的,在那边出手大方,有多少花多少。”
“行啦,我们不就是这么一个女儿嘛,这些家底早晚还不都要给她,现在给她也只是个时间的早晚问题嘛。”
“好了,女儿要,老爸我欠她的,她要多少,你给她寄过去。哎,李阳来过吗?”
“你有事就想到李阳了。”
“我说你说话有没有良心,为了你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我没少费心思,也没少花钱打点,都已经给他弄了个总务科副科长的职位了,还不满意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总让人家给你办事,你怎么也的分点残羹剩饭的给人家啊,养只狗,也的喂食啊。”
“怎么,给他的少了吗?他现在的那套住房,是谁给的,凭他那点薪水,一辈子也别想买下那套房子。”
“行,行,你总是在理,我明儿一早就把他叫来。”
孙民居掏出烟,点上一支。“你以前不是不抽烟的吗,最近这么烟瘾这么大,一根接一根的。”
“最近,我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劲,总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不是那个特派员在找你麻烦啊。”
“那倒没有,他就是眼中无人,不把我这个站长放在眼里。哎,狗仗人势吗,可以理解的。刚才在酒会上,警备司令部政训处处长给我透露一个消息,说国防部正在清查党国的**分子,而且来势汹汹,前段时间,还枪毙了两个上校军官和一个少将,这就是信息啊,还有毛人凤最近也不接我的电话,一个小时前,我还给他打电话,想给他拜个早年,可秘书说,他不在,这个时候,不在办公室,又不在家里,怎么可能,分明就是不愿意接我的电话。”
“不就一个电话吗,不接就不接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你是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官场上讲的是一种捕风捉影,听风听声,这毛人凤不愿意接我的电话,表面上看是正常的,但暗地里给我透露了一个信息,他不愿意听到我的声音,说明他对我的成见越来越深了。”
“居民,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你要是保不住这个位子,这一家人可就完了,你可想到什么办法没有?”
“反贪反贿赂的风,还在本部刮着,这里是上海,天高皇帝远。你明天把李阳叫来,今年我收到的那几笔房产,让他赶紧想办法脱手。这房子太大,太招人了,换成金条,放在银行里,也一样是保值的,还有,你过来点,靠近点……”
“好,好,这些事,你就交给我去办,我一个女人家,目标小,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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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没有回宿舍,而是走进了办公室。一个人静静地仰躺在沙发上,目光透过窗帘,悄悄地洒在他的脸上,照着不眠之人。此时的楚汉并非是进入了那种,‘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的浪漫境界,与其说他是在认真思考或整理案情,还不如说他是在总结人类生存的轨迹。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一条千真万确的不变的社会定律,也正是这个社会定律,把人类都绑在了一个利益的战车上,为了个人的利益,你争我夺,你抢我盗,无所不为,他们为利益而疯,为利益而狂,或许,疯狂,还算得上是人类所为,如果一个人连做人的基本良知都消失了话,那就和禽兽没有什么两样了。世间万事,人是第一因素,两个政党之间的战争,最重要的理念关键还是人。战争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战争,人才与人才之间的竞争。当年孙中山先生创造的新民民主主义革命,那是代表了一个时代的潮流,众人所望,人心所归,就连蒋介石初任总统时,那也是人才济济,金玉满堂,众人所向的。想当年,蒋介石从上海的一个为戴季陶之流的人物,跑腿买烟的小混混,成为中国蒋,宋,孔,陈,四大家族的首要人物。他的人生就是一个奇迹,像朱元璋一样,令人不可思议,同时也是令人匪夷所思。朱元璋有他人生中辉煌的一天,但最终没有逃脱个人的悲剧情结,在他的权力得到扩张时,是通过血缘来延续的,这就形成了个人或家族的权力机构,在这样一个统治阶级的峰顶之上,怀疑成了他们的本能,疑心成了心病。今天的,有着蒋家王朝之称的权力机构,依然遗传了朱元璋的病根,所以导致了特务组织的膨胀,因为他们需要用特务组织来维护他们的权力和机构,防止小人的所作所为,甚至是篡党夺权,特务组织是为皇帝服务的,虽然军统特务现在被国防部保密局所替代了,但他的职责没有变,依然担负着两党之间的特别任务,同时,还担负着对内部人员的互相牵制,互相监督的作用,皇上越是信任的人,就越要受到监视,因为党国的蛀虫无处不在,有着生存的土壤,温度和条件。
墙上的挂钟敲响了新的一年的钟声。
“当……当……当……”雄浑而厚实,声声击在楚汉的心墙上,发出阵阵的回响。
楚汉从沙发上爬起来,拨通了电话。
“局座,是我楚汉,给你拜年了。祝局座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吉祥如意,心想事成,升官发财。”
“楚汉啊,还真不愧是能言善行的人啊,看来天底下所有祝福的话,都被你说尽了。怎么样,过年,没让你回本部,有没有意见啊。”
“哪里,局座,为党国效力,死而后已,谁还会在乎这一天两天的休息啊。再说了,我这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在哪里也是,一人过年,全家快乐,没有什么区别的。”
“楚汉,你那边的工作进展还顺利吗,关于孙民居站长无视法律,贪污受贿的匿名信,绝不会是空穴来风,孙民居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喜欢的就是个‘贪’字。如果不是戴老板念旧情,他也活不到今天。我也是看在罹难的戴老板的面子,可我给他脸,他都不要脸。”
“局座,进展是有的,但还没有结果,我正想向你请示呢。”
“孙民居虽然是贪字当头,但也是十分狡猾的,行为诡异,口笔生花,我让你去办这件事,就是要拿到确凿的证据,时间没有问题,但一定要有铁证,要一棍子将他打翻,永远不得翻身的铁证,你懂吗,楚汉。”
“是,局座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希望。”
“一个人在上海,开展工作有难度吧,孙民居在上海干了那么多年,上海站就是他的根据地,根基深,人员关系好,很难对付的,我考虑好了,过了年,把江莎莎派到上海,协助你工作,你看怎么样?”
“谢谢局座,这太好了,还是局座能体谅下属的苦衷。”
“说好了,到时候,你一定要亲自去接她,我会让她给你带个密令来。”
楚汉放下电话,推开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迎新的爆竹还在接连不断,这使他想起想起了宋代王安石的《元日》诗:“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在古人眼里,桃符附在门上,是可以压邪气的,被称之为仙术也。元正首祚,除旧迎新,不管新鬼旧鬼有无替换,反正桃符必换,岁岁故然。按照习俗,除夕一顿团圆年饭送却旧岁百事辛苦之后,守夜候明,放爆竹,喧腾通宵,直到初日曈曈,春风送暖,换过桃符,按幼长依次饮屠苏酒,这三大程序走完,就意味着一年真正地开始了。楚汉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他深深的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任重而道远,是对他最好的也是最恰到好处的归纳。“细草穿沙雪半消。吴宫烟冷水迢迢。梅花竹里无人见,一夜吹香过石桥”。姜白石自苏州石湖范成大住处归来,应该已经听到苕溪居家四周节庆的喧闹声了。在熟悉的小路上,他忽地闻到幽幽梅香,冷冷清清地一番寻觅,找到了竹林深处那株不为人知的梅树,于是不胜感动,写下这首《除夜自石湖归苕溪》的小诗。是人才的知遇,在许久寂寞的埋没之后?还是慧眼的发现,在寻觅无休的困惑之后?分明熟悉的小路,为何竟然不知林中的梅树?或是感叹的惊喜,在自责的歉疚之后?纵然人所不知,但是,只要是梅香(真正的才俊),早晚会有“一夜吹香过石桥”的机遇。喧哗的尘世,静境的顿悟,因其难得,故当弥足珍贵,如果相信天意惜才,石不掩玉,对楚汉来说,那就不仅是一次偶然的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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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人们沉浸在春节的欢乐之中时,一个不可告人的阴谋在孙民居的脑海里生成,他很清楚,目前自己的危险并非来自酒会上的道听途说,而是楚汉,之所以没有把真实的情况告诉妻子,还是怕妻子担惊受怕。
楚汉在他的面前,使他感到一种来自毛人凤的压力,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的尾巴已经被楚汉踩住了。孙民居也不是一个善罢甘休之人,不会就这么轻易地缴械投降,狗急了要跳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一个堂堂的党国上校。
孙民居怎么也算得上是军统的元老了。当初,在他的心目中,军统和中统都是党国的精英密集的机构,特别是军统,还有一种远远胜过于中统的高高在上的自我感觉,加入军统,他为自己的选择而庆幸和骄傲。都说军统的人比中统的人还要聪明,可现在看来,什么聪明、精英都是骗人的鬼话,是自欺欺人的谎言,真实这两个“统”,都是“饭桶”,他们把那种聪明全用在了内斗的漩涡里了。
楚汉的到来,就像一根钢针深深地扎在他的心窝里,拔不出,除不掉,即使他疼痛难忍,他心里也很清楚,如果不能忍一时之痛,将这根钢针从自己的胸口拔除,那么等待他的就是军事特别法庭的审判,如果能除去,说不定自己的人生轨迹还有变轨的可能,还自己一条生路。
“站长,你找我。”
“李阳,来来,在自己家里,就别那么客套了,这大过年的,把你找来,不会有意见吧。”
“这怎么会呢,这个时候你找我,一定有什么事,请站长吩咐。”
“李阳,现在是非常时期,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有些事交给别人去做,我也不放心,只有找你了,也只有你,才是我最信得过的人。”
“站长,说吧,什么事,为党国效忠,为站长尽瘁,在所不辞。”
“李阳,你也看到了,自打特派员来了之后,我这个站长就是个徒有虚名的站长了。”
“站长,你也够大度的了,上海站是你经营多年的根据地,他一个外来的和尚想占地为王,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大度也没什么用,现在都是些给脸不要脸的货色,在这身老虎皮的掩盖下,你别以为大家都是笑脸相迎,笑脸相送的,可心里都藏着一把刀呢,一把杀人不见血得刀,混了这么多年,演了这么多年的戏,我自己都觉得烦了,厌了。”
“站长,不管怎么说,端着他毛人凤的碗,这表面功夫总还得做。我最近听说,本部有很多部门都在燃烧着帮派斗争的火焰,查贪倡廉使得内讧不断,就连一些党国的高级将领也没有逃过这一关。”
“现在的人,犯错误,那不叫犯错误,只能说他的后台不硬,没有人为他撑腰。想当年,戴老板是我的后台,谁敢在我面前放个屁,像楚汉这种年轻人,他敢对我吹胡子瞪眼吗。李阳,此一时彼一时,怪一千,冤一万,就怪老板走的太早,冤老板丢下我们这些老部下不管,现在保密局是他毛人凤的天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李阳,今天找你来,是想让你再帮我一个忙,完成我心中的一个计划。”
孙民居给李阳密授任务。
“怎么样,敢不敢?”
“站长放心,为长官分忧,没有什么敢不敢的。军统的训令,我依然清楚地记得:长官看不到的,听不到的,想不到的和做不到的,我们要替长官看到,听到,想到和做到。再说了,站长你一直有恩于我,如果我失败了,也绝对与站长无关,如果我死了,就算是我对站长的报恩吧。”
“李阳,我没有看错人,这件事不要急,急也急不来,回去以后,好好筹划一下,自己事成之后的退路,一定要想的周密无隙。记住,我是让你去完成任务,绝不是让你去玩命。楚汉不是刚刚破获了共党的电台,还打死了他们的人,我想,这会儿,共党也在寻找复仇的机会报复楚汉。所以,你可以再现在给他们留下一些线索,让行动队的那帮人找共党算账去。”
“我明白了,不成功便成仁,放心吧,我李阳为站长所生,为站长所死。”
春节过后的第一天上班,孙民居依旧沉浸在烦恼的事中。桌上的电话响了。
“我是孙民居,哦,高队长啊,新年好,祝你在新的一年中升官发财。”
“孙站长,彼此彼此。孙站长,有件事向你通报,年三十的下午,华顺码头的一名装卸工不幸落水身亡,在他的身上,我们发现有你们保密局上海站的电话号码,所以,我们认为此人跟你们上海站有关系,你是不是派个人过来,办一下案件交接手续。”
“高队长,死者叫什么名字?”
“刘运。”
“刘运?”孙民居的心里咯噔一下,“你们能确定这个人是死于意外吗?”
“孙站长,我们在现场做了调查,也做一些目击者的笔录,法医的鉴定结果也出来了。”
孙民居放下电话,拨通了张一彪的内线电话:“张队长,你马上来特派员的办公室。”
张一彪来到楚汉的办公室,孙民居也在场,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从这两个人的严肃表情上看,他就猜到一定有大事发生了。
“张队长,猎守者刘运在大年三十下午不慎落水身亡。”孙民居对张一彪说。
“这事,刚才孙站长跟我说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蹊跷,这个叫刘运的为什么早不死,玩不死,偏偏就在徐继松秘供出刘运是地下党的时候,就突然身亡了。我看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张队长,你先去警察局把案件交接一下,然后带几个人去趟华顺码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再仔细查一查。”
张一彪根据警察局的当事人的笔录,在码头上找到了大老李。
“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李,由于人大马粗的,大伙都叫我大老李。或是李大个。”
“那你给我说说刘运的死,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已经为警察局做了笔录了,详细说了经过。”
“你能保证你的笔录都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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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有必要说假吗,再说了刘队长与我们兄弟们之间关系挺不错的,我们也希望能给死者一个交代。”
“你是什么时候到码头上工作的?”
“大概快一年了吧。”
“对刘运,你了解吗?”
“应该说是了解的,刘队长生平为人忠厚诚实,但他有一个毛病,就是特别恋家,每天他总是最早一个来到码头,为兄弟们做好开工的准备,但是下班时,他总是第一个离开码头。这不,年三十那天,老板说了,装完货才可以下班,刘队长怕赶不上回家吃年夜饭,就督促大伙加快速度,他自己也拼命得在干。那天江面上的风特别大,他扛着麻袋在跳板上一打滑,就落江里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赶紧救人?”
“记得刘队长自己说过,他是在黄浦江边长大的,水性好得很。所以我们都认为他没事,只是为他准备了烧酒和棉衣,等他上岸给他暖暖身子。没想到,他会被涡轮卡住。”
“第一个下水的是你,你下去多长时间,才冒出头来喊人的。”张一彪对大个李的口供一直持有怀疑,甚至还在想,就是他大个李在水底下把刘运偷偷地做了。
“大概就几秒钟的时间。”
“当时跟随你下水救人的人还有谁。”
“我。”
“我。”
“还有我,我们是三个人同时跳入水中的,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刘队长从涡轮中拖出来的。”
“长官,要我说啊,刘队长的死,跟码头上也有关系,你看这跳板上的防滑档都磨损成这样了,哪里还能防滑啊,我们提出过更换跳板,可码头上迟迟没有更换。”
张一彪用脚在跳板上踩了踩,试着走上跳板,还没等他走两步,脚下一滑,身子打晃,工人们立即扶住他,“长官,太危险了,这种跳板只有我们才会走的。”
从码头现场回来,张一彪一五一十地向孙民居和楚汉作了详详细细的回报。
“照你这么说,刘运是真的属于意外事故咯。”
“特派员,这不会有假,现场的目击证人有好几个人,下水把刘运从涡轮里拉出来得有四个人,只能说明,刘运命该如此,命数已到,吃不成年夜饭了。”
“张一彪,你一个堂堂党国少校军官,怎么也相信命运这种封建迷信的说辞。”
“特派员,你还别说,这命运注定的东西,你信则有,不信则无,但谁也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我说个流传在老年人们嘴里的一个故事给你听听:说的是有一位大户人家的少爷和算命先生的事,有一天,一位算命先生突然对少爷说:‘你印堂发暗,小心有灾难临头。’‘算命的都是瞎子,瞎子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好好的一个大少爷,会有什么灾难临头,倒是你自己,算算有什么灾难临头吧。’‘少爷气盛,可以理解,就算我瞎子说瞎话,不信的话,我们可以打个赌。’‘你想要赌什么?’算命先生掐着手指算了一会儿说,‘今天是农历初七,初八,初九,你都没事,但是初十这顿晚饭,老天爷注定你吃不上。’少爷一听哈哈大笑起来,‘难不成我家在初十这天就会断粮?好,这个赌我跟你打,说说,你想要什么赌注?’‘在下是算命的瞎子,看不见人间的东西,全凭老天爷的暗中指点,这命里的东西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要看老天爷的安排,是不是给你,所以,我什么也不想要,就是想让你见证老天爷的话,是千真万确的。’一天过去了,初九也顺利过去了,到了初十这天吃晚饭的时候,下人为少爷准备好了晚饭,少爷手里捏着筷子,端着饭碗,笑了起来,说;‘瞎子就是瞎子,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看,饭菜都在我的面前,只要我一张嘴这顿饭不就进肚子了。’说到时,他张开嘴,一口饭还没有来得及送入口中,突然外面传来‘着火啦,着火啦’的呼喊声,一股股浓烟顺着风势吹进了饭堂,少爷一看不好,放下饭碗,逃生出去。这顿饭少爷终究没有吃上,这就是命运的安排,老天爷让你三更死,你活不到四更天。”
“好啦,张队长,什么命不命的,那都是人们茶后饭余的闲话,你还当真了,刘运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还在医院的太平间里。”
“一彪啊,我看这事既然拿不出被谋杀的证据,就算了,安排个时间下葬吧。”
“孙站长,把刘运的葬礼搞得隆重一点,老板在世的时候,任何人的葬礼他都可以不参加,唯独这些深入敌人心脏的同志葬礼,他都要亲自参加。他常说,他们把自己的生命放在了一边,不顾个人危险,生活在敌人之中,他们死了,我们活着的人必须为他们举行隆重的葬礼,要让后人们记住他们的名字。现在老板虽然不在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发扬和继承这个传统,让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永远记住他们。所以,传我命令,站里少尉以上军官全部参加葬礼,一个不能少。孙站长,葬礼结束之后,由你代表局座给死者家属发放抚恤金。”
“你看这抚恤金…..”
“依我说,按最高级别,能给多少就给多少,剩下孤儿寡母的,他们还要生活下去,按照我们北方人说的,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这顶梁柱倒了,就意味着这个家完了。怎么说,这个刘运也是为党国效过力,尽过忠的。”
“好。一切就按照特派员的意思办。”
许梦兰坐在押运药品车子的副驾座上,她觉得,自己身后的这一箱箱药品,就似一座座大山压在自己的肩上。这人啊,说来还真是个奇怪的动物,许多事情,当你还不知道真相时,你会为之而努力的付出,感到由衷的兴奋和热烈,当你知道其真相后,这种高兴和热烈被取而代之的就是一种惶恐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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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许梦兰打开车门,跳下车,走到哨兵的面前,说:“保密局的车,你们也敢检查,你是不是活腻了。去,把你们当官的找来。”
“什么事啊,吵吵嚷嚷的,想睡一会都不行。”
“报告排长,这辆车说是什么保密局的,不让检查。”
“保密局。”这位排长睡意即刻消失,赶紧走到许梦兰面前,行了个礼。“长官好,报告长官,他是个新兵,刚来三天,不懂规矩,请长官开恩,不计小人过。”
这位排长把哨兵拉到一边,对他说:“你不想活了,这些保密局的人,就是以前的军统,别说是你,是我,就连咱们团长司令看到他们,都得敬让三分,这帮人惹不起,心狠手辣,天下没人敢做的事,他们照样做得出。快,快,快,放行。”
排长把许梦兰的证件还给,她,说:“长官一路走好。”
“许小姐,还真行啊,拿着虎皮当大旗。”一旁的阿毛朝她投来赞许的目光。
“阿毛队长,前面就剩一个哨卡了,过了那个哨卡,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放心吧,许小姐,出了那道关卡,往前20公里,就是我们的防区了,这一路上多亏许小姐的帮忙,我代表上海地下党组织和解放军的战士们谢谢你。”
“咔嚓。”汽车被紧急刹住。“队长,不好,前面有情况。”
许梦兰抬头一看,一辆吉普车横栏在马路的中央。“千万不要轻易地相信一个人。”二姐的话即刻在耳边响起,许梦兰真的没想到楚汉会来这么一手。
“这是保密局上海站的车,车上坐的是特派员。这个人反复无常,冷酷无情,没有人能看得懂他。阿毛队长,告诉你的手下,沉住气,我来对付他,把车子慢慢开过去,别熄火,万一有情况,你们就冲过去,我来掩护。”
“那你怎么办?”
“如果我牺牲了,就算是我为你们的那个什么主义献身吧。”
许梦兰走到楚汉面前。“报告特派员,少尉秘书许梦兰正在执行你的命令,护送药品离开上海。”
“我的命令?”
“是啊,不是特派员给我的假,让我亲自送药品离开上海的吗?”
“喂,对,对,没错,许少尉,怎么样。,这一路还顺利吗。”
“有特派员签发的特别通行证,哨兵没有找麻烦,一路顺利。”
“我记得,你手上的那张特别通行证不是我签发的,应该是孙站长亲自签发的吧。”
许梦兰被楚汉的阴阳怪气弄的阵阵恶心。“那也是你特批同意的。”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是我同意的。”
“那特派员你这是——”
“我也是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来啊,上车,开包检查,发现与这份清单不符的药品,一律没收。”
“是——”
阿毛坐在驾驶室里,轻轻地打开手枪的保险,司机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伸到后腰上,他们做好随时出击准备。
葛建辉带着特务向车子走过来,透过车窗玻璃,阿毛认出了葛建辉,葛建辉也看到了阿毛,葛建辉一步蹬上踏板:“你,下车帮助检查。”
他用眼神示意阿毛把枪收起来,就在刚才,葛建辉看到阿毛在驾驶室里,他就知道这车上的东西的价值了,但是如果要在楚汉的监督下,放过一批货,还真没有办法。
“许少尉,今年多大了。”
“二十八,特派员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下属的年龄了。”
“哦,二十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看来许少尉还是年轻,没有经历过风雨。许少尉,这二十八年中,难道就没有人提醒过你,你可以不去怀疑一个人,却也不能轻易相信一个人。”
“有啊,我二姐就跟我说过这句话,就在今天早上说的。特派员,说真的,我挺佩服你的。”
“许少尉,你可以相信这世界上的一切事情都是真的,千万别相信人的表现,因为人是最高世界上最会装模作样表现的动物,所以,我不会相信任何人的话,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楚汉说着,朝车厢后面走去,阿毛掏出香烟递给楚汉。“长官,辛苦了,抽根烟,歇着,让弟兄们检查,我们也是收人钱财,替人做事,坐车前,我们也派人检查过,就怕是偷运禁品。”
“葛队副,怎么样,有什么异常吗?”
“报告特派员,已经开箱的药品名称和清单一致,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
“葛队副,你对药品了解吗?”
“不了解,不过,这种维他命我是认识的,前不久,我父亲就吃过这种药,从颜色到大小都是一样的。”
“丢一瓶过来,我对药品也是外行,但是我知道,维他命不是苦的,有点酸的,只要一尝就知道真假了。”楚汉接住葛建辉抛过来的药瓶,用力地旋转瓶盖。
阿毛心里非常清楚,只要楚汉打开瓶盖,真相就会暴露,他忍不住把手又伸进了腰间,握住了那把已经打开了保险的手枪。
许梦兰的手,也不知不觉地落在腰间的枪套边,她记得二姐说的话,“这批药比生命还重要。”
楚汉拧开了药瓶盖子,拿出一粒药丸,左看看,右看看,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正准备往嘴里送,一辆摩托车疾驶而来,猛地在楚汉面前停了下来,“报告特派员,站长请你立刻回去。”
“什么事,这么急。”楚汉问。
“我不清楚,只是请特派员立刻回站里,有要事。”
楚汉把手上的药瓶往许梦兰的手上一塞,说:“通知哨卡,放行。”
“是。”许梦兰一口憋在喉咙口的气终于咽下去了。阿毛的手也回归了自然。
“许少尉,你的任务也完成了,跟我回站里。葛队副,收队,立刻回站里。”
“是——”
“是——”。
许梦兰望着平安驶出哨卡的汽车,心里出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她觉得,这种感觉真好,很美。
楚汉的车进入院子里,还没停稳,孙民居就跑上前来,说:“特派员,有人越狱。”
“有人越狱?”楚汉用疑问的目光看着孙民居。“怎么回事?”
“送牢饭的老赵头跟我说,少了一个犯人。”
“到底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点。”
少了一个犯人?楚汉心里比谁都明白,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事竟然被老赵头发现了,他一直以为老赵头年龄大,记性差,不会在乎计算牢饭的数字。
“老赵头说,大年初一送早饭,按原来107的数,发现多出一份。他以为是哪个犯人家里送来好吃的,不吃牢饭了,所以,也没在意。可一直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他觉得不对劲,跑来向我报告。”
楚汉对老赵头说:“老赵头,前段日子是107个犯人,你没听说,被我在刑讯室毙了一个,不就是106人吗,是不是你记错了。”
“特派员,我没记错,年夜饭我还送进去107份呢,这倒了大年初一,就多出了一份。”
“孙站长,这好办,许少尉。”
“在。”
“你把犯人的花名册拿来,张队长,陆队长,你们马上去监狱,按照花名册,清点人数,看看少了谁。”
“是——”
“孙站长,你也不想想,**要劫狱,也不会只救一个人。有人想逃跑,这堡垒森严的监狱,他能跑得出去吗,那一道道大铁门又不是摆设,我想一定是老赵头的记忆发生了问题。”
“希望是这样,否则,我们都不好向上面交叉,真要是这样,渎职的罪名,不想戴也戴上了。”
“报告站长、特派员,犯人一个不少,106人,与花名册完全相符合。”张一彪报告说。
“我就说嘛,想要从这里跑出去,怎么可能。老赵头,没事了,回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过你这种敬业的精神还是可嘉的,如果我们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一丝不苟,党国的事业就一定蒸蒸日上。”
老赵头嘴里不停地念着:“107,106,明明是107,怎么会变成106了呢,107,106,107,106……”
“哎,老赵头,嘴里念什么呢,107,106的。”李阳见老赵头的嘴咕噜咕噜不停。
赵老头似乎在回答李阳的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明明是107,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106了呢。”
“老赵头,问你话呢,什么107,106的。”
“李阳科长,我每天给犯人打饭,都是107份,可从大年初一开始,就变成了106份,我跟他们说了,他们不信,还说我年纪大了,记忆力差了,李阳科长,我年纪是大了点,可我的记忆没有衰退。”
“等等,你再说一遍。”李阳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李阳科长,我说的没有错,107变成106个犯人,少了一个犯人。”
李阳撒开两腿往站长办公室跑去,他知道了,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站长,不好了,出大事了。”李阳一进办公室,转身把门关上。
“李阳,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跑来这里?”
“跑了一个犯人。”
“你听谁说的,都已经清点过了,一个没少,106个。”
“不,应该是107个,不是106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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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民居被李阳的话弄的摸不着头脑:“李阳,你是不是精神过于紧张了,106个就106个,怎么硬说107个,你跟那个老赵头一样,老啦?”
“站长,你听我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逃跑的叫野猫。”
“野猫,哪来的野猫啊。”
“站长,你还记得去年发生的事吗。野猫就是那个帮我们从房产交易所里偷出那份公函的惯偷。”
“这件事不是让你亲手处理了吗。”
“都怪我当时生出恻隐之心,没有结果野猫,而是把他悄悄地关进了监狱,我是想,在这里面,他也无处可说,也没办法说出秘密。”
孙民居突然明白了。“李阳啊,李阳,你是菩萨投胎啊,你对他犯恻隐之心,谁对我们犯恻隐之心啊,你知道吗,你这一犯恻隐之心,就等于把我们自己送上了审判台,断头台。”
孙民居一时没有了注意,急的在办公室直渡方步,走过来走过去,反反复复。
“站长,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你问我,我问谁去,看看你闯下的祸,现在先弄清楚,野猫是自己逃出去的,还是被人有意放跑的,是他自己逃跑的,还有补救,赶紧找到他,让他永远闭嘴,如果是有人故意把他放了,那就说明,野猫已经招供了,这个人已经掌握了我们所有的证据。”
“不过,站长,有一点可以庆幸,我在野猫面前没有露过脸,他应该认不出我来的,如果说是有人放跑了他,这个人无疑就是楚汉,除了他,没有人敢这么做。”
“野猫投在监狱都大半年过去了,连我也不知道,楚汉是怎么发现的呢?我看,这件事,绝没有那么简单。”
“站长,你放心,出了任何的事,由我扛着,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只要我不说,就没人知道后台是你。”
“李阳,现在不是有没有关系的问题。”孙民居就希望听到李阳这句话,只要李阳不开口,就没有人知道我孙民居是总导演,为了进一步稳住李阳,他说:“我是一条命,你也是一条命,我总不可能看着你拿自己的命去换回我这条命吧。我们都努力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可能就是命该如此啦,没有办法,服从命运的安排吧。”
孙民居的话虽然说得悲观无奈,但句句是敲打在李阳的心灵上,李阳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站长,我知道该怎么做。”
李阳走了,孙民居在考虑,是不是干掉他,现在要想保住自己这条性命,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李阳不能开口,但他心里还有一丝的犹豫,他不明白犹豫的原因何在,这种从内心深处突然冒出来的犹豫,让他对自己一向坚定的执行力产生了怀疑,当然他还对李阳抱有一丝的希望,如果他能成功,那前面的路到底是阳光浦洒,还是烂泥也就不好说了。
孙民居虽然是个老牌特务,但他却犯一个不该犯的错误,聪明人犯糊涂事,他不该忘记,一个特工最危险的敌人就是犹豫不决,最致命的打击是被人背叛出卖。
野猫的逃脱,加速了李阳的行动计划,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想急于完成这个计划,给孙民居,给自己一个交代。
李阳以夜色为掩护,从自家的后院里刨出一个黄油纸包,拎进了客厅,他轻轻地一层一层地拨开黄油纸,一把老式步枪出现在眼前。他拿来一块软布,擦拭着枪,不知是埋葬时间过久的原因,还是其他原因,抢上的枪油已经有点发斑了,他把步枪拆零了,一个部件一个部件仔细擦拭后,然后迅速装配,举在手里,做了个瞄准射击的动作,感觉良好,他从箱子里翻出一个瞄准镜。“咔嚓”一声装在长枪上,他通过瞄准镜校了校准心。这把枪看上去似乎已经老掉了牙,20年代的汉阳造,与之后来居上的三八大盖,法国步枪,无法相比,但它却是李阳得心应手的好武器,对它的熟悉程度,不亚于李阳对自己身体各部器官的熟悉程度。今天,他又将用它来制造一个辉煌。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细节,这种枪在党国的军队里,早已消声灭迹了。可在**的游击队里,还有它的市场,他有点依依不舍,紧紧地把枪抱在怀里。“老朋友,此次行动结束后,我们就该说拜拜咯。”
李阳拿出一块老布,是乡下人自己编制的那种老布,把枪抱了起来。
“报告特派员,这是我的辞职报告,请你批准。”
“辞职报告?”楚汉看着许梦兰,有点莫名其妙,“好好的,干嘛要辞职啊,这该不是为了昨天的事,生我的气了吧,跟你说实话,我也不是有意给你难堪去检查的,正好执行任务路过那里,知道你会走那里,本来是想借机会见见你那位二姐的,真的,许少尉,不信你可以去问葛队副的。”
“特派员,检查是你的工作,我没有责怪的意思,那是本分,职能所在。”
“那你说个理由,让我相信。”
“特派员,我觉得自己干这一行不适合,再说了,我家父年龄越来越大,药厂需要人手,我想辞去这份工作,回药厂,帮家父一把。”
“听上去,是个不错的理由,家族企业嘛,自然要归家里人自己管理。但是,作为党国的军人,不能弃党国的事业而不顾啊,党国正是用人之际。”
“特派员,严重了。我只是个小小的内勤秘书,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可有可无的。”
“孙站长是什么意思?”
“老样子啊,只要你同意,他没意见。”
“看看,看看,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这种得罪人的事就踢给我了。这样吧,许少尉,你把辞职报告放这里,让我再考虑考虑怎么样。”
“特派员,你现在就批,我已经买好去北平的车票,打算借这个机会,先去北平好好玩几天,顺便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一个人从机关走进企业,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看来,我不批是不行咯。”
“特派员,这不就是你一挥手,一句话的事吗,何必这样为难我呢?何况我们同事一场。”
“对,说的对,就凭你这句同事一场,我批准了。你去相关的部门办理一些移交手续,然后我就再也不是你的上司了。”
“谢谢特派员。”许梦兰高兴地转身就走。“等等,许梦兰小姐,你可知道,这世界上廉价的东西也是最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谢谢’两个字,既然是同事一场,你总该拿出一点诚意来谢谢我吧。”
许梦兰纳闷了,楚汉在她的心目中,一直是位公正廉洁的长官,想不到关键时刻也会敲人竹扛。原来这些党国官员都是一路货色,贪字当头。这老蒋的事业摊上这种人,也算是完蛋了,这就是天意啊。“特派员想要什么,只要我许梦兰可以给的,给得起的。”
“许梦兰,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让你把桌子上那张你们姐妹三人的合影照片送给我作个纪念,同事一场嘛。”
“特派员,看来你想要那张合影,不仅仅是因为我们同事一场吧,你想要的是我二姐的照片吧,跟你说句实话吧,特派员,你别单相思了,我二姐从来没见过你,又不认识你,再说了,我二姐现在已经是名花有主了,弄不好,今年他们就会结婚了,你有这个必要吗?”
“这是我的事,给句痛快话,行不行。”
许梦兰思索了一下:“行,我这就给你拿去。”
“特派员。”孙名居走进楚汉的办公室。
“孙站长,有事啊。”
“许梦兰的辞职报告,你批了。”
“批了,一个小小的内勤秘书,从来也没有接触过什么秘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人各有所志,不能勉强。哎,这张照片?”孙民居拿起楚汉桌上的许梦兰三姐妹的合影照片问:“怎么会在你这里?”
“我跟她讨要的,同事一场,做个纪念吗?”
“特派员,看不出来,我一直以为你是冷血动物呢。”
“孙站长见笑了,是人嘛,总是要讲感情的。人和动物的最大区别就在于人是有感情,动物是没有感情的。”
“哈哈——”两个人都大笑了起来。“特派员,我过来找你,是想请你代劳,能不能替我去参加今天的警备司令部的联席例会。”
“你有事啊。”
“只是有点头疼,这种会议也没有什么明堂,乱哄哄开始,吵吵闹闹的结束。”
“行,没问题。来人。”
“有——”
“通知葛队副带几个人把车准备好。”
“是——”
“孙站长要不要派人送你去医院看看,哎,这许少尉在的时候,也不觉得人多,可这一走,还真觉得少了一个人。”
“没事,我回办公室躺一下就好了。”
许梦兰脱去军装,感到浑身有一种轻松,这四肢的摆动也觉得自如多了,就好像一个人挣脱了束缚,重获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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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少尉,你怎么这个时候就下班了。”迎面而来的葛建辉问。“葛队副,从今天起,不,从这一刻起,我将再也不会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了,我自由啦。”
“发生什么事啦。”
“没有啊。我辞职了。”
“辞职?好好地干嘛要辞职啊。”
“这是我的个人秘密,可以不告诉你吗。”
“当然可以。”
“葛队副——”葛建辉听到有人叫。
“哎——”他应了一声,继续对许梦兰说:“回去也好,换点新鲜空气,保密局的天空,永远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看不到一点儿阳光。”
“葛队副,这话算你说对了,再见。”
葛建辉看到许梦兰轻松自如的样子,抬头看看天空中的飞鸟:“自由多好啊。像这鸟儿一样,自由飞翔,没有约束,没有束缚,想去哪儿就飞哪儿。”
“葛队副,特派员让你在车上等他。”
“什么事。”
“他没说,只说让你带几个人。”
“好,你叫上三组组长钱飞。”
联席会议,还真像孙民居所说,乱哄哄的开始,吵吵闹闹结束,没有一点名堂,当执行官宣布散会的那句话还没有落地,楚汉起身第一个人走出了会议室。
“楚汉——”楚汉抬头,一位少校在向他打招呼,他的心紧缩了一下,“这个人是什么人,他怎么会认识我。”
“楚汉,怎么啦,我是济南站的欧阳宏啊,不认识啦。”
楚汉如梦大醒:“对、对,对,欧阳宏,你怎么会在这里,让我看看,你是瘦了还是胖了变得让我都没认出来。”
“亏得还和你还同住一间宿舍呢,这几年就把我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刚才没在意,我脑子里还是会议上的内容,你这么猛地一喊,反应迟钝了。”
“楚汉,你这是——”
“会议结束了,当然回站里了,难不成,你想留我吃饭?”
“吃饭时间还早呢,走,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行。”楚汉把手搭在欧阳宏的肩膀上,一起走出了司令部的大门。
“楚汉兄,想喝点什么?”欧阳宏完全是一副地主的姿态。
“我没什么讲究,和你一样吧。”楚汉一面应诺着欧阳宏,一面在脑子搜索着关于欧阳宏的信息。
“楚汉,还记得吗,32年底我们在济南报名参加复兴社的特务培训班,一晃就是十几年过去了。”
“那个时候,我从东北逃难入关,饥寒交迫,只要有口饭吃,哪管那是什么组织啊。只要管饭就行。”
“说来惭愧啊,我们同一天报名加入培训班,看看你,军衔都比我高二级了。”
楚汉摸摸自己的领章说:“我这可是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
“谁都知道,军人的军衔都是踩着死人贴上去的,我知道,你不同,当年你一手提枪,南京、缅甸、上海,一路追杀南京惨案中的日本屠夫,一手挡住了日本间谍射向戴老板的子弹,那个时候中央日报上没有少见你的光辉事迹,抗日英雄,党国精英。这就是我佩服你的地方,依我说啊,这戴笠也太不够意思了,救命恩人怎么的也该是个将级了。”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我听说济南站被日本人连锅端了,我们同期的学员也没剩几个。”“差不多就剩我们俩了,抗战爆发之后,济南站遭到日本宪兵毁灭性的打击,我是死里逃生,捡了这条命。后来,到了广州站,在广州站一呆就是好几年,也没有什么作为。这不,日本人投降了,内战又爆发了,我又被调到这里,在司令部政训处任一个少校科长。”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欧阳宏,你知道这世界上最最珍贵的是什么东西吗,那就是人的生命,只要生命在,其它的什么东西都是过眼云烟。”
“楚汉兄所言极是,虽然是个少校,但我还是活着,死了,给个少将大将,还有什么用啊,对不对。”
“哈哈——”楚汉笑着说:“都说人在死过一回之后,会从阎王爷哪里拿到人生的真经,看来,欧阳兄也不例外啊。”
“谁让咱到奈何桥上打了个转呢,阎王爷不想收咱,可也的给点什么做个纪念啊,回到人间也好给活着的人一个交代。”
“来,喝咖啡。”
“楚汉兄对不起,我上个洗手间。”
欧阳宏在洗手间的镜子面前,摇摆着自己的头颅,左看看,右看看。“我怎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变化啊,这个楚汉怎么就认不出我来了呢。这贵人好忘事,一点不假,在他们这种人眼里,有的只是长官上司,哪里还容得下什么兄弟之情。人生,这才是人生的真经。”
楚汉坐在车上,忍受着车子的颠簸。“就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吗?”
“特派员,这一段路是通往司令部的唯一的一条马路,过了这条马路,路就多了。”
“葛建辉,你说这是什么事,警备司令部这帮老爷养尊处优,也不为民做点好事,把这条路给修一修。”
“哎呀,你看着点。”车身一个晃动,葛建辉的脑袋被撞到了车顶上,也就在车子打晃的那一刻。“碰——”的一声枪响,子弹穿过车前的挡风玻璃,射入了楚汉的左胸,葛建辉眼疾手快,对准前方的一个窗口连开几枪,一个黑影消失在窗口下。
“特派员,特派员。你赶紧送特派员去医院。”葛建辉对司机说。
“钱飞,你们几个跟我来。”
葛建辉带着人,跑步来到一栋民房下,“把这房子给我为围住了,钱飞,你跟我上去。”
葛建辉一口气冲上三楼,一脚踹开房门。屋子里空空然,什么也没有。
“队副,这是空房,没人住的。”
葛建辉收起枪走到窗前,向外面探出头,看了一眼:“狗日的,还真会挑地方。”他拿起刺客留下的步枪。“现在还有人在用这种枪。”葛建辉心里在想。他抖开一块老布,这是用来隐藏枪枝的包布。“20年代的枪,乡下人的老粗布,会是什么人。”
葛建辉看到地上有一大堆的烟蒂,蹲下来数了数20支,整整一包烟。
“队副,你说这是什么人干的。是地下党吗?”
葛建辉摇摇头:“不好说,钱飞,你看这烟屁股,长的还剩三分之一,短的不足一公分。一包烟,说明凶手在这里等候多时了,正常人抽烟一根大约在五六分钟抽完,抽掉这二十支烟,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这长短不一的烟屁股,反应出凶手的焦急心态,他在煎熬中等待我们的到来,他似乎就可以肯定我们会从这里走过,看来,这是有预谋,有准备的。钱飞,刚才特派员和他的老同事喝咖啡,大约有多少时间。”
“怎么的也有一个多小时吧。”
“这就对了,凶手知道我们回来的时间,却让特派员的同事托住了时间,所以,他焦急不安,一个劲地抽烟稳定自己的情绪。”
“队副,特派员是去参加联席会议,也是临时定的,如果说是地下党,他们的消息,也不会这么快吧。”
“是啊,联席例会每周一次,从来都是孙站长参加的,今天孙站长让特派员来开会,就碰到凶手刺客的暗杀。”
葛建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莫不是。”
“快,钱飞,我们立刻回站里,跑步前进。”
可以说,葛建辉和钱飞他们是冲进上海站大门的。
“你去向站长汇报。”葛建辉脚不停歇朝总务科跑去。
当他看到李阳正伏案头,他的脚步在门口嘎然停住了。
“哎,是葛队副,什么事,这么急,跑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来来,坐下歇歇。”
李阳见是葛建辉连忙起身打招呼,把葛建辉让到座位上。“葛队副,你可是稀客啊,很少来我们这个小庙的,来,先喝口茶,稳稳情绪。但都已经是去年的秋茶了,新茶还没上来,算不上是什么好茶。”
葛建辉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过李阳的茶,他的目光落在了李阳左手食指与中指上。
“来,李副科长,抽根烟。”
“葛队副,你是知道的,我不会抽烟。”
“对、对,记忆中的李副科长是不会抽烟的。”葛建辉给自己点上一支说:“我是看到李副科长手指上的烟迹,还以为李副科长什么时候已经抽上了。”
李阳下意识的手一缩。但是,就是那一秒两秒钟的功夫,李阳把手放到自己的眼前,翻过来复过去看了看说:“这不,还是过大年吗,昨晚上来了一位朋友聊天,没事,两个人就抽上了,一包多烟全抽完了。留下了这个。”李阳很坦然。
“你们抽的应该是老刀牌烟吧,那烟焦油重,烟的附合性强,像我抽的这个哈德门就好多了,抽上一整包,手指也不会被熏黄的。”
“看来,葛队副,对烟还是蛮有讲究的,懂行啊。”
“俗话说,久病成良医,差不多,一个道理吧。”
“葛队副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吧。”
“哎,我差点忘了,我们刚才在回来的路上,遇上刺客了,特派员胸口中了一枪。”
“特派员遇刺了?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我看了中枪的位置,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我来是通知你,从今天起,你在病号的伙食标准上再上一个等级,给特派员送饭。”
“好,没问题。依我看,这事一定是地下党干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
“你想啊,特派员端了他们的电台,还打死了他们两个人,他们会就这样心甘情愿地认输吗,一定是报复,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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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建辉和孙民居几个人一同赶往医院探望楚汉。
“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孙民居问司机,司机说:“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等麻药过了,自然就没事啦。”
“站长,真悬啊,离心脏就差那么一点点。如果不是汽车当时正好一颠。这颗子弹就进入心脏了。”葛建辉向孙民居报告说。
“现场有什么破绽或线索吗。”
“从现场刺客留下的枪支和做包装的粗布来看,像是共党所为。”
“那好,按照这个线索和思路查下去。葛队副,这件事就有你全权负责了。”
“站长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这样吧,特派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人都在这里,站里也没人了,我就先回站里,等特派员醒过来,马上通知我。”
孙民居走了之后,葛建辉说:“两位队长都在这里,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讲。”
“说吧。”
“葛队副,干嘛这么见外,我们兄弟在一起跌滚打爬也不是一年了,在站长面前,或许还有一个正副队长之分,长官不在,我们就是兄弟,没有正副之分,有什么说什么。”陆泽原的话,并没有作假,他和葛建辉之间的确是这种关系。
“特派员负伤,杀手不会善罢甘休的,是不是多派些弟兄,把医院的前后门,还有这病房上下看紧了。”
“我让一组和二组的人轮流看守。”
“还有,这道门,除了医生护士。任何人不能踏进半部,我们三人必须随时都有一个人留在病房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离开半步。”
“这事,我张一彪比你有经验,放心吧,绝不会再让特派员有半点闪失了。”
“那好,你们先来,我回去整理一下案情,明天早上过来接班。”
“大哥,来,拿包烟。”
老陈把一包哈德门香烟递了过来。“给,老牌子。”
“立刻通知3号,我有重要情况和他见面。”
“好,你等一下。”
“爷叔——”
“哎,囡囡——”葛建辉抱起囡囡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囡囡,告诉爷叔,有没有听爸爸妈妈的话。”
囡囡点点头。“嗯,听话的。”
“我们囡囡就是个乖孩子,看看,你爸爸的柜台里,有什么想吃的,爷叔给你买。”
“不,爸爸说不能吃爷叔买的东西。”
“为什么啊。”
“爷叔还没有讨老婆,要留着钱讨老婆的。”
“你这个小坏蛋,简直就是个小人精。”
老陈从里面走出来。“3号在蓝玫瑰酒吧等你。”
“囡囡,跟爷叔再见。”
其实,从楚汉中枪,到他赶到现场,葛建辉的第一反应,凶手很可能就是李阳,尽管现场留下一支枪和老粗布暗指了案情的方向,但葛建辉确认为这是凶手用的障眼法,是有意留下的线索,因为凶手完全有时间把枪带走,这是明显故意弃之的,可是当他看到李阳在办公室里时,他一时也就找不到答案了,他开始怀疑真的是自己的同志所为,所以他必须从3号的嘴里得到证实。
“葛建辉,你说的这个时绝不是我们的人干的,首先,我们的目的是保护每一位同志的安全,绝对不会让他们与敌人发生正面交火,再者,对楚汉这个人,我们还有利用的价值,即便是想除掉他,也还不是时候,这是市委作出的决定。”
“只要不是我们自家人所干,我就来个一查到底。对了,赵永信现在怎么样啦。”
“他被转移到了根据地,同志们反应说,除了整天嘴里的不停地唠唠叨叨,就是没命的干活,心里有一种发泄。精神压力太大。”
“是啊,都怪我一直没有办法得到准确的情报。老板,不管怎么样,我和你还有来生车行直到现在都是安全的,就能说明赵永信没有背叛革命,这是一个最好的事实。”
“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对赵永信已经没有实时监控了。信仰是一个人最公正的审判官,你可以骗别人,可以骗自己,但是骗不了信仰。”
“赵永信到底有没有叛变,当时的刑讯员也不清楚,是张一彪让他们离了开刑讯室,当他们重新被叫回刑讯室的时候,张一彪就说,赵先生是自己人了。我看,这件事除了楚汉和张一彪,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为了还赵永信一个清白和公道,找个机会我约张一彪出来吃饭,多灌些马尿,说不定就会酒后吐真言了。”
“大港鱼酒店的宴请,花了你不少吧,拿去,这五块大洋也是你给关长生的,打个补丁吧。”
葛建辉在确定凶手不是自己的同志之后,他把自己的思路又重新回归到站里,准确的说,应该是在李阳身上,从替刀疤脸的租房人,刀疤脸的接头人,再到野猫的指认,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到了这个李阳的身上。一次也许叫偶然,两次也可能是巧合,那三次呢,又叫什么,既不是偶然也不是巧合,那就是必然了。当所有疑点都指向一个人时,这个人就肯定脱不了干系。
葛建辉来到总务科,总务科是一个相对独立的部门,设在大院的东南角上,餐厅连着厨房,厨房的后面有一个小门,这是为方便采购专设的。“杨师傅,这道门的钥匙,都有谁有。”
“葛队副,这是买菜的专用通道,钥匙只有我一个人有,站里有规定,任何人不能从这里进出,所以除了进货时,会打开门,平时都是锁着的,也不会开。”
“这锁是什么时候换的,我记得这里原来是用一把三五牌挂锁的,怎么换上司驳灵锁了。”
“哦,李福科长说,挂锁不方便,这司驳灵锁方便,从外面可以直接用钥匙开了。”
“那从里面到外面不就不需要钥匙,谁都可以进出了吗?”
“这个倒是没想到,反正大家都挺遵守站里规定的,我也没有发现有谁从这里出去过。”‘遵守规则纪律的人,是君子,当然不会从这里走,小人可就不一定咯,无孔不入的人才被叫做小人的。”葛建辉不以为然地说。
“杨师傅,那边是柴房吧。”
“对。”
“走,我们过去看看。”葛建辉站在门口,柴房就是柴房,乱七八糟地一点规律也没有。他走进去,仔细查看了柴房的每一个角落,在一个草垛子里,他发现一个轮子,用手扒开草垛子一辆自行车露了出来。
“杨师傅,这柴房里怎么有辆自行车啊。”
“不可能吧。”杨师傅还有点不相信。“这地方从来不会有人来的,又脏又乱。”
“你肯定这辆自信车不是你的,杨师傅。”
“不是,肯定不是我的,葛队副,我家就在附近上下班用不了多少时间,用不上这个,再说了,就凭我这点工资收入,也买不起这个啊。”杨师傅,还真纳闷了,是谁把一辆好好的自行车藏到了这里。
葛建辉心里明白了,与刀疤脸会面的人,为什么没有出门登记,今天发生的刺杀案,凶手为什么可以快速离开现场回到办公室,这辆自行车和这把司驳灵锁,足以说明问题的关键所在。
“杨师傅,自行车既然不是你的,也许是谁从不正经的路子弄来藏在这里的,这不管我们的事。”葛建辉说着,用草将自行车覆盖住,继续掩藏起来。
“梦雨,你小妹明天到厂里上班,你安排好了吗?”
“爸,依我看,要想当一个企业的管理者,就必须从基层做起,不仅要熟悉企业生产工艺流程,还必须掌握每一道流程的基本原理,这样,当她坐上经理位置的时候,她的指挥才会有所指向,说话才会有的放矢。”
“大姐,我有说过要当经理吗?”
“小妹,这药厂是咱们许家的,你是许家的一员,你必须有这个想法,至于将来当不当经理是另外一回事。”
“梦兰,你姐说的对,就照你姐的意思办。对了,梦雨,梦茹要的那批药,排上计划了。明天就可以上线了。”
“上几号线啊?爸。”
“还能上几号线,二号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老是出故障,今天这里,明天那里的,差不多都瘫痪了,只能排在三号线和一号线和抗菌素同步了。”
“那就好。”梦雨也许是心里一高兴脱口而出。
“好什么好,厂里就三条生产线,我已经给德国厂家联系过了,请他们派人来好好检修一下。”
“爸,二号线停就停了呗,修它干嘛,这一号三号线24消失不停地运转,生产的抗菌素,全让军方运到前线去了,你生产的再多,老百姓还是没得用。”
“梦雨,梦兰,你们记住了,人类发明了药,是为人类消除病魔的,我们生产药品,是为老百姓消灾灭痛的,这二号线如果不能投入生产,恐怕老百姓连普通药都吃不上了。”
“这个蒋介石,就知道为自己夺天下,还哪管老百姓的死活。”
“小妹,这话可不能在外面说啊,当心隔墙有耳,别自找麻烦。”
姐妹两回到自己的房间,梦兰趴在梦雨的耳朵边问:“大家,我明天是不是可以亲自体验一下什么叫偷天换日啦。”
梦雨笑着说:“小心行事,不可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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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葛建辉来到医院,在门口就向值勤的队员打听:“特派员情况怎么样。”
“队副,昨天下午你走不久,特派员就已经醒了,只是凌晨的时候,伤口痛得厉害,医生给他打了止痛针,这会正睡着了。”
葛建辉轻轻推开门,向陆泽原招招手,两个人站在病房的走廊上。“特派员没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了,现在他需要的就是休息。”
“张队长也派人过来了?我在大厅里看到他的人。”
“嗯,他派了一个组的人来,张一彪虽然对特派员有成见,但在关键的时候还算拎的清。”
“张一彪这个人就因为**枪毙了他父亲,这几十年都过去了,这个仇恨的火焰却一点也没有减弱,复仇的心里,扭曲他的人生轨迹,成了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自己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案情怎么样,有没有进展,你说这真的是地下党干的?”
“你说呢?”
“如果说是地下党干的,那我就觉得这个地下党也太神了。我都听说了,昨天特派员去参加联席会议,是临时决定的,这个把小时的时间,**就能得到这么准确的情报,就派出阻击手在必经之路上设埋伏,这不成了天方夜谭了吗。”
“那依你看,除了**还有谁想杀特派员啊。”
陆泽原无奈的摇摇头:“总不可能是自己人吧。”
“案情需要的是真象,如果案件与政治扯上了关系,那就不仅仅是件凶杀案了。”
“建辉兄,虽然我是当了这个队长,可在我的心里你一直是我的队长,各方面都比我强,我可从来没有把自己凌驾于你之上啊。”
“陆队长,我们两个人谁跟谁啊,当年打日本人,我们就没有含糊过,哪一次不是我们冲在最前面。”
“是啊,原以为打走了日本人,我就可以回家了,没想到这**又和共党干上了。这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我还能不能见到自己的老娘,都成了问题了。”
“陆队长,有这么一句话,不知道你听说过吗,乐观者在逆境中看到的是希望,而悲观者在逆境中看的是失望。这希望和失望只是一字之差,就是天壤之别啊。看来,你真的该上上政治课了。”
“建辉老兄,说真的,我就是个军人,也不懂什么是政治,你给我说说。”
葛建辉把手搭在陆泽原的肩膀上,走到栏杆边,葛建辉伏在栏杆上,望着楼下的小花园说:“这政治的第一要素就是立场,不是你现在处在什么环境中,而是你的脚该站在哪一个立场上。但是政治这东西却又是最龌龊,最卑鄙的东西,它是跟着某种利益的需要翻手覆云的,这世上的东西,我们都以为丁是丁,卯是卯,白是白,黑是黑,可在政治家的眼里,就不是这样,丁并不是丁,卯也不是卯,黑并不是黑,白也不是白,不黑即白的道理是不存在的,现实比你想象中的要复杂的多。这么多的事情,你能搞清楚吗,就算你全部搞清楚了,你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上面指着驴说这是马,你也跟着说,对,是马。做人哪,还是要糊涂点好,郑板桥不是有句名言,难得糊涂,你懂不懂。”
“我不懂,难道说做人,就不需要清醒,就这么糊里糊涂一辈子吗?”
“呵呵,等你载了跟头,就懂了,好了,你也辛苦一夜了,回去休息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葛建辉悄悄走进病房,见楚汉已经醒了,连忙过去。
“特派员,你醒了也不叫一声,有什么需要的吗?”
楚汉摆摆手:“没什么需要的,过来,我听说孙民居把这个案子交给你了。”
“嗯,他问我有没有线索,我说从现场遗留的情况看,好像是**所为,他就说,你就按这个思路和线索查下去。”
楚汉冷冷地笑了几声:“正合我意,说说情况。”
“应该说,刺客是空着两手离开现场的,把该留下的全部留下了,一把20年代的汉阳造长枪,一块乡下人自己织的老粗布。从这两样东西来看,的确像是**所为。汉阳造长枪早已淘汰了,只有**游击队里还有一些,乡下人自己织的老粗布就更能说明问题了,因为游击队员身上穿的,就是这种粗布。从表面上看,这个刺客就是地下党派来的。我有几个疑点,在现场我闻到长枪上有很浓的枪油味,说明这杆枪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摸过了,常在手里的枪是不可能擦那么重的枪油,如果刺客真是**,他没有任何的理由把枪和伪装包布留给我们。全部带走,消灭痕迹,才是符合逻辑的,留下证据,无非就是想让我们沿着这个线索查下去。杀手,不是傻子。所以,只有一种解释,刺客是有意的,想用这些东西转移我们的视线,嫁祸于人,想嫁祸于共党的人是谁?他的目的就是为了逃避自己的罪责。”
“接着往下说。”楚汉觉得葛建辉的思维是正确的。
“所以在我勘察现场时,我就想到了一个人。”
“你是说李阳。”
“对,就是他。于是,我立即赶回站里。从我们听到枪声到赶到现场,从现场赶回站里和凶手的时间差大概不出十五分钟,而我们是骑摩托车的,时间差应该是可以追回来的,但当我看到李阳坐在办公室时,我也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出了问题。我查了门岗记录,没有李阳出站的记录。”
“这和我们上次查和刀疤脸会面的人一样,门岗都没有记录。”
“特派员,你别忘了,上海站除了这大门外,还有一个小门,那就是食堂采购的专用通道,我勘察了这个门,发现疑点重重,原来的挂锁被换成了司驳灵锁,从里面出去,不需要钥匙,从外面进来有钥匙就不成问题,据采购员老杨说,锁是李阳买的,也是他换的。特派员,你想想,如果李阳留个心眼,复制一把钥匙,不是没有不可能的。有了这把钥匙,他进出上海站,完全可以说是行动自由,不需要通过门岗的记录。还有,我在柴房里发现一辆自行车,这辆自行车就是时间差的原因所在。李阳不抽烟,但是我发现他的手指被烟熏的蜡黄,这和现场遗留的二十个烟蒂有不遇而合的吻合度。李阳在见到我的那一刻,虽然表面上看出有没有什么异常,客客气气给我泡了茶,但我觉得他的神情是异常的。能引起人的异常行为的无非两种可能,一是过度兴奋,二是过度紧张,李阳应该是属于后者。
“从理论上说,你这个推理是符合行为逻辑的,条理也很清晰,但在法**,推理不能成为证据。”
“推理是不能成为证据,但有了正确的推理,要想找到证据就不难了。特派员,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尽管问。”
“特派员,你说,谁现在最关心李阳的生死?”
“建辉老兄,见解敏锐,感悟颇深啊。李阳背后的人,不是喜欢玩嘛,行,那咱们也就跟他玩玩,玩他个李阳失踪,不知下落。”
心有灵犀一点通,两个都不觉地大笑起来。“哎哟。”
“怎么啦?”
“没什么,震到伤口了。葛建辉,你去打电话把特勤科李科长叫来。”
“是——”
保密局上海站特勤科李科长,一进门便问:“特派员,没事了吧。”
“没事,阎王爷说我还年轻,不收我。”
“特派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李科长,现在有件事要你去完成。总务科副科长李阳,有重大嫌疑。但他是我们站里的自己人,就交给你们特勤科去处理。”
“请特派员明示。”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李阳秘密拘捕起来,就关到你们特勤科的秘密禁闭室,什么也别问他,他说什么也别理他,只管每天给他送三顿饭。李阳这个人心理防线很严密,别看他年轻,城府却不浅,不理不问,先杀杀他的锐气。这件事,对外绝对保密,包括孙站长在内,特勤科的人知道的人也越少越好。我要让李阳的突然失踪,看看到底是谁的心里最着急。”
“特派员,我明白了。”
李科长走了之后,楚汉对葛建辉说:“接下来,你办两件事,一是派人盯着李阳的住所,看看有谁会去找他,二是通知警察局的高队长,让他也秘捕刀疤脸,严加审讯。”
“是——”
李科长回到科里,叫来宋沛东,跟他交代了一番。
宋沛东来到总务科。“哎,李副科长,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的人呢?”
“哦,宋参谋。这不都出去办事了,就剩一个人看家。总务,总务,总是有任务的吗。管着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总有做不完的事,宋参谋过来,是有什么事吧。”
“我们李科长找你,想请你过去一趟。”
“李科长找我会有什么事啊?”李阳算是个精明之人。
“这个我就真的不知道了,你们是同一个祖宗,应该心有灵犀的啊。”
“说真的,我和你们李科长虽然是同姓,但我们平时交往不深。宋参谋,能不能透露一点小道消息啊,也好让我有个心里准备。”
“我们李科长这次春节回老家探亲,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本李氏家谱,整天都在研究这个家谱,我猜八成是想找你聊聊李氏家谱的事。”
“对李氏家谱,我知道的也是微之又微。有愧于祖宗啊。”
李阳和宋沛东一路走,一路聊着。李阳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走进了特勤科的秘密监禁室,当“咣当”一声铁门落锁时,李阳明白了。该发生的发生了。他没有吵闹,显得十分冷静,他似乎知道自己总会有这么一天的,但不知道会有这么快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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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长生拉着刀疤脸又来到亚尔培路的公寓,刀疤脸按下门铃,出来的人见是刀疤脸,隔着铁门有好生没好气地说:“怎么又是你。去去去,我们老爷太太根本不像见你。”
“这位兄弟,给说句好话,这老不肯见我也不是回事啊,有事好商量,有话好谈吗。”“跟你说,老爷太太没什么跟你商量的,再来,我可要报警了。”
说话间,两位警察走了过来。“喂,干什么的?”
“哦,老总,我是这家的客人。”
“是客人,怎么会被人家拒之门外呢,我看是故意寻事的吧,来,把他带回局里。”
刀疤脸被带上手铐带走了,一旁的关长生并不知道这是葛建辉安排的。事后,他才知道,监视刀疤脸的任务在这一刻就结束了。
一连几天,李阳除了每天三次和送饭的宋沛东打照面之外,再也没见到其他的人,不闻不问,不理不管,李阳的心里开始犯嘀咕了。
“宋参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把我关在这里算什么?”
宋沛东看看他,说:“你问我,我问谁,还是自己琢磨琢磨吧。”
“我要见你们李科长,什么事总得有个结果吧。”
“我们李科长说了,他不想见你,也没这闲功夫见你,因为你真正想见的人,不是他,你慢慢在这里熬吧,会有人来见你的。”
孙民居回到家里,对夫人说:“你知道李阳去了哪里了吗?”
“他不是天天上班来着吗。”
“上什么班啊,都好几天没见到他人影了。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这个李阳,有什么事招呼也不打一个。这样,你去李阳的公寓找找,是不是一个人生病在家,或发生其他什么事了”。
“现在去啊?天都黑了,明天去吧。”
“让你现在去就现在去,悠着点,别让人发现你去找他。”
“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说你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个屁啊,还有,如果家里没人,去他拿个相好的姑娘那里看看。”
“就你这大老爷们,说什么是什么,别人都是放屁。”孙夫人在很不情愿的情绪中,用围巾把自己裹了个结实,出了门,她并不是怕被人认出来,而是怕冷。
刀疤脸在警察局的严刑拷打之下,依然没有承认,依然一口咬定自己是个普通市民。
“长官,我真的冤枉啊。我真是一个良民。”
“是良民,还是刁民,不用我来判定,还是由你自己说出来比较好。”葛建辉与高队长一起参加审讯。在葛建辉的面前,刀疤脸似乎又感到一丝希望,所以,他要做最后的一点努力。
“刀疤脸,这里的刑具,你已经过了几招了?那都不过是开胃的小菜,大菜还在后面。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如此招来,就可免受皮肉之苦,否则,你将生不如死。”
“长官,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小的凡是知道的,一点也不对你隐瞒,我一直都说,我是个良民。”
“你从南京来上海,谁是你的接应人,是谁帮你在上海安排好起居生活的?为什么对亚尔培路的那座公寓这么有兴趣。”
“长官,你问的这些问题,我不明白,我家老爷以前是这座公寓的主人,现在他想在那座公寓里度过晚年,我说的是真的。”
“那你家老爷是谁,叫什么?干什么的?”
“这个……”
高队长有些耐不住了。“葛建辉,你这样问,是不会得到结果的,这小子骨头硬着呢,还是叫刑具让他开口吧。来人,灌猪肠。”
刑讯员把刀疤脸的头使劲地仰起,一根管子从他的喉咙里插入,直达胃里,一只漏斗对准了管子口,水顺着管子流入刀疤脸的胃里。很快,刀疤脸的肚皮开始鼓胀起来,衣服纽扣也开始一只只爆掉,凸起的肚皮,开始发亮。亮铮铮的。
“停。”高队长走到刀疤脸的面前。“怎么样,感觉怎么样?”说着,朝着他的肚皮就是一拳,一口水从喉咙里喷出,足足有几尺远。刀疤脸忍不住咳嗽起来。“还是不想说,是吗?”高队长接着又是一拳,手落在他的肚皮上,肚皮里的水被挤压从口中喷出。
葛建辉觉得以前是自己低估了刀疤脸,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坚硬。
“来啊,把他给我倒挂起来。”刀疤脸的双脚被绳索捆绑,随着身体下部位的被逐渐抬高,肚子里的水也开始倒流,当刀疤脸被高高倒吊起来时,水已经分不清是从嘴里还是鼻子里,眼睛里冒出来的,不停地咳,边咳边吐,鼻涕眼泪混合,水中还带着血丝,刀疤脸已经不省人事了。
“葛建辉,我只见过硬骨头的**,还没见过硬骨头的刁民。”
“高队长,这个人有很深的背景,千万不可忽视,继续,只要不把他弄死,一定要让他开口。”
刀疤脸被水浇醒,重新被绑到了刑架上,倒灌的水呛入了气管,使他咳嗽不停。高队长一把撕去刀疤脸的外衣,用手指扣着他身上的伤痕,刀疤脸痛的嗷嗷直叫唤。“看来这位兄弟的伤口有发炎的征兆,来啊,撒点盐上去,给他消消毒。”
一把细盐撒在了刀疤脸的伤口上,刀疤脸惨烈地叫喊着。
“再搓一搓。”刀疤脸又一次昏迷过去。
当刀疤脸再次被弄醒时,一把刀子在他的眼睛晃动。“说还是不说,不说,就多开些口子,消毒。”刀疤脸怒火满腔地瞪着高队长,高队长手里的小刀片开始在他的大腿和胸脯上滑动,鲜血顺着刀口往外流。“来啊,再消消毒。”
“不要,不要,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李阳的失踪,使孙民居坐立不安。
“站长,你找我。”
见是张一彪,孙民居赶紧请坐,现在唯一能帮他的人,也只恐怕是张一彪了。
“一彪兄弟,你帮我分析一下,这李阳到底会出什么事?有人说,他是被共党抓走了,也有人说,他刺杀特派员未遂,畏罪潜逃了,可也有人说他被神秘人物给拘禁了。”
“站长,应该不会。李阳不就是个行政官员,**抓他,还不如抓我呢,说他刺杀特派员,纯属招摇,怎么可能呢,我想第三种的可能最大,绑个票,弄点钱什么,最有可能。”
“如果单单是绑票,为了钱,倒让人省心啦,花点钱就没事了,可这么多天过去了,绑匪也应该开出条件来啦,怎么还是不见动静呢。我一直怀疑,李阳,不是被行动队的人抓了,就是被特勤科的人抓了,只有这两个部门可以随便抓人。”
“都是自己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怎么会呢。这是上海站,特勤科是归属你站长管的,又不是保密局本部,特勤处是独立的单位,不可能的,行动队就更不肯能了。也许,是李阳有什么事,突然离开几天呢,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孙民居的猫哭耗子,使张一彪大为感动,他觉得还是站长有人情味,部下失踪了,急的饭不吃、茶不饮的,哪像那个冷酷无情的楚汉,听到李阳的失踪,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找,发动全体人员去找。”后面也就不见有下文了。
张一彪还真算是只能理解主人心里的哈巴狗,他来到特勤科。“李科长,忙什么呢?”
“是张队长啊,乱七八糟的事,忙了也是瞎忙乎,张队长,找我有事?”
“李科长,咱们俩也算是交情不浅,你跟我说句实话,李阳是不是你们特勤科的人抓的。”
“张队长,兄弟之间,可别说见外的话,这李阳一不犯法,二不贪赃,我凭什么抓他啊。”“真不是你抓的?”
“真不是。”
“那你说说,什么人会绑架李阳?”
“这个外面传说多了,哪一种都有可能。”
“这李阳平时是个挺本分的人,得罪了什么人啦。”
“这个只有问他自己才知道,俗话说,画虎画皮难画骨,这人脑子里的东西,是看不见摸不着的。”
“我叫丁桂平,原来是76号丁默村的内勤处处长。”刀疤脸终于屈服了。葛建辉和高队长的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来,来,来。坐下慢慢说。早说晚说不都是要说的,早说了,何必吃这么多苦头呢?”高队长把刀疤脸让到座椅上。
“抗战胜利后,我被关到了南京老虎桥监狱,等候政府的审判。有一天,监狱长突然对我说,有人来看我。”
“那是什么时间?”
“大概是一年前。当时,我很纳闷,还有谁会来探我的监啊。”
丁桂平来到探监室,一位高个瘦体的男人早已在此等候。
“你叫丁桂平。”
“是啊,你是谁?”
“我是谁无关紧要。我受我们老板之托,来跟你谈笔生意。”
“我不认识你,我们之间又会有什么生意可谈。”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76号的内勤处处长,是丁默村的直系。你曾经亲自替丁默村,给中村一雄送过两箱文物。”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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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知道,中村一雄并没有把这批文物叫给国家,一直想占为自有,但他还没来得及把这批文物运走,日本人就投降了。45年春夏之交时,你还见过这批文物。这批文物现在藏匿在什么地方,凭你和中村一雄多年的交往,你应该知道一些蛛丝马迹。”
“的确有这么一回事,那是丁默村效敬中村一雄私人的文物。是两只很特别的八十公分的铁壳木箱,里面究竟是什么文物,我也没见过,当然也不敢过问,你是想找到这批文物。”
“没错。”
“那条件是什么?”
“先把你从这里弄出去,还你一个人身自由,只要你能找到这批文物,还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出来。”
丁桂平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听说可以让他从这里出去,还自己一个自由之身,先是一阵欣喜,心里却在盘算着出去之后,如果度过自己的人生,荣华富贵且不说,但心里的一个愿望一定要是实现。
两个星期之后,丁桂平被释放了,这个男人在监狱外面等他,还给他在金陵饭店订了一套客房。
“怎么样,丁先生,我们老板说话算数,你现在自由了。”
“看来你们老板还真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啊。”
“有一点你必须牢牢记住,他能把你从这里捞出来,就能把你送回来,说说吧,还有什么条件。”
“我只有一个条件,帮我弄回亚尔培路上的一套公寓房,那是被军统没收的敌伪资产,你们老板既然可以把我从这里捞出来,把那套公寓归还给我,应该不难吧。”
“这个,我做不了主,还得请示老板,我倒想听听,丁先生为什么对这套公寓房产这么感兴趣。”
“那套公寓是当年丁默村主任从一位华侨商人手里掠夺过来的,当时丁默村的手里已经有十几处的房产,也没人住,全空着,我就向他提出让我暂住,丁默村念我们是老乡又是同姓,500年前还是一个祖宗,所以就同意了。我在哪里住了一两年,很舒畅。1940年,日本人制定了一个以华养华,以战养站的战略,成立了一个商业特务机关,中村一雄任机关张。中村家族在日本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族,政治,经济背景都非同一般。丁默村为了讨好中村一雄,就把那套公寓让给了中村一雄居住。我虽然不是一个很念旧的感情丰实的人,但对那套公寓独有情钟,做梦都想搬回去住。”
“那套公寓早已经易手,成了私人财产了。不过,我想没什么大问题,出点钱,再把它买回来,具体情况,我们在上海见,这是我为你在上海临时租赁的一见房子的地址。”
“什么时候动身。”
“我明天就回上海,你过两天之后再走,咱们分开走,到了上海,你就在屋里等我。我会来找你的。”
葛建辉给丁桂平端来一杯水。“后来呢。”
“我到上海没几天,这个男人就上门了,他拎了一个皮箱,对我说,房产的事,老板现在不好出面,这是两倍的房钱,你自己想办法去把这套房子弄回来。他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说,有什么情况你打这个电话找李阳。”
“你是不是在公馆路的一家咖啡厅见过李阳。”
“是啊,我找公寓的主人,想高价收回那套公寓,主人说什么也不肯,后来干脆就把我拒之门外,不让我进去,我没有办法,就想找李阳再想想别的办法。”
“他怎么说的,他还是那句话,老板不方便出面,得你自己想办法。”
“就没有说其他的事了?”
“有,有,他催问寻宝的事,我只是一心想要回那套公寓,至于寻宝的事还没放在心上,当然,也不敢这么对他明说。”
“那你对这批文物的下落,了解多少,说说吧。”
“长官,说心里话,这批文物我是奉了丁默村之命给中村一雄送过去的。连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文物我也不清楚,中村一雄把它藏在什么地方,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也知道,日本人根本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中国人,他怎么可能会把藏匿文物的地点告诉我呢,你们说是不是。”
“你如果一点线索也没有,李阳的老板会出这么高的代价把你弄出来?是不想说,还是伤口又需要消消毒了。”高队长冷冷地吓唬说。
“不,不,长官,因为我是唯一接触到这批文物的人,也是最后一个看到它的人,所以李阳的老板就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了。”
江来生按照上级的指示,来到接头地点,准备与南方局派来的一位从南京来的同志接头。走进原味咖啡酒吧,他看看表,与约定的接头时间只差两分钟的。当他的目光落在大厅里的八号桌上时,心里一阵喜动,看来自己来晚了一步。
“先生,请问,这里有人吗?”
一位身着长衫的中年男子抬起头看看江来生,说,“没有人。”
“谢谢啦。”
江来生坐定,掏出香烟点燃一支,然后按照接头信号,把烟放在左手边,打火机压在香烟上,然后喊道:“侍应生,来杯黑咖啡。”
江来生发出接头信号,见对面的男子没有动静。他以为是对面的人只顾喝咖啡,没有看到自己发出的信号,于是,他有意无意地把烟往前推了推,对面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咖啡端上来了,他夹了两块方糖放入咖啡中,用小汤勺轻轻地搅动,自言自语地念道:“大手牵小手,街道巷里走。”这是接头暗语的前两句。
江来生发出接头暗语后,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对面来对下半句。他担心对面人的耳朵有点背,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大声说:“味道不错。大手牵小手,街道巷里走。”
没想到,对方终于有了反应,只见他放下手中的咖啡,说了声:“脑子有毛病。”起身而去。
江来生这才知道,这不是自己要等的人。他看看表,已经超出了约定的时间,他把一张票子压在咖啡杯下面,离开了原味咖啡酒吧。
回到车行,丁继发第一句话就问:“老板,接上头了吗?”
江来生无奈地摇摇头说,“不知道是这位同志遇到什么事没有来,还是被那个家伙搅了局。”
“碰到什么人搅局了”
江来生把在原味咖啡酒吧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跟丁继发叙说了一遍。
“那下次接头时间呢?”
“十五天以后。但愿下次别在碰到这种事。”
葛建辉来到病房探望楚汉。“特派员,好点嘛?”
“没事啦,医生说了,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看未必是医生说的,十有**是你自己说的。”
“反正都是人说的,可以出院了,怎么样,刀疤脸招了没。”
“刀疤脸终于挺不住了,全招了。他的名字叫丁桂平,是76号的内勤处处长呢。之前被关在南京的老虎桥监狱,是李阳所说的老板,为了和他做笔买卖,把他从监狱里弄出来的。上海的起居,公馆路的联系人就是李阳。”
“李阳的老板?做什么买卖?”
“据丁桂平交待,李阳是受他老板之托,想通过他找到一批文物,因为他是唯一最后见过这批文物的人。”
“那他想高价买回那栋公寓是怎么回事?”
“他说是出于自己的怀旧,因为在哪里,他住过几年,后来被丁默村做好人送给了中村一雄这个日本人,李阳既然让他开条件,他就开出了这个条件,让李阳的老板出高价收回公寓。”
“葛建辉,这事你怎么看?”
“丁桂平说自己并不知道这批文物的最后下落。但是,我想,他敢这样和李阳提条件,就不怕到时候拿不出文物怎么向李阳的老板交差,就不怕重新回到监狱里去吗。”
“这就是关键所在。我在南京本部时,道听途说,说丁默村把一批上等的文物送给了中村一雄,中村一雄本身也就是个文物贩子,他并没有上交军部,而是私自留下了这批文物。最近,我南京的朋友来信说,中村一雄在战犯营里自杀了,所以要想知道这批文物的下落,丁桂平是关键人物。李阳的老板一贯视财宝如命,他肯花大价钱把丁桂平从监狱里弄出来,又花这么高的代价帮助丁桂平买回那套公寓,他没有准确的消息,他会这么做吗。人家是先下鱼饵再钓鱼的,可他却是个不见鱼儿不下饵的人,这完全不符合他的为人准则,还有就是这个丁桂平,能把他从监狱里弄出来,放他一条生路,本就该感恩戴德了,还狮子大开口,要公寓,我看,这幢公寓对他来说,还不是什么仅仅为了怀旧。”
“你的意思,这公寓里藏着文物?”
“藏没藏着这批文物,我不敢肯定,但可以肯定这公寓一定与文物有着什么暗中的瓜葛。这批文物我没有接到上峰的指令,但作为一个中国人,必须保护好自己老祖宗传下的东西,这是祖宗的文化,也是我们中华民族的文化遗产,绝对不能落入不法分子的手里,流出国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