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战争红利
柳淑英走进大殿,姚喜骂道:“狗rì的盛大年,给咱们整了一个母老虎来,咱们大哥的rì子怕是不好过了。”
郭二杆摇头:“姚大哥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个夫人是个假夫人,未必她还能真敢管咱们师长呀?”
“我看这母老虎就是想管咱们师长!”姚喜叹道:“咱们大哥是个钻石王老五,女人们都哭着喊着想给他当夫人,要是金姝那丫头活着就好了,咱们大哥要是娶了金姝,咱们这些做小弟的也跟着享福,要是大哥一时不察,娶一个母老虎进门,咱们的rì子就难过了。”
柳淑英进了大殿,点了一支香,插在神龛前,然后跪在蒲团上,左右瞧了瞧,却见老道士站在一旁小心伺候着,柳淑英拉下脸来:“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你站在我身边,我怎么向大神说话?”
老道士急忙退出大殿,远远站在殿门口。
柳淑英这才冲着神像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双手合十,压低声音祷告起来:“大神在上,小女子柳淑英恳请大神保佑我夫君周宪章一路平安,保佑小女子弄假成真,小女子不求做他的正房夫人,小女子听说他心里有个人,小女子不敢和他的心里人争风吃醋,只求能做个偏房,不过,偏房也别太偏了,最好是老二,老二不行就老三,老三不行就老四,至少排在前五位里面……”
果不出姚喜所料,那柳淑英当真打起了给周宪章做姨太太的主意。
崔道一和周宪章坐在一株梅树下说着闲话,崔道一拱手说道:“恭喜总理大臣喜得佳偶。”
周宪章笑道:“道长是个实诚人,周某就不说谎了,这个夫人是个假夫人,周某要回国办事,有些不方便,所以假扮商人,微服而行,这也是不得已,还请道长守口如瓶。”
崔道一笑道:“大人放心。我说呢,贫道听人说,总理大臣心里藏着一个女孩子,别的女孩子都不放在眼里,怎么会这么快就有夫人了。贫道冒昧问一句,大人心中的女孩子是谁,能得到大人的眷顾,真是有福了。”
周宪章叹道:“可她偏偏没有福!说起来,是我没有福!”
周宪章说着,从胸口处摸出仙子阿,他把这块仙子阿挂在脖子上,贴着胸口藏着。那感觉,就像是一直怀抱着金姝。
崔道一接过仙子阿,捧在手里端详片刻,“咦”了一声:“这女孩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周宪章叹道:“道长应该没有见过她,她已经故去了。”周宪章把金姝的身世简单说了一遍。
崔道一叹道:“原来是金先生的女儿,当真的红颜薄命啊……我想起来了,上个月。和空明法师来玄武观的那一群尴尬人当中,有一个人,就是那个女扮男装的人,和这仙子阿上的小像长得极像。”
“道长是错看了吧。”
崔道一仔细看了看仙子阿,摇头说道:“也许是我看错了,不过,那个女扮男装的人与这小像确有几分神似,只是,那人脸上抹着碳灰,看不太清楚。”
周宪章心头咯噔一下,随即又摇摇头:“天底下容貌相似的人很多。”
“是啊,”崔道一点头:“大人重情重义,对金姝念念不忘,不过,人生数十年,大人还是要为自己多打算打算。”
周宪章沉吟不语。
人都说,时间可以淡忘一切,但是,周宪章似乎永远忘不了金姝。
不一会,柳英淑祷告完毕,出了大殿,周宪章把仙子阿贴身戴好,与崔道一道别,一行人出了玄武观,向北而去。
……
战争进行到现在,清rì之间的态势犬牙交错。rì军已经踏上了大清国的本土,占据了辽东半岛广大的区域,联合舰队在渤海湾耀武扬威,剑锋直指山东半岛。而在朝鲜,rì军却遭到了失败,退过了临津江,清军控制了朝鲜的半壁江山。
总体看来,rì军把战火烧到大清国本土,仍然占据着战争的主导权。rì本国内普通民众不知道混成旅团在朝鲜北部全军覆没,zhèng fǔ把rì军在朝鲜的退却,解释成是主动后撤,以集中兵力展开对大清国本土的进攻,rì本民众一片欢欣鼓舞,民众踊跃捐款,青壮年踊跃报名参军。
而西方列强对这场战争的结果,也有着几乎是完全相同的认识——rì本必胜。清军在朝鲜的胜利,根本无法弥补大清国在各条战线上的失败。
这个认识,甚至被大清国民众所接受。与rì本民众高涨的情绪相反,在山东,从督抚大员到普通民众,弥漫着悲观厌战的情绪,而旅顺的惨剧,更加加剧了民众的恐慌,在威海卫,百姓早已逃亡一空,济南一rì三jǐng,商业活动全面停顿,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造成全城的大恐慌,百姓扶老携幼涌出城门,结果,rì军还没来,却发生了许多因踩踏造成的伤亡。
在rì本广岛,一支新的远征军组建起来,整装待发。
这就是rì军第三军。zhèng fǔ向公众公布了第三军的任务——渡海前往山东增援第二军。
然而,在大本营的作战地图上,第三军的箭头所指,却是大清国东南部海岛——台湾!
对于rì本而言,战胜大清国并不是rì本的战争目标。战争不是目的,所谓胜利,并不是消灭了多少敌人占领了多少土地,战争的最终目标,是获取生存所需的资源。
rì本从来就没有想过颠覆大清国朝廷,一个保守腐朽的中国.zhèng fǔ,符合rì本的利益,rì本的这一想法,与西方列强的想法不谋而合。
所以,在战争即将露出分晓的时候,大本营开始考虑,如何享受战争的红利。
rì本已经牢牢控制了辽东,山东也是唾手而得,然而,作为海洋国家,rì本更为希望获得是台湾,那座面积广阔的岛屿,不仅物产丰富气候适宜,而且,它扼守南海,是rì本南进南海、西进印度洋的天然堡垒。
台湾比山东、辽东更加符合rì本的战略利益!
第三军在广岛集结待命,剑指台湾。不过,大本营对于出兵台湾持审慎态度。rì本zhèng fǔ深知,对台湾垂涎三尺的,不仅仅是rì本,西洋列强也盯着台湾。
历史上,荷兰人曾经控制过台湾,进入十九世纪,法国人也曾染指台湾,但遭到当地民众的强烈抵抗,而没有得逞。如果rì本人强行攻取台湾,西方列强很可能会反应强烈,甚至有可能站在大清国一边与rì本为敌。不管怎样,一个刚刚走上强国之路的rì本,尚没有与西方列强争胜的底气。
对于台湾,大本营制定了政治解决第一,战争手段为辅的策略
最好的结果是,rì军兵临běi jīng城下,迫使大清国签署城下之盟,将台湾割让给rì本,从而完成台湾的和平过渡,如此一来,西方列强无话可说。
如果此计不能得逞,大本营就考虑派出第三军武力攻台。
为了保证能够政治解决台湾,rì本必须将战争控制在可控的范围内,既要打败大清国,又要避免大清国朝廷因为战败而垮台。这是一项jīng细的技术工作,要求前线指挥官深刻领会大本营的意图,并将这一意图彻底贯彻于作战行动中。
对于即将发动山东战役的第二军司令官大山岩而言,准确掌握大本营的这一意图,有着相当的难度,战争机器是一只难以驾驭的猛兽,这只猛兽一旦出笼,驾驭者自己也只能听之任之。就像旅顺,当第二军下辖的第一师团攻入旅顺后,身为司令官的大山岩,对于rì军的暴.行,也是无可奈何。
而在汉城,第一军司令官野津道贯,相对来说就要容易一些。事实上,朝鲜进入了休战状态,不管是出于怎样的原因,rì军默认了周宪章对朝鲜北部的占领。野津道贯完全放弃了北进的意图,战争手段退出了考虑范围,政治则是占了上风。
野津道贯对平壤采取了默许态度,他命令减少了驻守临津江的rì军,将主力后撤至汉江一线。
战争双方是有默契的。rì军减少临津江守军之后,周宪章命令驻守临津江的那哈五第二团,后撤三十公里。
双方以这种方式宣告,朝鲜战场从此进入静默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朝鲜竟然出现了和平景象,尤其是在章军控制的朝鲜北部,百姓安居乐业,战争似乎已经消失无踪了。
rì军北进的时候,朝鲜官吏大多不愿与rì本人合作,他们要么随清军逃过了鸭绿江,要么称病不出,朝鲜地方行政陷于瘫痪。现在,随着北部局势逐渐稳定,周宪章以大清国驻朝鲜总理大臣的身份,招募当地官宦和儒生担任地方官吏,朝鲜人大多原本就趋向大清国,很多在野的官吏纷纷出山,接受周宪章的任命,地方行政逐渐恢复,治安状况rì渐好转。
周宪章一路北行,倒也风平浪静。柳英淑一路上摆足了夫人架子,对姚喜、郭二杆、赵正伦呼来喝去,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派头。
第198章 弄假成真
柳英淑对周宪章却是体贴入微,百般呵护。原本,周宪章的起居生活都是副官姚喜打理,现在柳英淑悍然剥夺了姚喜的大权,全面接管了周宪章的生活,周宪章吃饭喝水洗脸更衣睡觉,全都是柳英淑亲自打理,姚喜根本沾不上边。
姚喜气愤不过,背后痛骂柳英淑赖蛤蟆想吃天鹅肉。
郭二杆却是无所谓:“姚喜你这是何必呢,夫人替你把伺候少爷的事都做了,你乐得清闲,要是我,感谢夫人都来不及,你还骂人家,不厚道!”
姚喜喝道:“郭二杆,你他妈的一口一个夫人,你别忘了,她这个夫人是假的!说!她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狗rì的替她说话?”
赵正伦在一旁劝道:“姚副官息怒,柳英淑这么做,也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咱们少爷,柳英淑这个假夫人,必须做的跟真的一样,外人才不会生疑。咱们平rì里也应该称呼她为夫人,免得到了关键时刻,改不了口,让人看破了行藏。”
“赵先生,我是怕她假戏真做!这个母老虎要独占咱们大哥,她狗rì的居心不良!”姚喜说道。
郭二杆很是不屑:“姚喜,你这是穷cāo心,咱们少爷不是那样的人,况且,咱们少爷就是假戏真做又怎么了,哪家王法不准我家少爷收个偏房了!”
姚喜无言以对。
三天后,周宪章一行抵达安州。
作为北部重镇,安州是平壤的战略支撑点和大后方,地位十分重要。周宪章任命韩令准为安州知府,韩令准所部401营驻守安州,维护地方治安。
周宪章一行抵达安州,韩令准亲往安州城外迎接。周宪章为了不泄露身份,没有进城,而是在安州城外靠海边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了下来,这家客栈名叫福通客栈,在安州城附近只能算是一家小客栈,周宪章一行住在这里,不显山不露水。为了保护周宪章的安全,韩令准亲自带着一伙人马,扮作平民百姓,在客栈周围jǐng戒。
众人冒着风雪走了三天,这一路上,要么住在路边的小庙里,要么到百姓家借宿,整rì餐风露宿,极为辛苦。福通客栈条件虽然一般,但总归可以挡风避雪,客栈中生着炭火,暖烘烘的,众人用罢晚餐,天sè已晚,各自回房安歇。
周宪章上了楼,信步走到房间门口,推门走了进去,这是一个通铺,里面一张大土炕,炕下烧着火,暖洋洋的,姚喜、郭二杆、赵正伦三人早已上了炕,正要往被窝里钻,见周宪章走进来要上炕,赵正伦慌忙说道:“少爷,您和下人们住在一起,虽然体现了您平易近人的生活作风,但是,这要是让外人看见了,必然生疑,您还是回自己的房间去吧。”
“我自己的房间?”周宪章摸不着头脑:“在哪里?”在朝鲜这大半年来,周宪章不管是当小兵还是当大官,都是和士兵们同吃同住。
姚喜说道:“大哥,这间客栈两层楼,随从们都住在楼下,我们三个和您以及夫人住楼上,您和夫人的房间在隔壁。”
“夫人?”周宪章摇头:“那是个假夫人,我怎么好和她住在一起?我看还是咱们兄弟几个挤一晚上算了。”
赵正伦慌忙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这要让店里其他的客人知道了,必然起疑。”
正说着,忽听门外传来柳英淑妖娆的声音:“少爷,时候不早了,快回房歇息吧。”
周宪章还想赖着不走,郭二杆说道:“少爷,夫人这话,全客栈的人都听见了,你要是不过去,到了明天,全安州的人知道,少爷您不和夫人一起睡,却和大少爷们睡在一起,轻则,大家会怀疑您的xìng取向,重则,您的身份就曝光了!”
周宪章无奈,只得退出房间,来到隔壁门口,轻轻一推,门吱扭一声敞开,屋里生着炭火,暖烘烘的,八仙桌上点着一支红蜡烛,光sè暧昧,一张双人床,粉红sè的秀帘轻垂,柳英淑凹凸不平的身段在秀帘里若隐若现。
周宪章脚步迟疑。柳英淑从床帘里探出一张红扑扑的脸:“少爷,快把门关了,到床上来,别冻着了。”
周宪章关上门,来到床边,冲着柳英淑一拱手:“柳姑娘……”
“怎么又成柳姑娘了?”柳英淑拉下脸来。
周宪章急忙改口:“夫人请安歇,周某就在这椅子上对付一晚上。”
“为什么?”柳英淑皱眉:“少爷,这大冷天的,在椅子上坐一晚上,要是冻出个好歹来,我怎么跟你那些弟兄们交待?你那些弟兄个个都是如狼似虎,他们非吃了我不可!”
“我恩师说过的,男女授受不亲。”
“你恩师说的没错。”柳英淑柔声说道:“可是,你是少爷,我是夫人,少爷和夫人有什么授受不亲的?我就不信了,你恩师和你师娘晚上还各睡各的?”
“不是,咱们俩的关系不一样。”
柳英淑没了耐心,一声娇喝:“少爷,你上不上来!”
“这个,还是从长计议……”
“放屁,老娘数三下,一……”
“夫人,先您别急……”
“二!”
“夫人,咱们得讲道理,圣人云……”
“三!”柳英淑腾地一下掀开萝帐,赤条条地跳将出来,扑进周宪章怀里,一口咬在周宪章的耳朵上。
周宪章顿觉耳朵上一阵麻痒,小腹下腾起一团火苗,身子不由自主起来。
那柳英淑原本就是青楼里的头牌,容貌娇媚,身材火辣,浑身上下如绸缎一般洁白滑腻,胸前两团嫩肉如两堆凝脂,体态妖娆,摄人魂魄。
柳英淑床上功夫更是不同一般,她这一口咬在周宪章的耳朵上,牙上并不用力,而是上下摸索着耳根,两片嫩红的嘴唇吸吮着皮肉,咬得周宪章似痛非痛似痒非痒,胸前两团酥肉摩梭着周宪章的胸脯,如同两团文火,两支光溜溜的玉臂缠在周宪章的脖子上,嘴里哼哼唧唧:“少爷,我冷,冷,你就看着我冻死啊……”
周宪章慌忙张开双臂,搂住柳英淑的腰,柳英淑的腰堪称“柳腰”,光洁滑腻,细如柳条,如水蛇一般缠在周宪章身上,周宪章手上打滑,滑到到柳英淑的屁股上,那屁股却是丰满膨.大,柔软挺翘,在周宪章的手掌中扭摆起来。
周宪章再也把持不住,拦腰抱起柳英淑,冲到床前,把柳英淑扔在床上,一个饿虎扑食,把柳英淑压在身下。
柳英淑眯缝着眼睛,任凭周宪章蹂躏,手里却不闲着,三下五除二,扒掉了周宪章的衣服裤子。
周宪章是个处男,虽然在天津武备学堂偷看过敏秀的身体,可那纯粹是远距离观看,带有艺术欣赏的xìng质,对于女人身体的内在xìng质,却是一无所知。身下挺着一门巨炮,乱冲乱撞,猴急急不得章法,顶得柳英淑身下一阵疼痛,却是进不了门。
柳英淑身下虽然疼,心里却是大喜过望,这个周宪章在战场上叱咤风云,打得小rì本屁滚尿流,搞了半天还是个童男子,柳英淑赚了,赚大发了!
柳英淑心中狂喜不已,一把握住周宪章的胯下之物,对准自己的蜜源,两手按住周宪章的屁股,恨恨一按,只听得噗哧一声,对接完成,紧接着,柳英淑发出一声惨叫。
柳英淑完全没有料到,周宪章的宝贝太大了,完全超出了柳英淑的预料,也怪柳英淑自己,她比周宪章还猴急,前.戏没做足,必要的准备还没有完成,就拉着周宪章的宝贝硬往里插,痛得柳英淑满头大汗,如同是处女的初夜一般。
不过,正如俗话所说,此时的柳英淑痛并快乐着。没几个回合,童男子周宪章还没啥,久经沙场的柳英淑反倒败下阵来,气喘吁吁地泄了身。
柳英淑见过无数男人,周宪章是她头一个泻身的男人!
柳英淑觉得自己要溶化在周宪章的怀里了。
又是一番缠绵,两人渐渐平息下来。
柳英淑吹熄了蜡烛,屋里漆黑一团。
周宪章平躺在床上,发出匀净的鼾声,他睡着了。
柳英淑侧身伏在周宪章的臂弯里,摸索着周宪章宽阔强劲的胸脯,摸到了一块温润滑腻的东西,挂在周宪章的脖子上,像是一块玉石。
柳英淑一时好奇,轻轻把玉石拿出了被子。
玉石发出夺目的绿光,如同一盏明灯,驱散了浓密的黑夜。
柳英淑被绿光刺得一阵眩晕,不由得一声惊叹:“仙子阿!”
仙子阿是极为名贵的玉石,就是朝鲜人也很少有人亲眼见过。
绿光中,映出一张少女俊美的脸庞,神情忧郁地望着熟睡中的周宪章。
周宪章紧闭的双眼里,淌出两行滚烫的泪水,滴在了柳英淑的脸上。
“少爷,我知道,你心里有个人。”柳英淑叹道,把仙子阿轻轻放回到周宪章的胸前。
窗外,突然响起了两声枪声。
周宪章猛地坐了起来。
第199章 刺客
月光照在安州城外的雪地上,龟井兹明拖着沉重的脚步,在雪地里踉跄而行,他的身后,是一行带血的足迹。
他知道,这行足迹将暴露他的行踪,但是,他没有力气抹去身后的足迹,同时,他也无法制住大腿上浸出的鲜血。
朝鲜的冬夜寒冷得令人透不过气来,他大腿上伤口,更像是一道大门,寒气透过伤口,肆无忌惮地涌入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在凝固,身体内的血液似乎已经冻成了冰。
身后不远处,几个黑影穷追不舍,距离越来越近。
身后传来朝鲜语的咒骂声,对于这样的咒骂声,龟井兹明并不陌生,随军来到朝鲜后,他在很多地方都听到过这种咒骂,朝鲜人发出咒骂的时候,从来不面向rì本人,不过,龟井兹明知道,在他们的心里,咒骂的对象就是那些跨海而来的rì本兵。
今天晚上,龟井兹明第一次听见朝鲜人肆无忌惮地对一位rì本人发出咒骂。这些朝鲜人再也不藏着掖着了,他们要他的命!
咒骂声越来越近,龟井兹明听见了金属的撞击声,那是步枪的声音。
那些朝鲜人手里有枪!就在刚才,龟井兹明中了一枪,子弹击中没有击中他的要害。
在中枪的那一刻,龟井兹明感到万幸。然而,现在的他,却感到万分不幸!
如果那颗子弹直接击中他的心脏,他就可以省去了这艰难的奔逃,奔逃是痛苦的,尤其是在朝鲜的冬夜奔逃,那简直就是下地狱。
龟井兹明摸了摸腰间的狗皮包,包里鼓鼓囊囊的,吐出一口气来——里面的东西没有丢。
那里面是他心爱的照相机和一卷照片。
作为一名摄影记者,照相机就是他的生命,而照片就是他的孩子。
既然这两样东西都在,龟井兹明就应该继续跑下去,尽管,他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
龟井兹明看了看四周,不远处,一盏灯火在寒风中摇曳,他的身边,是一株挂满雪花的老松,龟井兹明取下狗皮包,挖开老松下的积雪,把狗皮包埋进积雪中。然后,向那盏灯火走去。
现在,他不是逃命,而是用最后的气力,引开那些追赶的朝鲜人。
比他生命更重要的,是狗皮包里的照片。他不希望这些照片落进朝鲜人手里,当然,他也不希望它们落进rì本人、中国人、西洋人,或者其他任何人手里。
龟井兹明用生命捍卫这些照片,可是,他不希望任何人看到它们!
龟井兹明终于走到了那盏灯下,那是一只红sè的灯笼,灯笼上写着“福通客栈”四个汉字。
身后又是一声枪响,龟井兹明眼前一黑,扑倒在雪地里。
……
柳英淑服侍周宪章穿好衣服。周宪章匆匆来到楼下,客厅里灯火通明,韩令准早已等候在那里,他原本就带着一帮手下穿着便衣守候在客栈周围,听见枪声,立即命手下把客栈护卫起来,自己赶紧进了客栈,看见周宪章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
姚喜、郭二杆、赵正伦也下了楼。
“发生了什么事?”周宪章问道。
“现在还不是很清楚。”韩令准说道:“我们在客栈门口发现了一个人,这个人身上中了两枪。”跟着周宪章这么长时间,韩令准的汉语说得越来越流利了。
姚喜骂道:“妈的,他要刺杀大哥?”
韩令准摇头:“应该不是,这人身上没有武器,是有人在追杀他。我的人在离客栈五十多米的地方发现了很多脚印,大概有七八个人,我猜想,那些人是冲着他来的。”
“人在哪里?”周宪章问道。
“在楼下客房里,这人伤势很重,昏迷不醒,我找了个郎中,正在给他医治。”韩令准说道。
周宪章点点头:“去看看。”
韩令准带着众人,来到一件客房里,客房摆设极为简陋,只有一个土炕,一个朝鲜郎中坐在土炕边,看见周宪章等人进来,慌忙站起身来,向周宪章施礼。
周宪章摆摆手,来到土炕边,只见土炕上躺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留着寸头,双目紧闭,眉毛浓密,国字脸,胸前袒露,缠着绷带,绷带上满是血迹,炕边摆放着一双皮靴,一件毛皮猎装,显然是从那人身上脱下来的。
周宪章把皮靴提了起来,内侧有一块小商标,上面是rì文“三和制衣”。
“他是rì本人。”周宪章说道。
“rì本人!”姚喜喝道:“那还治个屁啊,扔出去喂狗!”
周宪章瞪了姚喜一眼,冲着郎中施礼说道:“这大半夜的,有劳先生了,这人伤势如何?”
郎中是个小老头,翘着雪白的山羊胡子说道:“他的伤势不算太重,腿上和后背中弹,但没有伤者要害。问题是,小人看来,此人必定经过长途跋涉,身体严重消耗,又受了冻伤,身体极度虚弱,换了别人,恐怕已经不行了。小人只能先给他包扎好伤口,服些补血提气的草药,能不能救得活,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周宪章点点头,对韩令准说道:“此人的身上的枪伤,应该是火绳枪所致,如果换了其它步枪,这背后的一枪,足以要了他的命。你的部下装备有火绳枪,追杀他的人,是不是你的部下?”
韩令准摇头:“这一点我也想到了,刚才已经命人查过了,我的部下没有追杀这个rì本人。应该是另有人所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追杀他的人,是朝鲜人,我听见枪声后,立即冲向响枪的地方,那几个人跑得飞快,一转眼就没了踪影,不过,我隐约听见他们说了几句朝鲜话。”
“他们说什么?”
“好像是说灵山寺。”
“灵山寺!”周宪章吃了一惊,玄武观的主持崔道一曾经说起,灵山寺的主持空明法师,曾经假扮俗人,去过平壤,很有可能参与了刺杀金弘集的行动。
而今天晚上这群追杀rì本人的朝鲜人,也与灵山寺有关。
灵山寺位于朝鲜西北部的边境线上的三峰里,距离俄罗斯很近。
莫非,灵山寺是一个朝鲜地下抵抗组织的据点,而空明法师,则是这个组织的领袖?
和空明法师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与金姝长相相似的女人!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这些抵抗者似乎有意无意与章军保持距离。
他们显然不愿意与章军打交道。
周宪章猛然想起,这个rì本人很可能是托了他的福,才没有被那群朝鲜杀死。
因为,这个rì本人倒在了福通客栈的门口,那些朝鲜人害怕惊动客栈里的人,只得放弃了追杀。
莫非,他们已经知道,章军统帅周宪章住在这个客栈中?
周宪章对郎中说道:“烦请先生多多费心,救活他,韩令准,给这位先生准备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银子是一笔巨款!郎中慌忙说道:“小人一定竭尽全力,可也用不着这么多的钱。”
周宪章笑道:“先生不必担心,如果实在救不活他,我也不会怪罪你的,这三百两银子,请你无论如何也要收下。”
周宪章说完,出了客房,来到客厅里。众人跟在他的身边。
姚喜一脸的不忿:“大哥,你也是的,给一个rì本兵疗伤,出手就是三百两银子,这些rì本兵杀了我们多少弟兄!”
“他不是rì本兵。”周宪章说道:“他的手指上没有老茧,他连枪都没摸过。”
“不是rì本兵?那他是干什么的?商人?”韩令准问道。在朝鲜,的确有不少rì本商人,不过,战争爆发后,rì本商人就销声匿迹了。
“我看也不像是商人。”周宪章摇头:“看着像是个读书人。等他醒了,再仔细盘问吧,现在大家各自安歇,明天一大早还要赶路。”
韩令准率所部在客栈周围保持jǐng械,其余众人各自回房。
周宪章回到房间,柳英淑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周宪章回来,也不多言,伺候周宪章更衣上床,周宪章的童子身已经丢给了柳英淑,倒也不推脱,两人上床,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起身。周宪章先是到楼下客房看了看那个rì本人。
韩令准已经把三百两银子放在了炕头上,在银子的鼓舞下,郎中一夜没有合眼,又是扎针又是艾灸,忙得个满头大汗,刚刚合上眼睛靠在炕头上小寐,见周宪章进来,慌忙站起身来。
“怎么样?”周宪章问道。
“小人忙了一晚上,现在看来,这人的脉象算是摸得着了,暂无生命之忧,只是要想醒过来,恐怕还要个三五天。”
“又劳了。”周宪章一拱手,转身出了客房。
众人在客厅里,见周宪章出来,纷纷请安,周宪章摆摆手,大家坐定,伙计摆上早点,大家边吃边说。
柳英淑很自然地坐在了周宪章的身边。
姚喜盛好一碗粥,端到周宪章面前,却见柳英淑眉头一皱,喝道:“少爷的饮食,自然是妾身亲自来打理,你个腌臜人,一边坐着去。”
姚喜怒道:“好你个柳英淑……”
第200章 褫衣廷杖
周宪章缓缓说道:“姚喜,你是跟着我出生入死打出来的,身上还有着六品千总的功名,今后还要当总兵、将军、提督,以后这伺候人的事,就交给夫人吧,你跟着我,主要替我打理军事,男子汉大丈夫,要志向远大,岂能整天忙着伺候人?”
姚喜转怒为喜:“大哥,你是说,我能当总兵提督?”
“男子汉大丈夫,只要好好干,前途不可限量!”周宪章郑重说道。
姚喜喜滋滋地端着粥,做到了郭二杆的身边,狠狠喝了一口,一抹嘴,抬手拍了拍郭二杆的肩膀:“小郭,好好干,前途不可限量!”
郭二杆一巴掌拍掉了姚喜的手,说道:“啥前途?能跟在咱们师长身边,就是当个下人,老子就满足了!”
“你不想当总兵提督?告诉你,当了总兵,就能娶姨太太!”姚喜喝道。
“不想!”郭二杆斩钉截铁地说道。
姚喜碰了个钉子,悻悻说道:“燕雀安知……那个什么红薯之志哉!”
郭二杆骂道:“我看你就是个红薯!”
柳英淑为周宪章舀了一碗热粥,周宪章也不客气,从柳英淑手里接过碗,喝了一口,说道:“大家赶紧吃,吃饱了好赶路。”
韩令准问道:“师长,那个rì本人怎么办?这家伙一时半会醒不了。”
“等不得他了。”周宪章说道:“这个rì本人就交给你了。记住,第一,要救活他,第二,要保障他的安全,可能还会有人来追杀他;第三,要以礼相待。等我办完这趟差事,回来找你要人。”
韩令准苦着脸说道:“师长,前两条我保证做到,这以礼相待,恐怕……”韩令准虽然已经脱离了东学教,不过,东学教不少兄弟死在了rì本人手里,要让他对rì本人以礼相待,这心理关一时半会还过不来。
周宪章劝道:“韩令准,当初杀害东学教兄弟的,是混成旅团,现在,这个混成旅团被咱们消灭了,咱们已经为兄弟们报了仇。至于这个rì本人,他不是兵,倒像是个读书人。况且,他身上很可能藏着重大隐情,你想想,追杀他的那些人,究竟是些什么人?他们可是在你的地盘上。”
韩令准点点头:“说的也是,这些人明显是和rì本人过不去,可似乎也不愿意和我们打交道。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如果他们与我们为敌,我们就被动了。”
“明白就好!”周宪章说道:“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知道了!”韩令准说道:“师长放心,我一定以礼相待,并设法查出他的底细,最重要的是,查清那些人的底细!”
众人用过早餐,踏上北进的路途,沿途山高路远风雪交加,非止一rì,来到了义州。
有了安州和平壤,义州的战略地位下降了,义州的作用,仅仅是朝鲜与大清国之间的一个渡口。
由于章军占据了朝鲜北部半壁江山,鸭绿江西岸清军的压力顿减。而rì军的战略进攻重点从朝鲜移到了辽东和山东,以四川提督宋庆为首的鸭绿江守军,被朝廷鲜调往辽东。
金州旅顺失守后,宋庆率军对辽东rì军发动了数次大规模反击,试图夺回金州,但每次都是损兵折将无功而返。进入隆冬季节,宋庆无力发动进攻,只得退守台城固守。
而义州与九连城,则是一片和平景象。
周宪章一行来到渡口。一个多月前,周宪章在这里送别了恩师那晋,恩师的一句话,让渡口边的芦苇遭了殃,原先茂密的芦苇丛被拔除一空,只有空荡荡的江水缓缓流淌。周宪章想起恩师,不由得满腹惆怅。
渡口上拴着几条小船,可一个人都没有。
章军收复平壤后,九连城清军解除了禁江令,允许两地居民渡江来往,中断了半年的义州与九连城的渡船终于恢复了。不过,现在毕竟还是战时状态,清军在对岸九连城渡口设有哨卡,盘查过往行人。从义州前往九连城的人员,如果是章军人员,需持总理大臣衙门签署的文牒,如果是普通百姓,则需持有义州县衙的通关文牒。没有文牒的人,轻则驱逐回朝鲜,重则以rì本间谍论处。
周宪章一行是以商人的身份前往九连城,需要义州县衙的通关文牒。
义州县令早已等候在了渡口,这个县令是个朝鲜白衣儒生,原先身上没有功名,章军收复朝鲜北部后,周宪章张榜求贤,不少儒生出山与章军合作,这位县令就是周宪章任命的义州县令。
为了不暴露周宪章的身份,县令没有穿官服,而是一身平民打扮,见了周宪章,拱手施礼:“卑职见过总理大臣大人。”
周宪章笑着还礼:“我现在不是总理大臣,只是你治下的一介草民,烦请县令大人给小民发一道文牒。”
县令一脸的尴尬:“大人说笑了。不过,现在卑职的文牒不管用了。”
周宪章笑道:“怎么,九连城那边不买你堂堂知县的面子?”
县令摇头:“总理大臣有所不知,这几天也不知是怎么了,九连城那边突然加强了戒备,这几天持义州县衙文牒的百姓都被赶了回来。”
“为什么?难道他们又禁江了?”姚喜慌忙问道。
“他们也也没有明确宣布禁江,据被赶回来的百姓说,九连城守军的理由五花八门,有的是文牒印章不鲜明,有的是没有辫子,甚至,还有人长得丑,说是有碍大清国观瞻。”
“放屁!”姚喜喝道:“我看那哈五这个皇叔长得就够丑的,他是不是也有碍大清国观瞻!”
周宪章摆摆手:“他们这么做,不是冲着百姓来的,是冲着咱们章军来的!”
郭二杆说道:“少爷,咱们章军出生入死,为大清国守住了半个朝鲜,朝廷不会这么绝情吧?”
周宪章眉头紧皱:“朝廷就是朝廷,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朝廷也没要咱们死,仅仅是不让咱们过江。”
很显然,章军在朝鲜取得了胜利,这不仅没有提升章军的地位,相反,朝廷对章军的猜忌进一步加深了。
赵正伦忧虑地说道:“少爷,县衙的文牒不管用,咱们现在的身份是商人,又不能用总理大臣的文牒,这怎么过江呢?”
周宪章望着茫茫的江水,发出一声轻叹。
……
紫禁城颐和轩。
颐和轩位于紫禁城东北隅宁寿宫后面,面阔7间,进深1间,单檐歇山式屋顶,上覆琉璃瓦。作为轩,它的整体构造不算宏伟,以jīng致雕琢为其特点。在紫禁城的楼台殿宇中,很不起眼。
不过,宫里的人对颐和轩很是敬畏,甚至,是害怕。
因为,颐和轩的南面就是乐寿堂,月台直接与乐寿堂相通。
乐寿堂是太后老佛爷的寝宫!
如今,太后老佛爷搬进园子里了,不过,老佛爷的影子似乎还在那里徘徊,宫里的人走近这一带,就会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压低语音,或者,干脆闭上嘴巴,能不说话最好。胆小的,干脆绕道而行,不敢接近这里。
久而久之,乐寿堂以及它旁边的颐和轩显得极为冷清。
珍妃他他拉氏坐在颐和轩后面的庭院中,呆呆地望着墙角下的一眼水井。
这眼水井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八宝琉璃井。井沿上围着一圈玉石栏杆,井旁生长着一丛湘竹,竹叶上挂着残雪。
他他拉氏没有动身,她的后背隐隐作痛,那是不久前,被太后老佛爷褫衣廷杖的结果。
褫衣廷杖,从来都是针对朝中大臣,而太后老佛爷破天荒地将这一刑罚,用在了内廷,皇帝的嫔妃身上,这位老佛爷当真不是个因循守旧的人,在很多事情上,她都敢违背祖制,比如垂帘听政,再比如,对皇帝的嫔妃褫衣廷杖。
褫衣廷杖不仅仅是**惩罚,而更是一种jīng神上的羞辱!
今年只有十八岁的他他拉氏,入宫已经五年了。五年前,十三的他他拉氏被封为珍嫔,今年正月,她被封为珍妃,距离她封妃才过去十个月,太后以“干预朝政”、“习尚浮华”的罪名,把她降为贵人。
太后老佛爷指斥她“干预朝政”,严格说来,倒也不是无中生有。在皇上与太后的较量中,皇上势单力孤,能倚重的,只是一些台鉴御史之类的清流,清流派中的领军人物,除了帝师翁同龢,还有两位与珍妃他他拉氏有关的人物,一位是她的堂兄志锐,另一位是她的业师文廷式。
光绪皇帝倚重志锐和文廷式,这引起慈禧太后对珍妃的猜忌。不过,这只是诱因之一。导致太后对珍妃痛加责罚的,还是光绪皇帝自己。
说起来,皇上真的很可怜,在外,他只能倚重那些毫无实权的清流派,在内,他连一个敢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皇后叶赫那拉氏是慈禧太后的亲侄女,宫中从太监到皇后都是太后的人,皇上唯一敢说话的,只有珍妃一人。
第201章 干预朝政
光绪皇帝整天和珍妃腻在一起,冷落了皇后,这本来就让太后老佛爷大为不满。这还不够,光绪还和珍妃商量一些军国大事。
老佛爷自己可以垂帘听政,但她却不允许其他女人议论朝政!
九月份,叶志超在朝鲜战败,丢失了平壤,一力主战的光绪皇帝颜面尽失,失魂落魄,躲在深宫中,不敢面见群臣。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名叫周宪章的千总在虎飞岭击败了混成旅团,杀死了大岛义昌少将,取得了一场难能可贵的胜利。这场胜利,不仅维护了清军的颜面,也维护了主战的光绪的颜面。
是珍妃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皇上,并且,力劝皇上对周宪章加官进爵,以示恩宠。
光绪皇帝采纳了珍妃的建议,封周宪章为义州总兵,后来,当周宪章率军消灭混成旅团,一举收复平壤,珍妃再次向光绪进言,加封周宪章为驻朝鲜总理大臣,全权负责朝鲜军政。
对于珍妃的这一建议,光绪很是犹豫。驻朝鲜总理大臣这一职务,看似没有实际意义,但是,这一头衔寓意深远,周宪章获得这一头衔后,就成了朝鲜的草头王,虽然品级不高,只有正三品,但其实际权力,比大清国的直隶总督还大!因为,在朝鲜,没有人能够节制他!
而且,周宪章升的太快了,大半年前,他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这一转眼,就成了封疆大吏。朝廷上对周宪章眼红的人大有人在!就算不牵扯到皇上与太后的内斗,那些人也会对周宪章嫉妒加仇恨。
王公大臣不会同意的,就连光绪皇帝倚重的清流派们也不会同意,太后老佛爷就更不用说了!
然而,珍妃力劝光绪将驻朝鲜总理大臣的头衔授予周宪章!珍妃告诉光绪,可将周宪章培养成一位手握重兵的疆臣,与光绪遥相呼应,与太后老佛爷的那些实力派大臣们相抗衡。
珍妃是想把朝鲜变成光绪皇帝的一块根据地!要知道,光绪这位堂堂大清国的皇帝,竟然在大清国没有自己的领地,所有的封疆大吏都是太后的人!
光绪皇帝被珍妃说动了心,终于同意了珍妃的建议,在御前会议上提出了这一任命。
果不出所料,御前会议上一片哗然。端郡王载漪首先跳了出来,指斥皇上违背祖制。
接着是光绪所倚重的台鉴清流们,他们出于对皇帝的忠诚,劝阻皇上收回成命,台鉴清流们是从道德的层面反对这一任命,在他们看来,一个剪了辫子的人,德行有亏,如果仅仅授予他一个武职倒也罢了,可是,驻朝鲜总理大臣类似于朝鲜的王,一个在道德上有问题的,是不配做王的!反对最为强烈的,就是珍妃的哥哥志锐以及她的老师文廷式。
王爷贝勒们明确表示反对,就连光绪的老师翁同龢也沉默不语。洋务派重臣当然更是反对。
当然,满朝文武大臣也不是一边倒。
有两个人表示赞同。一个人是礼部左侍郎叶赫那拉那晋,他晋以全家xìng命担保周宪章没有贰心,他是周宪章的业师,大家并不感到奇怪。
而另一个人,则是大大出乎人们的意料,他竟然是前驻朝鲜总理大臣袁世凯!
袁世凯没有说明自己的理由,他只是表示,赞同皇上的圣断。
园子里的太后保持沉默,既没有明确表示反对,也没有表示赞同。
这让光绪胆气陡增。
于是,光绪独断乾坤,在众人的一片反对声中,下达了任命周宪章为驻朝鲜总理大臣的诏书。
这是光绪难得的一次乾坤独断,上一次乾坤独断,还是在8月1rì,他颁发了对rì宣战诏书。
园子里很安静,太后老佛爷仍然保持沉默。这让光绪心里很是没底。
他隐约感觉到,园子里的沉默,似乎是风暴前的宁静。
果然,没过多久,太后老佛爷突然发出懿旨,指斥珍妃他他拉氏“干预朝政”、“习尚浮华”!褫衣廷杖,降为贵人。
太后老佛爷震怒了!她改进了祖宗的家法,对皇帝的妃子当众剥去衣服打板子,这是大清国立国以来的第一遭。
她在羞辱珍妃,更是在羞辱皇帝!
他他拉氏不服!
要说“干预朝政”,谁也比不过太后老佛爷!他他拉氏只不过是建议皇帝提拔一个外臣,而太后老佛爷把皇帝和满朝王宫大臣玩于掌股之间。要说“习尚浮华”,太后老佛爷能动用海军军费为她修园子,而他他拉氏只不过玩了个西洋照相机!
身体被鞭鞑,固然疼痛,而让他他拉氏更为疼痛的是,她的夫君,那位誓言要励jīng图治的皇帝,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剥去衣服遭受鞭鞑,却是一言不发!
珍妃他他拉氏,痛恨太后、痛恨满朝没有骨气的文武大臣,甚至,痛恨那个远在朝鲜素昧平生的周宪章!
一切都是因为周宪章,他为什么要打胜仗?为什么要收复平壤?为什么要为这个被一个老太婆掌控的朝廷效命!他为什么要为一个懦弱的皇帝效命!
如果周宪章不在朝鲜逞能,让这个朝廷败得彻底干净,那个园子里的太后,还能这样作威作福吗!
皇帝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而她他他拉氏,曾经是那么深爱着皇帝!为了皇帝,她不惜背上了“干预朝政”的骂名!曾几何时,她以为皇帝能够撑起一片天空,能够为她作主!
一个小宫女站在她的身后,小心伺候着:“小主,还是回去吧,小心天凉冻坏了身子。”
他他拉氏呆呆地望着八宝琉璃井,一动不动。
一个小太监匆匆走了过来,面对他他拉氏垂手打千:“小主,皇上来了。”
他他拉氏缓缓站起身来。
光绪皇帝载湉,沿着长廊快步走来,满脸怒容。小太监慌忙跪地,却被光绪一脚踢了个四脚朝天,小太监吓得面如土sè,爬起来跪在地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万岁爷饶命啊!”
他他拉氏心中暗暗叹息,她这位身为万乘之尊的夫君,还是这么沉不住气,这么任xìng,喜怒轻易就形于sè,怪不得老佛爷不肯放手,这样的皇帝,任谁都不敢放心。就凭这一点,那些王公大臣们就不敢把自己的身家xìng命押在皇帝身上!
他他拉氏冲着皇帝屈膝施礼,面无表情:“皇上,你何必为难一个下人。”
“下人?”光绪斥道:“这紫禁城里,谁都没把自己当成下人,他们是园子里的下人,谁愿意做朕的下人!”
他他拉氏又是一阵暗叹,这就是她的夫君,她的皇帝!连一点韬光养晦的耐心都没有,这话要是传到园子里,又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
“皇上还请自重。”他他拉氏低头说道。
“你也教训起朕来了!”光绪一张脸涨得通红:“好,好,你们都可以教训朕,你的哥哥和你的老师,你们都不把朕放在眼里!”光绪说着,把一叠奏章扔到他他拉氏的脚下:“这就是你保荐的周宪章!你自己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他拉氏扫了一眼雪地上的奏章,淡淡说道:“皇上,臣妾不敢干预朝政。”
“你看!朕命你看!”光绪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他拉氏心中涌起一股寒意,这个男人命令他“干预朝政”,可是,一旦老佛爷震怒,他只会躲得远远的。
他他拉氏缓缓捧起奏章,这是两份弹劾周宪章的奏章,一份来自礼部右侍郎志锐,一份来自大学士文廷式。
两份奏章弹劾周宪章三条大罪。第一,周宪章不仅自己剪掉了辫子,所属章军官兵全部剪掉了辫子,破坏祖制,有反清复明的嫌疑。第二,章军占领平壤后,拒不服从朝廷调遣,坐视rì军攻占辽东,拒绝南进攻占汉城,藐视朝廷,拥兵自重!第三,章军从临津江后撤了三十公里,与此同时,rì军也从临津江后撤,双方脱离了接触,周宪章有暗通rì军的嫌疑!
两份奏章都认为,周宪章谋反的迹象极为明显,他在朝鲜以rì本人的存在为借口,保存实力,置朝廷的安危于不顾,甚至是要挟朝廷。奏章推测,周宪章已经与rì军达成某种秘密协议,双方和平相处,一旦rì军攻占山东,威胁直隶,周宪章极有可能趁火打劫,北进鸭绿江,攻取奉天。
最后,志锐和文廷式要求立即将章军统领周宪章解拿进京,按通敌罪论处,以免养虎为患。
显然,皇上相信了志锐和文廷式的说法。他不能不信,因为就在加封周宪章的诏书下发不到五天,战火竟然烧到了大清国的本土上,号称东方要塞的旅顺港失守了,辽东落进了rì本人的手心。
这一切,似乎可以用周宪章在朝鲜坐视不救来解释。如果周宪章服从命令,率军进军汉城,rì军不可能集中兵力攻取辽东!
只有一个解释,周宪章与rì本人达成了秘密协议!
第202章 名号之争
如果是这样,皇帝的气急败坏,倒也可以理解,就在不久前,皇上还乾坤独断,授予周宪章全权负责朝鲜军政,而现在,他突然发现,周宪章原来是一个乱臣贼子,这让皇上的面子往哪里搁!
满朝文武都在看皇上的笑话。
“你一力向朕保荐周宪章,你说他是个忠臣!这就是你说的忠臣,他勾结rì本人!你说,他都给你了什么好处,让你这么为他说话!”光绪狠狠地瞪着他他拉氏。
他他拉氏一阵胆寒,皇上竟然怀疑她收了周宪章的好处!就在不久前,她为了皇上能够拥有自己的支持者,费尽心机,甚至遭到褫衣廷杖的羞辱,而皇上,似乎把这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忘得太快了!
“皇上,臣妾没有收受周宪章的好处,臣妾这话,皇上如果不信,臣妾也不勉强,您是皇上,说出来的话就是金口玉言!”他他拉氏淡淡说道。
“你你你……”光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臣妾还是要为周宪章说上几句,皇上若想听,臣妾就说,若不想听,臣妾就算了。”
“你说!你说!”光绪声sè俱厉,可是,却掩饰不住内心的外强中干。
“皇上明鉴。周宪章所部章军剪掉了辫子,这是事实,臣妾就不说什么了。说起周宪章所部拒不服从朝命,与rì本人暗中勾结,臣妾不敢相信。”
“证据确凿,你还要为他说话!”光绪怒道。
“皇上,当初我大清**队在叶志超的率领下,从汉城一路败退过鸭绿江,一路上损兵折将不说,武器粮草全都丢给了rì本人。周宪章在义州城好不容易站住脚,手下全都是收容来的散兵,他们的武器弹药粮草从哪里来?朝廷只给了他五千两银子,其他什么都没给,总不会是从天上掉下来吧?”
“这……”光绪语塞:“我曾经叫户部给他们拨去武器粮食,可户部推说没钱,国库空虚,户部也没有办法。”
“国库空虚,将士在前方打仗和rì本人拼命,可太后还要修园子!”他他拉氏冷笑:“周宪章所部章军,没有粮草没有弹药,他们是怎么消灭了五千rì本人的?臣妾不懂军事,但臣妾可以想见,章军的胜利是用人命换来的!皇上,臣妾问你,战前章军有多少人多少枪,现在的章军有多少人多少枪?”
“这个,朕的确不知。”
他他拉氏心中哀叹,身为皇上,他竟然连自己的军队都不清楚。
“皇上可以派人去查一查,我估计,章军兵力恐怕连战前的一半都不到!而且,没有人给他们补充武器弹药,他们很可能连过冬的棉衣都没有!皇上,你想想,咱们穿着棉衣坐在这园子里都觉得冷,朝鲜的章军将士还穿着夏衣!他们能守住朝鲜半壁江山就不错了,你怎么还能指望他们夺取汉城,牵制rì军?”
“如果章军处境艰难,文廷式他们怎么会不知道?”
“皇上,那些台鉴御史们一则不懂军事,二则,对rì战争是由北洋大臣衙门全权负责,其他人只能从邸报上看到战争的大致情况,而前方将士的具体难处,他们根本无从得知。他们只看到在朝鲜有一支章军,他们看不到,那是一支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孤军!这支孤军如果向汉城进攻,必定会碰得头破血流,最后,他们不仅攻不下汉城,只怕朝鲜北部又会落进rì本人手里,皇上,如果rì军推进到鸭绿江边,咱们大清国将面临怎样的局面?”
光绪顿时除了一身冷汗,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前景,一支rì军从山东直捣大清国的首都běi jīng,而另一支rì军则是越过鸭绿江,直捣奉天——大清国的祖陵所在地!
努尔哈赤的子孙,不仅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九泉之下的祖先!
他他拉氏说道:“周宪章能守住平壤,就是天大的功劳!”
光绪急忙从他他拉氏手里抢过奏章,仔细看了一遍,把两份奏章狠狠地扔在雪地里:“清谈误国!珍妃……”
“皇上,臣妾现在是贵人。”他他拉氏冷冷说道,她的后背还在隐隐作痛。
光绪急急说道:“不管别人怎么说,在朕的心目中,你永远是朕的珍妃!”
他他拉氏心头涌起一股暖流,皇上心里还是有她的!
她突然想起,皇上也有皇上的难处。整个大清国,最难做的,就是皇上!
光绪轻轻挽起他他拉氏的手:“珍妃,你受苦了。”
眼泪在他他拉氏的眼眶里打转。女人所求的并不多,只要自己的夫君给一句体己话。
作为皇上的女人,不应该要求得更多!皇后叶赫那拉时也是皇上的女人,可她连皇上的一个笑脸都得不到。
他他拉氏顿觉无比满足,她原谅了皇上。
“皇上,臣妾也有不是,臣妾太任xìng了,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他他拉氏柔声说道。
“哪里哪里,珍妃这是忠言逆耳。”光绪说道:“只是,现在朝廷上对周宪章是一片声讨之声,朕该如何应付?”
“皇上不妨问一问李中堂。”
“李鸿章?”光绪一张脸拉得老长,他没想到,他他拉氏没有提及翁同龢,却提出李鸿章来。
谁都知道,周宪章与李鸿章有过节,而且,李鸿章是后党,他怎么可能回护周宪章!周宪章陷入四面楚歌,他应该正在看周宪章的笑话!
珍妃低声说道:“皇上,当初御前会议上,皇上提议任命周宪章为朝鲜总理大臣,李中堂没有反对。”
“珍妃有所不知,那一天李鸿章身体有恙,没有参加御前会议。”
“皇上,李中堂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他没有参加御前会议,很可能是因为,他赞成皇上的提议,但他又不敢公开表示赞成,就称病不出。”
珍妃一句话点醒了光绪。
“爱妃所言不差,肯定是这个原因,李鸿章第二天就去了天津,看不出身体有什么不妥!珍妃,我这就去召见李鸿章,看他怎么说。”
两人正说着,一个小太监匆匆而来,跪地说道:“皇上,端郡王来了,在颐和轩里候着呢。”
“他来干什么!”光绪一听见端郡王载漪就没好气,这个载漪就是太后门前的一条狗!
“皇上,他毕竟是一家王爷。”他他拉氏劝道。
光绪鼻子一哼:“让他到这里来!”
“喳。”
宫女在八宝琉璃井旁边摆上圆凳,光绪和他他拉氏并排而坐。
不一会,小太监引着端郡王载漪走来,载漪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那人身形健壮,穿着六品武职朝服。
载漪向光绪和他他拉氏俯首施礼:“臣载漪给皇上、珍贵人请安。”
光绪心底里腾起一股恶心,这个端郡王改口太快了,前阵子还一口一个珍妃,现在就是珍贵人。
“皇兄请坐。”光绪淡淡说道:“今rì天气尚好,朕和珍妃在这里说说话,不知皇兄有何事?”光绪刻意加重了“珍妃”二字。
载漪在下首的圆凳上坐下,冲着身后的人说道:“还不快见过皇上和贵人!”载漪针锋相对,加重了“贵人”二字。
皇帝和郡王,借着他他拉氏的名号,较上了劲。
来人慌忙跪倒在地:“臣天津守备叶焘,给皇上、贵人请安。”
“叶涛?”光绪斥道:“叶志超的儿子!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叶焘满脸通红,皇上这句话,显然不是什么好话。叶志超在朝鲜一败涂地,虎父当不上,犬子倒还名至实归。
光绪心头更是恶心。叶志超败退九连城,他谎报战功的事终于败露,朝廷上下一片声讨之声,光绪下旨,将叶志超“械送京师,下刑部鞠实”,不久,刑部判叶志超斩监候,秋后处决。
然而,这个斩监候却没了下文,所谓秋后处决,似乎也成了一纸空文。
原来,叶家父子傍上了端郡王的大腿!
光绪哀叹,叶志超死不了了!傍上了端郡王,就是傍上了太后老佛爷!皇上的旨意,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太后的懿旨管用。
“你来干什么?”光绪冷冷说道。
叶焘看了看载漪,载漪说道:“皇上,叶守备此来,是专为周宪章之事而来。”
光绪冷笑:“怎么?叶守备也要弹劾周宪章?我看就免了吧,弹劾周宪章的一二品大员多得很,多一个少一个六品守备都无所谓,我看就不要凑这个热闹了。”满朝文武都在弹劾周宪章,叶焘来凑这个热闹,说白了,这是来抢功出风头!
载漪说道:“皇上,常言道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叶守备品级虽低,却也是朝廷命官,对皇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是做臣子应尽的职责,皇上,不可闭塞言路啊。”
光绪冷冷说道:“那就说吧。”
叶焘看了一眼他他拉氏,低下了头。
他他拉氏站起身来:“皇上,臣妾不敢干预朝政。”
“你坐下!”光绪愤怒了,连一个小小的守备都敢不把珍妃放在眼里,这家伙以为依仗太后老佛爷撑腰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第203章 爆料
他他拉氏只得坐下。
载漪说道:“皇上,此事事关皇家体面,还请贵人……”
“珍妃与朕夫妇一体!没有什么珍妃听不得的!”光绪的倔脾气上来了。
载漪沉声说道:“既然皇上如此说,就请叶守备如实道来。”
叶焘跪在地上,说道:“皇上万岁,周宪章道德败坏,品xìng恶劣,有辱朝廷,禽兽不如……”
“叶焘,你来朕这里,就是来骂人的吗?既然如此,请你到午门外大街上去骂,那里听的人多!”
叶焘慌忙说道:“不不不,皇上明鉴,微臣有确凿证据,周宪章在天津武备学堂的时候,曾经试图对敏绣格格谋图不轨,他他他……臣实在难以启齿啊!”
光绪喝道:“你说!”
叶焘看了一眼端郡王,端郡王沉声说道:“皇上已经准许你说话,叶守备但说无妨!有什么事,本王和太后都不会坐视!”
叶焘这才说道:“六个月前,敏绣格格随刘步蟾大人前往天津武备学堂视察,住在学堂招待所,那一天,周宪章趁人不备,潜入格格的住所……”
光绪心头一惊:“他要干什么?莫非要刺杀格格?”
敏绣是光绪的妹妹,周宪章要行刺皇妹,那问题就严重了。
叶焘说道:“皇上,周宪章的行径,比行刺还要卑鄙啊!当时,格格正在洗澡……”
“放屁!”光绪腾地一下跳了起来:“叶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在污蔑朕的妹妹,你在污蔑朕!”
光绪完全没有料到,叶焘竟然爆出这个惊天的爆料来,这关乎皇家体面,更关乎他这个皇帝的体面,这事要是搞得天下人皆知,别说是皇上,就是太后脸上都没光。
他他拉氏也是满脸通红,敏绣格格胡闹是出了名的,可是,这事也太出格了,堂堂皇帝的妹妹,一代和硕格格,竟然和一个学员兵在天津武备学堂做出那种事来,这事必然传为天下笑谈。这事要是真的,周宪章就是一条sè狼!他他拉氏想起自己不久前还在皇帝面前保荐他,不由得大为后悔。
叶焘吓得匍匐在地:“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周宪章潜入格格住所,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不过,格格极为刚烈,面对周宪章的魔爪,毫不畏惧,奋勇反抗,终于将周宪章制服拿下,据微臣所知,格格并未**,目前还是冰清玉洁。”
“胡说八道!”光绪怒不可遏,堂堂皇帝的妹妹被人看了洗澡,这还他妈的冰清玉洁!“出了这么大事,怎么从来没听敏绣说起过!”
载漪悠悠说道:“皇上,这种事,一个女孩子怎么说得出口?”
“那叶焘又是怎么知道的?”光绪喝道。
叶焘慌忙说道:“微臣是听天津武备学堂的总教习崔曝所说。”
原来,叶志超被朝廷撤职械送京师,朝廷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放过了叶焘。
叶志超被捕后,叶焘所部隶属聂士成,调往山东。途中,叶焘称病,要求请假离队,聂士成知道叶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既然他主动离队,聂士成也就顺水推舟,准了他的大假。
叶焘来先是来到天津,为了救叶志超一命,到处走动疏通关节。叶志超原本是直隶提督,在京津一带颇有些人脉关系。
叶焘首先想到的是北洋大臣衙门,对rì战争是北洋大臣全权负责,北洋衙门若能替叶志超说几句好话,自然再好不过。不过,官场里从来就是人走茶凉,叶志超被捕下狱,原先那些个老相识躲之唯恐不及,叶焘在北洋衙门连碰钉子。
直接走北洋衙门,路子走不通,叶焘就来了一个曲线救国,到北洋衙门下属各部门走动,这包括天津武备学堂,北洋海军学堂,这些都是李鸿章的嫡系,那里的官员和北洋衙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叶焘原本就是天津武备学堂的人,对里面的人脉关系也比较清楚。
不过,就是在他的老东家天津武备学堂,叶焘也是处处碰壁。从学堂会办到下面的教习,见到他都是绕着走。
最后,叶焘求到了总教习崔曝那里,要求不高,就是请崔曝赏脸喝一杯酒。
崔曝是个厚道人,虽然他平rì里也看不惯叶焘飞扬跋扈,可是,眼见叶焘落难,旁人纷纷落井下石,这位老好人动了菩萨心肠,又见叶焘所求,不过是喝酒叙旧,也就没了戒心,答应了叶焘。
两人来到一处僻静的酒楼,杯来斛去,叶焘绝口不提叶志超的事,只是叹息世态炎凉,称赞崔总教习为人仗义,叶焘说道动情处,眼泪汪汪,别人都不搭理他,只有崔总教习愿意和他这个落魄之人喝一杯酒,真是义薄云天的好男子!
崔曝被叶焘捧得晕晕乎乎的,几杯酒下肚,更是忘乎所以。两人不知不觉说到了清rì战争,此时,rì军已经攻占旅顺,崔曝一声长叹。
叶焘慌忙说道:“战争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家父身为统帅,罪责难逃。不过,今rì咱们兄弟叙旧,不谈国事。”
崔曝点头:“说实话,叶提督在朝鲜的确是有责任的,叶守备不回护自己的父亲,崔某敬佩。不过,有人要给咱们李中堂身上泼脏水,我崔某就看不下去了!”崔曝是李鸿章一手提拔起来的,对李鸿章极为敬仰,最看不得别人说李鸿章的不是。
“崔总教习此话是何意?谁给李中堂泼脏水了?”叶焘问道。
“还不是那些清流们!”崔曝叹道:“那些台鉴御史们,整天躲在书房里,哪里知道打仗的艰辛。仗打到这个份上,他们就群起弹劾李中堂,说李中堂年老昏聩,指挥失当,文廷式那个老东西,竟然奏请皇上要把李中堂撤职拿办。他们只看到李中堂打了败仗,可他们也不想想,李中堂要银子没银子,要人没人,这个仗怎么打!这也就是李中堂还能顶得住,依我看,要是换了别人来,rì本人早就打进běi jīng了!”
清军接连败北,众人对李鸿章群起而攻之,弹劾李鸿章的奏章如雪片一般飞到了皇上的案头上。不少人要求“换将”,这些人包括清流,也包括很多掌握实权的疆臣,李鸿章陷入四面楚歌之中,
而崔曝的说法,代表了北洋衙门很多人的想法。清军战败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而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就是战时指挥体系的混乱不堪。北洋衙门是这场战争的总指挥,可是,不管是战前还是战后,北洋衙门这个总指挥却是处处遭人掣肘,完全施展不开。别的不说,光军费不足这一项,北洋衙门就无能为力。
如今,战争打败了,满朝王公大臣把责任一股脑推到李鸿章身上,这很不公平。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叶焘不由得心中一动——他发现了拯救叶志超的机会。
叶焘不露声sè,继续与崔曝喝酒畅谈。两人说着说着,说到了周宪章。
那个时候,崔曝已经被灌得酩酊大醉,脑子里忘乎所以,嘴上缺了把门的。
崔曝酒劲一上来,一把拉住叶焘:“叶守备,周宪章是是是,是个好样的,这小子够够够机灵,又能干,幸亏,没让敏绣格格砍了他的脑袋,要不然,就就就没有现在的朝鲜了!”
“崔总教习差矣,当初要砍他脑袋的是李中堂。”叶焘说道。
崔曝压低声音:“你还蒙在鼓里呢。当初在演武堂上,不是李中堂要他的命,是敏绣格格要他的命。”
“这小子怎么得罪格格了?”叶焘很是不解。
崔曝凑到叶焘耳边:“叶守备,这话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否则,你我……”崔曝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崔总教习放心,我叶焘不是那种两面三刀的小人!”
“你听好了,当初,周宪章这小子为了逃命,yīn差阳错,跑进了格格的卧房,嘿嘿,你猜格格在干什么?她在洗澡!呵呵呵呵,这小子闯大祸了,你说,格格能饶得了他!”
叶焘心里咯噔一下:“崔总教习,你喝多了,没有证据,这话可不敢乱说。”
“我没喝喝喝多,我心里明镜似的。”崔曝打着酒嗝:“那天晚上,那晋老夫子要私放周宪章,命我在屋外等着,北洋水师的刘步蟾刘大人,还有格格的贴身丫鬟樱桃,都在屋子里,质问周宪章跑到格格房间里想干什么?那晋那老夫子听说这荒唐事,气得要杀他。我在外边都听见了。后来,周宪章赌咒发誓,不把这事说出去,刘步蟾和樱桃这才饶过了他。后来,还是我把他送出了学堂,一直送到了运河边。如今,这小子出息了,在朝鲜当上了总兵他小子能有今天,我老崔功不可没。以后他得胜还朝,我还要去讨杯酒吃。”
叶焘终于想起来了,当初在演武堂上沙盘作业,周宪章战胜了他,原本已经逃过了死罪,敏绣格格突然杀了出来,硬是把周宪章又说成了死罪。那个时候,叶焘还以为敏绣是帮着李鸿章整周宪章,原来,敏绣是在借刀杀人!
叶焘再无怀疑,原来这个周宪章早就该死了!
第204章 交易
崔曝醉得一塌糊涂,扑到在酒桌上不省人事,叶焘把崔曝送回了家。
第二天,崔曝醒来后,把头天喝酒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他还不知道,他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叶焘回到家里,连夜起草了一份朝鲜战况分析报告,这份分析报告没有涉及叶志超,但对清军平壤战败提出了不少客观上的原因,比如器具不足、粮草不济、经费不足、训练水平低下等。这份分析报告,其实是在为李鸿章辩护,因为,北洋大臣李鸿章全权负责对rì战争,叶志超在朝鲜战败,李鸿章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不过,报告列举的清军种种劣势,也是客观存在的。
第二天,叶焘带着这份报告和大把银子来到北洋衙门,在银子的驱动下,这份报告终于递到了李鸿章的手里。
这些rì子,李鸿章陷入朝野一片声讨中,满朝大臣群起而攻之,李鸿章整rì度rì如年,看到这份报告,眼前一亮。
而叶焘的这份报告,说出了李鸿章想说又不敢说的话!
李鸿章非常清楚,叶焘这份报告是为叶志超开脱罪责,不过,这同样也是在为李鸿章自己开脱责任。
李鸿章十分憎恶叶志超,但是,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否则,他就会被满朝文武的涂抹淹死。
李鸿章立即命人把这份报告呈报给朝廷。
果然,这份报告到了朝廷上,指责李鸿章的声音减弱了不少。毕竟,叶焘列举的客观原因,也是事实。
同时,叶焘带着这份报告和大把银子,去了běi jīng。
有一份报告做铺垫,加上银子开路,叶焘的路子越走越宽,最后,竟然走到了端郡王载漪的府上。
端郡王载漪和别人不同。别人都是盯着李鸿章,利用一切机会攻击李鸿章,而载漪则是盯着光绪皇帝!
随着光绪年岁一天天长大,越来越流露出对慈禧太后的不满,和太后离心离德,大有一脚踢开太后的意思,太后老佛爷对这个皇帝越来越不放心。种种迹象表明,太后老佛爷已经在考虑皇帝的废立。
而一旦光绪被废,最有可能登上帝位的,是载漪的儿子溥儁。
所以,载漪坚定不移地站在了太后老佛爷一边,成了后党的中坚。
随着清rì战争的一步步发展,在朝廷上,这场战争似乎不再是大清国与rì本人的战争,而是皇上与太后的战争。
战场上的形势变化,决定着帝党与后党的兴衰起伏。
清军在汉城、平壤、黄海、辽东战败,后党兴起;而周宪章在安州的胜利,则给了帝党兴起的机会。
载漪知道,周宪章是皇帝手里的棋子,甚至,是皇帝的王牌。周宪章的胜利,就是皇帝的胜利,而周宪章一旦失败,光绪就再也没有与太后叫板的本钱。
所以,当他与叶焘见面的时候,对于叶焘的报告不感兴趣,李鸿章的兴衰荣辱,不管他的事。
不过,他非常委婉地流露出了对周宪章的不满。
叶焘马上听出了载漪的弦外之音。
在官场上,从来就是有交易的。端郡王载漪出手救叶志超一命,那么反过来,叶焘也需要为载漪做一件对等的事,这件事就是扳倒周宪章!
叶焘并不知道周宪章卷入了太后与皇上的争斗中,他的品级太低,哪里搞得懂皇族政治,他以为周宪章得罪了载漪。
不过,这无所谓,只要载漪能开出价码就好。
况且,叶焘手里原本就握着周宪章的把柄——崔曝的酒后真言。他只要把崔曝所说的复述一遍就够了。
果然,叶焘把周宪章在天津武备学堂的荒唐事一说出来,端郡王载漪先是错愕,然后心情大悦,连夸叶焘能办事,接着,叹息叶志超为小人中伤身陷囹圄,最后,载漪严肃地问叶焘,敢不敢向皇上当面禀告此事。
载漪如此表态,叶焘自然心领神会——载漪要出手了。
不过,天津武备学堂那件桃sè新闻事关皇家体面,载漪身为郡王,不便亲自上奏皇上,需要一个外臣出面说话。只要叶焘把这事捅到了皇帝那里,载漪就可保住叶志超的脑袋。
双方一拍即合,就这样,端郡王载漪带着叶焘进了紫禁城。
且说光绪皇帝没想到叶焘爆出这么个惊天的绯闻来,顿时气得语无伦次,连爆粗口,就是珍妃他他拉氏也是满脸通红,做声不得。
载漪冷冷说道:“皇上,如此看来,这个周宪章简直就是个衣冠禽兽,皇上把朝鲜的军政大权交给他,恐怕朝鲜百姓要过上暗无天rì的苦rì子了。这倒还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周宪章眼中无君无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为了能在朝鲜割据,必然会与rì本人相互勾结,如果周宪章与rì本人狼狈为jiān,我大清的龙兴之地就危险了!”
他他拉氏才反应过来,斥道:“大胆叶焘,你道听途说,听一个什么崔曝信口胡说,不问真假,传播谣言,皇家体面都给你们这些人丢尽了!”
叶焘慌忙说道:“微臣不敢传播谣言,此事千真万确,知道此事的,不仅有崔曝,还有那晋、刘步蟾,还有,敏绣格格的贴身丫鬟樱桃。”
载漪悠悠说道:“皇上,此事事关格格的名誉,事关皇家体面,臣以为,此事不可声张,刘步蟾统军在外,无暇分身,那晋是个迂夫子,此事问他也不合适,臣以为,只要皇上和贵人将格格的贴身丫鬟樱桃悄悄找来一问,自然就清楚了。”
光绪气得浑身发抖:“来人,把叶焘拿下!”
叶焘吓得大叫:“皇上,臣无罪!”
“有没有罪,等朕见了樱桃就知道了!”光绪斥道:“叶焘,你可知道,败坏皇家声誉,是灭九族的大罪!”
载漪在一旁说道:“叶焘是臣带来的人,叶焘有罪,臣自然同罪。”
光绪气得脸sè发青,载漪这话是**裸的威胁!他这是告诉光绪,叶焘的背后就是他端郡王,而端郡王的背后是老佛爷!
他他拉氏轻轻拉了拉光绪的衣角:“皇上,臣妾以为,这事还是搞清楚的好,要不然,老是有人要嚼周宪章的舌头!皇上,周宪章可是你亲自封的驻朝鲜总理大臣!”
他他拉氏猛然醒悟,载漪在这个时候把叶焘带进宫来,抖搂出这么一件绯闻,他的目的,绝不是一个小小的周宪章!
他这是在敲山震虎!
载漪太跋扈了,也太狂妄了!他这么做,是要把皇帝逼进墙角!
这事一旦捅到老佛爷那里,太后和皇帝就要最后摊牌了!
然而,真的到了和太后老佛爷摊牌的时候了吗?
“既然珍妃这么说,那就去把樱桃找来!”光绪无可奈何地说道。
半个时辰后,敏绣和樱桃进了紫禁城。
这是他他拉氏的主意。樱桃是一个丫鬟,如果把樱桃一个人招进宫来,如果叶焘所言属实,敏绣马上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她要是知道那件荒唐事搞得皇dì dū知道了,以敏绣的xìng情,恐怕会弄出个好歹来。
两人进了宫,光绪拉着敏绣东拉西扯,珍妃他他拉氏则是暗暗把樱桃带到一边,盘问天津武备学堂那件荒唐事。
皇帝和珍妃过问此事,樱桃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撒谎,只得把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
此事再无疑问。周宪章果然观赏过和硕格格敏绣的玉体,不过,按照樱桃的说法,周宪章的行为虽然荒唐乖张,但却是事出有因,并非预谋。
可是,这事真要刨根问底,主要责任人却不是周宪章,反倒是敏绣自己,不老老实实在家里做格格,非要跑到天津武备学堂去当小兵,次要责任人则是那晋那个迂夫子,好端端的要赌什么人头,害得周宪章为了逃命,慌不择路闯进了敏绣的闺房。周宪章虽然是整个事件的最大受益者,这家伙观看了堂堂皇妹的玉体,大饱眼福,可细细捋一捋,却发现,这家伙真没啥责任。
送走了敏绣,光绪和他他拉氏哭笑不得。
到了现在,光绪才想起,周宪章在朝鲜大获全胜,消息传来,满朝欢庆,只有敏绣闷闷不乐,原来有这档子尴尬事!这件事也合理地解释了,为什么敏绣一听见周宪章的名字就剑眉倒竖。
这事要是发生在寻常百姓家,大家笑一笑,也就过去了。可问题是,这事发生在皇家,受害者是堂堂大清国皇帝的妹妹!
光绪知道,这件事就是他想糊弄过去都不行,端郡王载漪会揪住这件事不放。
载漪要用这件事扳倒周宪章,砍断光绪的一条臂膀!
如今,周宪章所部在朝鲜违抗皇命,已经激起了公愤,连一向拥戴皇帝的清流们,也纷纷上书弹劾他,这件事再公布出去,那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宪章要是垮了,在这场皇帝与太后的较量中,皇帝就彻底失败了!
这一件绯闻,左右了大清国的政局。
第205章 倒逼
光绪急忙斥退左右,低声问道:“珍妃,载漪这是要断朕的臂膀!这可如何是好?你快给朕出个主意。”
“皇上,您刚才还说周宪章勾结rì本人,怎么现在他又成了您的臂膀了?”他他拉氏悠悠说道。皇上想的,不是妹妹的名誉,而是自己的臂膀!在江山面前,一个女人真的不算什么,哪怕她贵为皇妹。
“这不是让那些清流们给鼓噪得嘛,这些清流,做实际事务一窍不通,整天就会讲大道理压人!”光绪叹道:“爱妃,朕现在明白了,你是对的,周宪章能在朝鲜站稳脚跟,他就是朕的封疆大吏,有他在,老佛爷就不能不给朕一点面子。”
他他拉氏叹道:“皇上明鉴,那些清流台鉴们看似是站在皇上这一边,可他们整rì里只想着道学,道学不能治国平天下啊!皇上需要几个能打仗、能治国的能臣。这一点,太后很清楚,你看看,她身边都是些有实权的人物,而皇上手里只有一个周宪章,就这样,太后还不肯放过他!那些清流们不明事理,也跟着起哄。”
“是啊,是啊,爱妃说道朕的心坎上了。”光绪急急说道:“可他做出这么件荒唐事,现在搞得载漪都知道了,载漪要是告诉了太后,太后肯定不会饶他,朕该怎么办呢?”
他他拉氏想了想,说道:“皇上,要不,咱们把这件事禀告太后。”
“什么?”光绪大惊。
“皇上,载漪用这件事逼皇上,咱们也可以用这件事逼太后。”他他拉氏低声说道。
“珍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他拉氏冷笑:“载漪这人志大才疏,自以为抓住了周宪章的小辫子,可是,他也不想想,这是件什么事?敏绣是皇上的妹妹,也是太后的侄女!皇上没了面子,太后就有面子吗?”
光绪恍然大悟:“爱妃所言不差,用这件事扳倒周宪章,载漪这个马匹算是拍到马蹄子上了!”
第二天,光绪皇帝亲自前往颐和园,给太后老佛爷请安。
回到紫禁城后,光绪把所有弹劾周宪章的奏折留中不发。
慈禧太后以“举措失当,言语乖张”的罪名,申斥了端郡王载漪,罚俸一年,以示惩戒,至于具体是什么言语乖张,太后语焉不详。
与此同时,叶志超的秋后处斩也不了了之。
皇帝和太后达成了默契,谁也不提周宪章。
这一个回合,端郡王载漪碰了个大钉子,他原本想借此事扳倒周宪章,可是,却把一个天大的难题,扔给了太后老佛爷。
慈禧太后没办法动周宪章了,要动周宪章,就要破她的脸面。
不过,九连城守军得到朝廷密令,截断九连城与义州的交通,凡是章军人员,不论职务高低,一概不能过江。
慈禧太后知道,光绪皇帝想借助周宪章蓄势,而她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拿下周宪章,那么,就想方设法截断周宪章与光绪的联系。
只要周宪章不能与光绪互通声气,光绪的这条臂膀,就发挥不了作用。
当然,九连城守军也不能公开禁江,周宪章所部章军占据朝鲜北部,虽然他们剪了辫子,但他们仍然是大清国的军队。如果禁江,就是把章军视为敌军,这样一来,周宪章就顺理成章成了朝鲜的草头王了!
所以,九连城守军采取了加强盘查的做法,名义上准许鸭绿江东岸人员过江,实际cāo作,则是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把人赶回去。
周宪章来到鸭绿江渡口的时候,正好遇上这档子事。
当然,他不知道朝廷他成了皇帝和太后叫板的本钱,也搞不清楚九连城守军这是要干什么,更不知道他在天津武备学堂的荒唐事已经曝光了。
周宪章看了看对岸的九连城,对县令笑道:“还是烦请县令送我们渡江。”
“这没问题,可我的文牒不管用啊。”
“没关系,车到山前必有路,大清国的哨卡,有银子就能过。”周宪章说道:“赵正伦,咱们身边带了多少银子?”
“少爷,不多不少,刚好一百两。”赵正伦说道。
“怎么这么少?”周宪章皱眉。
“没办法啊,”赵正伦苦着脸说道:“我倒是捐了不少银子,可您把银子都给了军需部,要他们去买粮食。盛大年的公司整rì赔钱,这是咱们的老底子了,要不,我回家去再凑点,估计能凑个两百两。。”
县令慌忙说道:“卑职愿意捐二十两银子,作为大人的盘缠。”
“你他妈的就别丢人现眼了。”姚喜斥道:“妈的,我章军就是一群叫花子,平壤城里随便哪个老百姓都比咱们有钱!”
周宪章摆手:“都别说了,咱们这就过江。”
“只有一百两银子,他们肯让我们过去吗?”姚喜说道。
周宪章说道:“一百两当一万两用,咱们不差钱!”
一叶小舟载着周宪章一行过了鸭绿江,来到九连城渡口。
渡口上冷冷清清,自从九连城加强了盘查,朝鲜人明知道上不了岸,谁也不来触这个霉头。
小舟刚一靠岸,几个清兵迎了上来,为首一人是一位棚长,瞪着一双斗鸡眼,喝道:“你们是哪里来的jiān细!下船接受检查!”
清兵向来外强中干,见人就先喝一声“jiān细”,以壮声威。
赵正伦率先下船,冲着清兵拱手:“总爷说笑了,青天白rì的,哪来的jiān细,敝姓赵,名正伦。我们是义州城的商人,前往奉天做些买卖。这大冬天的,各位总爷冒着严寒坚守岗位,忠于值守,恪守职业道德,真乃我等草民的典范。常言道,国无兵不强,有各位总爷给咱们站岗放哨,我们这些老百姓就放心了!”
“少废话!”斗鸡眼对高帽子不感兴趣:“你们有过江文牒吗?如果没有,给老子滚回去!”
“文牒的确没有。”赵正伦正sè说道:“不过,我家少爷这是专程前来看望各位军爷的。”
“你家少爷?”斗鸡眼问道:“干什么的?”
赵正伦说道:“禀总爷,我家少爷姓金名城武,是义州城里数第一的大富商,家财万贯,元宝堆积如山,家里摆着十三房姨太太,一个比一个漂亮水灵。不瞒总爷,在朝鲜,从汉城到平壤,我家金城武少爷的大名,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汉城的朝廷,也要让我家少爷三分!”
“吹什么牛。”斗鸡眼十分不屑:“朝廷凭什么怕一个做买卖的。”
“这位总爷是大清国的总爷,不知道我朝鲜的国情。”赵正伦说道:“我家少爷实在是太有钱了,钱多了没地花,整天就头疼怎么花银子,这不,前些rì子,少爷心血来cháo,想把平壤城买下来,和总理大臣周宪章合伙入股经营,周宪章占百分之二十的干股,我家少爷占百分之八十的股份。那个狗rì的周宪章却也有些脑子,知道成了小股东,按照公司法的规定,就要听我家少爷的,这家伙不肯当小股东,又惹不起我家少爷,就心生一计,劝说我家少爷去买汉城,他说汉城比平壤好,地盘大,人口多,按人头平均价格比平壤便宜,我家少爷一听,觉得也合算,就跑到汉城去找皇帝老儿,皇帝老儿听说我家少爷要买汉城,急得觉都睡不着,这也难怪,要是我家少爷买了汉城,皇帝老儿去哪里?所以,皇帝老儿只得给我家少爷说好话,劝我家少爷还是买平壤比较合算,平壤离义州近,物价便宜,环境优美,又没有rì本人捣乱,是宜居城市。就这样,我家少爷现在举棋不定,不知道该买平壤还是买汉城。”
大清国的兵丁大多是都是下层贫民出身,没啥文化,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更搞不懂做买卖。赵正伦这一番神侃,说得天花乱坠,把个斗鸡眼说得云里雾里的。那斗鸡眼听不懂什么大股东小股东,但有一点他是听明白了,这个金城武少爷太他妈的有钱了,连朝鲜的都城都买得起!
这年头,有钱就是大爷!能买得起都城的大爷,那就是太爷!
斗鸡眼在心理上顿时落了下风。
“你家少爷有钱就有钱吧,跑到九连城来干什么?”斗鸡眼喝道,不过,气势明显减弱。
赵正伦不慌不忙:“总爷差矣,我家少爷不是去九连城。”
“不去九连城?那是要去奉天?”斗鸡眼喝道:“不行!你他妈的再有钱,这渡口是老子说了算!”
赵正伦叹道:“我早就听说,大清国的军人个个都是英姿勃发,忠于职守,从来不向权贵摧眉折腰。今rì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令人敬佩啊!我家少爷虽然富可敌国,可在这位总爷面前,也丝毫不敢托大。我家少爷经常教导我们,要低调做人,在大清国的军人面前,更要谦虚谨慎。这位总爷是渡口的捍卫者,也是我们百姓的守护神,总爷今天的一番教导,语重心长,振聋发聩,我等受益匪浅。”
第206章 谁来保卫家
斗鸡眼被赵正伦捧得晕乎乎的,恍惚之间,还真以为自己成了保护神,语气大为好转:“这位先生言辞恳切,令人动容,不过,我等虽然是百姓的保护神,可上峰有令,我等也不能违令,你们今天要过江,却有难度。除非……”斗鸡眼冲着赵正伦眨了眨眼,手指头搓了搓。
赵正伦会意,拱手说道:“这位总爷请放心,我家少爷不差钱。十万八万两银子,小事一桩。不过,今天我家少爷的确不是要过江。”
“妈的,不过江?那你们坐着船跑过来干什么?”斗鸡眼喝道。
赵正伦说道:“不瞒总爷。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天气异常寒冷。今天一大早,我家少爷穿着貂皮大衣来到江边,但见白茫茫千里雪地,渺无人烟。我家少爷大为感慨,他说,天寒地冻的,百姓都躲在家里烤火取暖,谁要是在这个时候出门,那就遭罪了。就在这个时候,我家少爷手搭凉棚,往鸭绿江上这个一观望,顿时大吃一惊,他看见了一个人!总爷,您知道,他看见谁了吗?”
“老子怎么知道他看见了谁!”斗鸡眼喝道。
赵正伦说道:“总爷,我家少爷看见的,就是您啊!”
“我?”斗鸡眼吃了一惊,急忙手搭凉棚,向鸭绿江对岸望去,隐约可见对岸,但也看不太清楚,看来,那位少爷不仅有钱,而且,眼神极好。
“我家少爷看见了您,顿时泪流满面。”
“我呸!”斗鸡眼喝道:“老子还活着,你们狗rì的哭什么丧!”
赵正伦叹道:“正因为您还活着,我家少爷才哭啊!”
“为什么?”斗鸡眼问道。
赵正伦已经是眼泪汪汪:“我家少爷说了,这天寒地冻的,百姓们都窝在家里取暖。只有总爷您和各位军爷们,手持钢枪,冒着风雪站岗放哨,正因为有你们的坚持,百姓才能够安心在家里烤火避寒。总爷,你们牺牲了自己,成全了大家,牺牲了小我,成全了大我!维护了社会和谐,维护了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正如那首歌唱得好,没有你们,谁来保卫咱妈妈谁来保卫家?谁~来~保卫家~~~”赵正伦引吭高歌。歌声在鸭绿江上荡漾起伏。
斗鸡眼大为感动,留着眼泪,跟着赵正伦引吭高歌“谁~来~保卫家~~~”
赵正伦唱罢,擦掉眼泪,握着斗鸡眼的手郑重说道:“兄弟!我家少爷看见了你站岗放哨的光辉形象后,深受感动,他说,一定要趁您还没有冻死,赶紧过江一趟,当面向您表示敬意,向站岗放哨的军爷表示慰问。否则,要是晚来一步,你我yīn阳两隔,我家少爷终身遗憾。所以,我们来这一趟,既不是去九连城,也不是去奉天,是专程前来慰问您老人家,送上朝鲜人民的一片热诚。希望这一片热诚,能够驱散您身上的寒冷!”
斗鸡眼感动的眼泪哗哗的,紧紧握住赵正伦的手:“乡亲们的一片心意,老子领了,老子现在真的不觉得冷了,不会冻死了。谢谢乡亲们理解,谢谢TV……”
赵正伦正sè说道:“这位总爷,仅仅口头上表达热诚,还是远远不够的,我家少爷想亲自当面向您表达敬意,不知可否?”
斗鸡眼慌忙说道:“少爷在哪里,还不快快请出来?”
赵正伦说道:“我家少爷在船上,这渡口是您的地盘,没有总爷您的恩准,我家少爷不敢私自踏上渡口,恳请总爷下令,允许我家少爷上岸……”
斗鸡眼大喝一声:“左右听着,赶紧列队,热烈欢迎金城武少爷莅临渡口指导工作。”
哨卡上的十几个清兵急忙列队立正,分两行沿着渡口的小道站立,个个挺胸抬头,神情肃穆。
赵正伦慌忙说道:“总爷行如此大礼,小民也马虎不得,小民赶紧上船,整顿礼数。”
“先生快去快回。”斗鸡眼说道,立正站在渡口边,满脸的恭敬。
赵正伦匆匆上船。
这是一艘乌篷船,船篷把船舱遮得严严实实,斗鸡眼和众兵丁站在岸边,望着乌篷船,却看不见里面的动静。
过了好一会,一个衣着光鲜的男子走出船舱,拉开船头的挑帘,然后沿着跳板走到岸上。
斗鸡眼慌忙迎上去:“金先生……”
“嘘……肃静,我家少爷在后面。”那男子摆摆手,向着船舱躬身而立,神情庄重。
接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走出船舱。
斗鸡眼迎上去:“金先生……”
“嘘,噤声,我家少爷这就出来。”汉子站在前面那男子的身边,向着船舱躬身而立,神情严肃。
接着,一连出来了四个人,穿得都是绫罗绸缎,富贵逼人,却没有一个是金先生。
紧跟着前面那四位,又是二十位jīng壮汉子鱼贯而出,在岸边列队,面向船舱,全场肃静。
出来的人全都站在渡口边,向着船舱躬身施礼,场面神圣庄严。
斗鸡眼和那一群兵丁,一辈子也没见过这阵仗,还以为是大清国的王爷出行,吓得大气不敢出。
最后,赵正伦走出了船舱,匆匆来到斗鸡眼身边,低声说道:“我家少爷马上就要出来了,我家少爷饱读诗书,礼节上看得极重,总爷不可失了礼数,坠了大清国的国威。”
“赵先生放心。”斗鸡眼郑重说道。
忽听船舱里鼓乐震天,在赵正伦的带头下,从船舱里下来的那二十多个jīng壮汉子齐声高呼:“热烈欢迎金城武先生携夫人莅临九连城渡口指导工作!”
斗鸡眼一怔,慌忙高呼:“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渡口上列队的兵丁们跟着斗鸡眼齐声高呼:“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渡口上,气氛热烈友好。
两名妙龄女子走出船舱,分左右而立,一个高大英俊、身着貂皮大衣的年青富商,不用说,这就是周宪章了。他的身边,是一位面sè妖娆、满身珠光宝气的盛装美女,自然是柳英淑。两人并列出现在了舱门口。周宪章一手提着一只女士绣花荷包,一手举起来,向岸上挥手致意。
赵正伦低声对斗鸡眼说道:“给老婆提包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对,对,好男人,好男人!”斗鸡眼激动得无以复加,更加卖命地高呼:“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渡口上的气氛达到了高氵朝。
金城武和美女一起沿着跳板来到岸上,两旁的兵丁和家丁们都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斗鸡眼诚惶诚恐迎了上去:“金先生,在下……”
周宪章却是大喝一声:“军爷们好!”
斗鸡眼一愣,慌忙和岸上的兵丁们一同高呼:“首长好!”
周宪章又是一嗓子:“军爷们辛苦了!”
“为皇上服务!”
周宪章这才伸出双手,紧紧握着斗鸡眼的手,深情地问道:“军爷们还没冻死吧。”
斗鸡眼激动的热泪盈眶:“还没有!金先生,您要是再晚来一步,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斗鸡眼扑进周宪章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如同孩子见到了亲娘。
周宪章轻轻拍着斗鸡眼的肩头:“道路是崎岖的,前途是光明的。一切困难都是暂时的!我相信,在皇上的英明领导下,我们一定能够战胜眼前的困难,驱走严寒,迎来chūn天!这位总爷,要相信皇上,相信zhèng fǔ!”
“金先生放心吧!”斗鸡眼擦干眼泪:“我们一定化悲痛为力量,按照您的谆谆教诲,战胜严寒,为大清国站好岗放好哨!”
“好,好!”周宪章赞许地点点头:“这我就放心了,姚喜,赶紧把我们准备的慰问品拿出来,我要亲手送到每一位军爷手上。”
姚喜答应一声,招呼人从船上搬下来二十个坛子,放在斗鸡眼那帮兵丁们面前,每个坛子上披红挂彩,十分隆重。
周宪章捧起一个坛子,来到斗鸡眼面前,语重心长:“总爷,如何恰如其分地向您表达我金某的一片心意,这是一个难题啊,我想送给各位军爷没人十万两银子……”
一人十万两白银!斗鸡眼激动得浑身发颤:“多、多、多谢金先生……”
周宪章摇头叹息:“一人十万两白银,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不过,对于很多人而言,这却是一笔巨款。总爷两袖清风,爱民如子,这一点,金某非常清楚,可是,那些王公大臣们却不清楚,他们看到总爷拿了金某的十万两白银,必然会以为金某向总爷行贿,众口铄金啊!所以,金某为总爷考虑,还是不送银子为妙。”
“金先生说的是,那就不送银子了。”斗鸡眼很是失望,不过,却也是满怀希望,这位金大少爷出口就是十万两白银,就算不送银子,至少也是价值不菲的礼物。
“多谢总爷理解。”周宪章说道:“既然银子不能送,金某就想到给每位五千两金子……”
“五千两金子!”斗鸡眼再次激动得浑身发颤。
第207章 鸭绿江水
周宪章摇头:“五千两金子对于金某而言,也是小事一桩,不过,话又说活来了,如果我出手就是五千两金子,有人就会骂我炫富,社会影响不好,郭美美的教训深刻啊,做人要低调。所以,金子也不能送。”
“对对,要低调,金子就不送了。”斗鸡眼虽然失望,但也非常理解。
“我想了想,还是送给各位军爷一人一套大宅院……”
“多谢金先生!”
周宪章再次摇头:“恐怕也难。我在义州、平壤、汉城都有房地产,可是,那是朝鲜的地界,不是大清国的地界,而且,汉城还在rì本人手里。军爷都是大清国的忠勇战士,如今大清国国难当头,正是各位军爷为国效忠的大好时机,怎么能跑到朝鲜去住大宅院呢?”
“金先生说的是。”斗鸡眼表示严重同意:“我等生是大清人,死是大清鬼,绝不到朝鲜去住大宅院!”
周宪章叹道:“果然是忠义之士,金某满身铜臭气,和总爷在一起,自惭形秽啊!所以,金某决定,送各位军爷每人一位朝鲜姑娘,总爷放心,朝鲜姑娘xìng情温柔,床上功夫了得,这大冷天的,正好可以给各位军爷暖被窝……”周宪章看了一眼柳英淑,柳英淑冲着周宪章嫣然一笑,媚态十足。
斗鸡眼慌忙低声说道:“金先生的美意在下领了,可是,军营里不能有女人,要是让长官知道了,小人的人头不保啊!”
周宪章点头:“这一点,金某早就料到了。大清**规森严,方能战无不胜。所以,金某就没有把朝鲜姑娘带来。金某以为,还是送给各位每人一坛窖藏五十年的老酒,呐,女人可以暖被窝,这上好的老酒,也可以暖身子,功能是一样的。”
周宪章的礼物,从十万两白银变成了一坛老酒,落差极大,不过,周宪章前面铺垫得极好,斗鸡眼竟然没有觉察出其中的巨大落差,反而感动得热泪盈眶:“金先生想得周到,这天寒地冻的,老酒来得正是时候……”
周宪章摇头叹息:“可是,金某仔细一想,很是不妥啊。”
“有何不妥?”斗鸡眼慌忙问道。
周宪章叹道:“如今大敌当前,军爷都是公务在身,喝酒是要误事的!要是军爷喝了酒,一时不察,让几个rì本jiān细混过了渡口,进了九连城,上官要是追查下来,军爷们必然人头不保!我金城武原本是一片好心,结果害得军爷们掉了脑袋,于心何忍!”
斗鸡眼吓出一身冷汗来:“酒不能送,千万不能送!”
周宪章这才郑重说道:“所以,经过慎重研究,我决定,送给各位军爷每人一坛鸭绿江的江水!万望军爷笑纳。”
从十万两白银变成一坛老酒,倒也罢了,最后变成了一坛江水,斗鸡眼不乐意了:“一坛江水有何用?”
“总爷!”周宪章正sè说道:“这坛子里装着的,貌似是一坛江水,但是,它其实是代表着一方水土,代表着鸭绿江两岸百姓的一片赤子之心!军爷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抗击小rì本,来到了鸭绿江边,这一坛江水,见证了众位军爷战斗的足迹。仗打完了,各位军爷回到家乡中,当着父老乡亲的面,在祖宗牌位前,把这坛江水打开,您可以自豪地告诉你的祖先和后代、告诉您的左邻右舍,在伟大的甲午战争中,你没有虚度时光,没有浪费生命,而且勇敢地站在了鸭绿江边,英勇顽强地抗击rì本侵略者,正因为有你在,rì本鬼子才没有攻入满洲,攻入我大清的龙兴之地!总爷啊,这坛江水,就是见证,谁要是不服,谁要是怀疑你的经历,就让他喝一口这带着特殊味道的鸭绿江江水!他们就不得不相信,您,就是我大清的守护神!”
周宪章一席话,说得斗鸡眼热血沸腾,也说得渡口上那些兵丁们热血沸腾。
斗鸡眼眼含热泪说道:“金先生说的对!这一坛江水,无比沉重!它比十万两银子更值钱,更能体现我们人生的价值!兄弟们,接过这一坛江水,就是接过中朝百姓对我们的重托!”
赵正伦朗声说道:“鸭绿江江水赠送仪式现在开始,奏乐!”
乌篷船上,鼓乐再次响起,寒风凛冽,演奏的却是《chūn江花月夜》。
岸上,周宪章带着手下站成一排,每人捧着一个装满江水的坛子,斗鸡眼带着兵丁们站成一排,在《chūn江花月夜》的乐曲声中,完成了隆重的鸭绿江江水赠送仪式。兵丁们每人捧着一个坛子,神情肃穆庄严。
周宪章把坛子交给了斗鸡眼,长出一口气:“亲眼见到了各位军爷,又亲手把鸭绿江水交到了各位军爷手里,我的心愿已了,这就回义州,各位保重,金某告辞了。”
周宪章向斗鸡眼拱拱手,拉着柳英淑转身走向乌篷船,刚走出几步,柳英淑撅着小嘴说道:“少爷,光有物质鼓励是不行的,还应该有一定的jīng神鼓励才行啊,你看看,他们还要在这里站一天,好辛苦的啊。”
周宪章停下脚步,点点头:“夫人说的极是!这jīng神鼓励,无非就是个功名前程,各位军爷都是盛京将军依克唐阿的部下,如果依克唐阿能够给各位军爷下发一道表彰令,那是最好了。以他的权势,最次也能给这些军爷每人赏一个七品候补知县。”
柳英淑急忙说道:“少爷,你不是和依克唐阿是铁哥们嘛,你去说一说,给这些军爷每人搞一个七品前程,岂不是比一坛子江水实在得多?”
周宪章大笑:“依克唐阿是盛京将军,住在奉天,如果我亲自去奉天找依克唐阿,他至少会给这些军爷每人一个六品千总的前程,一个七品知县也把我的面子看得太小了!可问题是,我没有过江文牒,按照大清国的规矩,是不能去奉天的,否则,就是坏了规矩。”周宪章摇头叹息:“算了,我想,这些军爷们都是淡泊名利的高人,对一个六品千总,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周宪章的柳淑英的对话,传到了斗鸡眼的耳朵里。
给每一个人搞一个六品前程,这要是换一种说话的方式,换一个场景,任谁也不会相信。可是,在这鸭绿江边,周宪章前面的铺垫做得太好了,一来就是十万两白银,接着又是五千两黄金,牛皮吹大了就和真的一般。那些兵丁们都深信周宪章是个可以手眼通天的巨贾豪商,自然什么事都搞的定。
那斗鸡眼仅仅是个棚长,在大清国的官吏序列中,连个小吏都算不上,猛一听有可能当上六品千总,顿时心痒难耐。
斗鸡眼慌忙放下坛子,急急来到周宪章身边:“金爷,小的以为,金爷这次专程过江拥军,给我们送来了清澈的鸭绿江水,小的们也应该拥民,这个,军民鱼水情深,嘛。金爷若要去奉天公干,小的立马放行。”放着一个六品前程在眼前,这个斗鸡眼马上改了称呼。
周宪章摇头:“这样恐怕不太好吧,虽然你我一见如故,心心相印,可是,再好的朋友,也要守朝廷的规矩,总爷您是铁面无私,不应该私放朋友过江,我金城武是守法公民,断断不敢没有文牒私自过江,而且,这样做,也会连累各位军爷。”
斗鸡眼一拍胸脯:“金爷义薄云天,小的当然也要敢于担当!请金爷放心前往奉天,这渡口上是小的说了算,一切后果,小的自行负担,绝不连累金爷!”
“这个,金某还是有所顾忌。”周宪章眉头紧皱。
柳英淑劝道:“少爷,虽然咱们没有过江文牒,可咱们去奉天,不去偷不去抢,而是给各位军爷牟取前程,是去做好事呢。少爷你想想,如果各位军爷当上了六品千总,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啊。我想,就是朝廷知道了,也会被咱们的义举所感动的,哪里会追究。而且,我好久都没有去和依克唐阿的三姨太打麻将了,怪想她的,少爷,你就同意了吧。”
周宪章看了看柳英淑,心中感慨,柳英淑jì女出身,嘴巴上还真的了得,这话说的天衣无缝顺理成章。这要是换了金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样的话。
金姝太诚实了,她不会说谎,以说谎脸就红。如果今天是金姝在这里,又该是怎样的局面呢?
周宪章暗暗摇头,金姝永远不可能回来了!
他的胸口上一阵发热,那是仙子阿在作怪。
斗鸡眼急急说道:“就是就是,夫人打麻将要紧,咱们这些当兵的站岗放哨,就是为了让全天下的夫人们能够安安心心地打麻将,夫人如果不去打麻将,我们站岗就没有意义了。”
周宪章叹道:“既然如此,我就去奉天走一趟,不过……”周宪章眉头紧皱:“还有一件难处,恐怕不好办。”
第208章 倒赚一把
“金爷有难处尽管说,小的一定替金爷解决!”斗鸡眼说道。
周宪章说道:“这次过江,原本就是来看一看各位军爷,看完了就回义州,没想过要去奉天,所以,只带了十几坛子江水,一分钱盘缠都没带,此去奉天,还有些路程,没有盘缠,恐怕……”
斗鸡眼急忙说道:“金爷此去奉天,是为了小的的前程奔波,小的们也该有所表示。弟兄们,把身上的银子都拿出来,交给金爷!”
斗鸡眼话音一落,众兵丁纷纷解囊,不一会,竟然凑了三千两银子,这些银子,都是兵丁们平rì里敲诈过往客人来的。九连城渡口本是朝鲜与大清国的咽喉要道,原本客商如云,来往客商们都要有所孝敬,所以,在这个渡口上当差是肥差,众兵丁都狠狠捞了一把。这一下,把他们平rì里捞的银子,全部交给了周宪章。
斗鸡眼把银子交给周宪章,低声说道:“金爷,我出的银子最多,有八百两,在盛京将军面前,您可要多提携提携小的。”
周宪章一个堂堂义州总兵兼朝鲜总理大臣,身边才带着一百两银子,还是众兄弟的共同财产,这个棚长一出手就是八百两,眼见是个敲诈百姓的高手。
周宪章接过银子,慨然说道:“既然众位军爷如此抬爱,金某就去一趟奉天,这位棚长,请放心,别人都是六品千总,你劳苦功高,自然和别人不一样,我试试看,能不能给你搞一个五品指挥的前程,或者从四品的候补知府。”
“谢金爷!”斗鸡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从一个棚长,一跃升为从四品的候补知府,那是一步登天!
“好说好说,请各位军爷静候佳音,短则十天,长则半个月,周某必定给各位带来好消息。”周宪章拱拱手,姚喜急忙牵过马来,郭二杆招呼手下抬过轿子。
周宪章一手牵着柳英淑,一手提着柳英淑的绣花荷包,把柳英淑送进轿子。然后跨上马,向九连城走去。
赵正伦冲着斗鸡眼一拱手:“总爷,服侍夫人上轿子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赵正伦说完,和姚喜、郭二杆以及十几个亲兵一起,急急跟在周宪章的身后。
众人离开渡口,向西走出两三里地,看不见渡口了。周宪章跳下马,来到轿子边,说道:“请夫人下轿,上马。”
柳英淑下了轿子,问道:“少爷,怎么了?你不骑马吗?”
“不骑了。”周宪章笑道:“夫人真是聪明机智,在渡口一番伶牙俐齿,把那帮兵丁忽悠得团团转,不过,人家也不是傻瓜,用不了多久就会清醒过来,咱们不能走官道了,得上山。”
柳英淑得到周宪章的夸奖,喜笑颜开,在郭二杆的服侍下,上了马背,说道:“少爷才是聪明,不仅哄得他们放行,还顺带骗了他们三千两银子,少爷,你要是去咱们公司里当业务员,咱公司必然发大财了!”
姚喜斥道:“胡说!我大哥是总理……不是,我大哥是师……不是,我大哥,反正我大哥怎么能去当什么业务员!”
郭二杆却是一脸的苦相:“少爷,你也忒狠了吧,讹人家的银子,一下子就是三千两啊!”
柳英淑斥道:“他们的银子来路不正!都是敲诈老百姓的不义之财,少爷该拿!”
周宪章催促道:“算了算了,快走!”
众人离开了官道,上了山,绕过九连城,西北方向而去。
果不出周宪章所料,一个小时后,渡口上斗鸡眼那一伙兵丁终于醒了。
那个金城武口口声声要去奉天给他们牟取前程,却连他们的花名册都没带,这要是见了盛京将军,功名算谁的?
眼见是被骗了!
斗鸡眼勃然大怒,带着人一路向西追赶,哪里还有周宪章一伙的影子。
斗鸡眼却又不敢把这事禀告九连城长官,私放陌生人过江,这要是被长官知道了,非砍了他们不可!
斗鸡眼吃了个哑巴亏,半年来搜刮来的银子,被周宪章骗了个干干净净,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打落门牙肚里吞。
出了九连城的地界,周宪章一路前行,却也畅通无阻。两天后,来到了奉天省城。
众人进城,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这家客栈名叫奉源客栈,是省城里最豪华的客栈,能住在里面的,都是达官贵人和巨贾豪商,周宪章一行假扮富商,只有住在这样的客栈里才和他们的身份匹配。本来,周宪章只有一百两银子,住不起大客栈,刚好从斗鸡眼那里忽悠了三千两银子,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按一路上的规矩,周宪章和柳英淑住在一间豪华套房里,赵正伦、姚喜、郭二杆则是住在套房左右的房间里。
众人用过晚饭,各自回房。
周宪章的套房里一应设施齐全,屋里烧着暖炕,热气腾腾的,还有木桶浴,常言道,饱暖思yín.yù,柳英淑一走进这温柔乡,心头欢喜,当着周宪章的面,三下五除二脱了干净,露出一身白肉,一脸的妩媚:“少爷,快脱了衣服,咱们去洗澡,让我好好给你洗洗。”说着,一手探进周宪章的胸脯上,摩梭了起来。
忽听房门嘎吱一声开了,柳英淑尖叫一声,钻进周宪章怀里。
却见姚喜在门口探头探脑。
柳英淑藏在周宪章的身后,骂道:“姚喜,你作死啊!这事少爷的房间,你不敲门就进来!还有没有规矩。”
姚喜慌忙缩回了脑袋,柳英淑忙不迭穿好衣服,嘴里骂道:“狗rì的姚喜,早不来晚不来……”
“咚咚咚”,门口响起敲门声。
周宪章看着柳英淑穿好了衣服,说道:“姚喜,进来吧。”
姚喜这才推门进来。
“什么事?”周宪章问道。
姚喜苦着脸说道:“大哥,你身边有个夫人了,小弟我也是有夫人的人,大哥您看……”
姚喜家就在奉天省城外。大半年前,结婚才三天的姚喜,就被拉了差。被拉差的那天是个晚上,姚喜刚脱了个光溜溜,钻进被窝里,一把握住媳妇的nǎi,挺着个棒槌正要往里戳,忽听门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姚喜还在诧异,这婚礼不是办过了吗?怎么又来了,房门就被撞开了。
里正带着七八个人闯了进来,把赤条条的姚喜从被窝里揪了出来,七手八脚被姚喜穿上衣服,顺势在他胸前挂了一朵大红花,抬着他就出了房门。
只见门外站着一伙兵丁,为首一人长得五大三粗,冲着姚喜一拱手:“老子名叫那哈五,代表毅军全体官兵,热烈欢迎姚喜先生加入到毅军大家庭中,姚喜这种舍小家顾大家的jīng神,值得我辈认真学习。”
姚喜被众人抬着,蒙头蒙脑:“不是,我没报名……”
姚喜还没说完,里正姚大爷带头高呼口号:“向姚喜学习,向姚喜致敬!”
左邻右舍跟着姚大爷齐呼口号,锣鼓震天,姚喜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被众人抬进了毅军军营。可怜姚喜到了军营里,裤裆下的棒槌都还是挺着的。
就这样,姚喜带着未竟的棒槌,成了毅军的一名兵丁,跟着那哈五去了朝鲜。说起来,那哈五算是绑架了姚喜,不过,这那哈五对姚喜倒也实诚,两人成了哥们。
唯一让姚喜不爽的是,棒槌还没来得及进城门,就被那哈五棒打鸳鸯,这成了姚喜极大的遗憾。来到朝鲜,裤裆下的棒槌也极不老实,有事没事就竖起来。姚喜老是为这事埋怨那哈五,那哈五倒也不恼,任凭姚喜埋怨,从不还口,那哈五也知道,这事做得太不人道了!
后来打起了仗,血雨腥风的,姚喜的裤裆渐渐老实了许多。
可如今,又回到了奉天老家,触景生情,姚喜想起那一番未完成的**,裤裆下sāo动起来。
周宪章心头暗笑,问道:“姚喜,好像赵小满也是奉天人。”
姚喜狠狠地点点头:“大哥说的没错,我以前听他说过,他家住在奉天城外赵家庙,我家在八角台,离得很近,只有不到十里路。大哥,赵小满死了,他家里还有一个老娘和一个姐姐,两个娘们,这rì子可怎么过?咱们应该去看看她们,顺便,也看看我媳妇,你看如何?”
柳英淑冷笑:“姚喜,我看你想看你媳妇,顺便去看看赵小满的家吧?”
姚喜怒道:“柳英淑!你要注意,你和我大哥是雇用关系,你以为你真是夫人啊!”
周宪章摆手:“别吵了!姚喜说的也没错,赵小满是咱们的弟兄,他死了,他的老娘和姐姐,就是咱们的老娘和姐姐!姚喜,你带上一千两银子,把郭二杆叫起来,咱们三个去赵家庙,顺便去看看你媳妇!其他人在客栈里休息。”
柳英淑撅着小嘴:“少爷,天都黑了,要去也不在这一会儿,明天天亮了,我和你一起去。”
周宪章说道:“此去扎兰屯,还有七八百里路,咱们不能在奉天城里呆的时间太长,明天一大早就要赶路,只能现在去。你在房间里好好休息。”
周宪章说着,和姚喜一起出了房门。
柳英淑狠狠地瞪着姚喜的背影:“姚喜你个狗rì的,净坏老娘的好事。”
第209章 中安堡
周宪章、姚喜、郭二杆三人摸黑出了奉天城,好在雪后的月光不错,照的路上蒙蒙亮,三人出城向西,走出十来里路,前面出现了一个大集镇,集镇里零零散散亮着灯光。
姚喜说道:“大哥,前面是八角台,就是小弟的家了,再往北走出八里地,就是赵家庙。”
周宪章点点头:“那你回家去看看吧,给你媳妇带三百两银子去。”
“大哥你呢?”
“我和郭二杆去赵家庙,两个小时后回来,咱们在村口见面,一起回城。”
姚喜慌忙说道:“大哥,这怎么好意思……”
郭二杆大刺刺说道:“姚大哥,你赶快去和嫂子把该办的事办了,动作麻利点,两个小时后,我和少爷回来,要是见不到你,我们就自己走了,你以后也别回章军了,回家抱老婆。”
“别别别,我一定麻利,一定麻利!”姚喜说着,撒腿就跑。
“站住!”周宪章喝道。
姚喜荒蛮站住:“大哥,什么事?”
“记住,我们这次是私自过江,你千万不能暴露你是章军的六品千总。跟你老婆也不能说,老娘们舌头长,说出去了,咱们这一路就不太平了。”
“放心吧大哥,小弟一定守口如瓶。”
“滚!”
姚喜一溜烟跑了个无影无踪。
周宪章和郭二杆一路向北,走出半个小时,前面果然出现了一个村落。村子座落在一条小河边,河水结了冰,村子里灯火阑珊,人声吵杂。
冬天,北方的村落到了晚上,大多十分安静,天一黑,百姓们都早早地关门闭户,熄灯上炕,围在热烘烘的土炕上。
然而,这赵家庙却很是热闹。
两人进了村子,却见道路上人来人往,扶老携幼的,不少人肩扛背挑着大包小包,向村子北边走去,人人脸上都是一脸的晦气。
郭二杆拦住一个过往的中年人问道:“这位大哥,请问……”
那中年人扛着半片猪肉,没好气地喝道:“问个屁,耽误老子的功夫,给老子滚开!”
“你他妈……”郭二杆还没骂完,那中年汉子已经走出二十多步去了,扬长而去。
一连问了几个人,都是一样的结果,这些人行sè匆匆,扛着重重的包袱,根本不耐烦别人的问话。
郭二杆大为不满:“妈的,这赵家庙的人都他娘的不懂礼数!”
却听路旁响起一声叹息:“太史公曰,仓廪实而知礼节,百姓肚子都吃不饱,你让他们怎么讲礼数!”
周宪章循声望去,只见路边一户人家的屋檐下,站着一个老头,老头须发皆白,拖着一根雪白的辫子,拄着拐棍,穿着长袍,颇有些文气,看似是个私塾先生。
周宪章急忙走了过去,陪着小心问道:“老先生,晚辈是外乡人,不知村里的规矩,老先生见谅了。”
“看你们行sè匆匆,就知道你们是外乡人。这兵荒马乱的,你们不在家里好好呆着,跑到这是非之地来干什么?老朽劝你们一句,还是赶紧走吧,别惹上什么事。”老头说道。
“兵荒马乱?”周宪章大为不解:“老先生此言差矣,大清国和rì本人打仗,那是在朝鲜和辽东,自从章军收复了平壤,奉天就解除了jǐng报,说起来,奉天是大清国的皇陵所在地,只要rì本人打不过来,这里就是太平之地,何来兵荒马乱?”
老头摇头叹息:“客人说奉天是太平之地,这话搁在几年前说,倒也实在,现在,却是个是非之地了!客人,老朽劝你们还是快快打道回府。”
郭二杆喝道:“老头,你说话一点也不爽快,你个老东西倒是说清楚啊,这哪里不太平了?”
老头看了一眼郭二杆,摇头叹息,再不言语。
周宪章无奈,只得陪着小心说道:“老先生,在下的兄弟言语唐突,多有冲撞,在下给您老赔礼了!在下向您打听一户人家,请问,赵小满家住哪里?”
老头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周宪章,问道:“你和赵小满是什么关系?”
“不瞒老先生,赵小满是我的结义兄弟,我这次来,是专程前来探望他的母亲。”
老头上上下下打量周宪章,说道:“赵小满家在村东头,两间草房,门口有一颗大榆树。不过,他家里现在应该没有人。”
“我听赵小满说,他还有一个老母和一个姐姐在家,怎么会没人呢?”周宪章问道。
老头看了看路上的行人,yù言又止,半晌,说道:“赵小满的老娘和姐姐应该在中安堡。”
“中安堡?”周宪章问道。
老头低声说道:“我看二位不是歹人,就索xìng都告诉你们。这地方叫赵家庙,西北五里地,有个山头,叫中安堡。这些年来,奉天越来越不太平,出了不少胡子,到处打家劫舍,官府也禁止不了。百姓为了自保,就自己搞了些自保组织,叫做大团,维护地方治安。中安堡就有一个大团,团主叫金寿山,手下有百十号人马,是这一带最大的团,咱们赵家庙,就是金寿山的保险区。”
“有大团保护,这里应该太平啊。”郭二杆说道。
老头一声叹息:“客人有所不知,百姓凑些银子,原本指着大团保护,免受胡子欺扰,可是金寿山这个大团,拿了百姓的银子,手里有人有枪,却净干些欺负百姓的勾当,胡子欺负老百姓,总还是暗地里来,金寿山他们却是大白天明目张胆欺男霸女横征暴敛,无恶不作啊!这不,前几天刚刚交了一个月的保护费,今天又要来人要钱要粮,说是要过年了,大家得给他交岁敬。每个月都给他们交三次钱,没钱就拿粮食布匹或者其他值钱的东西抵扣。这方圆几十里十几个村子,被他们祸害惨了。”
“妈的,还有这样的团主!这比胡子还利害!”郭二杆骂道:“他们胡来,你们不交钱就是了,实在不行,到奉天府去告他!”
老头急忙压低声音:“客人低声,这话要是被金寿山听见了,老朽一家老小就完了。那金寿山不仅有枪,而且,他和新民府知府大人颇有些交情,官府从来就是睁只眼闭只眼,任凭他胡作非为。如果我们不给钱,轻则,被他抓到中安堡里做苦力,重则,被他锁在堡门口的铁笼子里示众,谁家里有女孩子,就被他抢了去做压寨夫人。”
“这他娘的不就是土匪嘛!”周宪章骂道。
“谁说不是呢。”老头说道:“客人,你说你是赵小满的结义兄弟。赵小满出去当差,一去就是大半年,没有音信,家里剩下个老娘秦氏和姐姐赵巧儿,两个娘们本来就没啥力气,挣不了钱,这rì子本来就过得结巴,哪里还有钱孝敬金寿山,可怜啊。”
周宪章心头一惊:“老先生,你是说,金寿山他们把赵小满的老娘和姐姐抓去了?”
“抓不抓的,这个不好说。”老头说道:“今天晚上他们来催岁敬,催得急,要天亮之前必须送到中安堡,否则,就要拿人。你看,这路上的行人,都是连夜去中安堡交粮交钱的。秦氏和赵巧儿应该也去了,只怕她们拿不出钱来,金寿山恐怕不会饶过她们。”
周宪章冲着老头一拱手:“多谢老先生。”说完,转身就走。
郭二杆慌忙跟上,问道:“少爷,咱们去哪里。”
“中安堡!”
老头一听“中安堡”,吓得一个哆嗦,急忙说道:“客人千万去不得,哎,哎,实在要去,千万别说是老朽跟你们说的……”
“放心吧。”周宪章已经跑出了老远。
周宪章和郭二杆跟着那些肩扛背挑去交岁敬的老百姓,出了赵家庙,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中安堡。
中安堡是个土围堡子,北方的老百姓为了躲避土匪,常在聚居的村子外修一圈围墙,开一个土门,就成了堡子,堡子不大,足够一村人藏身就行。发生了匪患,百姓就躲进堡子里,堵上土门,青壮年攀上土墙,与土匪对峙。土匪装备低劣,一般拿这些堡子没办法,围上几天,官军一来,就一哄而散。
现在可好,中安堡成了大团的堡垒,原本是百姓躲避匪患的堡子,成了土匪的堡垒。
一个干瘦的中年人坐在土门前的一座土台上,那人带着一副眼镜,留着山羊胡子身穿长袍马褂的人,身前摆着一张桌子,头顶上挂着一盏马灯,周围簇拥着十几个身穿黑衣手持步枪的团丁。
背着钱粮的百姓气喘吁吁地来到土门前,排好队等着,土台上有人喊话,叫一个,上去一个,把带来的钱粮送到山羊胡子面前,两个团丁核对钱粮,数目足额的,发给一张白条,交粮人陪着小心千恩万谢而去,数目不足的,马上就被团丁们掀翻在地,一顿暴打,数目差得少,马上回去补齐,要是差得多,立马被团丁们捆绑起来,丢进土门旁的铁笼子里示众。
第210章 做个买卖
铁笼子里,已经关了十来个人。周宪章急忙跑到铁笼边,细细一看,里面都是男的,看来,秦氏和赵巧儿暂时还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混在人群里,四处寻找秦氏和赵巧儿,两人虽然不认识她们,不过,一老一少两个女人,特征明显,应该好找。
可两人找了一大圈,也没看见一老一少两个女人。
郭二杆说道:“少爷,她们没来,要不,已经交足了钱粮,回去了。”
“回去了?”周宪章摇头:“你看看铁笼子里那些人,都是老爷们,老爷们都拿不出钱,她们两个女人有什么钱交给金寿山。”
郭二杆拉了拉周宪章的袖子:“少爷,你看。”
周宪章顺着郭二杆的手指看去,只见城门洞里,跪着一个人,那人穿着打满了补丁的黑布棉袄,面向门洞里面,头上盘着一头的白发,发髻上插着一支木簪。显然是个老太婆。
“少爷,那会不会是赵小满的妈?”郭二杆说道:“不会吧,怎么是一个人,他姐姐呢?”
“过去看看再说。”
周宪章和郭二杆来到城门洞里那老太婆身边,刚要开口相问,一个团丁走了过来,冲着那老太婆喝道:“我说你个秦氏,还跪在这里干什么,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家三次没有交足钱粮,总共欠了金团主二十两银子,团主念你们母女二人挣钱不易,就免了你们的钱粮!”
郭二杆一听,骂道:“妈的,那老头不厚道,这金团主主动免了人家的钱粮,挺仗义啊!老头背后说人家坏话,不厚道!”
却听秦氏哭喊道:“恳请团主把巧儿放出来,老身回去,一定想办法还上团主的银子。”
团丁骂道:“不要在团主的门口哭丧,晦气!你个不识抬举的老东西,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我家团主免了你的钱粮,你家巧儿进堡子服侍我家团主,从此两清,赵巧儿进了中安堡,吃香的喝辣的,这他妈的天大的好事,你嚎什么嚎!”
郭二杆顿时暴怒:“妈的,一个黄花闺女,就值二十两银子,这他娘的是抢人啊!那老头说的一点没错,金寿山就是个王八蛋!”
郭二杆这一嗓子怒骂,极其洪亮,城门下乱哄哄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纷纷把目光投向城门下郭二杆和周宪章。
土台上,山羊胡子站了起来,拖着一副鸡公嗓子叫道:“这是谁啊,敢这样嘀咕咱们团主,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一群团丁恶狠狠冲下了土台,把周宪章和郭二杆围了起来。
郭二杆大喝一声,挺身向前,攥着拳头就要动手,那郭二杆是练家子出身,根本没把这十几个团丁放在眼里。
周宪章一把拉住郭二杆,冲着堡子里努努嘴,示意赵巧儿在里面,不能造次。郭二杆只得悻悻松开了拳头,把跪在地上的秦氏扶了起来。
周宪章冲着土台上的山羊胡子说道:“在下金城武,是朝鲜来的客商,和赵小满是结义兄弟,赵小满的老娘和姐姐,就是在下的老娘和姐姐……”
“哎哟喂!原来来了个出头的,我看,你小子不是赵小满的结义兄弟,倒是赵巧儿的老相好。如此看来,这个赵巧儿也不是什么处女了,二十两银子,咱团主买贵了!”山羊胡子扯着供给嗓子叫道,台上台下一片哄笑。
周宪章强压火气,拱手说道:“这位先生,话不能这么说。大家都是求个财路,秦氏欠你家团主二十两银子,这样吧,我替秦氏还给团主二十两白银,你们把赵巧儿放出来,咱们就两清了,何必伤了和气。”
山羊胡子走下土台,来到周宪章身边,上下打量周宪章,却见周宪章衣着光鲜,浓眉凤目,肩宽背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威严。
“你叫金城武?”山羊胡子问道。
“不错,先生贵姓?”周宪章问道,向山羊胡子拱拱手。
一个团丁喝道:“这是咱们中安堡的师爷皮佻克,皮师爷,见了皮师爷,你小子还不磕头!”
周宪章微微一笑,拱手道:“原来是皮师爷,久仰久仰。”
皮佻克冷笑:“这么说,你要为秦氏母女出头了?”
“谈不上出头,”周宪章笑道:“二十两银子,赎个人出来,也就是做个买卖。还望皮先生给个方便。”
“既然是做买卖,就得有个讨价还价。”皮佻克捋着山羊胡子说道:“赵家欠了我家团主二十两银子,也就是说,赵巧儿是我家团主花了二十两银子买的。不过,赵巧儿已经进了中安堡,就是团主的东西,看你这样子,也是个买卖人,大凡做买卖,岂有平手进出的道理!这中间总该有个差价吧。”
周宪章点头:“皮先生说的没错,请皮先生开个价。”
皮佻克伸出三个手指头。
“三十两?”周宪章问道。
“金先生,你也是走江湖的人了,我们金团主的东西,才值三十两?”皮佻克冷笑。
“三百两?”
皮佻克摇头。
郭二杆怒道:“难不成三千两!”
皮佻克大笑:“这位兄弟是个识货的。”
周宪章脸一沉:“皮先生,我看你也是个斯文人,赵巧儿就欠你们二十两银子,这转眼怎么就成了三千两!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差价!”
皮佻克冷笑:“金先生,赵巧儿的确只欠二十两银子,不过,刚才你们辱骂团主,骂一句一千两,这位兄弟骂了三句,合计三千两,二十两零头除去,实收三千两!做买卖,嫌贵就别买!我劝你们少在中安堡撒野。我们团主今晚要和赵巧儿入洞房,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想冲了他老人家的喜气,就不和你们计较了,你们从哪儿来滚回哪里去!”
“你……”郭二杆攥着拳头就要动手。
周宪章按住郭二杆的拳头,笑道:“也罢,三千两就三千两!在下身上暂时没带那么多银子,我们这就回去筹银子,不出一个时辰就回来,万望皮先生行个方便。”
周宪章向郭二杆使了个眼sè,说道:“老太太腿脚不方便,你背着老太太走。”
秦氏哭道:“巧儿还在里面……”
周宪章冲着秦氏说道:“老太太请放心,今天晚上我一定会把巧儿给您老带回家,这儿太冷了,咱们还是先回家。”
秦氏一个妇道人家,也没啥主见,见周宪章气宇轩昂,像是个有本事的,只得含泪伏在郭二杆背上。
三人沿原路回到赵家庙,来到秦氏家。秦氏家里只有两间草房,进得屋来,屋子里空空如也,家徒四壁,当真是一贫如洗。秦氏忙不迭给周宪章倒水,水缸里却是结成了冰。
郭二杆破口大骂:“狗rì的,这都是他妈的什么朝廷,赵小满在朝鲜为朝廷卖命,朝廷就这么对待前方将士的老娘,要吃没吃,要喝没喝,还他娘的受土匪的气!老子要是赵小满,早就反了!”
秦氏听见赵小满的名字,急急问道:“我家小满现在在哪里,他怎么样了,他伤着没有?他……”
郭二杆说道:“他在鹞子丘……”
“在鹞子丘打小rì本!”周宪章急忙打断郭二杆:“他很好,一切都好,现在当了千总。”
“我家小满当官了?”秦氏激动起来。
“对,对,当官了,正六品,比县官还大!”郭二杆也醒悟过来,不能在这个时候把赵小满的死讯告诉老太太,她要是知道了,怕是过不了今夜。
周宪章面向秦氏,跪倒在地,秦氏吓得只顾摆手:“这这这是干什么?老身受不起啊。”
周宪章说道:“母亲在上,儿子周宪章给母亲大人磕头了!”说着恭恭敬敬给秦氏磕了三个头。
秦氏想要躲避,身子却被郭二杆按住,动弹不得。只得受了周宪章三个头。
周宪章这才说道:“妈,我的真名叫周宪章,赵小满是我的结义兄弟,今后,您就是我的妈!赵巧儿就是我的姐姐……”
“使不得,巧儿才十八岁。”秦氏看周宪章怎么也有个二十出头。
“那她就是我的妹妹,亲妹妹!”周宪章说道:“妈,您老在家等着,我和这位郭二杆兄弟这就去筹银子,把妹妹赎回来,您老放心,天亮之前,定叫您见到巧儿妹妹!”
周宪章站起身来,和郭二杆一起出了家门。
郭二杆苦着一张脸:“少爷,咱们没有那么多银子,你在渡口讹了斗鸡眼三千两,路上花了一些,姚喜又带了三百两给他媳妇,咱们身边现在连一千两都没有了。”
周宪章骂道:“郭二杆你个狗rì的,那中安堡就是一帮鱼肉百姓的土匪,金寿山就是个老王八!你还真要老子跟他们做买卖啊!”
“少爷,不做买卖?”
“当然不做!”周宪章狠狠说道:“他们不仁,别怪老子不义!走,去中安堡!”
周宪章大踏步前行,郭二杆听出了周宪章的杀气,顿时jīng神大振,这口气瘪了一晚上,该到出气的时候了。
第211章 二爷张作霖
两人返回中安堡,已经是午夜时分,土门前交粮的人群已经散去,土台上空空的,皮佻克已经进了堡子,只有三个站岗的团丁抱着枪,在城门洞里缩着脖子避寒。
土墙下的铁笼子里,十几个没交得起钱粮的百姓蜷缩在一起,相互取暖,寒风吹过,发出阵阵呻吟。
天气异常寒冷,铁笼子里的人等不到明天的太阳,就会冻死在笼子里。
周宪章和郭二杆绕到堡子的南边,土墙边长着一排老榆树,高大的树干延伸到土墙顶上,两人顺着树干爬了上去。土墙上,原本有团丁巡夜,天气太冷,团丁们草草走了一圈,就跑到避风处窝了起来。
两人跃上土墙,只见堡子里七八排大瓦房。靠北有一个院落,园子里张灯结彩,人声喧哗,不少人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两人跃下土墙,沿着瓦房墙根向北走去,不一会就来到院落边,里面飘出阵阵酒香,郭二杆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团丁摇晃着出了院子,站在墙边,拉下裤子,正要撒尿。周宪章伏在拐角处,冲着郭二杆伸出一个手指头。
郭二杆一跃而起,掐住了团丁的脖子,把团丁夹在腋下,来到周宪章身边。
那团丁大概是憋急了,被郭二杆夹着,竟然还撒出一泡老尿,淋了郭二杆一身,郭二杆气急败坏,把团丁往地上一扔,一脚踩在团丁的脑门上,低声喝道:“狗rì的,你他妈的撒尿也不长眼睛!”
团丁心中喊冤,却也不敢声张,只得求饶:“好汉饶命!”
周宪章问道:“里面在干什么?”
“今天是金团主五十大寿,弟兄们在喝酒祝寿,不知好汉驾到……”
“金寿山在哪里?”
“在里面大堂上。”
“赵巧儿呢?”
“在后面黑牢里。”
“黑牢?怎么把她关到黑牢里了?”周宪章问道。
“团主本来要和赵巧儿圆房冲喜,那赵巧儿不识抬举,用剪刀剌了团主,团主把她打了个半死,扔在黑牢里。”团丁说道。
“狗rì的!”周宪章骂道,向郭二杆一抬手。
郭二杆一脚踩在团丁的咽喉上,那团丁一声没吭,就断了气。
“妈的,你小子够狠!”周宪章骂道:“老子就是叫你打晕他,没叫你要他的命。”
“少爷,这小子和金寿山是一伙的,该死!”郭二杆说道:“况且,我脚上功夫不到家,掌握不好火候。”
周宪章也不理郭二杆,从团丁身上摸出一把刀,掂了掂,握在手里:“这刀我用了,罚你玩空手道。”
郭二杆十分不屑:“没刀老子一样利害!”
“算你小子狠!”
两人摸到了院落后面,果然看见一排平房,和院子里的灯火通明正好相反,这里黑灯瞎火的,十分冷清。
两人正走着,忽听前面有人喝斥:“什么人!”
只见两个团丁端着枪,站在面前,枪口对准两人的胸口,凶神恶煞的。
周宪章笑道:“两位晚上好,我叫周宪章,是赵巧儿的哥哥,这位是我的兄弟,名叫郭二杆,我们是专程来救赵巧儿的!”
“大胆……”
周宪章手起刀落,一个团丁的脑袋落了地,另一个团丁被郭二杆拧断了脖子。
郭二杆拍拍手,说道:“少爷,你看,我玩空手道,一点也不比你慢。”
“妈的,下次再比!”周宪章不服气。
两人来到一间平房门口,门上了链条锁,周宪章举起刀就要剁,郭二杆在一旁摇头:“少爷,一把锁,用得着刀吗?”
“不用刀?你他妈的怎么打开?”
郭二杆两手握着锁上的链条,一用力,只听嘎崩一声,铁链应声二折,郭二杆吹吹手心:“少爷,这么简单的事,何必搞得那么复杂。”
周宪章咬牙骂道:“郭二杆,你他妈的回去就别当连长了,给老子当卫队长!”
“师长,一言为定,不能反悔!”
“老子啥时候反悔过!”
两人进了屋子,屋子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周宪章只得低声喊道:“巧儿,巧儿,赵巧儿,你在不在里面,我们是来救你的。”
忽听墙角处响起一声爆喝:“吵什么吵!给老子滚出去,别扰了老子的好梦!”
郭二杆大为惊讶:“少爷,赵小满的姐姐这么雄壮,那狗rì的金寿山也看得上?”
周宪章也是奇怪,急忙在墙角一摸,摸到一把火镰,点燃了墙上的煤油灯,定睛一看,大吃一惊。
墙角里,一个汉子浑身上下缠满了铁链,被锁在一块巨石上,那汉子年岁不大,也就是二十出头,身材中等,却是极为健壮,脸sè黝黑,如同一块黑铁,瞪着眼睛,眼睛里发出两道摄人的毫光。
“妈的,这不是赵巧儿。”周宪章说道。
“你们要找赵巧儿,到隔壁去!”那汉子喝道:“他妈的,那丫头有些血xìng,敢跟金寿山那老狗动剪刀,可惜,毕竟是个丫头,手腕上没力气。要是换了老子,金寿山那老狗早他娘的去见阎王了!”
那汉子口口声声叫金寿山老狗,周宪章大为好奇:“这位好汉姓字名谁?”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老子张作霖!”
张作霖!周宪章听着这名字耳熟,好像在二十一世纪听说过,好像是个什么东北王。
周宪章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那自称张作霖的家伙,年岁不大,被身上透着一股彪悍之气,虽然被铁链锁着,颇有些出山猛虎的味道。
“你真叫张作霖?”周宪章问道。
“废话,张作霖又不是什么名人,老子用得着冒名顶替吗?”张作霖喝道。
周宪章这才想起,那是十九世纪的张作霖,距离二十世纪叱咤风云的东北王,还有着不小的差距。
“张作霖,你怎么被锁在这里?”周宪章问道。
张作霖喝道:“妈的,你们要救赵巧儿就去救,少管老子的闲事!”
郭二杆斥道:“你他妈的都成这样了,还这么横,要是把你放出去,你小子还不翻天啊!”
张作霖大笑:“你有种放了老子,看看老子能不能翻天!”
周宪章说道:“郭二杆,把他身上的锁链去了!”
“少爷,还真要放他呀?这小子横得很,我看就该锁着。”郭二杆说道。
张作霖喝道:“老实告诉你们,你们就是放了我,老子也不领你们的情!除非你们帮老子做一件事!”
郭二杆怒道:“少爷,咱们走,这小子脑子八成进水了,求人救命,还附带条件!”
周宪章摆手:“也罢,你说说,要我们帮你做什么?”
“杀了金寿山那条老狗!”张作霖咬牙说道。
周宪章笑道:“杀金寿山,倒也不难,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他。”
张作霖咬牙说道:“狗rì的金寿山不是个东西!老子原本在赵家庙做兽医,倒也有吃有喝过得快活,妈的,这些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到处闹胡子,官府也不管。赵家庙乡亲看我有些本事,推举我做个团练,管着二十多人枪,保着赵家庙,远近胡子不敢来赵家庙,倒也保得赵家庙平安无事。”
“不对呀,”郭二杆说道:“赵家庙哪里有什么团练?这方圆几十里,就只有中安堡金寿山的大团。”
“你他妈的听老子把话说完!”张作霖说道:“一年前,金寿山带着一伙人马占了中安堡,他们有五十多人枪,势力比老子大。老子也没太在意,都是江湖上混的,井水不犯河水嘛。金寿山手下有个师爷,名叫皮佻克,和老子以前有过些交情……”
郭二杆急忙说道:“皮佻克不是什么好鸟,狗仗人势的!你小子怎么和他搅合在一起了?”
“喂喂喂,老子说一句,你小子说十句,还要不要老子讲话了!”张作霖怒道。
“好好好,你说你说。”郭二杆说道。
张作霖继续说道:“这皮佻克真不是什么好鸟,可当时老子不知道。他跑到赵家庙来,劝老子拉着队伍去中安堡入伙。这小子一副伶牙俐齿,把个金寿山夸得跟朵花似的,说他仗义,这也好那也好。老子是个直肠子,就信了他,拉着队伍来了中安堡。那金寿山对老子倒也不薄,给老子按了个副团主的位置,做了第二把交椅,还和老子拜了把子。原本,这周围几十里地十几个村子,有七八支队伍,都是乡里自家拉起来的团练,多则三四十人,少则十来人。不是老子自吹,老子在这十里八乡的,还是有些名气,他们都买老子的账,他们见老子到中安堡入了伙,也拉着队伍来了中安堡,不到半年,金寿山的大团就扩充到了两百人枪,成了奉天城外最大的大团!”
“原来这中安堡如此兴盛,还是你的功劳。”周宪章说道。
张作霖有些得意:“老子不是自吹,中安堡里的弟兄,大部分都是看着老子的面子来的!中安堡上上下下都叫老子二爷!你们去打听打听,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我二爷张作霖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