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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月猴子     焚清txt下载     焚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52章 顶缸

    民众的愤怒,战场上的混乱,列强的质疑,让朝廷大员们焦头烂额。

    而最为焦头烂额的,是大清国的最高统治者——太后老佛爷!

    乐寿宫内,王公大臣们俯首而立,沉默不语,太后老佛爷坐在绣塌上,掩面而泣。

    她已经换了五张丝巾了,泪水打湿了胸襟。

    太后老佛爷哭泣,这本不是什么新鲜事,作为一位女xìng主子,哭泣也是她的武器之一。

    眼泪可以暴露内心的悲哀,但更重要的是,眼泪可以掩饰yīn谋。

    比如现在,满屋子的王公大臣们,谁也搞不明白,太后的眼泪背后,究竟是什么。

    所以,在没有搞清太后的真实意图之前,谁也不敢说话。

    终于,太后停止了抽泣,众人慌忙站正了身子。

    “谁让你们抓了那晋!”慈禧太后的脸上,泪痕斑斑,犹自抽泣不已:“你们难道不知道吗,那晋虽然迂腐,可他是我大清国少有的正人君子,他是好人啊!皇上病了,不能理政,你们就开始乱来,什么人都敢抓!你们这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太后老佛爷的泪水又出来了。

    众人一阵颤粟,如果没有太后老佛爷点头,谁敢抓那晋!他是礼部侍郎!现在,太后老佛爷突然翻脸不认了!她这是要找人顶缸!

    众人俯首不语,一片沉默。

    慈禧太后缓缓抬起头来,盯着端郡王载漪。

    载漪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那晋的事,臣并不知情……”

    新任总理衙门大臣荣禄斜了一眼瑟瑟发抖的载漪,面向慈禧太后,跪地说道:“禀太后,逮捕那晋的事,是微臣的意思,那晋身为礼部侍郎,大闹刑部,实在是太不像样了,微臣的意思,就是把他关上几天,不要再闹下去了,等事情过了,自然会放他出来。只是微臣思虑不周,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请太后治罪。”

    荣禄,瓜尔佳氏。满洲正白旗人,出身于世代军官家庭,以萌生晋工部员外郎。1897年,同治帝死,荣禄参与确定光绪皇帝的帝位,受到慈禧太后信任。后任西安将军。清rì战争爆发后,荣禄进京会办军务,1895年年初,慈禧突然任命荣禄为总理各国事务大臣、兵部尚书、协办大学士,成为朝廷内阁大臣之一,风头正劲。

    慈禧太后怒道:“荣禄!你也是久经历练之人,这是怎么办的事!随随便便就抓了那晋,这朝廷上的官员,你一个人说抓就抓!你还有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把哀家放在眼里!”

    载漪擦着脑门上汗水,跟着慈禧太后喝道:“荣禄,你胆子也太大了,刚刚当上总理大臣,就敢胡乱抓人,这以后,岂不是要翻天……”

    “算了算了!”慈禧太后喝道:“荣禄,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荣禄说道:“臣以为,应当立即释放那晋,以平息众议,至于微臣行事不周,该受处罚!”

    慈禧太后点点头:“就依你,马上放了那晋。荣禄举措失当,滥捕忠良,罪无可恕!我看,着斥去一品顶戴,罚俸三个月,带罪留任效命!你们以为如何?”

    “这个……”载漪慌忙说道:“是不是太轻了。”

    恭亲王奕訢、刚毅、李鸿章、张之洞,翁同龢、刘坤一等人俯首山呼:“太后圣明。”

    众人都看明白了,只有载漪一个人还蒙在鼓里。

    目前朝廷面临的尴尬局面,起因是那晋,核心是周宪章。

    太后宣布周宪章为叛臣,命清军向章军发起进攻,这一招,原本极为毒辣,也极为jīng明。那个时候,周宪章被rì军围困在旅顺,朝鲜章军群龙无首,是剿灭章军的大好时机,一旦周宪章死在rì本人手里,一切就解决了。

    然而,事与愿违,那个周宪章实在太能打了,竟然在rì军的合围下,固守八天,直到战争结束。

    周宪章没死,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全国舆论完全倒向了周宪章,就连战场的清军,也因为周宪章而士气大振。在这种情况下,太后必须重新调整思路,改变对章军的策略。

    太后的当务之急,是摆脱目前的尴尬局面。

    入手点就是周宪章的业师那晋。

    那晋被捕,是因为他为周宪章鸣冤,而授意逮捕那晋的,是太后本人。全国舆论的矛头,都指向慈禧太后。

    要想摆脱尴尬局面,就得释放那晋。太后想释放那晋,可是,抓人放人,都是她一个人说了,那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一个人顶缸,让他去顶了逮捕那晋的事,然后,由太后下旨释放那晋,从而让那晋感激太后。

    这个人肯定不能是李鸿章、张之洞、刘坤一这些外臣,只能是朝廷里的内阁大臣。

    慈禧太后先看着载漪,就是希望载漪出面,把这件事顶了,给她一个台阶。可载漪完全不体恤太后的苦衷,矢口否认,这让慈禧太后心头大为恼火。

    荣禄是个聪明人,看出了太后的难处,主动出来把这件事大包大揽。太后表面上声sè俱厉,心头对荣禄大为赞赏。

    张之洞、李鸿章、刘坤一,包括恭亲王奕訢、军机大臣刚毅,都看明白了,只有这个端郡王载漪,蒙头蒙脑。

    说到政治才能,这个端郡王真的是一堆狗屎。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太后老佛爷之所以想把端郡王的儿子扶上皇位,就是因为,这位端郡王是个政治低能儿,一旦他的儿子当上了皇帝,这个儿皇帝,只能是牢牢掌握在太后老佛爷手里。

    解决了那晋的问题,太后心情好了许多,也不哭了,jīng神头也来了,厉声喝道:“刘坤一,前线是怎么回事,你这个总理钦差大臣是怎么当的,难道你不知道已经停战了吗?”

    刘坤一俯首说道:“禀太后,各地爆发的战事,只是一些小规模冲突,两军交战大半年了,这一突然停战,一些前线官兵还没有得到朝廷的停战命令,和rì本人交上火后,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太后明鉴,这打仗的事,不是说停就能停的,而且,rì本人也有责任,他们也没停火啊。不过,请太后放心,臣已经命令各部立即停止交火,如今,辽东山东的战事基本上都停下来了。”

    “伊克唐阿怎么突然到了盖平!”太后问道。

    刘坤一苦着脸说道:“禀太后,盛京将军依克唐阿所部,名义上归我节制,可实际上,臣无法调动依克唐阿所部。”

    谁都明白,依克唐阿的军队,是满洲人自己的军队。汉人大臣都懂这个道理,刘坤一根本就没过问过依克唐阿的行动。

    慈禧太后鼻子一哼,转向李鸿章:“北洋水师又是怎么回事?丁汝昌怎么出了威海卫?”

    李鸿章慌忙说道:“禀太后,臣近rì一直赋闲在贤良寺,战争之事,难以预闻。”

    “是吗?”慈禧太后的眼睛里,shè出两道寒光:“你们都在推托!你们都在欺负哀家!”

    众人跪倒一片:“臣等不敢!”

    慈禧太后是何等jīng明之人,她绝不相信,清军与rì军打得不可开交,仅仅是下级将校的私自行动!

    朝廷里,一定有人在背后cāo纵!

    而且,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

    恭亲王奕訢说道:“太后,最近战报,丁汝昌率北洋水师在庙岛海域大胜,击沉包括联合舰队旗舰松岛在内的四艘rì舰,一血大东沟海战的前耻,联合舰队败退回rì本了。聂士成收复金州,全歼rì军第二旅团,旅团长西宽二郎自杀。伊克唐阿将rì军第一旅团包围在盖平,乃木希典已成瓮中之鳖。山东,我军防线已经前推到荣城,收复了大部分失地。太后,这是战争爆发以来,我大清国取得的巨大胜利,还请太后恩准,对有功将士论功行赏,以激励将士。”

    “赏个屁!”端郡王载漪大叫:“他们是违抗朝命!叶志超在朝鲜奉命清剿叛军,斩获甚多,这才应该赏!”

    一直没说话的张之洞突然开口了:“王爷,这恐怕不妥吧,叶志超五万大军败给了三千光复军,这要是赏的话,恐怕会冷了将士们的心。”

    “张之洞,你给我闭嘴!”载漪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周宪章是怎么到了旅顺!”

    张之洞冷笑:“不错,是我派人把周宪章送到了旅顺,还送给他一批军火,不过,给自家人的军队提供后勤保障,有错吗?”

    “他们是叛军!”

    “谁说的?”张之洞冷冷说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载漪急忙转向慈禧太后,却见慈禧太后的眼睛里shè出两道寒光。

    载漪吓得“扑通”跪倒在地:“臣不知所云,请太后治罪!”

    到了现在,载漪才反应过来,太后放了那晋,等于是放了周宪章!

    周宪章不是叛臣了!章军也不是叛军了!到了现在,如果还要说周宪章是叛臣,怎么在全国百姓面前交待,那就是打太后的耳光!

第053章 合力

    恭亲王奕訢说道:“太后,周宪章所部章军固守旅顺,迫使rì军停战言和,臣以为,周宪章居功至伟,应该对章军官兵和周宪章本人,予以特别恩赏。”

    慈禧脸sèyīn鹜:“也罢,就依你所言,具体这么个恩赏,你们下去议一议。”

    “谢太后。”

    慈禧太后伸了个懒腰,众人会议,纷纷起身告辞。

    慈禧太后悠悠问道:“近rì皇上身体如何?”

    众人正准备离开,忽听太后此言,立即停在了原地。

    慈禧太后此问,没人敢回答。

    如果皇上“病危”,那就是要换天子了,如果皇上安好,那他就要临朝!

    皇上病危还是安好,并不是取决于皇上的身体,也不是取决于太医,而是取决于慈禧太后的圣意!

    载漪慌忙说道:“臣好像听说,皇上身体一rì不如一rì。”载漪是最希望皇上“病危”的,他的儿子已经等了很久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翁同龢厉声喝道:“我听说,皇上的身体快要康复了!”

    慈禧面sè冷峻:“瓮师傅所说,应该是实情!”

    太后此言一出,除了载漪,众人同声高呼:“太后圣明!”

    太后这句话,决定了光绪皇帝的命运!

    慈禧太后心中冷笑,她终于听明白了,这些王公大臣的山呼声表明,他们都不希望换皇帝。

    以此推断,鼓动清军向rì军发起反攻的人,就在这乐寿宫中!就站在她的面前!

    反攻rì军,是为了救周宪章,救周宪章,则是为了救皇帝!

    这个人、或者这些人,成功了!

    “你们跪安吧。”慈禧挥了挥手。

    众人躬身退出。

    慈禧望着众人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

    众人出了乐寿宫,匆匆散去。

    按照太后今天的意思,光绪皇帝马上就要临朝听政了,这就意味着,大清国的政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上。

    这条轨迹曾经偏离。皇帝病危的消息早已传出,这段时间内,发生了很多人和事,都是向着皇帝驾崩新君登基的方向,而现在,必须把这些偏离轨迹的人和事,立即纠正过来。众位大臣们不敢耽搁,急匆匆而去。

    只有恭亲王奕訢踱着方步,在庭院里缓步而行。

    奕訢是三朝老臣,当年,若不是奕訢在关键时刻站在了慈禧一边,只怕她的人头,已经让肃顺砍掉了,哪里还有今天的威风。

    时过境迁,如今,慈禧太后信任端郡王载漪、刚毅、荣禄这些人,三朝老臣奕訢不过是顶着个军机大臣的名头,过问不了什么事。

    “恭亲王倒是悠闲啊。”身后,响起了端郡王载漪的声音。

    奕訢心头一惊,这才想起,离开乐寿宫的时候,载漪走在最后,好像没看见他跟着众人从宫里出来。

    刚才,众人在乐寿宫里的时候,载漪会错了慈禧太后的意,几次答话,都没说到点子上,被太后斥责了几句,载漪心头惊慌,很是失态。

    而现在,载漪眉头舒展,面带微笑,完全没有了刚才在太后面前的惊慌失措。

    这些年来,奕訢的失势,与载漪的得势,总是相互映衬,两人都是心照不宣,这大清国的内阁里,容不下两个王爷。

    奕訢捻了捻胡须,笑道:“端郡王怎么落到后面了?”

    载漪一脸的得sè:“正要出来,太后老佛爷又叫住了我,说有要是相商,这不,耽误了一会儿功夫。”

    太后在最后时刻叫住了载漪,不管因为什么事,这都是一个政治姿态——在太后眼里,端郡王比恭亲王更加值得信任!就为这个,载漪就有资格在恭亲王面前摇头晃脑。

    奕訢心头冷笑,脸上却是不露声sè,含笑问道:“不知太后与你商量何事?”

    “这个……”

    “端郡王不必说了,”奕訢知趣地说道:“太后单独召见,必是机密大事,我等不便听闻。”

    “其实也不是什么机密大事,就算是机密,瞒着谁也不能瞒着恭亲王啊。”载漪笑了笑说道:“太后命我前往旅顺,加封周宪章,犒赏章军官兵。”

    “应该的,应该的。”奕訢笑道:“周宪章有大功于国家,章军牺牲巨大,端郡王亲往抚慰,才能体现朝廷对功臣的爱护,周宪章必能感恩戴德,效忠皇上和太后,若能拴住周宪章的心,端郡王就是为国立了一件大功啊。”

    奕訢脸上带笑,心头狐疑。事到如今,周宪章居功至伟,的确应该加封,可是,不久前,朝廷还说周宪章是叛臣,现在,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派一位王爷前去加封,这一来一去,对比也太强烈了。按照大清国以往的规矩,对于这样的臣下,一般是采取冷处理,否则,朝廷就太难堪了。现在可好,太后竟然派端郡王去旅顺,搞得如此高调。

    “哪里哪里。”载漪拱拱手:“恭亲王年岁已高,却仍然为国cāo劳,身体力行,也不容易啊。”载漪说着,冲着奕訢一眨眼。

    载漪话里有话,奕訢心中一惊,急忙问道:“端郡王这是何意?我一直赋闲在家,国家大事很少过问。”

    载漪看了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说道:“伊克唐阿的事,我都知道了,袁世凯那边,好像也和端郡王有那么点瓜葛,嘿嘿,请恭亲王放心,这事我对谁都没说,包括太后。我也知道,恭亲王这样做,是为了敏绣格格的安全,完全可以理解。”

    奕訢一阵胆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聂士成和敏绣带着人马增援旅顺的周宪章,这件事,奕訢事先并不知情。但是,伊克唐阿兵发盖平,接替聂士成,围困乃木希典,让聂士成放开手脚前往旅顺,这是他暗地里派人指使伊克唐阿做的。

    恭亲王奕訢这样做,直接目的是为了拖住乃木希典,救援周宪章。而最终目的,是为了光绪皇帝。

    奕訢不希望光绪倒台!道理其实很简单,他绝不希望载漪的儿子登上帝位。一旦溥儁当了皇帝,这个端郡王成了皇帝的爸爸,转过手来就会来收拾他。

    要想保住光绪皇帝,就得保住周宪章。太后老佛爷害怕周宪章,因为,周宪章是珍妃的人,也就是皇帝的人。有周宪章在,就有强大的章军,有这股势力在,慈禧太后就不敢轻举妄动。

    今天晚上的事就是一个明证。周宪章没死,慈禧太后只好宣布皇帝“病愈”!

    奕訢自以为这件事做的隐秘,可没想到,还是让载漪知道了。

    至于袁世凯在山东发起的攻势,这并不是奕訢指使的,但他事先知道,只是他装作不知道。

    指使袁世凯这么做的人,是新任总理各国事务大臣荣禄!

    荣禄不仅是新任总理各国事务大臣,而且,还有一个头衔——协办新军大臣。

    袁世凯在小站训练新军,就是和荣禄共事,两人关系极好,新军的军费都是荣禄设法解决的。

    荣禄当上了总理各国事务大臣后,面对的是一个外交烂摊子,清rì签订的停战协议,对于大清国而言,是一个丧权辱国的协议,这个协议一旦生效,荣禄必将面对国人的千夫所指,名誉扫地。

    荣禄害怕背上汉jiān卖国贼的骂名,暗地里指使袁世凯向rì军发起攻击,尽可能获得战场上的成果,迫使rì本降低谈判条件。

    而且,荣禄颇有些军事才能,在他的策划下,袁世凯发起攻击的时机选择得极好,旅顺丢失后的第七天,刚好是rì军后勤补给到了极限的时候,袁世凯发起了攻击,进攻的主力,就是袁世凯的新军,这支部队装备jīng良,战术得当,颇有些战斗力,结果,一战攻破江家口高地,将rì军逐退了三十公里,算是取得了一场大胜。

    恭亲王奕訢知道荣禄的小算盘,也没说破,反正,袁世凯的攻势,与伊克唐阿的行动,刚好遥相呼应。

    出乎奕訢意料的是丁汝昌。自从大东沟海战战败后,丁汝昌被联合舰队吓破了胆,一枪不发就放弃了旅顺港,然后带着北洋水师龟缩在威海卫,任凭联合舰队如何叫阵,也不出来。然而,好像心有灵犀一般,就在伊克唐阿发起行动的时候,丁汝昌竟然带着北洋水师杀出了威海卫,在庙岛海域,一举击败了联合舰队,取得了一场巨大的胜利。

    丁汝昌的胆子从哪里来的,奕訢不得而知。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没有李鸿章的暗示或者指使,丁汝昌绝对不会向联合舰队开战!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在乐寿宫中,至少有三个人,在背着太后老佛爷搞小动作,这三个人形成了合力,最终,改变了战场的局势,改变了周宪章的命运,也改变了皇帝的命运。

    载漪把这件事挑明了,奕訢心头惊慌,只得勉强说道:“端郡王此言从何说起?”

    载漪笑道:“恭亲王做事,向来谨慎,我也认为,这不过是小人无中生有。只是在下有一事相求,还请恭亲王相助。”

第054章 停战

    漪訢暗暗冷笑。叶志超是载漪的人,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手里握着五万大军,那可是载漪手里的一张王牌。

    在大清国朝廷里当官,手里必须要有硬东西。李鸿章有北洋水师。恭亲王自己有伊克唐阿,张之洞手里有汉阳兵工厂,荣禄手里有袁世凯,就连珍妃,手里也握着周宪章这张王牌。而叶志超的五万大军,就是端郡王载漪的牌。

    如今,朝廷为章军平反了,叶志超的处境就尴尬了,别人都是和rì本人作战,只有他是去打章军的。朝廷要塞天下人之口,就得拿叶志超开刀。可是,载漪不希望叶志超倒台,没了叶志超,他的朝廷上说话就没份量了。翁同龢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这个老头在朝廷上的地位最高,可说话最没用,就是因为,他手里没有王牌。

    得有一个人出面保叶志超,这个人不能是慈禧,也不能是载漪,而其他人分量不够,恭亲王漪訢,是最佳人选。

    “好说好说。”漪訢不露声sè:“叶提督也是国家栋梁,本王应该回护。”

    载漪抓住了奕訢的小辫子,奕訢只得应允。

    “那就有劳恭亲王了。”载漪大喜。

    双方算是谈拢了交易。

    正说着,身后响起杂乱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回头一看,只见大总管李莲英带着一群宫女太监,急匆匆跑了过来。

    恭亲王拱手说道:“李总管,这么晚了,忙什么呢?”

    李莲英慌忙打千:“奴才给二位王爷请安。这不,皇上龙体康愈,马上明天一大早就要上朝了。太后老佛爷命奴才赶紧去把珍妃娘娘接回来。”

    奕訢急忙说道:“应该的,应该的,前两天,珍妃与太后有些误会,惹得太后生气,现在,婆媳二人言归于好,真是可喜可贺啊!”

    皇帝的家事与国事是分不开的,皇帝临朝了,珍妃也绝处逢生。

    大清国与rì本的战争结束了!

    从1894年6月开始,皇帝与太后的战争也告一段落,皇帝与太后打成了平手,双方各自回到了起点。

    不过,谁都明白,新的战争正在酝酿之中,双方都在养jīng蓄锐。

    ……

    1895年2月5rì,清rì双方正式停战。

    庙岛海域,北洋水师与联合舰队谁也撑不下去了,最终,双方在正式停战前12个小时,各自退出战场,海战结束。

    朝鲜,rì军第一军退回了临津江南岸。

    山东,清军自荣城后撤五公里,与rì军脱离接触,rì军随即收缩兵力,开始向荣城湾撤退。两天后,回到rì本补充燃煤后的联合舰队回到了荣城湾,开始运输rì军回国。山东rì军有六万之众,撤军行动整整化了十天,才全部撤完。

    辽东,rì军派出一个运输船队到达旅顺港,困守在旅顺港里的残余rì军三千人,在清军的大炮下监视登船启程回国。

    被伊克唐阿围困在盖平的乃木希典所部,经过谈判,伊克唐阿让开了一条路,不过,伊克唐阿以安全为由,要求乃木希典旅团放下所有的武器装备,乃木希典无奈,只得答应,这个旅团赤手空拳,在荷枪实弹的清军的监视下,离开了盖平。

    这等于是战俘!乃木希典这位战无不胜的rì本名将,离开中国的时候,享受的是战俘待遇。

    更为糟糕的是,这个旅团一颗粮食也没有了,成了一群饥民,伊克唐阿拒绝提供粮草。因为营养不良加上倒chūn寒,呼吸道传染病在军中流行,不少士兵病饿而死在行军道路上。从盖平到金州,沿途到处都是rì本官兵的尸体。

    盖平到金州的行军,是一条死亡之路,成了rì本士兵的噩梦。

    周宪章下令在金州到旅顺沿途设立粥场,供rì军食用,靠着章军提供的稀粥,这个旅团的剩下的三千人终于走到了旅顺港,两千人倒在了这条饥饿的道路上,永远留在了中国的土地上。

    周宪章亲自把乃木希典送到了停泊在港口的rì本运输船上。一路上,乃木希典一言不发。

    乃木希典是一位儒将,上马带兵,下马吟诗作赋,平rì里非常注重自己的形象,军装从来都是一尘不染,整齐干净。然而,经过这一条死亡行军后,乃木希典成了一个叫花子,军装破烂不堪,头发胡须邋邋遢遢,面容枯槁,脚步拖沓,看见他的人,都不敢想像,这是一位名震rì本“名将”。

    周宪章的军装也是破破烂烂,在旅顺攻防战中,章军特制的灰布军装早已是千疮百孔,周宪章又不屑于穿清军的号服,只好继续穿着这身破烂的军服。

    两千章军,活下来的只有308人。

    而倒在黄金山炮台下的rì军官兵,有五千人!

    308名章军官兵,没有一个人愿意换上清军的号服,他们依旧穿着被战火烧得破烂不堪的章军军服,包括洋鬼子汉纳根。

    但是,官兵们都主意到了一个奇妙的现象。

    rì军官兵见到身着破烂的章军军服的士兵,马上立正敬礼。而对于身穿号服的清军官兵,却是不理不睬。

    这让李国革大为沮丧,后悔当初就该留在周宪章身边,成为章军的一员。

    周宪章和乃木希典走到了船坞上,一艘rì本客轮停靠在那里。萎靡不振的rì军官兵,正在通过舷梯攀上客轮。

    乃木希典向周宪章行了个军礼,冷冷说道:“我代表第一旅团,对周将军的人道主义帮助,表示感谢。”

    如果没有周宪章提供的稀粥,至少还有一千rì军上不了客轮。

    周宪章还以军礼:“不客气,你们放下了武器,应该享有人道主义待遇的权力。”

    “放下了武器!”乃木希典很是恼怒:“清军毫无诚信,停战协议生效后,他们还要缴我们的枪!”

    “我们中国人认为,凡是踏上中国国土的外**人,都应该交出手里的枪,这与停战协议是否生效毫无关系!”

    乃木希典冷笑:“大清国的军队不堪一击!这场战争,大清国并没有取胜。”

    “是吗?”周宪章说道:“是否胜利,其实无所谓,关键是,你们离开了中国。从这个意义上讲,rì本也没有取胜。”

    “rì本得到了台湾!”乃木希典挑衅地逼视周宪章:“周宪章,你很利害,但是,你只是一个凡人,改变不了历史!”

    乃木希典大踏步登上了客轮。

    客轮发出一声汽笛,一群海鸥展翅飞过轮船的桅杆。

    ……

    1895年2月15rì,战争正式结束后一个星期,端郡王载漪乘坐北洋水师的镇北号炮舰,来到旅顺港。

    载漪此行,先是绕道山东威海卫,先是代表皇上,犒赏以丁汝昌为首的北洋水师。

    丁汝昌违抗朝廷的命令,擅自出海作战,原本是抗旨的大罪。但是,北洋水师这一战,竟然击沉了联合舰队的旗舰松岛,给予联合舰队沉重的一击。消息传来,举国沸腾,上海的《申报》给予了详尽报道,山东的百姓乡绅自发前来威海卫劳军,络绎不绝,丁汝昌的大名一夜之间传遍全国,人人都知道丁汝昌是个大英雄。如此一来,朝廷也只好顺水推舟,免去了丁汝昌抗旨之罪,给他加官进爵,重赏北洋水师。

    光绪皇帝下诏,赐予丁汝昌一等顶戴,赏黄马褂,领兵部尚书衔,丁汝昌一跃而成朝廷的一品大员。其他各舰管带、士兵各有封赏。威海卫军港里,欢声一片。

    丁汝昌从一个败军之将,变成了大清国的大功臣。时来运转,chūn风得意,心头暗暗高兴,当初那一把算是赌对了。慈禧太后果然不敢把他怎么样,光绪皇帝临朝听政,更是对他宠爱有加。要知道,若没有北洋水师的大胜,光绪皇帝恐怕已经“宾天”了。

    犒赏完北洋水师,端郡王载漪乘坐镇北号炮舰启程,前往旅顺港。镇北号是一艘小型炮舰,排水量只有430吨,是北洋水师最小的炮舰,管带名叫吕天庆。

    选择镇北号炮舰送端郡王去旅顺,丁汝昌也是费了一番思量。经过大东沟和庙岛两次海战,北洋水师存留下来的绝大部分战舰都是伤痕累累。只有镇北号,因为吨位小,火力弱,没有参加大东沟海战和庙岛海战,全舰完整,打扫一下,很是光鲜。而镇北号的管带吕天庆,是丁汝昌的心腹亲信,把端郡王交给吕天庆,丁汝昌放心。

    2月15rì黄昏,镇北号抵达旅顺港。码头上,章军、武毅军、和字军在码头上列队迎接,旗幡招展,军容肃整。

    三声炮响,镇北号放下舷梯,端郡王载漪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下舷梯,聂士成、周宪章、段祺瑞、李国革、郭二杆、张作霖等大小将校按照品级高低,站在舷梯下,恭迎端郡王。

    只有和硕格格敏绣没有到场。敏绣自从到了旅顺,就一直呆在二龙山炮台上,说起来,周宪章能活到今天,全靠敏绣出手相救,可是,周宪章几次前去拜见,都吃了闭门羹。每次都是樱桃挡驾。敏绣不愿意见周宪章,这让周宪章很是沮丧。

第055章 论功行赏

    聂士成见到端郡王,正要行跪拜礼,载漪一把拉住聂士成,笑道:“聂老将军消灭rì军整整一个旅团,功高盖世,如今又是甲胄在身,这跪拜礼就免了。”载漪说着,看了一眼跟在聂士成身后的周宪章,笑道:“而且,我听说,章军的规矩,是不行跪拜礼,这样吧,咱们都与时俱进,今天大家都行一个西式军礼,如何?”

    聂士成大笑,举起右手,行了一个西式军礼,载漪还以西式军礼,两人的动作都不太到位,不过,现场的气氛顿时融洽了许多。

    载漪来到周宪章面前,笑道:“周总兵,咱们是老朋友了。”

    周宪章报以冷笑:“多谢王爷还记得在下。不过,王爷可否还记得在下的两个兄弟,那哈五和罗鸣芳,在平壤的时候,我这个领个兄弟可没有得罪王爷,我听说,他们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载漪大笑:“周总兵果然义气,到哪里都忘不了自家兄弟。请周总兵放心。前段rì子,皇上龙体欠安,做事有些糊涂,原本是命叶志超率军前往朝鲜增援章军,可中途出了差错,两方发生了误会,结果,让那哈五和罗鸣芳受了委屈。现在,一切都搞清楚了。两人已获无罪释放,而且,皇上在紫禁城亲自接见了那皇叔和罗鸣芳,还有你的恩师那晋,授予那皇叔为正三品护军参领,骁骑营统领,罗鸣芳从三品佐领,任天津武备学堂会办,周总兵,皇上非常器重他们二人啊!”

    周宪章心中一动,慈禧太后放过了那哈五和罗鸣芳,皇上却没有把他们放回朝鲜,而是留在了自己身边,这里面大有名堂。

    显然,光绪皇帝认定了那哈五这个来历不明的皇叔,不仅把那哈五一举提到到正三品的高位上,而且,把驻守在天津的骁骑营,交给了那哈五。骁骑营也是御林军之一,任务就是拱卫京师。光绪皇帝是要通过那哈五,掌控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

    而任命罗鸣芳为天津武备学堂会办,更是对罗鸣芳格外看重。天津武备学堂大清国最高的军事学府,现代化程度也最高,以往,天津武备学堂是李鸿章的后院,任谁也不能染指,现在,皇帝把罗鸣芳安排到了这里,就是要通过罗鸣芳掌握这所大清国最先进的军事学府。

    看来,皇上是把章军兄弟看成是自家人,他要依仗章军的势力,巩固自己的皇权。

    周宪章的判断基本正确。不过,周宪章不知道的是,朝廷对于那哈五和罗鸣芳的任命,有两个人发挥了关键作用。

    第一个人就是珍妃。珍妃离开冷宫,算是死里逃生。经过这一场劫难,珍妃深深意识到,皇帝手里没有掌握军队,永远都将是慈禧太后手里的玩偶,慈禧太后这一次放过了她和皇帝,总有一天,还会把他们拉下马来。如今,那哈五和罗鸣芳就在京师,依靠这两个人掌握军权,哪怕仅仅是一支小部队,也能起到牵制慈禧太后的作用。周宪章统军在外,那哈五和罗鸣芳近在京畿之地,两下呼应,如有危难,那哈五和罗鸣芳马上就能入京勤王,周宪章随即率大军前来,慈禧太后岂敢轻举妄动!所以,珍妃向光绪皇帝建言,启用那哈五和罗鸣芳。

    而第二个人是皇帝的师傅翁同龢。翁同龢向皇帝举荐了那哈五和罗鸣芳。而给翁同龢提出建议的,是两位在野的举人——康有为和梁启超。

    广东举子康有为和他的弟子梁启超,此番来到京城,名义上是来赶考,实际上,是来宣传他们的维新变法的主张。

    康有为号称康圣人,此人博古通今,不仅jīng通儒家经典,更为难得的是,对当今世界大势,颇有研究。在他看来,现在的大清国积弱积贫,受尽列强欺辱,究其原因,就是闭关锁国不知变通。已经进入了十九世纪了,西洋各国科学发展rì新月异,而大清国还在靠着几本两千年前的圣贤书治理国家,这是中国被动挨打的根本原因。

    康有为研究了rì本明治维新,得出结论,要想富国强兵与列强抗衡,就得彻底变法,改变大清国沿用数百年的政治体制、教育体制、军事体制、经济体制。但是,改革又不能脱离现有国体。

    于是,康有为提出了在强化皇权的基础上进行全面改革的方案,这就是维新变法的核心所在。

    康有为认为,在大清国实施变法,必然会引起守旧势力的强烈反对,要将变法维新付诸实施,唯一的办法是,加强zhōng yāng集权,强化皇权,在皇帝的推动下,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阻挡变法的守旧势力,从而发动一场自上而下的彻底变革。

    按照康有为的这种思路,改革的第一步,就是要强化光绪皇帝的权威,赋予光绪皇帝“乾坤独断”的至高无上的权力,彻底消除慈禧太后的幕后cāo纵。

    清rì两国签订停战协议后,大清国割地赔款,消息传来,běi jīng城里民怨沸腾,刚巧,慈禧太后又囚禁了那晋,抓了抗rì有功的那哈五和罗鸣芳,百姓议论纷纷。康有为和梁启超觉得这是一个宣传维新变法的大好时机,召集进京赶考的举子们,到都察院请愿,要求朝廷释放那哈五和罗鸣芳,同时向朝廷上了一道万言书,提出维新变法的主张,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公车上书”。

    康有为和梁启超的公车上书,声势浩大,加上章军和各路清军的战绩,迫使太后老佛爷不得不做出让步,把光绪皇帝放了出来,这也算是帮了光绪皇帝一把。所以,光绪皇帝临朝后,对康有为很是感兴趣,派翁同龢在zhōng nán hǎi西花厅接见康有为,听听康有为有些什么主张。

    康有为见到翁同龢,立即提出了强化君权、圣心独断的主张,建议光绪皇帝把那哈五和罗鸣芳这两位抗rì英雄留在身边,掌握军队实权,成为皇帝的坚强后盾,同时,让章军统帅周宪章召集章军,在外地驻守,与京畿之地的那哈五遥相呼应,对皇帝形成拱卫之势。

    这与翁同龢的想法完全一致,更是深得光绪皇帝之心。

    内有珍妃,外有翁同龢的保荐,光绪皇帝自己又吃够了太后老佛爷的苦头,差点还让慈禧太后搞成个“被驾崩”,至今想起来都是后怕,光绪皇帝龙颜大悦,立即付诸实施。

    自此,那哈五和罗鸣芳脱离了章军,留在天津,一个掌握骁骑营,一个掌握天津武备学堂,皇帝和珍妃暗中支持,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两人成了地方实力派。

    且说众人寒暄已毕,簇拥着端郡王载漪,离开码头,来到旅顺港水师营中,那水师营原本是北洋水师在旅顺军港的指挥部,旅顺失陷后,成了rì军的指挥部,后来经过一场大战,被打了个面目全非,为了迎接端郡王,聂士成命人匆匆整理出来,还是像模像样。

    端郡王站在点将台上,面向众将士,宣读了光绪皇帝表彰有功之事的诏书,诏书中免不了抚慰激励之词,就不细表,单说说朝廷对章军将士的封赏:

    师长周宪章,授一等伯,湖广提督,赏一品顶戴,赐黄马褂,任总理衙门大臣,内廷办事。夫人赵巧儿赏二品诰命。朝廷在běi jīng赐府。

    参谋长汉纳根,赏一品顶戴,赐黄马褂,授御前行走,回京随时听候皇帝召见。光绪皇帝已经决心维新变法,授予汉纳根御前行走,实际上就是皇帝的私家顾问。从此,汉纳根留在了běi jīng。

    副师长兼第二团团长那哈五,护军参领,任骁骑营统领。

    副师长罗鸣芳,护军佐领,任天津武备学堂会办。

    第一团团长吴佩孚,授福州总兵,率部驻守福州。

    第三团团长张勋,授临汾总兵,率部驻守山西临汾。

    第四团团长朴永烈,授安州总兵,率部驻守朝鲜安州。

    师直属营营长冯国璋,授护军参将,任协办新军大臣,协助袁世凯训练新军。

    201营营长赖传武,授副将,任丰台大营统领。副营长林耀祖,授游击,在丰台大营效命。

    401营营长韩令准,授守备,随朴永烈效命。

    周宪章的副官姚喜,授参将,任营口知府。

    jǐng卫连连长郭二杆,授旅顺守备,在旅顺效命。

    直属营2连连长张作霖,授守备,任新民府知府。

    此外,盛大年授记名知府,前往湖广总督张之洞处效命。钱有贵授给事中,调往户部办事。赵正伦授候补知县,在安州效命。

    此外,武毅军统领聂士成加封太子少保,直隶提督,加兵部尚书衔。革字营统领李国革,授参将,随营效命。和字军副将段祺瑞,授副将,调小站协助袁世凯训练新军。刘步蟾以身殉国,追封世袭一等公。蔡廷干授总兵衔,任威远号巡洋舰管带。

    参加旅顺战役的各路官兵全有封赏,不一而足。

第056章 羽翼零落

    敏绣格格的丫鬟樱桃,不避刀矢,亲往前线,身受重伤,光绪皇帝格外体恤,认樱桃为义妹,加封樱桃为琼珍格格,樱桃从一个侍女,一跃而成皇帝的妹妹,大清国的格格,可谓是一步登天。

    只有和硕格格敏绣,皇上给了她一大笔银子,然后在她的封号“和硕格格”前面加了两个字“护国”,从此,敏绣就是“护国和硕格格”。“护国和硕格格”与“和硕格格”,并无实质xìng的区别,纯属jīng神奖励。敏绣已经是和硕格格了,是格格里面的最高级,没法加封了。总不能给敏绣封一个提督总兵什么的,那不符合大清国的规矩。

    宣读完皇上的圣旨,周宪章心头犯起了嘀咕。

    这份封赏名单,章军弟兄们都是高官厚禄,看似皇恩浩荡。可是,这里面对章军弟兄分而治之的意图极为明显。

    周宪章获得的封赏最为厚重,但实际上,全都是虚衔,湖广提督,是正二品的高级武官,可是,圣旨里却又给他加了一个总理衙门大臣、内廷办事。这就是说,周宪章根本不可能去湖广上任,只能顶着个“内廷办事”的名义,留在京城里,那等于是被解除了兵权。

    其他章军将领,则是被拆得四分五裂,有的在朝鲜,有的在东北,有的去了武汉,还有一些,干脆没了兵权,去给袁世凯打下手,吴佩孚更是被派到了福建,距离京城十万八千里。

    很明显,朝廷对章军弟兄并不放心,这是要去掉周宪章的羽翼。

    其实,这份封赏名单,是光绪皇帝与慈禧太后妥协的产物。

    按照康有为给光绪皇帝的建议,是要周宪章在外领军,对皇帝形成拱卫之势,这条建议,得到了珍妃的强力支持。

    珍妃这一次是死里逃生。她深深悟出了一个道理,皇上手里如果不掌握军队,总有一天,还会被太后拉下马。所以,珍妃通过他的哥哥志锐,联合一些朝臣,奏请皇上恢复章军建制,由周宪章继续统领章军,驻扎在鸭绿江一线。

    但是,这一提议,遭到了满清大臣们的强烈反对,反对的理由只有一条,章军没有辫子,算不上是大清国的军队!

    慈禧太后自然站在了满清大臣们的一边,她完全清楚珍妃的心思,周宪章在外领军,巩固皇帝的帝位,反过来,就是严重威胁太后的地位,慈禧太后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没杀掉周宪章,太后已经够窝心的了,岂能让周宪章再次坐大。

    慈禧太后的中心意思,就是两条,不能授予周宪章实权,不能继续保留章军的编制。

    双方反复较量,没有个结果。

    恰巧在这个时候,袁世凯回京述职,向朝廷提出一个建议,给予周宪章高官厚禄,留在京城。其他章军将领,可以给予一定的实权,也可以继续带兵,但须分散在各地。

    袁世凯是大清国的大功臣,在威海卫行将陷落的时候,是他稳住了摩天岭防线,保住了威海卫,而且,袁世凯手里握着一支jīng锐的新军,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已经在山东战役中得到证实,大家有目共睹,所以,袁世凯的建议,朝廷不得不给予高度重视。

    最后,双方达成妥协,按照袁世凯的建议,把章军四散分开。周宪章留在京城效命。这个方案,太后和皇dì dū可以接受。周宪章不带兵了,只是顶着个虚衔,住在京城,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这让慈禧太后放心。而章军其他官兵,还是掌握在周宪章的弟兄们手里,这些人统兵在外,一旦有事,也不会袖手旁观,而且,皇帝还有了一个在天津统兵的皇叔,如此一来,皇帝也觉得心里有底。

    袁世凯趁机把冯国璋、段祺瑞要到了他的手下,这两个人是难得的军事人才,袁世凯要扩充自己的新军,求贤若渴。

    现在,袁世凯手下有了三员大将:冯国璋、段祺瑞、王士珍,这就是后来大家常说的“北洋三杰”。

    诏书宣读已毕,聂士成、周宪章率众将士谢恩。

    载漪将诏书送到聂士成手里,笑眯眯地望着周宪章,说道:“周总兵,不,周提督,本王离开京城之前,蒙皇上亲自召见,皇上说了,我大清国取得对rì战争的全胜,周提督居功至伟,是我大清国的第一功臣!”

    周宪章俯首说道:“王爷明鉴,我大清国并未取胜,我周宪章也是托了皇上和珍妃娘娘的鸿福,才勉强活命!而章军弟兄们,和rì本人血战,最后却差点死在自家人手里。”

    载漪一脸的尴尬,大清国保住了辽东和山东,可是割让台湾,放弃了朝鲜,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胜。而叶志超的清军对章军开战,更是冷了将士们的心。这件事,朝廷声明是误会,算是糊弄了过去,给大清国百姓算是有了一个交待,可是,章军官兵们心头不服。

    载漪只得说道:“叶志超所部明明是是去增援章军,怎么搞的,竟然和章军发生了冲突,这里面虽然有误会,但叶志超身为统帅,也是罪责难逃。皇上听说这件事后,龙颜震怒,要严惩叶志超,只是,现在朝鲜地面上局势复杂,叶志超率五万大军在外,此时贸然惩处叶志超,只怕多有不便。所以,皇上颁旨,将叶志超撤职留用,以观后效,如果再有差池,必定数罪并罚,决不姑息!”

    “那么赖传武呢?”周宪章冷冷说道:“他差点害死了那哈五和罗鸣芳,如果章军与叶志超有什么误会,那也是赖传武挑起的!现在,他不仅无过,反而升了官!王爷,朝廷如此办事,恐怕难以服众吧!”

    载漪怔了怔,叹道:“事到如今,本王也不瞒着周提督了,本王来这里之前,太后老佛爷曾经亲**待过,这个赖传武,是太后老佛爷亲自派往章军协助周提督的,他出了差错,太后老佛爷已经责罚过了,现在他在丰台大营带罪效命。还请周提督看在太后老佛爷的面子上,把这件事抹过去!”

    郭二杆怒道:“章军死了那么多弟兄,是不是也要抹过去!”

    载漪慌忙说道:“皇上说了,凡是章军阵亡官兵,每人赏银五百两,赐忠烈牌,家属免去三年赋税,家有子弟的,恩准一人进新式学堂读书,钱粮费用由当地县衙供给。周提督,这可是皇上的隆恩啊!”

    聂士成也在一旁打圆场:“宪章啊,章军忠心报国,血战疆场,赖传武是个无赖小人,这些,皇上心里都有数,百姓心里也有数,赖传武的事,可暂且放下,如果此人再有什么不法之事,老夫定当亲自出头,奏请皇上严惩!如今大战刚刚结束,大清国百废待兴,还请周提督以大局为重。”

    聂士成知道,赖传武是慈禧太后按在章军中的眼线,有慈禧太后护着,光绪皇帝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且,太后与皇帝刚刚斗了一个回合,双方都没讨到好处,此时,皇上刚刚临朝,大战刚刚结束,百废待兴,也不便为了一个赖传武与太后翻脸、

    “既然聂老将军说话,在下只得从命。”周宪章点头说道。别人的话周宪章可以不听,聂士成对周宪章有大恩,他的话,周宪章不能不听。

    载漪笑道:“周提督果然豁达。呐,周提督是我大清国的栋梁之才,如今皇上决心效法rì本,变法维新,正要与周提督商议变法维新之事,如今,皇上和珍妃娘娘,对周提督是望眼yù穿啊。所以,皇上的意思,速请周提督回京,我看,今天天sè已晚,周提督可准备一下,明天一大早启程,你看如何?”

    周宪章面有难sè:“王爷,章军官兵大部分都在朝鲜,宪章的家小也在平壤,前段rì子,赖传武反水,朝鲜局势混乱,如今平壤在光复军手里,我夫人赵巧儿与岳母生死不明,在下想先去朝鲜看一看。”

    “周提督果然是有情有义!本王佩服。”载漪赞道:“周提督大可放心,令夫人与岳母现在平城,吴佩孚的营中,不rì就要随吴佩孚所部回国。不过,本王也想过了,周提督统军在外,有些rì子没有与夫人团聚了,如今国泰民安,正该享受天伦之乐。而且,旅顺离朝鲜安州不远,周提督可乘坐本王的坐舰镇北号渡海前往安州,看过夫人后,再回到旅顺,与本王一同乘船前往天津。”

    “这怎么好意思。”周宪章说道:“在下岂敢乘坐王爷的坐舰。”

    “周提督不必客气!”载漪说道:“周提督是大清国的第一功臣,本王就是为周提督牵马缀镫,也是应该的,何况是区区一条坐舰。按理说,周提督的夫人是朝廷诰命,朝鲜还有六千章军官兵,本王应该随周提督一同前往慰问,只是,旅顺是我大清国的重要要塞,刚刚收服,本王还需留在此处,整理善后,望周提督海涵。本王就在此处等待周提督,两天后,随周提督一起回京面见皇上。”

第057章 一石二鸟

    周宪章想回朝鲜,一则是因为赵巧儿,而更为重要的是,要和章军的老兄弟们见见面,安排章军弟兄们的前程。按照朝廷的旨意,章军的旗号就此取消,此后章军兄弟们就是天各一方了,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聚首。

    所以,端郡王说的客气,周宪章也就顺水推舟:“那就多谢王爷成全。”

    众人喧寒已毕,随即簇拥着端郡王来到在水师营中,大排筵席,聂士成以下各级将官陪着端郡王饮酒庆贺。

    喝道半夜,端郡王酩酊大醉,聂士成命人把载漪扶到卧室休息,众人各自散去。

    周宪章和章军众兄弟出了水师营,回到黄金山炮台。

    一场大战之后,黄金山炮台面目全非,胸墙城楼成了一片废墟。

    原先的阿姆斯特朗大炮炮台,损毁的炮身还躺在瓦砾堆中,章军官兵们清理掉周围的瓦砾,在炮台的正zhōng yāng,树立起一座花岗岩石碑,石碑正面刻着一行大字:“章军官兵之墓”,北面则是聂士成亲笔撰写的《旅顺战记》,详细记录了章军两千官兵渡过鸭绿江,挺进旅顺,消灭山地元治,固守黄金山,击毁浪速号巡洋舰的事迹,石碑的基座上,刻上了所有阵亡官兵的名字。

    阿姆斯特朗大炮炮台,是两千章军官兵的合墓!

    他们和毁坏的阿姆斯特朗大炮一起,永远定格在了黄金山上。

    章军残破的旗帜夜风中飘扬。

    司号兵吹响了军号,活着的三百多官兵,在墓碑前列队。

    周宪章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喝道:“跪!”

    在周宪章的带领下,三百多章军官兵齐刷刷跪倒在墓碑前。

    “章军不向长官行跪拜礼!”周宪章含泪说道:“但是,章军弟兄愿意向国家的魂魄下跪致敬!”

    东风呼啸,军旗猎猎!

    海涛冲向海岸,发出如雷的咆哮,涛声中,隐隐千军万马,在苍茫的大海上,渐行渐远。

    ……

    周宪章拜别了死去了兄弟,乘着夜sè,和郭二杆一起,来到二龙山。

    敏绣来到旅顺后,就一直呆在二龙山上,没有去军港。周宪章几次前去看望,都吃了闭门羹。

    周宪章无论如何都要要在离开旅顺之前,见上敏绣一面。

    这或许是他最后面见敏绣的机会,今后,就算周宪章去了běi jīng城,恐怕也见不到敏绣了。敏绣是格格,周宪章是外臣,按照皇家的规矩,他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去登门拜访一位格格。

    因为敏绣不愿意离开二龙山,段祺瑞就把和字军大营设在了二龙山上,郭二杆和张作霖则是带着章军官兵们,把阵地移交给了段祺瑞,移营到了黄金山炮台。

    已经到了后半夜,夜sè深沉,天边上,启明星若隐若现。

    两人来到了二龙山炮台的城门下。城门下燃起一堆篝火,十几个和字军的士兵抱着枪,围在篝火边,蜷缩着烤火。

    郭二杆心头火气,厉声喝道:“妈的,你们这些和字军就他妈的这样站岗的吗?要是rì本人来了,你们都他妈的要见阎王!”

    和字军的军纪和作风,和清军并无二致,哪怕他们是御林军。仗打完了,马上又成了一群老爷兵。

    一个棚长猛地跳了起来,怒道:“狗rì的谁敢教训老子和字军,老子和rì本人打过仗!你们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十几个和字军士兵跳了起来,举起了枪。

    郭二杆大怒,一个健步冲上前,喝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老子是谁!”

    那棚长定睛一看,随即一个立正:“都把枪放下,是章军的郭连长!”

    周宪章和郭二杆穿着破破烂烂的章军军服,可是,这套军服,却是旅顺最眨眼的服装,不仅rì本人看见了要敬礼,清军官兵看见了,也是礼让三分。

    这是章军打出来的威风。

    那棚长笑嘻嘻地打起了哈哈:“郭连长,不好意思,天冷,弟兄们烤烤火,不知两位有何贵干?”

    郭二杆一指周宪章:“这是新任湖广提督周宪章。”

    郭二杆话音刚落,和字军士兵们跪倒了一片。

    周宪章点点头说道:“请禀告敏绣格格,周宪章求见。”

    那棚长慌忙说道:“禀提督爷,今天傍晚,护国和硕格格已经离开二龙山,回京城了。”

    周宪章笑道:“我知道,格格不愿见我,请你回禀格格,我明天就要离开旅顺,前往朝鲜安州,请格格无论如何也要见上一面,宪章要当面向格格请罪。”

    棚长的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提督爷,小的不敢说谎,格格真的已经走了。”

    周宪章无奈,只得说道:“既然护国和硕格格不愿见我,那就请你转告玉琼格格,请她出来说话。”

    现在,樱桃也是格格了。既然敏绣不愿见他,樱桃心软,求一求樱桃,樱桃说上几句好话,敏绣或许会回心转意。

    棚长苦着个脸:“提督爷,两位格格都走了,还有那个rì本人。”

    正说着,段祺瑞从城门里走了出来,看见周宪章,拱手说道:“周提督,这个棚长真的没说谎,今天早上,护国和硕格格和玉琼格格一起离开了二龙山,回京城了。”

    周宪章这才相信,敏绣真的走了,只得问道:“怎么这么急?走的时候也不打个招呼?”

    段祺瑞说道:“宫里来了人,急招和硕格格回京,说是太后老佛爷给和硕格格定了一门亲事,要格格回去定夺。”

    “不知太后老佛爷给格格定的是哪家的亲事?”周宪章问道。

    “好像是袁世凯的大公子袁克定。”

    周宪章瞪大了眼睛。

    袁世凯果然不简单,不仅在军事上颇有一套,而且,政治手腕也极其娴熟,为人处事极其圆滑。他从心底里瞧不起那些把持朝政的满清贵族,但在表面上,却与荣禄、刚毅这些满清大臣打得火热,与端郡王载漪也很有些交情,这些人都是慈禧太后的铁杆,有他们在太后面前吹风,袁世凯的rì子很是好过。

    当初,rì军向朝鲜用兵的时候,袁世凯是大清国驻朝鲜总理大臣,按说,朝鲜就是丢在了他的手里。当然,rì军能够顺利攻占汉城,原因很多,不过,袁世凯身为驻朝鲜总理大臣,怎么着也得担待一些责任。

    然而,朝廷不仅没有申斥他,在整个战争期间,朝廷对袁世凯越来越器重,先是让他在小站练兵,然后又把整个山东战场交给了他,袁世凯也是不负众望,率部来到山东后,一举挽回了大清国的颓势,保住了威海卫。

    和rì本人的仗打完了,太后与皇上的内斗也告一段落,皇上临朝,慈禧又搬出了紫禁城,回到了颐和园,做出一副放手让皇帝乾坤独断的姿态。

    到了这个时候,慈禧太后的疑心病又发作了,她猛然意识到,好不容易借rì本人之手解决掉了章军,算是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然而,袁世凯的新军,大有坐大的势头。

    慈禧太后之所以非要解决掉章军,其原因就是,章军是一支汉人的军队,而且战斗力极强,满清八旗根本不是章军的对手,这对于满清朝廷、对于慈禧太后本人,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而现在,袁世凯的新军,和章军一样,也具备这两个让太后寝食不安的要素:汉人掌军,战斗力强。

    慈禧太后对袁世凯jǐng觉起来。

    慈禧太后在大清国掌权几十年,她的地位始终没有丝毫的动摇,其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慈禧一旦发现对自己的不利的因素,哪怕仅仅是一个苗头征兆,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立即采取行动,将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袁世凯有坐大的趋势,慈禧太后必须采取防范措施。

    对付袁世凯和他的新军,慈禧不能再采取对付章军的方式,袁世凯和他的新军在刚刚结束的对rì战争中名扬天下,只能赏,不能贬抑,更不能像对付章军那样,宣布新军为叛军。

    慈禧思来想去,没了主意。最后,还是端郡王载漪看出了慈禧的心思,给她出了个主意——与袁世凯结亲家,把敏绣格格嫁给袁世凯的大公子。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主意,当初,慈禧太后为了拉拢周宪章,就想把敏绣嫁给周宪章,结果,被周宪章拒绝了,搞得老佛爷灰头土脸很没面子。

    这一次,载漪再一次把敏绣推了出来,慈禧眼前一亮,心头大为赞许。

    把敏绣嫁进袁家,是一石二鸟的好主意。

    如今的太后,对她这个侄女,很是不满,也很是不放心。

    当初,慈禧太后让敏绣带兵去鸭绿江,本来是让敏绣前去督战,督促叶志超攻打章军。没想到,敏绣不仅没有攻打章军,反过来,和聂士成一起救了周宪章的命,致使剿灭周宪章的计划落空。

    慈禧太后意识到,敏绣脑袋后面有反骨,如果再把敏绣留在外面,哪怕是在京城里,这个火爆格格不定又会闹出什么事来。

    得赶快把敏绣嫁出去,一个女孩子一旦嫁了人,有婆家管着,就不能再在外面抛头露面了。

    而把敏绣嫁进袁家,袁世凯与太后结亲,可以拴住袁世凯,同时,也拴住了敏绣。

第058章 事情没完

    袁世凯绝对不会允许敏绣与周宪章有来往的!

    慈溪太后可以利用袁世凯的新军,牵制周宪章的章军。

    两支颇具战斗力的汉人军队相互制约,慈溪太后坐收渔人之利!

    慈禧知道,袁世凯的为人可不像周宪章,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回绝太后老佛爷的这门亲事,而且,袁世凯颇有政治头脑,岂能不知道与太后联姻意味着什么!哪怕他的大公子真的有了原配夫人,袁世凯也会命令他的大公子休了原配娶格格。

    果然,袁世凯听说了太后的这门亲事,高兴得无以复加,袁世凯亲自带着袁可定跑到颐和园谢恩,向太后赌咒发誓表忠心。

    消息传开,京城的大小官员眼睛都绿了,不知袁世凯祖上积了什么yīn德,竟然能把“护国和硕格格”娶进家门,官员们纷纷跑到袁家登门道贺,个个都是羡慕嫉妒恨。

    当然,直到现在,没有一个人想过要征求敏绣的意见。

    在太后老佛爷看来,她做出的决定是无须征求意见的,哪怕是当事者本人。整个大清国都是老佛爷的,包括格格。

    她只是派人来到旅顺,向敏绣通报这件事,催促敏绣立即回京与袁克定定亲。

    敏绣难以抗命,只得匆匆赶回京城。

    敏绣走了,周宪章心头怏怏。

    也不知是怎么了,听说敏绣要嫁给袁克定,周宪章的心头空落落的。

    周宪章不认识袁克定,不知道这个袁大公子人品如何,不过,周宪章还是为敏绣感到担忧。

    谁都看得出来,敏绣的婚姻是一场政治交易。太后老佛爷要利用她,拉住袁世凯和新军,与皇上争权。而皇上,是敏绣的哥哥。

    周宪章知道,敏绣貌似xìng格泼辣,可骨子里却是极其单纯。她嫁进袁家,怕是很难应付如此复杂的政治局面。

    周宪章向段祺瑞施礼说道:“段将军,既然二位格格已经回京,在下告辞。”

    “周提督且慢。”段祺瑞说道:“护国和硕格格有一封信,请周提督亲启。”段祺瑞说着,把一个火漆密封的信封,递给周宪章。

    周宪章接过信封,冲着段祺瑞一拱手:“有劳了。”

    周宪章和郭二杆原路返回黄金山炮台,来到中心地堡中,急急去掉火漆,摊开信纸,让郭二杆举着的火把,借着火把的光芒看去。

    信纸上是敏绣的亲笔,字体刚劲,颇有男儿风范:“贼眼周宪章,别以为本格格出嫁了,你就没事了,本格格和你没完!咱们走着瞧!”

    周宪章哑然失笑,这个火爆格格,率真得可爱!

    “格格都说啥了?”郭二杆大字不识一个,瞪着信纸问道。

    “格格说,她要和我过不去!”周宪章笑道:“没办法,我这条命是她救的,她要是非要和我过不去,我还不是只有认了。”

    郭二杆一撇嘴:“女人就是小心眼,麻烦的很。咱们章军受了她的大恩,她就是要砍我们的头,我们还不是只能伸着脖子让她砍,她用得着说这些狠话嘛。”

    周宪章心头一动,郭二杆的话有道理!

    敏绣说的这些话,其实是废话!

    而且,敏绣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一向豁达,她和周宪章之间的过节已经解开了,就不会再纠缠着以前的事不放。

    敏绣说废话,说明她说的不是废话,而是至关重要的话!

    她这是在提醒周宪章——有人不豁达,有人要与周宪章没完没了!

    敏绣临走,也没忘了提醒周宪章,他的处境并不好,要提防有人对他下黑手。

    这几句话应该是这样的:“叛臣周宪章,别以为你当了提督,你就没事了,太后老佛爷和你没完!”

    周宪章鼻子有些发酸,捧着信纸,面向西南方向,喃喃说道:“谢格格!”

    ……

    第二天一大早,周宪章在章军弟兄们的簇拥下,来到码头上,镇北号炮舰早已等候在那里,管带吕天庆亲自在码头恭迎周宪章,炮舰上的水兵各就各位,只等周宪章登船。

    端郡王载漪和驻旅顺各路清军将校也来到码头上,为周宪章饯行。

    喧寒已毕,三声炮响,周宪章和郭二杆登船。

    郭二杆的官职的旅顺守备,就是旅顺防御的总指挥官。不过,这次周宪章回朝鲜,姚喜不在身边,周宪章身边没个人,郭二杆就自告奋勇,跟随周宪章前往朝鲜。

    镇北舰一声长鸣,缓缓离开码头,进入旅顺水道。

    这条连接大海与港口的水道十分狭窄,前些rì子,又有三艘rì舰被黄金山炮台上的大炮击沉在这里,使得水道更加难行,幸好镇北号吨位小,吃水浅,进出水道倒也不是很困难,要是换了定远号这样的大型巡洋舰,恐怕进不了水道。

    镇北号小心翼翼地避开水下的障碍物,很快驶出水道,进入茫茫大海。

    一个小时后,黄金山炮台的身影消失在了海平线上,镇北号四周,一片碧波荡漾。

    已经是初chūn季节,海面上刮起了温润的东南风,天空中万里无云,海面上波浪不惊,到处水天一sè。

    郭二杆被镇远号的将校们拉到船舱里喝酒去了。从去年六月到现在,郭二杆还没喝过一顿像样的酒,如今坐在舒适的船舱里,见到美酒佳肴,郭二杆的口水滴答,周宪章也不禁止。毕竟,兄弟们死里逃生一场,也该喝上一口了。

    周宪章想起死去的弟兄们,没心情喝酒,一个人出了船舱,站在船头上,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心头百感交集。

    马上就要见到赵巧儿了。

    当初,为了推掉敏绣这门亲事,把赵巧儿拉出来顶缸,说起来,这是利用赵巧儿,很有些上不了台面。可人家赵巧儿痛快地答应了,跟着周宪章,福没享受到,反倒是吃了不少苦,但赵巧儿始终无怨无悔。

    周宪章突然对赵巧儿产生出无尽的思念,他恨不得马上就飞到赵巧儿的身边,把赵巧儿紧紧搂在怀里。

    这大概就是爱情吧!周宪章心头涌起一阵甜蜜。

    随即,又是一阵沮丧。

    他感觉到胸口的炙热,那是仙子阿在作怪。

    每当他想起赵巧儿的时候,胸口的仙子阿就会发热发烫,烫得他浑身难受。

    姝儿不高兴了!

    周宪章摇头叹息。活着的赵巧儿,死去的金姝,孰轻孰重,这是一笔糊涂账。

    镇北号管带吕天庆来到了船头,施礼说道:“周提督衣锦还乡,光宗耀祖,可喜可贺,为何还要叹息?”

    周宪章的军服已经破烂不堪,他又不愿意穿清军的军服,此番回朝鲜也不能穿得像个叫花子,所以,换了一身平民百姓的穿戴,打扮得倒也光鲜,有那么点衣锦还乡的意思。

    这一路上,吕天庆对周宪章十分殷勤,把自己的卧舱让给了周宪章,饮食照顾得十分周到,态度也是极为谦恭。

    “只是想起死去的弟兄,心中不安。”周宪章叹道:“吕管带,这一路上多费心了,多有叩扰。”

    吕天庆殷勤说道:“哪里哪里,周提督是我大清国的一等功臣,举国敬仰。不瞒周提督,吕某这条镇北号炮舰太小了,两次海战都没能参加,别说是水师官兵看不起我,老婆孩子都骂我没本事。这下好了,周提督上了我的船,吕某能为周提督掌舵护航,等我回到家中,告诉我老婆孩子,周提督坐了我的船,嘿嘿,他们一定欢喜得很,去告诉街坊邻居,他们一定对我吕家另眼相看。”

    这吕天庆倒也会说话,这几句马屁排得不露痕迹,周宪章摇头苦笑,转移了话题:“此去安州,大约要多长时间?”

    吕天庆说道:“此去安州,向东经长山群岛,穿过长山海峡,进入黄海北部海域,再往东,就是西朝鲜湾,过了大和岛,就到安州了。如果一切顺利,明天一大早,就能到达安州。”

    周宪章点点头:“吕管带辛苦了,还请尽量开快些。”

    吕天庆笑道:“周提督领兵在外,多rì没见到夫人,自然是归心似箭,请周提督放心,卑职争取今天午夜赶到安州。只是,此处风大,还请周提督回舱内歇息,这航行之事,卑职一定尽心。”

    吕天庆说的客气,周宪章只得离开甲板,回到船舱中。

    郭二杆还在隔壁的船舱里喝酒,他是个海量,这么长时间滴酒不沾,也够难为他的。

    周宪章靠在卧床上,在海涛声和轮机的轰鸣声中,沉沉地闭上了眼睛。从旅顺开战到现在,周宪章就没睡过安稳觉,现在轻松下来,这一倒下,就睡得死沉。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周宪章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睁眼一看,只见舱门大开,一股凛冽的海风从舱门吹了进来。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阵阵海涛声,在船舱里回荡。

    周宪章心中诧异,没有了轮机的轰鸣声,莫非已经到达安州了?

    周宪章急忙跳下了卧床,匆匆走出卧舱,上了甲板,却见一轮红rì在西边的海平面上,天sè黄昏,四周是一片汪洋,根本就没有陆地的影子。

    周宪章大吃一惊,镇北号在大海中停机了,正在随波逐流。

第059章 铁甲巨舰

    “郭二杆!”周宪章喝道。

    炮舰上,静悄悄的,不仅没听见郭二杆的回答,也没有水手们的声音,只有单调的波涛声,在四周回荡。

    周宪章暗叫不好,顺着甲板的通道跑向船舱,郭二杆应该在那里和镇北号的官兵们喝酒。

    船舱的舱门洞开,里面也是静悄悄的。

    周宪章冲进船舱,只见里面杯盘狼藉,郭二杆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除了郭二杆,再也没有其他人。

    周宪章一把抓住郭二杆:“郭二杆!”

    “好,好,好酒……”郭二杆闭着眼睛,两手在桌上乱抓,摸着一只酒杯,摇摇晃晃举起来:“喝……”

    周宪章一把抓住一把水壶,劈头盖脸淋了郭二杆一头冷水,郭二杆一个哆嗦,睁开了眼睛:“大哥,你也来喝酒啊。”

    “喝个屁,人呢?”周宪章骂道。

    郭二杆这才发现,船舱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急忙说道:“这些狗rì的喝不赢老子,都他娘的跑了。”

    “我看是你的魂跑了!”周宪章说着,也不顾郭二杆,起身就走。

    郭二杆也察觉出情况不对,轮机声没了,船停了!急忙跟着周宪章跑出了船舱。

    两人跑遍了炮舰的各个角落,一个人影也没看见。

    吕天庆和他的部下,好像钻进了大海一般,没了踪影。

    郭二杆一脸的懵懂:“不对呀,没船,这些人能去哪里?”

    周宪章心头咯噔一下,急忙跑到后甲板上,那里应该有一只救生艇。

    原本停放救生艇的地方,空空如也。

    郭二杆破口大骂:“妈的吕天庆,竟然丢下我们,坐着救生艇跑了,老子回到旅顺,看老子怎么收拾他!老子是旅顺守备,吕天庆就是个小管带,他得听老子的!”

    “只怕我们回不了旅顺了!”周宪章说道。

    “大哥,什么意思?”郭二杆还没反应过来。

    周宪章没搭理郭二杆,转身向轮机室跑去。

    轮机室里,一片狼籍,船舵被砸烂了,散落一地,已经无法cāo控。只有指示方位的罗盘完好,看来,吕天庆这帮人砸烂了舵手,没有来得及砸烂罗盘。

    “吕天庆这个王八蛋!”郭二杆终于明白过来了:“他要把我们丢在大海里喂王八!妈的,没那么容易!老子游也能游到安州去!”

    周宪章看了看罗盘,说道:“恐怕,我们去不了安州了。”

    “为什么?”

    “我们漂到了黄海南部海域,这里应该是舟山群岛附近,距离安州至少有八百公里!”

    “妈的,他们把老子灌醉了,背着我们改变了航向!”郭二杆怒道:“没关系,大哥,只要这附近有小岛,老子就不怕!大哥,只是老子想不通,咱们跟吕天庆无怨无仇,这小子干吗要害我们?”

    周宪章说道:“要害我们的,是太后老佛爷!”

    周宪章想起了敏绣留给他的那封信。

    敏绣早就提醒过他,太后老佛爷绝不会对他放手的!

    只是,周宪章万万没想到,太后老佛爷下手会这么快!他一直以为,慈禧太后会等他回到京城后,再慢慢找机会对他下手。

    事情一目了然,这是一个jīng心设计的圈套,慈溪太后是幕后,端郡王是指挥,吕天庆是具体实施者。他们把周宪章和郭二杆诱骗到了远离旅顺和朝鲜的东海上,要让他们两人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郭二杆点头:“这件事,一定是端郡王做的!妈的,他就是坐这条炮船来到旅顺的,这个狗rì的吕天庆,一定是得了端郡王的好处。”

    “岂止是吕天庆!”周宪章恨恨说道:“丁汝昌也一定参与了这件事,用一艘炮舰来换我周宪章的命,他们也太抬举我了!”

    郭二杆大笑:“他娘的太后老佛爷想要咱们的命,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大哥快看,有船来了!”

    周宪章顺着郭二杆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西方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黑点。

    黑点越来越大,桅杆上却没有悬挂国旗,不知是哪个国家的船。

    周宪章脸sè冷峻:“这条船好像不太对劲。”

    “管他对劲不对劲。”郭二杆说道:“大哥,你现在湖广提督,抗rì功臣,咱们上了船,我看哪个王八蛋敢胡来。”

    郭二杆冲着那条船挥动手臂,大叫了起来:“喂……过来,老子是旅顺守备郭二杆……”

    周宪章猛地拉住了郭二杆的胳膊,把郭二杆按倒在甲板上。

    只见对面那艘船上,火光一闪,一发炮弹破空而至,落在了镇北号的船舷边,剧烈的爆炸声中,冲起一道水柱,早已失去动力的镇北号剧烈地摇晃起来。

    紧接着,又是数发炮弹飞了过来,一发炮弹击中了镇北号的左舷,一发炮弹直接命中桅杆,巨大的桅杆倒了下来,砸向甲板上的周宪章和郭二杆,周宪章抱着郭二杆,滚到了船尾处,倒塌的桅杆把甲板砸了一个大窟窿,大火腾空而起,整个镇北号陷入一片火海。

    火光中,郭二杆眼睛通红:“王八蛋!忘恩负义,老子死了也要变成厉鬼,把你们碎尸万段!”

    那艘不明国籍舰船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在不远的海面上,显出巨大的轮廓,浑身上下吐出一道道火焰,如同一个浑身上下插满刀尖的鬼魅。

    “定远!”周宪章喃喃说道。

    周宪章没见过定远舰,但是,在他面前出现的这个庞然大物,只能是北洋水师的铁甲巡洋舰定远!

    因为,在亚洲,排水量超过七千吨的,只有定远这一艘,rì本联合舰队最大的军舰、旗舰松岛号排水量也只有四千吨。就是在整个世界海军中,吨位达到七千吨的军舰,也是屈指可数。

    定远舰配备有三十厘米巨炮、无数各种口径火炮和鱼雷发shè管。

    与定远号相比,镇北号只是一艘小舢板!镇北号不仅吨位小,而且其骨架是铁骨木皮,仅仅只能用于近海支援,战斗力和防御能力极弱。

    要击毁镇北号,其实根本用不着定远这样的巨型战舰,只要一艘排水量一千吨的小型炮舰就足够了。

    或许,在慈禧太后眼里,周宪章就是一艘铁甲巨舰!

    木质的船体燃起熊熊大火,海水涌入船舱,与烈火交汇,腾起阵阵水烟。

    “大哥!船要沉了,快跳海吧!”郭二杆叫道。

    太阳西沉,余辉中的定远舰,如同一座巨大的yīn影,向镇北舰覆盖过来。

    定远舰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海面上,猛然出现一道水线,如同一条劈开波涛的巨蟒,向燃烧着的镇北号冲了过来。

    定远发shè了鱼雷,他们要彻底将镇北号化为齑粉,永远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鱼雷击中了镇北号的左舷,剧烈的爆炸声中,镇北号土崩瓦解。

    ……

    定远舰的指挥舱里,丁汝昌站在舷窗后面,举着望远镜,向空荡荡的海面上瞭望。

    镇北号起火爆炸的地方,已经是一片宁静,夕阳西沉,天sèyīn暗,海面上波浪不惊。

    “向běi jīng发出战报,北洋水师击沉了一艘滞留在我方海域的rì本炮舰,这艘rì本炮舰公然违背停战协议,率先向我北洋水师定远舰开炮,定远舰不得已开炮自卫!”丁汝昌沉声说道。

    身后,镇北号管带吕天庆面带笑容:“丁提督神勇无敌,仅仅不到半个小时,就把敢于冒犯我大清国虎威的敌人消灭得干干净净!丁提督不愧是我大清国的海上长城!端郡王说了,丁提督这番大功,比击沉联合舰队旗舰松岛,更加伟大,王爷回到京城后,一定会在太后面前保举丁提督,丁提督前程不可限量啊!”

    丁汝昌摇头说道:“其实,用不着端郡王出面,只要吕大人能在太后面前替下官美言几句,下官就感激不尽了。”

    吕天庆公开身份是镇北号管带,其实,他和赖传武一样,都是慈禧太后的人,是慈禧安在北洋水师里的眼线!他是能和太后老佛爷直接说上话的人。

    就在停战协议正式生效,清军与rì军完全停战后,慈禧太后就下定决心,必须立即解决掉周宪章,不能让他活着进京。

    以前,慈禧太后想方设法消灭章军,是为了砍掉光绪皇帝的一支臂膀。而现在,慈禧太后要干掉周宪章,则纯粹是因为周宪章本人直接威胁到她的地位。

    战争后期,慈禧太后命令叶志超悍然向章军开战,这件事,朝廷多方粉饰,说是误会,表面上算是糊弄过去了。可是,慈禧知道,周宪章和他的部下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们仇视朝廷,仇视慈禧太后。章军与慈禧的梁子绝不会这么轻易解开。

    尤其是,到了现在,章军虽然四分五裂,但是,章军的骨干还在,依旧保持着强大的战斗力。只要周宪章活着,章军随时可以重新凝聚成一个整体,只要周宪章振臂一呼,他的那些铁杆兄弟就会重新聚集在周宪章的旗下,为周宪章拼命。

    当务之急,就是从**上除掉周宪章!

第060章 生与死

    013-11-21

    太后决心已定,只是一时半会想不出一个完全之策。

    以周宪章现在的地位和名望,慈溪太后万万不能公开动手,而要暗地里动手,又怕纸包不住火。

    就在这个时候,叶志超回京述职,来到颐和园,面见太后。

    按照大清国与rì达成的协议,朝鲜以临津江为界,南北分治,rì继续控制朝鲜南部,而大清国控制朝鲜北部,双方都不承认以闵兹瑛为首的平壤政权,这个政权的后台是俄国人。

    叶志超的五万大军留在了朝鲜北部。叶志超最为头疼的,倒不是闵兹瑛的光复军,而是章军。

    周宪章还活着的消息传到朝鲜后,章军的四个团立即表示继续效忠于周宪章,就连张勋也明确表态,希望周宪章回朝鲜主持大局。叶志超知道,一旦周宪章回到朝鲜,章军就会在周宪章的大旗下,重新凝聚成一支无坚不摧的力量,到那个时候,那他在朝鲜就呆不下去了。

    所以,叶志超这次回京,就是想劝说朝廷,无论如何不能让周宪章回到朝鲜。

    而慈禧太后则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周宪章回到京城!

    于是,叶志超向慈禧太后献计,借北洋水师之手,除掉周宪章。

    慈禧太后大悦!

    叶志超此计,可谓是一箭双雕的好计。

    北洋水师同样是慈禧太后的一块心病,在战争后期,丁汝昌不顾朝命,私自率舰队出击,这身就犯了朝廷的大忌,而丁汝昌这么做,是为了策应旅顺的周宪章,这更是犯了太后的大忌。而且,北洋水师大败联合舰队,气焰熏天,太后一时半会也拿这个丁汝昌没办法。

    如果让丁汝昌下手,干掉周宪章,一则,可以除掉周宪章这个祸害,二则,北洋水师与章军之间就结了一道梁子,这两支汉人军人就不可能联合。如果有一天,事情败露,慈禧太后可以把一切都推到丁汝昌头上,顺便解决掉丁汝昌!

    于是,太后老佛爷命端郡王载漪以犒劳将士为名,来到威海卫,秘密接见丁汝昌,封官许愿,诱使丁汝昌出手。同时,启动了慈禧太后安插在北洋水师的眼线吕天庆,命他配合行动。

    丁汝昌心绪复杂。当初,在张佩纶的劝说下,丁汝昌豪赌了一把,结果赌赢了,他成了大清国的大功臣,光绪皇帝对他格外器重,太后也发来了表彰信,丁汝昌不仅保住了脑袋,地位也rì渐尊荣。

    可是,丁汝昌也知道,慈禧太后绝不会忘记这件事!他现在唯一依靠的就是皇上,如果皇上再出个什么差池,太后老佛爷翻过手来,还是要收拾他。

    端郡王载漪向丁汝昌保证,只要他肯做这件事,就是将功折罪,rì后,太后一定不计前嫌,不仅如此,太后还会大大重用他。

    这是一个脚踏两只船的好机会!

    能在太后和皇帝中间左右逢源,丁汝昌就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况且,丁汝昌也没有胆子当面回绝端郡王。

    于是,丁汝昌同意了端郡王的计划:派出吕天庆的镇北号炮舰,假意送周宪章去朝鲜,在茫茫大海上,彻底解决掉周宪章。

    吕天庆已经向丁汝昌透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丁汝昌顺势就把这件事直接交给吕天庆,一则,这件事,交给谁都不放心;二则,丁汝昌也是给自己留条后路,一旦事情败露,他也可以把这件事推到太后老佛爷身上。

    丁汝昌和慈溪太后都是心怀鬼胎,都在为自己留后路。

    就这样,端郡王载漪按计划把周宪章骗上了镇北号。吕天庆的亲信手下把郭二杆灌醉,吕天庆把周宪章哄骗到卧舱中。而周宪章毫无防备,昏沉沉睡着了。

    趁着周宪章和郭二杆不备,吕天庆命镇北号掉转船头,向南行驶,快到舟山群岛海域后,吕天庆命人砸了轮机室里的航海设备,使镇北号失去动力,除掉了镇北号上的龙旗,悬挂上一面rì的太阳旗,然后,带着人上了救生艇,扬长而去。

    丁汝昌一直乘坐定远舰,在远处监视镇北号,很快,吕天庆坐着救生艇上了定远舰,丁汝昌随即命令定远向镇北号开炮。

    定远舰上的官兵看着眼前的战舰眼熟,很像是镇北号,可那艘军舰上飘着rì海军的军旗,大家不明内情,只得遵令开火。

    海面上,归于平静,太阳早已落到了海平面之下,一轮弯月,升上幽蓝的天空。

    丁汝昌举着望远镜,盯着镇北号沉没的地方,视野里,隐隐可见散落的碎片,在海水中飘摇。

    吕天庆站在丁汝昌的身边,说道“提督大人,您可要看仔细了,可不能留下一个活物。”他手里没有望远镜,又不敢要丁汝昌手里的望远镜,只要眼巴巴地看着丁汝昌。

    丁汝昌放下了望远镜,说道:“返航!”

    “要不,咱们再派几只小艇过去看看。”吕天庆还是不放心。

    丁汝昌斜了吕天庆一眼,说道:“天sè不早了,海面上要起风,定远必须赶紧回港避风。吕大人,这定远可是大清国的镇国之宝,如果出了什么差池,你我都不好向太后交待。”

    “可是……”

    “定远舰的炮火能够摧毁松岛,那艘小小的炮舰已经成了粉末,不会有人活着的!”丁汝昌有些不耐烦:“况且,就算有人活着,他也活不到明天,海上马上要起风了!”

    “提督大人,毕竟这事非同小可!”

    “吕大人,你是信不过提督了!”丁汝昌提高了语气:“返航!”

    吕天庆看了看昏暗的海面,只得悻悻闭嘴。

    定远舰掉转船头,开足马力,向北疾驰而去,渐渐消失在北方的海面。

    半个小时后,乌云遮住了月亮,狂风大作,海面上涌起了巨浪。

    丁汝昌坐在自己的卧舱里,听着外面海浪的呼啸,把手里的望远镜,狠狠地砸在了甲板上。

    就在刚才,通过这个望远镜,他看见了自己不应该看到的东西。

    镇北号沉没的海面上,一根飘浮的木板上,有两个模糊的黑影。

    就在那一瞬间,丁汝昌下达了返航的命令。

    至少在那个时刻,周宪章没死!

    不过,他也活不了多久了,东南风骤起,狂风巨浪会吞没掉周宪章!

    这样,周宪章就不是死在丁汝昌的手里,丁汝昌的良心,还好受一些。

    丁汝昌呆呆地坐在卧榻上,心绪繁杂。

    他不知道,他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周宪章活着或是死亡,对于丁汝昌的命运,都是吉凶难料。

    他知道,太后老佛爷的承诺,是不保险的!

    丁汝昌隐隐觉得,周宪章活着,似乎对他更为有利一些。

    周宪章不幸遇难的消息,传遍了大清国。

    朝廷向全国宣布,周宪章乘坐镇北号炮船,奉朝廷之命前往朝鲜安州招抚章军,不幸遭遇台风,船毁人亡。

    朝廷追封周宪章为世袭忠勇伯,当然,周宪章是个孤儿,赵巧儿也没有为他生子,为了体现皇恩浩荡,皇上恩赐叶赫那拉那晋的一个两岁的小孙子过继给周宪章为子,承袭周宪章的爵位。

    那晋家里没来由得了一个忠勇伯,阖家喜庆。只有老头子那晋一个人寻死觅活,要跟着爱徒周宪章而去,闹得一塌糊涂,最后,家人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那晋。那晋倒也不再寻死觅活了,一个人跑到běi jīng城外的大觉寺,要出家当和尚。

    那晋是礼部侍郎,朝廷大员,又是有名的大儒,大觉寺的主持不敢给他剃度,这老头就赖在寺庙里不走。庙里的和尚没奈何,只得好茶好饭伺候着,小心问安,不敢有丝毫差池,那晋在大觉寺里,倒也逍遥自在。

    朝廷为周宪章举行国葬。光绪皇帝责成户部尚书翁同龢,华阁大学士李鸿章负责周宪章的葬礼。

    在这之前,光绪皇帝按照先前的承诺,将帽儿胡同的一座宅院赐予周宪章,翁同龢亲笔题了匾额——忠勇伯府,吴佩孚护送秦氏老太太、赵巧儿和柳英淑来到běi jīng,住进了忠勇伯府。章军大小将校也从朝鲜、辽东等地来到běi jīng,为他们敬爱的师长送葬。

    葬礼就在忠勇伯府内举行,按照皇帝的意思,京城二品以上官员、京城的大小衙门都要派人前往吊唁。消息传开,不仅官员们争相前往,běi jīng城里的士绅百姓、举子学人、三教九流有感于周宪章忠义,也是纷纷前来致哀,此外,辽东、山东等地官员、北洋水师、以及其他各路部队将领要么亲自前来,要么派人前来。忠勇伯府门庭喧闹,盛况空前。

    所有的人进了忠勇伯府,见到周宪章的牌位,都是放声嚎哭。赵巧儿却是面带微笑,向各路吊唁的人等鞠躬致意,落落大方,举止端庄、气度非凡,所有见到赵巧儿的人,都不禁被这位诰命夫人的稳重豁达所折服,都猜想这位诰命夫人不知是哪家高官缙绅家的小姐,谁也没想到,赵巧儿原是东北农村穷人家的一个小丫头。

第061章 出殡

    断七过后,就要给周宪章出殡。周宪章死在大海上,尸骨全无,只能给他造一个衣冠冢,找一套周宪章身前穿过的衣服,放进棺材里。可周宪章家境一向贫寒,没留下什么好衣服。直到现在,诰命夫人赵巧儿还穿着一身粗布衣裳。

    李鸿章见周家如此贫寒,心中不忍,自己化了五百两银子,命下人给周宪章赶制了一套一品官服,在出殡的当天早上,亲自送到了忠勇伯府,交给赵巧儿,请赵巧儿在盖棺之前,亲自将这套官服放进棺材里。

    早上七点,天sè蒙蒙亮,翁同龢和李鸿章率领大小官员数百人,来到周宪章的灵柩前,府门外的胡同里,还有数千běi jīng的百姓士绅、举子学人,他们都是自发前来为周宪章送行的,把胡同挤的水泄不通。

    章军的官兵们,以那哈五、罗鸣芳为首,冯国璋、吴佩孚、张勋、朴永烈、张作霖、韩令准等章军老兄弟,以及各团各营的士兵代表,穿着章军的灰sè军服,护持在周宪章的灵柩周围,而姚喜则是跪在周宪章的灵柩前,充当孝子。洋鬼子汉纳根则是穿着一身黑sè西装,站在灵柩的侧首边,按照西方的礼节,给周宪章鞠躬默哀。

    棺材板还没有盖上,里面空空的,要等赵巧儿亲自把周宪章的官服送进棺材,这才能盖棺,然后出殡安葬。

    赵巧儿穿着一身纯白的粗布长裙,神情恬淡,脚步从容,捧着一个白布包裹,从内室中走了出来。柳英淑也是一身白衣,眼圈红肿,跟在赵巧儿的身后,脸上犹自带着泪痕。

    人群中发出一片啧啧赞叹声,那赵巧儿容貌俊秀,气度非凡,虽然年岁不大,气度丝毫不让那些吃着朝廷俸禄的大老爷们,她身后的柳英淑,虽然比不上赵巧儿那么沉稳,却也是一位梨花带雨的美女,众人心头称赞,却也不敢发出声响,只得怔怔地望着赵巧儿。

    赵巧儿先是向翁同龢和李鸿章下拜致意,两位朝廷老臣见到赵巧儿,都是唏嘘不已。

    赵巧儿面向众人,缓缓说道:“妾身感谢各位大人到来,为我夫君送行。我夫君生前,一向清贫,没穿过什么像样的衣裳,这棺木之内,很是寒酸。李中堂为我夫君做了一身官服,妾身代我夫君,感谢李中堂的好意。”

    赵巧儿说着,带着柳英淑,一起向李鸿章下拜。

    李鸿章慌忙说道:“两位夫人请起,宪章乃我大清国的栋梁,如今身殉国事,下官奉皇上之命,为宪章送行,略表敬意,不足挂齿。”

    赵巧儿缓缓站起身来,向着众人说道:“不过,我夫君生前,不喜欢穿朝廷的官服,当初在平壤的时候,他先是穿号服,后来,又穿章军的军服。我夫君说过,大清国的官服,都是百姓的民脂民膏,穿在身上,会睡不着觉的!”

    赵巧儿语音不高,却是字字清晰,句句诛心,明明就是在骂这些当官的盘剥百姓。在场的官员们听在耳朵里,都是如芒刺在背,一些做过亏心事的官员,心头更是恼怒,却见翁同龢和李鸿章恭恭敬敬站在赵巧儿面前,并无怒意,只得隐忍。

    “所以,请李中堂见谅,妾身以为,还是让我夫君穿着他平生最喜爱的衣服比较好一些!”

    赵巧儿说着,打开了手里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一套衣服,轻轻展开。

    大堂上,顿时哭声一片,翁同龢和李鸿章更是老泪纵横,哽咽不已。

    赵巧儿手里拿着的,是周宪章在旅顺留下的军服!

    这是一套血衣,千疮百孔破烂不堪,衣衫撕裂成一条条的布线,原本是灰sè的军服,被rì本人的鲜血和战场的硝烟染成了殷红sè!

    旅顺战场的惨烈,通过这套军服,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套军服,赵巧儿特意叮嘱冯国璋从旅顺带到běi jīng。

    洋鬼子汉纳根瞪着一双蓝眼睛,望着周宪章的军服,嚎啕大哭:“我的弟兄们就是穿着这样的军装,死在黄金山上的!上帝啊,让他们进天堂吧!”

    “放屁!”纳哈五泪流满面:“老子的弟兄绝不进你们洋鬼子的天堂,佛祖会要他们去西天极乐世界!”

    章军老兄弟们哭做一团,他们的痛哭,不仅仅是为周宪章,也不仅仅是为那些死去的弟兄,更是为了他们自己,今天过后,他们就要各奔东西,从此天涯海角,不知何rì才能聚首。

    翁同龢擦了擦眼泪,对李鸿章说道:“李中堂,周宪章是天津武备学堂的学生,瓮某恭喜李中堂,为我大清国培养出这么好的学生!”

    李鸿章摇头长叹:“瓮大人,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骂我吗?”

    翁同龢话里有话,他是在讽刺李鸿章,当初他差点杀了周宪章。

    翁同龢低声说道:“李中堂,周宪章已经故去了,一切也都过去了。只是,现今皇上决心重用康有为、梁启超,实施维新变法,李中堂,你可要看清楚了,一错不能再错啊!”

    康有为数次上书皇帝,陈说变法维新,皇帝终于被他说动了心,决心重用康有为,实施变法。但是,以慈禧太后为首的守旧大臣们则是坚决反对重用康有为,因为,康有为那一套“孔子改制论”,明明就是借孔老夫子,行西方mín zhǔ之道,尤其是康有为提出的君民平等说,在守旧大臣们看来,就是无父无君犯上作乱。

    翁同龢坚决站在皇帝一方,支持维新变法。但是,反对维新变法的势力强大。翁同龢这是在提醒李鸿章,别站错了队,和那些守旧的满清贵族站在了一起。

    李鸿章点点头:“瓮大人放心,下官心里有数。不过,下官现在是赋闲之身,这变法大事,恐怕皇上也不会问我了。”

    “李中堂心里有数就好。”翁同龢点点头,不再言语。

    赵巧儿将周宪章的血衣,轻轻放进棺木中,放声大哭!

    这些天来,那么多人前来吊唁,个个都哭得昏天黑地,只有赵巧儿一滴眼泪也没掉。

    而今天,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柳英淑把赵巧儿搀扶开来,那哈五和罗鸣芳亲自cāo持斧钺,将棺木钉死。

    章军弟兄们围在棺木前,正要抬棺,忽听门外有人大喊:“且慢,在下远道而来,尚未祭拜,请各位缓一缓,容在下祭拜完毕,再出殡也不迟。”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昂首走进了灵堂。

    那年青人一袭长衫,容貌清瘦,身材高挑,戴着一副眼镜,一副书生模样,从满大堂的官员们中间走过,却是不亢不卑,颇有些气度。见到翁同龢和李鸿章两位朝廷重臣,也不理睬,径直走到了周宪章的灵柩前。

    户部侍郎那桐一声怒喝:“何方狂人,见了瓮大人,李大人,你不下拜!十分无礼!”

    那桐是那晋的哥哥,和那晋的迂腐不同,那桐是个八面玲珑之人,和荣禄、刚毅这些满洲大臣说得上话,和翁同龢、李鸿章这些汉人重臣,也有些交情。这次他是代表户部来给周宪章出殡的。

    那年青人一声冷笑:“古人云,死者为大!这灵堂之上,周宪章最大,其他人,都是来给周宪章送行的,大家都是平起平坐。况且,我是来祭拜周宪章的,又不是来侍奉权贵的!干吗要给这两位下拜。”

    那桐怒道:“这灵堂都摆了七天,七天里你不来,这眼看就要出殡了,你跑来拦着,我看你不是来祭拜的,是来捣乱的!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

    那年青人却是一声冷笑:“你们凭什么轰我出去,我错过了头七,你们这些大清国的官员负有重大责任,我没有追究你们,你们倒好,反要来轰我走!”

    那桐气得哭笑不得,指着年青人说道:“我看他是个疯子,也罢,既然是个疯子,本官也就不追究你了,你赶快出去,别耽误了出殡。”

    年青人冷笑:“这位大人别忙着赶我走,且听听我说的在不在理,如果我说的不在理,你们赶我走也不迟。”

    “你……”

    翁同龢摆摆手:“那桐,且听听他都说些什么。”

    那桐只得怏怏闭嘴。

    年青人说道:“我乃绍兴廪生徐锡麟。自幼熟读圣贤书,最敬重的是英雄。听说周将军遇难,我当天就从浙江绍兴出发,一路上就怕误了给周将军送行,两千多里地,在下紧赶慢赶,走了五天,今天早上才赶到běi jīng,没有一丝耽搁,就来到了府上。各位大人应该知道,眼下西方各国交通兴旺,马路、铁路四通八达,千里路程,乘坐火车一rì可还,可在我大清国,千里之地,竟然化了我五天时间。各位,你们都是朝廷重臣,这兴建铁路、发展交通,是你们份内的事!可是,我大清国直到现在,一寸铁路都没有!请问,我徐锡麟错过了头七,这难道不是你们尸位素餐造成的吗?这个责任,你们不该负吗?”

第062章 革命党

    013-11-23

    断七过后,就要给周宪章出殡。周宪章死在大海上,尸骨全无,只能给他造一个衣冠冢,找一套周宪章身前穿过的衣服,放进棺材里。可周宪章家境一向贫寒,没留下什么好衣服。直到现在,诰命夫人赵巧儿还穿着一身粗布衣裳。

    李鸿章见周家如此贫寒,心中不忍,自己化了五百两银子,命下人给周宪章赶制了一套一品官服,在出殡的当天早上,亲自送到了忠勇伯府,交给赵巧儿,请赵巧儿在盖棺之前,亲自将这套官服放进棺材里。

    早上七点,天sè蒙蒙亮,翁同龢和李鸿章率领大小官员数百人,来到周宪章的灵柩前,府门外的胡同里,还有数千běi jīng的百姓士绅、举子学人,他们都是自发前来为周宪章送行的,把胡同挤的水泄不通。

    章军的官兵们,以那哈五、罗鸣芳为首,冯国璋、吴佩孚、张勋、朴永烈、张作霖、韩令准等章军老兄弟,以及各团各营的士兵代表,穿着章军的灰sè军服,护持在周宪章的灵柩周围,而姚喜则是跪在周宪章的灵柩前,充当孝子。洋鬼子汉纳根则是穿着一身黑sè西装,站在灵柩的侧首边,按照西方的礼节,给周宪章鞠躬默哀。

    棺材板还没有盖上,里面空空的,要等赵巧儿亲自把周宪章的官服送进棺材,这才能盖棺,然后出殡安葬。

    赵巧儿穿着一身纯白的粗布长裙,神情恬淡,脚步从容,捧着一个白布包裹,从内室中走了出来。柳英淑也是一身白衣,眼圈红肿,跟在赵巧儿的身后,脸上犹自带着泪痕。

    人群中发出一片啧啧赞叹声,那赵巧儿容貌俊秀,气度非凡,虽然年岁不大,气度丝毫不让那些吃着朝廷俸禄的大老爷们,她身后的柳英淑,虽然比不上赵巧儿那么沉稳,却也是一位梨花带雨的美女,众人心头称赞,却也不敢发出声响,只得怔怔地望着赵巧儿。

    赵巧儿先是向翁同龢和李鸿章下拜致意,两位朝廷老臣见到赵巧儿,都是唏嘘不已。

    赵巧儿面向众人,缓缓说道:“妾身感谢各位大人到来,为我夫君送行。我夫君生前,一向清贫,没穿过什么像样的衣裳,这棺木之内,很是寒酸。李中堂为我夫君做了一身官服,妾身代我夫君,感谢李中堂的好意。”

    赵巧儿说着,带着柳英淑,一起向李鸿章下拜。

    李鸿章慌忙说道:“两位夫人请起,宪章乃我大清国的栋梁,如今身殉国事,下官奉皇上之命,为宪章送行,略表敬意,不足挂齿。”

    赵巧儿缓缓站起身来,向着众人说道:“不过,我夫君生前,不喜欢穿朝廷的官服,当初在平壤的时候,他先是穿号服,后来,又穿章军的军服。我夫君说过,大清国的官服,都是百姓的民脂民膏,穿在身上,会睡不着觉的!”

    赵巧儿语音不高,却是字字清晰,句句诛心,明明就是在骂这些当官的盘剥百姓。在场的官员们听在耳朵里,都是如芒刺在背,一些做过亏心事的官员,心头更是恼怒,却见翁同龢和李鸿章恭恭敬敬站在赵巧儿面前,并无怒意,只得隐忍。

    “所以,请李中堂见谅,妾身以为,还是让我夫君穿着他平生最喜爱的衣服比较好一些!”

    赵巧儿说着,打开了手里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一套衣服,轻轻展开。

    大堂上,顿时哭声一片,翁同龢和李鸿章更是老泪纵横,哽咽不已。

    赵巧儿手里拿着的,是周宪章在旅顺留下的军服!

    这是一套血衣,千疮百孔破烂不堪,衣衫撕裂成一条条的布线,原是灰sè的军服,被rì人的鲜血和战场的硝烟染成了殷红sè!

    旅顺战场的惨烈,通过这套军服,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套军服,赵巧儿特意叮嘱冯国璋从旅顺带到běi jīng。

    洋鬼子汉纳根瞪着一双蓝眼睛,望着周宪章的军服,嚎啕大哭:“我的弟兄们就是穿着这样的军装,死在黄金山上的!上帝啊,让他们进天堂吧!”

    “放屁!”纳哈五泪流满面:“老子的弟兄绝不进你们洋鬼子的天堂,佛祖会要他们去西天极乐世界!”

    章军老兄弟们哭做一团,他们的痛哭,不仅仅是为周宪章,也不仅仅是为那些死去的弟兄,更是为了他们自己,今天过后,他们就要各奔东西,从此天涯海角,不知何rì才能聚首。

    翁同龢擦了擦眼泪,对李鸿章说道:“李中堂,周宪章是天津武备学堂的学生,瓮某恭喜李中堂,为我大清国培养出这么好的学生!”

    李鸿章摇头长叹:“瓮大人,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骂我吗?”

    翁同龢话里有话,他是在讽刺李鸿章,当初他差点杀了周宪章。

    翁同龢低声说道:“李中堂,周宪章已经故去了,一切也都过去了。只是,现今皇上决心重用康有为、梁启超,实施维新变法,李中堂,你可要看清楚了,一错不能再错啊!”

    康有为数次上书皇帝,陈说变法维新,皇帝终于被他说动了心,决心重用康有为,实施变法。但是,以慈禧太后为首的守旧大臣们则是坚决反对重用康有为,因为,康有为那一套“孔子改制论”,明明就是借孔老夫子,行西方mín zhǔ之道,尤其是康有为提出的君民平等说,在守旧大臣们看来,就是无父无君犯上作乱。

    翁同龢坚决站在皇帝一方,支持维新变法。但是,反对维新变法的势力强大。翁同龢这是在提醒李鸿章,别站错了队,和那些守旧的满清贵族站在了一起。

    李鸿章点点头:“瓮大人放心,下官心里有数。不过,下官现在是赋闲之身,这变法大事,恐怕皇上也不会问我了。”

    “李中堂心里有数就好。”翁同龢点点头,不再言语。

    赵巧儿将周宪章的血衣,轻轻放进棺木中,放声大哭!

    这些天来,那么多人前来吊唁,个个都哭得昏天黑地,只有赵巧儿一滴眼泪也没掉。

    而今天,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柳英淑把赵巧儿搀扶开来,那哈五和罗鸣芳亲自cāo持斧钺,将棺木钉死。

    章军弟兄们围在棺木前,正要抬棺,忽听门外有人大喊:“且慢,在下远道而来,尚未祭拜,请各位缓一缓,容在下祭拜完毕,再出殡也不迟。”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昂首走进了灵堂。

    那年青人一袭长衫,容貌清瘦,身材高挑,戴着一副眼镜,一副书生模样,从满大堂的官员们中间走过,却是不亢不卑,颇有些气度。见到翁同龢和李鸿章两位朝廷重臣,也不理睬,径直走到了周宪章的灵柩前。

    户部侍郎那桐一声怒喝:“何方狂人,见了瓮大人,李大人,你不下拜!十分无礼!”

    那桐是那晋的哥哥,和那晋的迂腐不同,那桐是个八面玲珑之人,和荣禄、刚毅这些满洲大臣说得上话,和翁同龢、李鸿章这些汉人重臣,也有些交情。这次他是代表户部来给周宪章出殡的。

    那年青人一声冷笑:“古人云,死者为大!这灵堂之上,周宪章最大,其他人,都是来给周宪章送行的,大家都是平起平坐。况且,我是来祭拜周宪章的,又不是来侍奉权贵的!干吗要给这两位下拜。”

    那桐怒道:“这灵堂都摆了七天,七天里你不来,这眼看就要出殡了,你跑来拦着,我看你不是来祭拜的,是来捣乱的!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

    那年青人却是一声冷笑:“你们凭什么轰我出去,我错过了头七,你们这些大清国的官员负有重大责任,我没有追究你们,你们倒好,反要来轰我走!”

    那桐气得哭笑不得,指着年青人说道:“我看他是个疯子,也罢,既然是个疯子,官也就不追究你了,你赶快出去,别耽误了出殡。”

    年青人冷笑:“这位大人别忙着赶我走,且听听我说的在不在理,如果我说的不在理,你们赶我走也不迟。”

    “你……”

    翁同龢摆摆手:“那桐,且听听他都说些什么。”

    那桐只得怏怏闭嘴。

    年青人说道:“我乃绍兴廪生徐锡麟。自幼熟读圣贤书,最敬重的是英雄。听说周将军遇难,我当天就从浙江绍兴出发,一路上就怕误了给周将军送行,两千多里地,在下紧赶慢赶,走了五天,今天早上才赶到běi jīng,没有一丝耽搁,就来到了府上。各位大人应该知道,眼下西方各国交通兴旺,马路、铁路四通八达,千里路程,乘坐火车一rì可还,可在我大清国,千里之地,竟然化了我五天时间。各位,你们都是朝廷重臣,这兴建铁路、发展交通,是你们份内的事!可是,我大清国直到现在,一寸铁路都没有!请问,我徐锡麟错过了头七,这难道不是你们尸位素餐造成的吗?这个责任,你们不该负吗?”

第063章 疯子

    013-11-24

    府门外的胡同里,自发前来为周宪章送行的老百姓,先是被这一场变故惊得目瞪口呆,接着,个个饶有趣味地看起了热闹,朝廷命官打群架,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戏,人群中笑语阵阵,原悲哀的气氛一扫而光,胡同里一派喜气洋洋,如同上演了一台大戏。

    正打得不可开交,忽听灵堂门口一声娇喝:“护国和硕格格到!都住手!”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敏绣身着一身白衣白裙,迈动大步,气冲冲走上了灵堂,她的身后,跟着皇帝赐封的玉琼格格樱桃,却是黑衣黑裙。两位格格光彩照人,众人急忙停止了打斗。

    众人停止打斗,不仅仅是二位格格长得漂亮,主要还是因为,打斗的双方,都不能不给这两位格格面子。

    敏绣是太后的侄女,皇帝的妹妹,樱桃的格格名号是皇帝御赐的,在场的官员们岂敢在这二位面前胡来。而敏绣和樱桃有恩于章军,章军弟兄们也不敢违逆她们的意思。

    只有徐锡麟不知好歹,还在高呼口号:“打倒皇权,建立共和……哎呀……”

    那哈五一个耳光扇在徐锡麟的脸上:“格格来了,你他妈的给老子住嘴!”

    这一次,徐锡麟真的住嘴了。

    这倒不是因为那哈五的一个耳光,而是因为,他看见了敏绣和樱桃。

    两位格格都是容貌俊秀,这一身打扮,如同白娘子与小青一般,惊艳无比,晃得徐锡麟眼睛发花,目瞪口呆,呆呆地望着敏绣和樱桃,成了个木头人。

    敏绣回到běi jīng后,马上就和袁克定定了婚。这场婚姻,她自己根做不了主,就是她的父亲也做不了主,能做主的,只有太后老佛爷!太后老佛爷说是征求她的意见,说白了,就是通知她一声而已。

    敏绣与袁克定正式结婚的时间,则是定在来年正月。

    从此,作为待出阁的格格,敏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呆在醇王府中,成了个大家闺秀。现在,樱桃也成了格格,她是个孤儿,也没个家,就住在敏绣的府上,和敏绣姐妹相称。

    麻野义男跟着两位格格来到běi jīng,他来是战俘。按照清rì两国的停战协议,大清国应该把麻野义男交还给rìzhèng fǔ。不过,麻野义男请求敏绣,把他留在中国,经过这场战争,他再也不想回rì了。

    于是,敏绣聘请麻野义男为醇王府西学顾问,在醇王府中教导天、地理、化学、物理、军事等等西学知识。

    rì的近代化进程,比大清国晚,但比大清国迅速、彻底。早在三十年前,rì就派遣大批留学生前往西方各国学习,他们不仅带回了西方的科学知识,也完成了rì的教育体系改革。包括麻野义男在内的rì新式军人,大多经过了小学和中学乃至大学教育,接受了西方的数理化知识,而与此同时,绝大多数的中国年青人,读的还是四书五经,对于数理化一窍不通。

    敏绣聘请麻野义男为西学顾问,与维新派的想法不谋而合——向战胜自己的敌人学习!这是甲午战争给中国人上的第一课!

    在战争之前,大清国的留学生,主要是派往欧美国家,而且,规模很小。

    甲午战争之后,大清国败给了rì,国内有识之士猛然意识到,与其舍近求远向欧美学习,不如直接向rì学习。因为rì有着与大清国相似的历史化背景,和大清国一样遭受西洋列强的欺辱,rì撅起的经验,应该比西洋各国的近代化经验,更加适合中国的国情。

    从1895年开始,大清国开始大规模向rì派遣留学生。仅仅1895年一年,派往rì的留学生人数,就超过以往大清国派出留学的人数总和。

    总之,麻野义男留在了醇王府中,向敏绣、樱桃等人悉心传授所学知识,后来,敏绣又把麻野义男推荐给朝廷,在中国的第一所高等学府——京师大学堂任教。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却说敏绣和樱桃来到忠勇伯府,和这里的官员们一样,是来给周宪章送行的。

    两人来到胡同口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来送行的百姓把胡同堵得水泄不通。敏绣不好意思惊扰百姓,没有公开格格身份,只得陪着小心,在人群里慢慢往里面挤,挤着挤着,就觉得现场气氛不对。

    胡同里原是一派肃穆庄严,可前面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笑语连天,那里面好像不是灵堂,而是戏台。

    两位格格心头疑惑,急忙分开众人,挤进了忠勇伯府,来到灵堂上,却见灵堂上乱作一团,身着朝服的官员们与身着军服的章军军官们打成一团,把个好好的灵堂搅得一团糟。

    敏绣来就是个火爆格格,见到这个场面,更是气得剑眉倒竖。周宪章为国尽忠,这些人却在灵堂上大打出手,这对死者是大不敬,

    灵堂上,不少官员鼻青脸肿,官服撕裂,实在是太不成体统!

    赵巧儿见到敏绣,心头稍安,慌忙走上前来,冲着敏绣下拜:“妾身见过两位格格。”

    敏绣拉住了赵巧儿的手:“你就别拜了,赶紧歇着。”

    说完,走到那哈五面前,指着他身旁的徐锡麟,说道:“这是个疯子,你拉着个疯子干什么。赶紧把他赶出去,别耽误了出殡!”

    “不是,格格,他们要抓他。”那哈五慌忙说道。

    “谁要抓他?”敏绣喝道:“谁吃饱了撑的要抓一个疯子,只有疯子才抓疯子!”

    那哈五还是不肯放手:“格格……”

    樱桃急忙给那哈五使眼sè:“格格说他是疯子,他就是疯子!”

    徐锡麟大急:“我不是疯子……”

    “疯子当然不承认自己是疯子!”敏绣喝道:“把他轰出去!”

    罗鸣芳这才会意,急忙一招手,章军兄弟们一拥而上,把徐锡麟架了起来,往外就走。

    那桐慌忙拦住去路:“且慢,此人出言不逊,明明就是个革命党人!”

    敏绣斥道:“那桐!这是周宪章的葬礼!周宪章为国尽忠,到死都不得安宁!你还要在这里胡搅蛮缠吗!”

    那桐急忙冲着翁同龢和李鸿章叫道:“瓮大人,李大人,这人刚才说的话,你们可都听见了!”

    翁同龢和李鸿章对视一眼,却没有说话。

    这两个老家伙当了几十年的官,两人都知道,关键时刻,是不能轻易表态的。

    “他说什么了!”敏绣喝问。

    “他说……”那桐话到嘴边,却不敢复述徐锡麟的话,在大清国,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说出了口,传到太后和皇上的耳朵里,就会走样,明明是复述别人的话,可人家会说,那就是那桐亲口说的。

    “他说的话大逆不道!”那桐叫道。

    “敢当着大清国这么多朝廷命官的人说大逆不道的话,更加证明,此人就是个疯子。试问,真正的革命党人,会自动送上门来吗!他们见到大清国的官员,躲都来不及!”敏绣喝道。

    徐锡麟大为不服:“革命党人视死如归!”

    樱桃在一旁笑道:“看看,这个当真是疯了,到这个时候还不知死活。”

    那桐还是不服,翁同龢这才开口:“李中堂,周宪章的葬礼,是隆重庄严之事,让这个疯子搅合得不成体统,下官以为,还是赶紧言归正传,把葬礼办了,要不然,皇上那里,咱们不好交待。”

    李鸿章点点头:“瓮大人说的是,赶紧把这个疯子赶走!”

    两个老臣都看明白了,敏绣这是要放徐锡麟,两人干脆顺水推舟。

    这些rì子,敏绣在家中,整rì听麻野义男讲授西学,她对西方政治学尤其感兴趣。通过麻野义男的讲授,敏绣意识到,西方的火车、轮船、大炮、机械固然应该学习,但是,西方的先进技术,是建立在一套先进的政治体制上的,没有政治体制做保障,技术进步根就是无从谈起。

    不知不觉中,敏绣朦朦胧胧地感受到了西方的mín zhǔ共和思想,当然,敏绣的思想并不成体系,她对mín zhǔ共和思想,甚至有些害怕,因为,这种思想与她所依附的皇权,是格格不入的。

    今天,见到徐锡麟,敏绣明明知道他是个要推翻皇权的革命党人,她原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救徐锡麟。然而,当她看到章军兄弟们拼死捍卫徐锡麟,敏绣的立场,就毫不犹豫地站在了章军兄弟们一边。

    这些兄弟,是和她一起在战场上拼杀过来的人!

    周宪章死了,这些兄弟就是她的兄弟!

    既然两位朝廷重臣都认定徐锡麟是个疯子,其他官员们自然也懒得追究,在大清国官场中,大家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得罪了两位重臣,也不是什么好事。

    大家让开了一条路。

    那哈五、罗鸣芳、吴佩孚等人架起徐锡麟,出了府门,徐锡麟一路上还在大叫:“我不是疯子,我是革命党!我不是疯子……”

    胡同里,看热闹的老百姓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第064章 汪洋中的一条船

    013-11-25

    众兄弟把徐锡麟扔到胡同外面,姚喜压低声音喝道:“徐锡麟你个蠢猪,敏绣格格救了你!”

    “格格?救我?”徐锡麟脑子昏沉沉的,想起敏绣格格俊俏的容颜,不由得一阵发呆。

    “发什么呆,还不快跑!”姚喜狠狠踢了徐锡麟一脚。

    徐锡麟这才清醒过来,冲着忠勇伯府一拱手:“多谢格格救命之恩。”说着,一溜烟跑出了běi jīng城。

    徐锡麟回到绍兴后,开始联络各方豪杰,秘密策划反清起义,准备用暴力手段推翻满清政权。与此同时,革命党人在江浙一带集聚力量,随时准备发动暴动。而在海外,华侨和留学生开始发动反清宣传,向国内输入革命,革命党人的基地在美国,而前沿则是在rì!

    大清国为了实现维新变法,向rì派遣了大量留学生,当权者万万没有想到,这些留学生将成为他们的掘墓人!

    铁板一块的大清国,开始出现了分崩离析的裂缝。

    轰走了徐锡麟,众人这才为周宪章出殡。

    气氛恢复到悲壮肃穆,章军兄弟们抬着周宪章的灵柩,离开忠勇伯府,大小官员紧跟其后。棺木出了胡同,来到大街上,街道两旁,站满了各界百姓。从胡同到城门,所过之处,百姓焚香祈祷、沿街相送,大家都是叹息不已。

    葬礼结束后,章军众兄弟各奔东西。

    罗鸣芳到天津武备学堂上任。冯国璋去了天津小站,成了袁世凯的部下。那哈五在天津统领骁骑营。张作霖回到老家新民府当知府。吴佩孚率部前往福州,张勋则是驻守临汾。盛大年去了武汉,跟着他的堂叔盛宣怀办事。钱有贵则是留在户部办事。

    姚喜来应该去营口当知府,可他当了两天的知府,就不耐烦起来,这小子做惯了下人,猛不丁当了一府的父母官,整天被下人前呼后拥的,极为不适应。而且,他整天想念周宪章,想得肝肠寸断,根无心打理官府里的事,结果,让手下的人钻了空子,府库里亏空了一万两银子,遭到上司弹劾,幸亏钱有贵在户部上下打点,这才保住了脑袋。官也当不成了,那哈五、冯国璋这些老兄弟给他凑了一大笔两银子,把他送到上海,当起了寓公。

    朴永烈和韩令准回到了朝鲜,却是干出一番事业来。

    他先是和叶志超联手,攻陷了平壤城,驱逐了俄国人扶持的光复军,闵兹瑛这个女王没当上几天,就被赶下了台,光复军土崩瓦解,闵兹瑛流亡俄罗斯。

    紧接着,叶志超与朴永烈在平壤发生冲突。朴永烈以平壤执政官的身份,要求叶志超所部退出平壤。叶志超则是以大清国驻朝鲜总理大臣的身份,要求朴永烈交出平壤,去安州。双方互不相让,摩擦不断,并最终发展成大规模冲突。

    在朝鲜,叶志超的清军不得人心,而朴永烈所部基上都是朝鲜人,结果,一场火拼,叶志超大败,被赶出了平壤。接着,朴永烈自认平壤执政官,向清廷上表称臣,请求清廷同意,朝鲜继续保持宗属国地位,清军退出朝鲜。

    朝鲜的宗属国地位,来就是清廷既定政策,既然朝鲜人愿意继续保持这种关系,大清国也懒得兴师动众。于是,光绪皇帝下旨,招叶志超回国,朴永烈成为朝鲜北部的执政官。

    清军退出朝鲜后,朴永烈又恢复了章军的旗号,在朝鲜北部招兵买马,不少章军官兵又纷纷回到朝鲜,加入了朴永烈的部队。同时,朴永烈任用赵正伦,与法国人联合开发煤矿,兴办实业,朝鲜北部经济迅速发展,一派欣欣向荣。

    清廷也乐于看到朴永烈坐大,因为,有朴永烈在朝鲜,可以抵御朝鲜南部的rì势力,也可以防止俄国人对朝鲜的渗透,朴永烈政权,实际上起到了大清国与rì、俄国的缓冲作用。而且,让清廷感到放心的是,不管朴永烈在朝鲜怎么折腾,他毕竟是朝鲜人,在朝鲜的地界上,对大清国没有实质xìng的威胁。

    赵巧儿虽说是个农村丫头出身,可却是极有见识。她知道,慈禧太后三番五次要陷害周宪章和章军,这一次,周宪章死的不明不白,朝廷大张旗鼓为他办丧事,眼看着就是做贼心虚yù盖弥彰。如今周宪章死了,按照慈禧太后的xìng格,她绝不会轻易放过周宪章的遗属,赵巧儿留在běi jīng,恐怕是个灾祸。

    所以,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赵巧儿、柳英淑和秦氏老太太就把忠勇伯府封了,把朝廷御赐的金银绸缎,包括赵巧儿的一品诰命敕封,一并封在府内,一家三口离开了běi jīng城,回到了老家赵家庙。柳英淑看着到手的荣华富贵又没了,心头很是不舍,不过,她也知道,男人没了,几个女人留在běi jīng城里,怕是没有好果子吃,只得乖乖跟着赵巧儿回到东北农村。

    赵家庙属新安府管辖,这个地方天高皇帝远,张作霖又是新安府的知府,běi jīng城里的太后老佛爷鞭长莫及。赵巧儿一家三口回到赵家庙后,家里的吃穿度用,自然有张作霖接济。村里乡邻都知道赵巧儿是一品诰命夫人,又有知府大人罩着,谁也不敢上门惹事。赵巧儿一家三口倒也落得逍遥自在。

    张作霖回到了老家自家地盘上,当了大官,就有些不安分了。这个张作霖颇有些见识,又在旅顺见过大阵仗,政治手腕和军事能力都是突飞猛进。

    走马上任后,张作霖先是以维护地方治安为名,扩充巡防营,拉起一支几百人的队伍,然后,把挨个收拾新民府地面上的土匪大团,不听话的杀头,听话的封官许愿,拉进他的巡防营,不到半年光景,就拉出了一支三千人的队伍。

    新民府属奉天府管辖,张作霖一天天坐大,奉天城里的巡抚将军们也拿张作霖没办法。东北地区向来土匪猖獗,到了后来,巡抚将军们还不得不求助于张作霖清剿匪患、维护地方治安。渐渐的,张作霖成了东北地区的一股地方军事势力,当地人都叫他张大帅。

    ……

    海面上,狂风呼啸,电闪雷鸣,波涛汹涌,一艘没有悬挂国旗的不明国籍货轮在狂风巨浪中上下沉浮。

    甲板上,一群穿着大清国平民服饰的水手,正在奋力放倒桅杆,一些人被冲上甲板的巨浪打翻在甲板上,又奋力爬起来,拼尽全力拉紧手里的缆绳。

    这艘货轮的排水量八百吨,这样的船,在码头上,是个庞然大物,然而,在十多米高的海浪之中,只是一只随波逐流的小蚂蚁。

    这是一艘没有来得及避开台风的货轮。

    东海沿海的船民都懂得望气,驾船远航,如果不懂得辨识风云预测台风,那就是不知死活。

    所以,台风到来之前,绝大部分航船都能够提前选择避风港,或是驶到就近的小岛,等到台风过后再出航,或是偏离航向,避开台风的必经之路,台风过后,再回到原来的航线上。

    而这艘船,却是与台风迎面相遇。

    一间狭窄的船舱中,周宪章和郭二杆五花大绑,分别被捆在两根钢管上,随着船身,上下左右摇摆不已,如同是坐上了过山车。

    郭二杆脸sè蜡黄,他已经把黄胆都吐干净了。这小子从来就没坐过海轮,哪里想得到,海上的船与江河里的船完全不同,江河里行船,最多就是摇摇晃晃,只要脚下站得稳,也就万事大吉了。而海轮摇摆的幅度,几乎到了40度,这他娘的是翻船的幅度!

    镇北号被鱼雷炸成碎片后,周宪章和郭二杆抱着一根木板,栽进了大海。

    这也算是命大,鱼雷拦腰地击中了镇北号的左舷中部,镇北号是一艘小型纲骨木皮炮舰,根经不起一枚鱼雷,船身迅速解体,被炸了个粉碎。鱼雷爆炸的时候,周宪章和郭二杆在船尾,爆炸没有伤到他们,只是把他们掀进了大海,两人紧紧抱着一根木板,在冰冷的海水中随波逐流。

    早chūn季节,海水依旧冰冷,如果就这么泡着,用不了多久,就算不沉下去,也会被海水冻死。更糟糕的是,定远舰离开没多久,海上起风了,一场台风眼看就要光临,两人都是旱鸭子,就算不起风,也熬不到明天早上。

    两人正在等死,忽见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黑点,一艘轮船向他们缓缓驶来。

    两人再也顾不得许多,扯着嗓门大声呼救。

    在台风到来之前,那艘轮船靠了过来,把周宪章和郭二杆救上船。

    船上的人穿着大清国普通渔民的衣服,把周宪章和郭二杆救上船后,却不与他们搭话,给二人换了干衣服后,就把他们五花大绑捆在船舱里,把舱门反锁。那架势,是把他们二人当成了囚犯。

    两人冲着紧闭的舱门大声呼叫,外面却是毫无反应。

    不久,台风来了,船身开始剧烈起伏摇晃,两人都是旱鸭子,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风浪,被颠得头晕脑胀,也就顾不得外面的人了。

第065章 海盗?

    “大大大哥!这群狗rì的是那娘的什么人,也不问个青红皂白,就把老子捆在这里,老子手脚动不得,这要是翻了船,老子就只能喂王八了!”郭二杆吐着涂抹说道,他的肚子里,能吐地都吐光了,只剩下涂抹了。

    周宪章还好,吐了几口黄水,慢慢也就适应了轮船的摇摆,他发现了一个窍门,只要随着船身的摇摆顺其自然,不去多想,眩晕感就减轻了许多。反正身子被捆得牢实,不担心受伤。

    “要不是他们把咱们绑在这里,只怕咱们早就晕得七荤八素了!”周宪章说道。在大海上遇上风浪,把自己捆在固定物上,倒是个好办法。

    “大哥,这帮家伙绝没这么好心!”郭二杆叫道:“我看他们这是要害咱们的xìng命,妈的,没死在北洋水师手里,倒死在这些莫名其妙的人手里,不明不白的,老子不服!”

    周宪章笑了笑:“你个郭二杆,这些人真要害我们,就该让我们在海里飘着,把咱们救上来,又干掉咱们,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嘛!”

    郭二杆点点头:“大哥说的也在理,只是,这帮人老子怎么看着都觉得不顺眼,瞧瞧他们看咱们的眼神,好像咱们欠了他们的钱没还似的。大哥,我看他们像是一群海盗?”

    周宪章点点头,这艘轮船不是一般的渔船,而是一艘钢铁货轮,按说,这样的轮船在东海行驶,应该悬挂国旗,就算他们不愿意挂大清国的龙旗,也该找个西洋国家的国旗挂着,比如英国、法国或者美国,挂上这些国家的国旗,航行的危险xìng大大降低。海盗们都知道,西洋人的船碰不得,大清国的海防部队也不敢上来惹麻烦。

    然而,这艘货轮什么国旗也没挂,很是神秘。

    “我看他们不像是海盗。”周宪章说道:“要是海盗,他们就该知道,台风要来了,他们应该躲在避风港里,这狂风暴雨里,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找谁去打劫?我觉得,他们好像是故意往台风里钻的。”

    “故意的?”郭二杆叫道:“这不是脑子进水了吗?我看这船撑不了多久了,妈的,船翻了,大家一起喂王八!”

    周宪章笑道:“当然,也不排除他们的确是看错了风向。不过,要是咱们命大,这船能挺过去,等会见了他们,咱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别暴露了身份。”

    郭二杆点点头:“大哥说的是,太后老佛爷想要咱的命,丁汝昌那个老王八就在附近,要是他们知道咱们没死,定然找上门来,妈的,这群王八蛋就会在咱们背后下刀子,有本事和老子面对面大战三百合!大哥,老子不怕他们,等老子上了岸,回到旅顺,把弟兄们纠集起来,杀进紫禁城!”

    周宪章摇摇头:“郭二杆,慈禧太后要咱们的命,那绝不是临时起意,这个老太婆一定是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现在,咱们章军四分五裂,没法抱团。如果,她以为咱们死了,倒也不会再找弟兄们的麻烦。如果她知道咱们活着,恐怕那哈五、罗鸣芳、吴佩孚他们的rì子就不好过了。慈禧太后一定会想方设法除掉他们,而他们又是毫无准备,必然会遭毒手。而且,我岳母和老婆现在住在běi jīng城里,她们一定逃不出慈禧太后的手心。”

    “大哥,咱们只要上了岸,马上亮出身份,向全天下老百姓揭露慈禧太后暗害忠良的罪行!妈的,就凭大哥你的威望,必然是一呼百应,咱们重新拉起章军的大旗,到那个时候,晾她慈禧太后也不敢把弟兄们怎么样!”

    周宪章摇头:“我敢肯定,慈禧太后已经把咱们两个死讯昭告天下了,肯定还为咱们两个举行了隆重的葬礼。我估计,这个地方应该是到了上海附近,如果咱们上了岸,亮出身份,说朝廷暗害咱们,朝廷一定会矢口否认,说咱们是周宪章的匪类,叫上海的地方官来一个就地正法,咱们就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只能等着挨宰。要知道,咱们在这里,就是两个孤家寡人,没有帮手的。”

    “妈的,这一招够毒的!”

    “其实,这样也好。太后以为咱们死了,咱们就干脆将计就计,咱们在暗处,她在明处,咱们慢慢想法子对付她,妈的,老天长眼!”

    “大哥说的是。”

    “这条船的上人,不知是什么来路。咱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周宪章说道:“等会见到他们,咱们就说,我叫金城武,是朝鲜商人,你是我的跟班,叫郭大海,是清国人,一直跟着我与大清国做生意。你可要记住了,咱们做的是走私生意,主要是贩运鸦片,这一次咱们去上海贩运鸦片,结果遇上台风,船翻了,其他人都死了,只有咱们两个命大。”

    “大哥,咱们干吗要给自己身上泼脏水,这做鸦片生意,是要断子绝孙的!”郭二杆不高兴起来。

    “你个郭二杆,也不想想,如果我们说是做正经生意,这些人上了岸,到海关一查,就会发现咱们说谎。只有走私鸦片的,是见不得天的,他们没地方查。”

    “要是他们嫉恶如仇,把咱们两个鸦片贩子扔进大海,怎么办?”郭二杆不放心起来。

    “放心,我看这帮人也不是什么好鸟,倒像是一帮走私份子,到时候看我的,咱们见机行事。”周宪章说道。

    两人计议已定,不再言语。

    海面上浪高风疾,货轮上下颠簸,上天入海。两人早已被颠得jīng疲力竭,刚开始还担心翻船沉没,到了现在,两人干脆什么也不想,听天由命。如此一来,两人倒也安心,反正被捆在刚管上,倒也捆得安稳,免了碰撞之苦,两人一会儿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宪章就听耳边一声爆喝:“大爷在外面差点见了龙王,这俩兔崽子倒睡得好!给大爷睁开眼睛!”

    周宪章睁开眼睛,只见一个身材jīng瘦的汉子站在面前,那汉子年岁不大,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双三角眼里透着jīng光,一根细辫子盘在头顶上。身穿黑sè对襟,打着绑腿,手腕上戴着护腕。

    船舱外,没有了狂风的呼啸声,船身平稳,显然,台风已经过去了,这条货轮挺过了台风,大家大难不死。

    郭二杆斥道:“你小子就别抬举自己了,我看你可没那个福分见龙王,掉进海里,倒是有可能见王八!”

    “你他妈的不知死活!”那家伙抡起拳头,冲着郭二杆就要砸。

    周宪章慌忙说道:“这位小爷且住,我的这位兄弟话说的不中听,其实他是一片好意。在我们老家,说谁见了龙王,那可就是死翘翘了,要是说谁见了王八,那就是死里逃生。因为,王八长寿,而且,海里的王八特别大,坐在王八背上,就如同上了船。我这位兄弟是祝您命大福大,苦尽甘来,死里逃生,必有后福!”

    那jīng瘦汉子瞪着一双三角眼:“妈的,老子常年在海上走,怎么没听说过这种说法,你老家是哪里的?”

    周宪章说道:“不瞒这位小爷,敝人金城武,乃朝鲜安州人士,这位郭大海,本是大清国奉天府人氏,常年跟着敝人做些生意,那是咱们朝鲜安州的说法,这位小爷当然没听说过了。”

    那汉子上下打量周宪章,冷笑道:“朝鲜人?我看你们是rì本人!”

    周宪章和郭二杆都没有辫子,很容易被人看做是rì本人。甲午战争过后,大清国的百姓对rì本人恨之入骨,如果船上的人认定他们是rì本人,恐怕是凶多吉少。

    周宪章慌忙说道:“我们是朝鲜人,绝不是rì本人!”

    “何以见得?”那汉子问道。

    “我们会说朝鲜话。”周宪章说着,叽里咕噜说了一大段朝鲜话,比如“您吃了吗?”之类的闲话。

    那汉子瞪着一双三角眼听了半天,一把揪住周宪章的胸襟,喝道:“还说你不是rì本人!这叽里咕噜的,明明就是rì本话!”

    周宪章这才反应过来,在大清国的平民百姓人听来,朝鲜话和rì本话都差不多,都是叽里咕噜的不知所云。

    郭二杆大叫:“你他妈的朝鲜话rì本话都分不清,也他娘的出来混!”

    那汉子冷笑:“你们是不是rì本人,老子说了不算,你们说了也不算,咱们大帅说了算!”说着,一摆手,四个jīng壮汉子走进了船舱。

    那四个壮汉与那jīng瘦汉子的穿着打扮完全相同,都是一身黑sè短襟。

    “把他们两个带到大帅那里去!”那汉子喝道。

    四个壮汉走过来,把周宪章和郭二杆从钢管上解下来,依旧是五花大绑。

    那jīng瘦汉子冲着周宪章一阵冷笑:“两位,等会见了我们大帅,如果审出来你们是rì本人,立马扔进海里喂王八!rì本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第066章 最恨的人

    周宪章笑道:“好说好说,如果我们当真是rì本人,一切悉听尊便。”

    jīng瘦汉子转身出了船舱,周宪章和郭二杆被那四个壮汉押着,跟着jīng瘦汉子,上了甲板。

    海面上,风平浪静,万里无云,一轮旭rì从东方跃出海面,海面上金光闪闪。

    折腾了一夜,天亮了。

    一群身着黑衣短襟的人,在甲板上忙碌着,有的在拉紧缆绳,有的在清理甲板,有的在拉起风帆,各自忙碌,却又相互配合协同,显得很有章法。

    周宪章不由得暗暗生疑,这些人穿着的服装样式,与大清**队的号服极为相似,都是短襟绑腿,只是颜sè是黑的,胸前背后没有圆圈,看他们的行动,也像是有组织的,虽然忙碌,却是有条不紊,像是一个准军事组织。

    不一会儿,周宪章和郭二杆跟着那jīng瘦汉子,来到船头,船头上撑着一把洋伞,伞下摆着一张三脚茶几,茶几上铺着印花桌布,一张铁质的靠背椅上,靠着一个身穿长袍马褂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光着头,脑后拖着一条油光水亮的大辫子,颌下无须,一双凤眼眯缝着,面朝大海,一只手端着一只黝黑的铁茶壶,那茶壶有巴斗那么大,少说也二十斤重,那中年人单手拖着,毫不费力,不时把壶嘴送到嘴上喝上两口,很是悠闲。

    周宪章心里暗暗呐喊,这中年人模样倒是儒雅,可臂力惊人,不比郭二杆差。

    七八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插着双手,叉立在洋伞周围,这些汉子腰间缠着黑腰带,腰身下面的衣襟鼓鼓囊囊的。

    周宪章与郭二杆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出来了,这些黑衣汉子的衣襟下,都别着家伙。

    jīng瘦汉子来到那中年身边,躬身抱拳施礼,轻声叫了声:“大帅!”

    那中年人把手里的铁茶壶递给那jīng瘦汉子,jīng瘦汉子慌忙双手接住,却是一个踉跄,差点坐在甲板上。

    “没用的东西!”中年人斥道。

    jīng瘦汉子不敢回嘴,小心翼翼把铁茶壶放在茶几上,退到一边,垂手而立。

    中年人面向周宪章,发出一声冷笑。

    周宪章被捆着双手,只得冲着那中年人点了点头,表示鞠躬,说道:“敝人金城武,乃朝鲜安州人氏,这是我的下人,郭大海,大清国奉天府人氏。我二人承蒙先生相救,得以活命,感激不尽,请问先生高姓大名?”

    那中年人仰天大笑:“你们就这么想知道我的名字?”

    “先生于我们有救命之恩,岂能不知救命恩人的名字!”周宪章说道。

    “救命之恩?”中年人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救你们?”

    周宪章笑道:“先生真会说笑,昨天,我们二人落进大海,要不是先生相救,现在已经魂归大海了!”

    “那么,现在让你们魂归大海,也不迟啊。”中年人冷笑一声,站了起来,弹了弹身上的丝绸长袍,背着双手,走到船头上。

    一直站在那中年人身边的jīng瘦汉子猛一摆手,黑衣人一拥而上,把周宪章和郭二杆拦腰抬了起来,举过头顶,就要往海里扔。

    周宪章和郭二杆被捆住了手脚,这要是被扔进大海,真的就只能喂王八了!

    周宪章大叫一声:“请问先生尊姓大名!”

    那中年人大笑:“死到临头,还想知道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就这么重要吗?”

    周宪章笑道:“受人救命之恩,连恩人的名字都不知道,这要是见了阎王,也是个糊涂鬼,阎王爷那里,也不好交待。”

    中年人一手cāo起铁茶壶,送到嘴边,喝了一口,说道:“什么救命恩人,我现在是要杀你!”

    周宪章横躺在众人的头顶上,哈哈大笑:“先生昨天救了我,就是我的救命恩人,现在先生要把我这条命收回去,那也是你的权力,在下并无怨言。在下只知道一件事,受人救命之恩,必当相报,今生报不了,来世也要报答。所以,无论如何,请先生开示你的尊姓大名。我金城武到了yīn间,也要铭记在心。”

    那中年人一声冷笑:“看不出来,你小子倒也有些胆气!死到临头,话说的一点也不含糊!也罢,张啸林,先把他们放下来,你告诉他们,老子是谁!”

    黑衣汉子们把周宪章和郭二杆放回到甲板上。

    那名叫张啸林的jīng瘦汉子冲着周宪章和郭二杆喝道:“你们两个rì本人听着……”

    “老子不是rì本人!”郭二杆大叫:“老子是大清国的人!”

    “我们大帅说你们是rì本人,你们就是rì本人!”那名叫张啸林的汉子喝道:“我们大帅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崇明大元帅曾国彰曾元帅。我家曾大帅平身最恨两种人,其中之一就是rì本人,这两种人落到我家曾大帅手里,五马分尸,碎尸万段!按说,本该把你们两个rì本人五马分尸,可我家曾元帅昨天才救了你们,今天又把你们五马分尸,实在是说不过去,所以,取折衷方案,给你们留个全尸,囫囵扔进大海里,这也是我家大帅格外开恩,你们两个还不快谢恩。”

    周宪章和郭二杆都没听说过什么曾大帅,看那曾国彰像是有些本事的,自称大帅,又不是官军,说了半天,也没搞明白这伙人是干什么的,只是心里暗暗叫苦,就因为没有辫子,这个莫名其妙的曾大帅认定他们是rì本人,两人有口难辩。

    周宪章只得问道:“如此说来,曾大帅平生最恨的有两种人,那么,除了rì本人,还有一种是什么人?”

    张啸林刚要开口,那曾国彰焦躁起来,啪地一声把铁茶壶砸在铁茶几上,整个船身随之震荡不已:“也罢,就让你们两个死个明白!老子曾国彰,平生最恨的还不是rì本人,老子最恨的,是大清国的将官!他妈的,大清国的军队,打洋鬼子不行,打一仗败一仗,道光年间让英国人打败了,咸丰年间又输给了英法联军,到了光绪年间,又让rì本人打得屁滚尿流!他妈的,可就是这些当兵的,欺负老百姓倒是个个在行,打太平天国、打捻军、打小刀会,狗rì的,下手一个比一个黑!这些清兵清将要是落到老子手里,老子非亲手刮了他们不可!”

    周宪章暗暗点头,这个曾国彰的想法,其实代表了相当一部分平民百姓的看法。大清国的军队**无能,外战屡战屡败,内战却是凶神恶煞,更有甚者,拿无辜百姓的人头虚报战功。平民百姓是敢怒不敢言,而这个曾国彰却是敢说敢为!而且,他还自称大元帅!

    看来,这个曾国彰和一船的黑衣人,应该是体制外的人物。

    这一片海域,应该是舟山群岛到上海的外海上,这个曾国彰自称崇明大元帅,看来,这里应该离崇明岛不远。周宪章知道,上海、浙江、江苏一带沿海,帮会众多,有青帮、洪门、三合会、哥老会等等。这个曾国彰应该是帮会中人,只是不知他们属于哪个帮派。

    那曾国彰越骂越是来劲:“老子最恨的,还不是那些狗rì的清兵清将,老子最恨的,是那个狗rì的周宪章!”

    那曾国彰猛不丁叫出了周宪章的名字,把周宪章吓了一跳,却见曾国彰兀自骂个不停,根本就没注意到周宪章变了脸sè。

    “那些清兵清将,是朝廷养的鹰犬,帮着朝廷欺负老百姓,倒也算是份内的事!那狗rì的周宪章,人家朝廷也不球待见他,太后老佛爷想着法整治他,可他这个狗rì的还铁了心帮着朝廷打仗!我看他整个就是一个脑残!他狗rì的脑残也就罢了,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帮着朝廷打rì本人!”

    “打rì本人难道还不对了!你不是也恨rì本人吗?”周宪章不乐意了,这个曾国彰骂他脑残,他也认了,让慈禧太后整成了落汤鸡,差点葬身大海,的确是够脑残的。可骂他不该打rì本人,周宪章心中不服。

    曾国彰喝道:“也罢,老子今天就给你们上一课,你们都老老实实听着,看老子说的在不在理!”

    张啸林和周围的黑衣人都是答应一声:“恭听大帅教诲。”躬身而立,看那样子,这曾大帅平rì里经常给他们上课,这上课的规矩,大家都懂。

    曾国彰端起铁茶壶,喝了一口,喝道:“清兵清将们为什么敢明目张胆地欺负老百姓?举手回答问题!”

    众黑衣人纷纷举手,曾国彰一指一个瘦高个,那瘦高个昂首回答:“因为他们手里有枪!”

    曾国彰点点头,接着问道:“他们手里的枪是哪里来的?”

    一个矮胖子举手回答:“朝廷发的。”

    曾国彰点点头,问道:“朝廷的枪又是哪里来的?”

    一个罗圈腿举手作答:“朝廷化银子买的!”

    “朝廷的银子又是哪里来的?”

    一个麻子举手作答:“老百姓交的个人所得税!”

    曾国彰义愤填膺:“用老百姓交的个人所得税买枪,然后用买来的枪欺压老百姓搞强拆!他娘的,这个朝廷该不该死?”

    “该死!”众黑衣人齐声作答,声音洪亮,充满义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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