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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月猴子     焚清txt下载     焚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1章 三崎之死

    旅顺口,rì军第二军第一师团司令部,三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摆放在师团长山地元治中将的面前。

    三具尸体均被斩断了手脚,割掉了鼻子,挖掉了眼珠,割掉了睾.丸,腹部被剖开,内脏被挖空,里面塞满了石头和土块。

    司令部里死一般的沉寂,军官和士兵们低着头,不忍观看那惨不忍睹的尸身。

    山地元治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眼尸体,目光落在了一张血迹斑斑的手绘地图上。

    那是一张旅顺要塞的防御图,上面标明了清军在旅顺口周边的兵力部署和炮台堡垒分布。

    这是一张jīng心绘制的地图,绘图者极为专业,也极为敬业,上面甚至标出了清军的食堂和厕所。

    旅顺口是一座天然良港,是远东最为重要的战略要塞之一,它与威海卫形成一双并举突起的犄角,一南一北,扼守渤海门户。十多年来,大清国投入巨资,责成李鸿章在旅顺口修建永久xìng炮台,装备世界上最为先进的阿姆斯特朗海岸巨炮,将旅顺口建成远东最为现代化的军事堡垒。战争爆发前,路基炮台已经全面竣工,而北面群山上的防御体系尚未完工。

    事实上,作为北洋水师的基地之一,旅顺口与威海卫一样,在修建之初,建造者就秉承了重海防轻陆地防御的思想。面向大海的炮台极为坚固,架设在炮台上的大炮火力威猛,可以控制旷阔的海面,但是,其侧后方防御极为空虚。

    清rì开战后,随着清军在各个战场节节败退,朝廷终于意识到,rì军极有可能从侧后陆地对旅顺发动攻击,这才在旅顺口侧后群山上加紧修建临时掩体和炮兵阵地,rì军花园口登陆的时候,旅顺口侧后防御体系基本完成。这让李鸿章长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摆在山地元治中将面前的这张旅顺防御图却清晰地表明,旅顺侧后山体上的防御工事,远远没有完工。

    其侧后方面向金州方向的于大山、二龙山、案子山、土城子等隘口要塞上均只有数座临时堡垒,甚至连战壕后没有,散布在山脊上的数座炮台没有胸墙,无法对进攻者形成有效的阻击。

    更让山地治元难以相信的是,旅顺清军海陆军合计达一万多人,大部分龟缩在旅顺城和旅顺口海军基地,在周边山体隘口上的防御兵力极少。

    这就是说,rì军可以顺利地突破旅顺外围,直达城下。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师团长,神尾君到了。”一个作战参谋轻声说道。

    山地元治转过身,神尾光臣身着少佐军服,向山地元治立正敬礼。

    山地治元举手还礼:“神尾君,你现在是大佐了,不应该再佩戴少佐军衔。”

    就在不久前,大本营为表彰神尾光臣在情报工作上取得的业绩,晋升他为大佐,这是到目前为止,rì军情报官中的最高军衔,距离将军只有一步之遥。

    “对不起,将军阁下,我不配佩戴大佐军衔!”神尾光臣望着那三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目光yīn郁。其中一具尸体的颌下,有一颗黑痣,这是神尾光臣能够辨认出死者的唯一信息——藤崎秀!

    “神尾君,我理解你的心情。”山地元治说道:“但是,军衔是天皇陛下的恩赐,你不应该拒绝。”

    “一个眼看部下惨死却无能为力的长官,应该受到惩罚,而不是表彰!”神尾光臣的眼睛里,浸出了泪水。

    那三具尸体,正是他最为得力的部下“三崎”,山崎羔三郎、钟崎三郎、藤崎秀。

    山崎羔三郎、钟崎三郎、藤崎秀出sè地完成了任务,他们混入旅顺,摸清了清军在旅顺的全部部署,绘制成旅顺防御图。在返回的时候,被清军发现,遭到围攻,三人为掩护另一名rì军间谍向野坚一郎,被清军包围被捕。而向野坚一郎也是身受重伤,最后还是突出重围,把防御图送达到了山地元治的手里。

    三崎被捕后,遭到清军残酷折磨,被斩断手脚,挖去眼鼻,割去睾.丸,后被斩首。

    十九世纪末的清军仍然是一支野蛮军队,大清国没有加入国际红十字会,也没有加入《rì内瓦公约》,事实上,大清国的俘虏观还停留在中世纪,战胜者可以随意处决俘虏,甚至可以随意处决被占领地区的百姓。因为,在他们看来,俘虏和百姓都是他们的战利品。

    在这种思想指导下,大清国的从军官到士兵都自然而然地认为,对敌国俘虏实施酷刑,是合理合法的,不必为此担负任何道义上的责任。

    而在rì本,1886年,明治天皇反省国内“西南战争”中数以万计生灵涂炭的惨剧,下诏rì本加入欧洲国际红十字会,签署优待俘虏的《rì内瓦公约》,誓言在战争中保障战俘的基本人权,履行文明战争的责任和义务!

    清rì两国对于战俘的截然不同的观念,实际上是两个国家对于现代化认识的巨大差异。而这种差异,还将表现在政治、军事、教育、产业、文化等等各个方面上。

    在十九世纪,因循守旧的大清国所捍卫的,不仅仅是所谓天朝上国的道德典范,他同样在捍卫野蛮的杀戮和残忍的酷刑,包括凌迟这种惨无人道的酷刑!

    山地元治抬手擦掉了神尾光臣眼角的泪水:“你的部下如果活着,他们希望看见的,绝不是你的泪水!”

    “是!”神尾光臣立正说道:“将军阁下,您希望我做什么?”

    山地元治将那张沾满鲜血的地图递给了神尾光臣:“你能确信,这是你的部下绘制的吗?”

    神尾光臣接过来,郑重地点点头:“不错,这是藤崎秀的亲笔。将军阁下,藤崎秀是大rì本敌国最优秀的情报官,您不应该怀疑他对帝国的忠诚和jīng湛的业务技能!”

    山地元治沉吟道:“不过,恕我直言,土城子、二龙山、案子山一线,是旅顺防御的重要隘口,清军在这些战略要地的防守,怎么会如此薄弱?他们竟然连工事都没有修筑好?据我所知,早在半个月前,李鸿章就向他们的朝廷奏报,旅顺要塞防御工事全部完工。然而,这张图却表明,他们的工事距离完工,还差得很远。”

    神尾光臣摇头冷笑:“将军阁下,您对大清国的国情还不是很了解。在大清国,任何一项工程的建造者,工程的设计者、施工者、材料供应者、甚至是当地官员,都希望从工程中发财,工程层层转包,工程款雁过拔毛,真正用到工程上的钱所剩无几,施工者只能偷工减料,或者欺瞒上级,象征xìng地修建几座简易堡垒,就交差了事。”

    “大清国的**尽人皆知,不过,难道大清国的官员们不知道这是国家的国防工程吗?”

    “将军阁下,大清国的官员们没有国家概念,在他们的心目中,这个工程不是国家的,在旅顺的炮台和在颐和园万寿山,xìng质上是一样的,都是皇帝家的私家工程,万寿山是供皇帝游玩的,炮台是给皇帝看家护院的,和百姓们毫无关系。所以,大家能敷衍就敷衍,能赚钱就赚钱。”神尾光臣的眼角,露出嘲讽的冷笑。

    “明白了!”山地元治冷笑:“一个没有国家概念的民族,是野蛮的,也是不值得尊敬的!这个民族不配存活在文明世界!”

    “将军阁下,我没明白。”神尾光臣的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山地元治望着“三崎”的尸体,发出yīn冷的冷笑:“神尾君,鉴于支那军队对我军战俘实施了惨无人道的虐待,我决定,彻底消灭旅顺负隅顽抗之支那军队,大rì本帝国不接受他们的投降。”

    “师团长,rì本签署了《rì内瓦公约》。”

    “《rì内瓦公约》不适用于支那军队!他们是野蛮人!”山地元治说道:“可恨的是,这支野蛮军队,竟然战胜了大rì本帝国jīng锐的混成旅团!”

    神尾光臣大吃一惊:“将军阁下,您说什么?青木源的混成旅团失败了?”

    “不是失败,是全军覆没!”山地元治说道:“他败给了一个名叫周宪章的清军将领,五千rì本儿郎全部战死!第一军元气大伤,现在,该是第二军替他们报仇的时候了!”

    周宪章终于成功了!神尾光臣有些绝望。

    山地元治转向作战参谋,沉声说道:“命令,立即发动旅顺战役。攻入旅顺后,凡是旅顺城内的支那人,一概格杀勿论!凡穿着平民服装,疑为清兵的青壮年者一律就地诛杀!”

第182章 屠城

    “将军阁下,rì军这样做,清国zhèng fǔ会因此而反应激烈,一旦清国将此时公之于国际社会,rì本将在国际上处于尴尬境地!”神尾光臣说道。

    山地元治大笑:“神尾君,用你自己的话说,你对大清国的国情还是不了解。”

    “此话怎讲?”

    “大清国的国民不尊敬他们的朝廷,反过来,朝廷也不会尊敬自己的国民,你放心吧,那个朝廷不会有反应的!”

    ……

    rì军进攻旅顺出奇的顺利,原以为清军会采取海路联合防御,在陆地展开抵抗的同时,北洋水师从海上对旅顺要塞展开支援。

    而实际情况却是,北洋水师怯敌避战,丁汝昌率领定远、镇远两艘巨舰徘徊于山东高角一带海域,远远观战,为了诱使北洋水师驰援旅顺,rì军甚至不惜派出一艘完全没有武装的巨型运输船引诱北洋水师,而丁汝昌却不为所动。

    眼看北洋水师坐视不救,旅顺守军军心彻底崩溃,在白玉山略作抵抗后,全线溃败。旅顺周边炮台上的清军丢弃阵地,争先恐后逃跑。逃入旅顺的清兵丢弃武器,匆匆换上平民百姓的服装,企图混迹于百姓中间以求保命。

    而负责防守鸭绿江防线的宋庆部队,紧急驰援旅顺,却被rì军阻击于金州城下,寸步难行。

    两天之后,rì军攻陷旅顺要塞。

    残酷的屠城开始了!

    按照山地元治的命令,rì军屠杀了放下武器的全部清军俘虏。紧接着,对藏匿于百姓家中的清军士兵进行大搜捕,凡是怀疑是清军士兵的青壮年,一概就地诛杀!

    清军有一个传统,士兵们身上总是带着一身平民服装,一旦兵败,立即换上平民服装,混杂于百姓之中。

    这在十九世纪的世界军事史上,被西方人视为奇谈怪论,然而,在大清国,却是一条不成为的规矩。

    因为大清**队这个规矩,旅顺百姓遭到rì军无情的屠杀!

    搜捕清军的行动被无止境地扩大化了。刚开始,rì军还只是诛杀那些有着明显军人特征的人,后来,凡是青壮年一概诛杀,事态一发不可收拾,杀红了眼的rì本士兵开始向所有的旅顺人大开杀戒,老人、妇女、儿童,无一幸免。

    人是一种动物,每一个人都先天xìng地带有动物般的残忍。人类社会之所以有别于自然界的动物,是因为,每一个社会的人,都必然受到社会组织结构和道德伦理的约束,其动物残忍的一面受到遏制。

    然而,一旦遏制其动物xìng的伦理约束被打碎,人在毫无约束的情况下,甚至是在受到鼓励的情况下,其动物xìng必然彻底爆发,甚至比动物更加残忍。

    rì军在旅顺的屠杀,是在“忠君爱国”的旗号下,在文明战争的幌子下,在为同伴报仇的旗号下,一次野蛮xìng的大爆发!

    当一个人知道,他的残忍和野蛮将不会得到惩罚,相反,他还会因此而得到奖赏,那么,这个人将毫无保留地将兽xìng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旅顺,兽xìng爆发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支军队!

    这支军队号称现代文明军队!他们有着现代化的装备、体系、和补给,也受到了全盘西化的文明教育。明治新军曾经自豪地宣称,他们的士兵懂得服从长官、懂得效忠天皇,懂得尊重妇女,懂得现代国际礼仪、懂得不随地大小便……

    杀人不再是为同伴报仇,也不是为了国家利益!

    对于冲进旅顺城的rì本士兵而言,杀人仅仅是一种乐趣!

    他们嬉笑着挥舞刺刀,劈开了儿童的脑袋,割下了妇女的rǔ.房,剖开老人的下腹……

    旅顺成了人间地狱。

    三天后,第一军指挥部下达了停止屠杀的命令,其实,旅顺已经无人可杀!

    为了掩盖暴.行,11月26rì,第二军司令部下达了“尽快打扫战场,迅速处理清国人尸体”的命令。

    然而,占领军竟然对旅顺城里堆积如山的尸体束手无策——尸体太多了,占领军竟然按排不出足够的人手进行掩埋。

    rì军只得焚尸,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诺大的旅顺只有36名幸存者,他们被rì军征用抬尸,因而侥幸躲过一劫。

    11月29rì,英国《泰晤士报》特派记者托马斯克温从旅顺返回广岛,约见rì本外交大臣陆奥宗光,严厉指责rì本军队在旅顺的暴.行,陆奥宗光以没有受到前线指挥部报告为由,极力搪塞。随后,克温将旅顺见闻以及与陆奥宗光的谈话内容以电报发回英国,《泰晤士报》全文发表,在这篇文章中,克温满腔义愤地指出:“rì军对放下武器的清军俘虏和平民百姓一律惨杀,事件后,大量军民尸体被焚烧……”

    12月1rì,美国《纽约世界》记者克里曼在横滨向美国总部发去电报,指出:“rì军对包括老少妇孺在内的非武装住民肆意滥杀,屠杀场面和尸体惨状不堪言表……rì军令人颤粟的与文明社会背道而驰的行为,玷污了rì本自誉的文明,重新回到了野蛮时代,外国随军记者在恐怖虐杀中不堪目睹,集体愤然离开rì军杀人现场……”

    1895年1月4rì,美国《旗帜》记者威利阿斯发表《旅顺的真相》,描述了亲身经历的旅顺虐杀事件,在北美引发轰动。

    rì军在旅顺的暴.行逐渐公诸于世,引发了西方各国强烈的反响,西方民众对rì本人文明的好感在一夜之间崩溃,rì本面临世界的千夫所指。正如克里曼所言:“rì本为了朝鲜的解放,采取突如其来的介入,进而发展成野蛮的战争,事情的xìng质已经不是文明与野蛮的纠葛,rì本终于揭开了自身的假面具,彻底蹂躏了文明!”

    而牛津大学著名国际法学教授埃伦特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rì本是披着文明外衣有着野兽筋骨的怪兽,旅顺虐杀行径暴露了rì本人野蛮本xìng的真面目,如此自誉文明的rì本人,仍需要一个世纪以上的文明进化!”

    然而,令人唏嘘的是,正如旅顺大屠杀的元凶山地元治所预料的,作为受害者的大清国,对于rì军在旅顺的暴.行,始终一言不发!

    一四六、

    当无辜的清国百姓遭到外来侵略者的屠杀时,他们赖以依靠的皇帝、太后、王公大臣们无动于衷!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国家的民众喊冤叫屈,声张屈辱!

    却是那些被视为蛮夷的洋鬼子,在遥远的彼岸向无助的清国百姓发出正义怜悯的呼救声!

    非但如此,大清**队贪生怕死,大量军人在战败后私换民服逃命,将危险转嫁到无辜的民众身上,这种转嫁生死危机的恶劣行为,与rì军惨杀百姓的行为,同样野蛮!

    大清国朝廷对于rì军暴.行的无动于衷,正是其野蛮文化的必然结果!在大清国的历史观里,甚至,在中国五千年的文化观里,战胜者斩尽杀绝战败者,原本就是合理合法的!rì军对旅顺屠城,其实和中国数千年的屠城文化一脉相承。在中国,王朝更迭中被屠城的,岂止一个旅顺!又岂止是扬州三屠、嘉定十rì!

    大清国朝廷其实从内心里承认了rì军对旅顺屠城的合法xìng!对于西方世界的人道主义呼吁,那些王公大臣太后皇帝只会觉得奇怪,甚至,反感他们多管闲事!

    从这个意义上看,rì军对旅顺野蛮屠城,恰恰是她继承和发扬了“天朝上国”的战争文化。也算是大清国“怀柔远方”“推行圣教”的一大胜利!

    正如史家所言:旅顺虐杀事件是清rì两国各自固有的野蛮文化所酿成的历史悲剧。需要进化的岂止是rì本,大清国同样需要!

    然而,这种文化必将被文明世界所唾弃!一同被唾弃的,还有妇女裹脚、贞节牌坊、凌迟酷刑、阉割太监、君辱臣死等等一系列隐藏在儒家道德外衣下的种种残暴!

    大清国朝廷对旅顺惨剧无动于衷,而rì本zhèng fǔ则是千方百计毁灭罪证,左右舆论。rì本zhèng fǔ通过外交、新闻和民间社团,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舆论战,极力为旅顺虐杀事件辩护。为此,rì本zhèng fǔ不惜出重金收买西方报刊,刊登为rì本辩护的文章。

    大清国在军事上惨败于rì本,但总归还是与rì本人交了手。而在舆论战上,则是主动放弃了抵抗!

    rì本人打赢了这场舆论战,西方舆论在沸沸扬扬了一个月后,集体噤声。大清国自己都不把这事当回事,洋鬼子又何必多管闲事呢!

第183章 总理大臣

    周宪章把总兵府从义州迁到了平壤,设在平壤的牡丹台。

    牡丹台位于城北,是一座高五丈的花岗岩堡垒,平壤战役中,左宝贵率奉军坚守牡丹台,不幸阵亡,在整个战役中,牡丹台是清军打得最为顽强的阵地。

    周宪章与左宝贵并未谋面,当初他怀揣刘步蟾的推荐信投奔左宝贵,yīn差阳错,最终也没能见上一面。但在周宪章的心目中,左宝贵也是他的恩人,更何况,左宝贵为国而死,令人崇敬。

    周宪章在平壤找了一位能工巧匠,在牡丹台下为左宝贵树起一座汉白玉石碑,碑上铭文撰写左宝贵的生平和战死经过,石碑落成后,周宪章率章军全体军官在碑前祭奠左宝贵将军,把刘步蟾的推荐信在碑前焚化,同时焚化的,还有rì军混成旅团的军旗,以告慰左宝贵的在天之灵。

    安州战役,原先的战役目的是夺取安州以拱卫义州,从而为章军获得更大的生存空间,而战役结果大大出乎周宪章意料之外,章军不仅消灭了混成旅团五千多rì军,竟然收复了朝鲜北部重镇平壤,与朝鲜南部的rì军隔着临津江形成南北对峙,这就是说,章军居然控制了半个朝鲜!

    不过,章军要想进一步向南发展,也是不可能了。

    这场战役,章军杀敌五千,自损五千,与rì军的战伤比几乎是一比一。自清rì开战以来,这是清军与rì军的战伤比首次达到一比一,在这之前,各路清军与rì军的战伤比高达十比一。

    尽管如此,五千人的伤亡过于惨重,章军元气大伤。

    六千人的章军,仍然缺乏武器弹药和药品,rì军混成旅团极为顽强,战死者总是会用最后一口气砸毁武器,五千多rì军,章军只没有缴获了一千多条枪,而大炮硬是一门也没缴获,全都被rì军炸毁了。

    更为困难的是,严冬已至,章军缺乏棉衣和取暖的柴料,粮食也吃得差不多了。朝鲜的冬天异常寒冷,就连装备齐全后勤补给充足的rì军,也难以在冬天展开行动,更不要说章军了。

    章军无力南下,rì军无力北进,双方偃旗息鼓,如同进入冬眠的狗熊。

    朝廷派来钦差,带来了皇上的圣旨。圣旨充分表彰了周宪章率部收复平壤的战功,但是,对章军歼灭混成旅团却是只字未提——朝廷不相信周宪章能够在一次战役中消灭五千rì军,在同时进行的辽东战役中,十万清军仅仅打死了一百多个rì军。

    而rì本方面也刻意掩饰了混成旅团的覆灭,rì本zhèng fǔ不愿意让民众知道这场惨败,以免动摇民心。大本营否认在安州有一位少将阵亡,这位少将是大本营刚刚才晋升的,为了掩饰青木源的死,大本营收回了晋升命令。

    rì本zhèng fǔ很容易就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了。因为,在辽东,rì军第二军势如破竹,在攻陷金州旅顺之后,紧接着,rì军击溃了驰援辽东的鸭绿江守军宋庆所部两万多人,rì军牢牢控制住了辽东。第二军的胜利传回了rì本,rì本举国欢腾,没人再注意朝鲜。

    现在,就是瞎子也看得出来,rì军下一步的目标是山东!

    山东一旦失守,直隶就完全暴露在rì军的兵锋之下。在这种情况,清廷不得不抽掉各路人马,全力拱卫山东,完全无力顾及朝鲜。要不是周宪章收复平壤的政治意义重大,朝廷很可能已经遗忘了他这个义州总兵。

    正因为如此,朝廷对周宪章的表彰,几乎是象征意义的,仅仅只有一道圣旨,对周宪章极其所部予以jīng神鼓励,而实际的东西一样也没有,没有钱,没有武器弹药,也没有粮食棉衣。

    当然,与圣旨一同来的,还有一纸委任文牒,朝廷委任周宪章为总理朝鲜大臣,这是当年袁世凯的职位。同时,朝廷恩准了周宪章报请的各级军官的品级前程,算是对章军的奖赏。

    所谓总理朝鲜大臣,有些类似于总督。当年袁世凯在这个职位上,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俨然是朝鲜的太上皇。不过,那个时候的朝鲜,是大清国的宗属国,这个“总理朝鲜大臣”的头衔还管用。

    而现在的朝鲜,情势大不相同,朝鲜的合法zhèng fǔ是在汉城的大韩朝廷,这个朝廷根本就不承认朝鲜与大清国的宗属关系,更不会承认大清国派来的什么总理大臣。

    所以,周宪章这个总理朝鲜大臣或者总督,其实就是个草头王,除了大清国的朝廷,没人承认他。而大清国连吃败仗,朝廷声名扫地,西洋列强对于这个朝廷封的官员,也不予承认。

    就连大清国自己的官员,也觉得好笑。

    好在朝鲜北部百姓对周宪章和他章军并不反感,民不可一rì无主,只要有人出面维持社会秩序,总比没有好。

    而周宪章本人则是焦头烂额。

    从进入平壤第一天起,周宪章就被无休止的官司词讼纠缠,难以脱身。

    经过近半年的战争,朝鲜北部,尤其是平壤的地方官全都跑了个一干二净,没人站出来为民做主,邻里争斗词讼刑名全都搁置一旁,无人打理,这一下来了一个什么“总理大臣”,朝鲜百姓不懂“总理朝鲜大臣”是个什么东西,但他们至少知道一点,这个大臣就是他们的父母官,既然是父母官,就要审案子搞调解,所以,挤压了近半年的词讼,百姓一窝蜂跑到牡丹台,要求“总理大臣青天大少爷”为他们作主!

    一连十多天,周宪章足不出户,整天呆在牡丹台,受理络绎不绝的官司。从早上5点到晚上十点,官司一起接一起,不得片刻闲暇,连上厕所出恭的时间都没有。

    这天早上天还没亮,周宪章还在被窝里躺着,牡丹台下鼓声震天。朝鲜和大清国的百姓一样,都知道击鼓鸣冤。

    副官姚喜冲下了牡丹台,破口大骂:“狗rì的,还要不要人活了,这他妈的才刚刚四点!青天大少爷五点坐堂!给老子老老实实等着!”

    就见一大群平壤百姓,少说也有百十号人,扶老携幼,个个抱着铺盖卷,冻得脸sè发紫,围在牡丹台下,仰天号哭:“千古奇冤!千古奇冤啊!总理大臣青天大老爷如不给小民作主,小民们只有碰死在这牡丹台下!”

第184章 黑社会保护伞

    姚喜怒道:“总理大臣当然要给你们作主,你们他妈的总要给总理大臣留点睡觉的时间吧,总理大臣三更天才睡,这他妈的五更天不到,你们这要累死总理大臣啊!”

    姚喜的怒骂被一片喊冤声淹没,姚喜无奈,只得高声喊道:“你们他妈的有什么冤屈,排好队,一个一个的说,我这里先给你们挂上号,等总理大臣醒了,按顺序一个个进去,总理大臣自然会给你们作主!”

    却见一个瘦老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来到姚喜面前。姚喜喝道:“你这老头,说好了排队,你他娘的怎么冲到前面来了!真他娘的为老不尊!”

    老头却是不慌不忙,冲着姚喜鞠躬说道,用一口流利的汉语说道:“这位官长,其实也不用排队,因为大家的冤屈是一样的,小老儿说了,等于是大家说了,小老儿的冤屈解决了,大家的冤屈也都解决了。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小老儿担心,这位官长恐怕做不了主,小老儿以为,还是请总理大臣亲自来,这样比较好。”

    “放屁!”姚喜喝道:“老子是总理大臣的副官,堂堂朝廷六品千总,比县太爷还大!今天老子就做一次主,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说,老子就不信了,你们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老子这个千总还管不了!”

    姚喜说这话,倒也不是吹牛。

    这些天来,牡丹台官司不断,每一个苦主都是眼泪汪汪高呼“千古奇冤”,那模样比窦娥还怨。可说白了,其实都是些家常邻里鸡毛蒜皮的事,诸如东家的狗咬了西家的鸡,南家的牛啃了北家的菜,稍稍复杂一点,诸如李家欠了朴家的钱,郑家悔了金家的婚,这些小事,按理说根本摆不上堂堂总理大臣的案面,就连副官姚喜过问一下都觉掉价。

    可是,这些小事在平民百姓眼里,却是天大的事,解决不好,rì子就没法过。平壤没了地方官,百姓没地方打官司,冷不丁来了一个总理大臣,百姓如婴儿之望父母,纷纷跑来喊冤,而且,非要总理大臣亲自主持公道。

    周宪章心软,见百姓们对他如此信任,实在不忍心赶走他们,只得亲自接待,结果累得脸青面黑。副官姚喜一则看着周宪章受累,心头不忍,二则,也想当当县太爷,耍耍审案子的威风,几次跃跃yù试,可百姓不买他的账,拒绝把状纸递给他。<ww。ienG。com>这让姚喜大为恼怒。

    周宪章昨晚忙了一晚上,刚睡下,就有百姓前来喊冤,姚喜觉得大显身手的机会来了。

    “老头,你有什么冤屈,只管对我说,我保证,和总理大臣一样明镜高悬童叟无欺!”姚喜和颜悦sè。

    老头摇头,一副苦脸。

    姚喜大怒:“你他妈的这是看不起老子了!老头,明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说,今后就没机会了!告状只有一次,不管你说不说,你都算告过了,以后再来,总理大臣概不受理!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别别别,”老头急了:“我说还不成嘛。”

    “这还差不多!”姚喜大为满意:“来人,给本副官抬张椅子过来。”

    两个士兵从牡丹台上抬出一张椅子,摆在姚喜身后,姚喜大刺刺坐下,举手要拍惊堂木,却见面前没有几案,椅子也没有扶手,只得自己拍了一巴掌,权当惊堂木:“肃静!下跪何人,姓字名谁,家住何方,有何冤屈,给本大人细细道来,本大人两袖清风爱民如子,公正无私执法如山,必能流芳千古光照寰宇永垂不朽……”

    一个士兵轻咳一声,提醒姚喜跑题了。

    姚喜醒悟,急忙喝道:“你他妈的有屁就放有话就说!”

    小老儿这才说道:“姚大人在上,小老儿姓郑名叟,平壤人,今年六十整,一贯奉公守法,为人和气,从不与他人争执,走在大街上,别人要是踩了我的脚,我必然道歉……”

    “老头儿,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别人踩了你的脚,你道个鬼的谦!”姚喜喝道。

    “大人此话差矣!别人踩我的脚,极有可能崴脚,就算不崴脚,必然也极不舒服,小老儿让别人不舒服了,自然要道歉。”郑叟正sè说道。

    “我靠!老子服了你了!”姚喜大叫,眉头一皱,喝道:“郑老头,既然你脾气这么好,还打个屁的官司啊!”

    郑叟不急不慢:“大人有所不知,这官司说起来也不是小老头自己的官司。话说这半年来,平壤战事不断,百姓无处打官司,总理大臣周总兵莅临平壤,我平壤百姓终于有了父母官,大家如久旱之逢甘霖,纷纷前往牡丹台打官司。由于官司积压太多,总理大臣办事效率低下……”

    “放屁,这么多官司,总理大臣就一个人,哪能判得过来!”姚喜怒道。

    “对对,总理大臣分身乏术,一rì最多只能判十起官司。百姓对此深表理解,所以,大家并无怨言,每天一大早来这牡丹台下排队挂号,小老儿为人和气,大家推举我为挂号员,专门负责给人发号,考虑到总理大臣每天顶破天只能判十起官司,小老儿每天只发十个号,拿到号的人,既可等在牡丹台下,按照排好的顺序,等待总理大臣召见,没拿到号的,只好明天请早。”

    “这个办法好!”姚喜赞道:“总理大臣时常教导我们,人民群众的创造力是无限的,果不其然!”

    “因为实行了挂号制度,牡丹台下秩序井然,一连十多天,没出什么茬子。可是,三天前,出问题了。”

    “出什么问题了?”

    “牡丹台下来了一群黄牛党,这帮人倒也勤快,头天下午就来排队拿号,等到早上放号的时候,就把小老儿手里的十个号全拿走了,这些人拿了号也不打官司,而是倒卖给真正要求打官司的苦主,五两银子一个号……”

    “我靠,五两银子一个号!总理大臣的号这么贵!早知道这样,我大哥应该坐堂看病,挂号费少说也要十两银子!”

    郑叟说道:“这位官长说的也是,小老儿听说,总理大臣通天彻地神通广大,官司判得明镜高悬,治病必然也是妙手回chūn!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总理大臣判案子,原本是不收费的,却让那些黄牛党从中渔利,败坏总理大臣的名声,扰乱市场秩序……”

    “且慢!”姚喜打断了郑叟的话:“这些黄牛党倒卖挂号,固然可恨,可话又说回来了,他们也是起早贪黑排队拿号,按说,也没有破坏规矩,说起来,还是你们自己制度设计上有漏洞,让黄牛党钻了空子。”姚喜脑子倒也灵光。

    郑叟叹道:“官长这是不了解实情。这些黄牛党人多势众,少说也有几百个,他们每天都在这牡丹台下排队,三班倒,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还有人专门负责送饭,吃喝拉撒全在这里,咱们这些百姓,就是提前一年来排队,也轮不着咱们!”

    “我靠!”姚喜大怒:“原来是有组织的!这是黑社会!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总理大臣的治下搞黑社会!zhèng fǔ绝不允许黑社会存在!郑叟,你说,他们的头是谁,姓字名谁,本官给你们作主,一定要把这帮黑社会绳之以法,还百姓一个公道!”

    郑叟瞧了一眼姚喜,只是摇头叹息。

    “郑老头,你是怕黑社会打击报复!”姚喜喝道:“你放心,本官是总理大臣的副官,有本官作主,我看哪个王八蛋敢打击报复你!”

    郑叟叹道:“这位官长,看来您当官也没多长时间,对于社会了解还不是很深刻。自古以来,黑社会红社会,其实都是一家,没有红社会当保护伞,黑社会也成不了气候。”

    姚喜一惊,急忙问道:“郑老头,听你这口气,莫非我章军中有人给这帮黄牛党当保护伞?”

    郑叟吓得一哆嗦,急忙压低嗓音:“这位官长,小声点,这话要是被他们听到了,小老儿人头不保!”

    “放屁!”姚喜斥道:“你说,是哪个王八蛋给他们当保护伞,用不着总理大臣出面,老子就能砍了那个害群之马的脑袋!”

    “这个……”郑叟沉吟:“这位官长嫉恶如仇,心肠是好的,不过,毕竟只有六品前程,还是请总理大臣亲自来比较好一些。”郑叟言语之间,显然是觉得姚喜的官小了,扳不倒那个幕后的保护伞。

    姚喜更加恼怒:“郑叟,老子jǐng告你,不要把村官不当官!老子姚喜也不是吃干饭的!也罢,看你胆小怕事,本官也不为难你,你把那个保护伞的名字,写在纸上递给我,你放心,本官绝不向公众透露是你举报的,这个,保护举报者!”

    郑叟点头:“这个法子好!”当下索要纸笔,写了三个字,递给姚喜:“官长,你可千万要给小老儿保密,黑社会势力强大,保护伞实力更是强大,小老儿一家的身家xìng命,就全靠您了。”

    姚喜接过纸条,仔细端详了半天,上面写着三个汉字,却不认识。这姚喜没上过学,是个文盲!纸条都拿倒了。

第186章 大哥的铁哥们

    姚喜倒也不露声sè,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道:“郑叟,本官知道了,这个保护伞固然强大,可在本官眼里,不过是一只蚂蚁,请你放心,本官这就与你伸张正义,将保护伞绳之以法,将黑社会一网打尽,彻底净化社会空气,维护社会和谐稳定!”

    姚喜拿着写有保护伞名字的纸条,并无丝毫难sè,这让郑叟大为放心,看来这个姚副官还是很有些实力的,不由得大喜过望:“多谢姚长官!看来是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看低了姚长官。原来姚长官和总理大臣一样,都是实力派!”

    “哪里哪里。”姚喜很是大度地摆摆手:“现在,你们回去,敬候佳音。”

    郑叟带着百姓们,千恩万谢而去。

    郑叟一走,姚喜把纸条递给身边一个识字的兵丁,说道:“给老子看看,这是哪个王八蛋,你马上带着jǐng卫连的人,把这个家伙抓起来!”

    兵丁接过纸条,仔细一看,却没动窝。

    “你他妈的快去啊!”姚喜喝道:“对于黑社会及其保护伞,我们绝不能手软!”

    兵丁压低声音说道:“姚爷,是吴佩孚。”

    姚喜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拢。

    章军的师团级高级军官中,吴佩孚和那哈五的出身最为低微,两人都是小兵出身,不过,那哈五人家好歹是清室宗亲,现在又混成了皇叔。吴佩孚虽然当过秀才,可那个破秀才功名早被革了去。进入章军之前,他就是一个小兵。

    所以,在师团级高级军官中,吴佩孚为人最为低调,不像那哈五动不动就以清室宗亲自居,也不像张勋,一口一个“爷”。毕竟这家伙当过秀才,有些涵养。

    但是,整个章军都知道,周宪章与吴佩孚的关系最铁!

    这两人是正儿八经拜了把子的弟兄!冯国璋和周宪章的关系都没这么铁,虽然两人也拜过把子,那是冯国璋强行拜的把子,不像吴佩孚,在天津武备学堂的时候,他和周宪章的脑袋都差点搬了家,彼此惺惺相惜,交情过命。

    这从章军的序列中也看得出来,章军四个团,吴佩孚的团序列号为第一团,谁都知道,凡是排第一的,都是长官的嫡系!

    姚喜身为周宪章的副官,在章军中见官大半级,可见了吴佩孚,他不敢大这半级。<ww。ienG。com>

    黑社会的保护伞是吴佩孚,吴佩孚的保护伞就是周宪章!

    姚喜呆了半晌,冲着那小兵喝道:“大胆,你小子欺负老子不认字!这上面写的一定是张勋!”在姚喜看来,张勋匪气十足,只有他才能干出给黑社会当保护伞的事,而且,这家伙在胎里峰下骗了那哈五一千条枪,是有前科的!

    “姚爷,真的是吴团长,你看,这上面写着三个字,张勋是两个字。”

    “三个字?那一定是那哈五!”

    “姚爷差矣,那副师长是皇叔,皇叔岂能给黑社会当保护伞。这不是给皇上脸上抹黑吗!”

    “得了得了,把纸条给我!”姚喜抢过纸条,三下五除二撕了粉碎,扔在地上,喝道:“妈的,纯熟诬告,吴团长怎么会给黑社会当保护伞,这件事到此为止!”

    “姚爷,你刚才不是答应了人家,要给人家伸张正义,您这么做,岂不是也成了保护伞了?”

    姚喜怏怏:“总理大臣都是人家的保护伞,我能有什么办法。”

    一个亲兵跑下了牡丹台,冲着姚喜立正敬礼:“姚副官,总兵大人请你去一趟。”

    姚喜不敢怠慢,冲着身边的兵丁说道:“今天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谁说出去,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说完,跟着亲兵急匆匆跑上了牡丹台。

    姚喜上了牡丹台,来到总兵府大厅,所谓大厅,其实就是一个碉堡,里面的摆设极为寒碜,诺大的厅堂里,只有一张长条桌,算是总理大臣的几案,厅堂里摆着四张没有靠背的破板凳,算是客人席。其他再无长物。

    安州战役打下来,章军的老本都打光了,现在的章军穷得叮当响。为了赢得民心,周宪章又严令各部不得sāo扰百姓,不得向百姓征收苛捐杂税,其实,就算周宪章要征税,也收不到几个钱,章军要征税,只能向商人征税,可现在兵荒马乱的,没人做生意。

    没奈何,周宪章只得号召大家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发扬当年南泥湾jīng神,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对于周宪章这个穿越男而言,南泥湾属于“当年”)。可是,这大冬天的,也不是种地的时候。朴永烈倒是想到个办法,带着一帮朝鲜人从安州出海打鱼,可是,海面上是rì本人的联合舰队,打鱼船出去没多远,就被rì本人打了回来。

    周宪章向朝廷发了好几道要求补给的奏章,都是石沉大海。

    朝廷现在根本顾不了朝鲜,山东大战在即,那是大清国的本土,比邻京畿,朝廷紧急调动各路军马增援山东,聂士成所部也调往了山东,大军一动,银子化得如流水。大清国财政捉衿见肘,只能拆了东墙补西墙。

    更为可气的是,朝廷财政濒临破产,太后还惦记着银子修颐和园!

    其实,在朝廷眼里,周宪章这支部队根本就不是大清国的军队——他们没有辫子!这支军队政治上极不可靠,就算朝廷有钱,也不会给他们。

    朝廷对周宪章要求补给的奏章不予理睬,却发来电报,命令章军南进,向汉城发起进攻。

    朝廷这是要利用章军的进攻,拖住rì军,以免驻朝鲜rì军增援山东,如果章军打得好,还可以迫使rì军从山东抽掉部分军队回援朝鲜,如此一来,就减缓了山东战场的压力。

    从国家战略的角度上看,朝廷的这一想法没错。可问题是,朝廷又要马儿拉车,又想马儿不吃草,这就太过分了。章军没吃的没穿的,别说是打仗,就是想和平过冬都困难!哪里还有能力发起攻击。

    周宪章对于朝廷的电报不予理睬,他也没有能力理睬。以章军现有的实力,现在发起攻击,等于是自杀,进攻必然会遭到惨败,而惨败必然会导致连锁效应,汉城攻不下来,包括平壤在内的整个朝鲜北部也保不住!

    一旦丢掉了朝鲜北部,rì军既可以从鸭绿江攻入满洲,开辟两条战线;也可以集中力量进攻山东。战争的主动权将完全掌握在rì军手里,大清国将顾此失彼,疲于应付。

    但是,周宪章拒绝发起冬季攻势,惹恼了朝廷上的清流派,清议台鉴御史们纷纷上奏弹劾周宪章拥兵自重,不服从朝廷节制,光绪皇帝对周宪章也颇有微词,只是周宪章远在朝鲜,天高皇帝远,朝廷还要倚重他阻挡rì军,暂时也拿他没办法。

    李鸿章也跟着倒了霉。辽东战败,丢了旅顺,北洋水师坐视不救,清流派本来就对李鸿章极为不满。而周宪章这个义州总兵是李鸿章保举的,周宪章拥兵自重,清流派自然而然把他和李鸿章联系在了一起。清流派明攻周宪章,实际攻击的是李鸿章!

    朝廷里出现了“临阵换将”的呼声,珍妃的哥哥志锐、文廷式、张謇等朝中大臣上疏弹劾李鸿章衰病昏庸贻误大局,要求另派重臣督师,光绪虽然没有准许这些大臣的弹劾,辽东战败后,还是给了李鸿章“拔去三眼花翎,褫去黄马褂”的处分!

    战场上,rì军步步紧逼,朝廷上,大清国内斗不断。

    周宪章坐镇平壤,要钱没钱要粮没粮,朝廷靠不住,唯一的希望,就是盼着军需部长钱有贵赶快回来,钱有贵带着一批高丽参回国,如能卖个好价钱,带回些棉衣粮食来,周宪章就谢天谢地了,至于枪支弹药,周宪章完全不敢奢望。

    可钱有贵出去大半个月了,杳无音信。

    周宪章无奈,只得带头勤俭节约,搞得堂堂总理大臣的衙门如此穷酸。

    且说姚喜跑进了衙门,抬头一看,吃了一惊。

    周宪章坐在条桌后面,条桌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正是吴佩孚,站在周宪章面前。另一个人则是跪在条桌前,姚喜不认识,长得又矮又胖,留着山羊胡子,活脱脱一个圆球,看来不是个当兵的。

    姚喜心中暗暗发慌,刚才郑叟告吴佩孚的刁状,这吴佩孚转眼就上了牡丹台,可见他和总理大臣的交情之铁!想起刚才还信誓旦旦要捉拿“保护伞”,吴佩孚要是知道了,岂能善罢甘休!

    姚喜慌忙向周宪章敬礼:“大哥,叫我来有何吩咐?”

    周宪章面无表情:“刚才你在下边审案子?”

    “是……不是,”姚喜瞅了一眼吴佩孚,却见吴佩孚yīn沉个脸,急忙改口:“一群刁民信口雌黄,被小弟三言两语就击中了要害,他们自知理亏,已经散去了。”

    “他们信口雌黄什么?”周宪章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说,说咱们章军给黑社会当保护伞,当然了,纯属无中生有,我几句话下来,揭穿了他们的yīn谋,他们都口服心服。”

    周宪章缓缓点头:“如此看来,我章军里心甘情愿替黑社会当保护伞的,还是大有人在啊,姚喜这不就奋不顾身跳了出来!”

    “啥意思?”姚下这才发现,周宪章脸sè不对。

第187章 服务

    吴佩孚躬身说道:“大哥,这事不怪姚喜,给黑社会当保护伞的是我!其实,平壤也没有黑社会,那些黄牛党都是小弟的人,大哥要打要罚,小弟绝无怨言。”

    姚喜大为不满:“吴佩孚,我还在给你打掩护,你他娘的不打自招!这也太不仗义了!”

    周宪章冷笑:“姚喜,你给他打掩护!吴佩孚,你自己说说,你都干了些什么!”

    吴佩孚红着脸,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原来,吴佩孚的第一团在桥川江伤了元气,死了不少人,还有不少伤兵,部队缺医少药,更缺粮食被服,这冬天到了,大家的rì子一天比一天难过。

    吴佩孚带着第一团来到平壤,原以为平壤花花世界,要啥有啥,可进了城才发现,平壤这个鬼地方,医药粮食被服倒是有,可人家都要钱!

    整个章军就是一群穷光蛋,第一团也不例外,没银子,请不起大夫,抓不起药买不起粮食。周宪章又有严令,任何人不得向百姓强征税费,买了东西必须付钱,要是有谁违抗了军令,就是死罪!

    全团还剩一千人,伤兵就有四百人,若不及时治疗,这四百人一大半过不了冬。吴佩孚没钱治病,又不敢强行抓几个郎中,束手无策。不过,这吴佩孚也有些脑子,自己没办法,不等于大家都没办法,于是,吴佩孚在驻地张贴出一张榜文,声称谁要是脑子足够聪明,能搞到钱(当然是合理合法),就给他一个副团长的职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个副团长的职位极为诱人。悬赏告示一帖出去,就来了一个聪明人。

    这位聪明人就是现在跪在周宪章面前的胖子。此人名叫盛大年,自称是大清国常州府武进县人,因来平壤投亲访友,不幸遭遇战争,没法回乡,流落平壤。

    盛大年揭了榜,跑到吴佩孚面前,说平壤城里商机无限,只要给他足够的人手,他马上就能赚到钱,而且合理合法,绝不会坏了章军的名声。

    吴佩孚听说这盛大年有本事搞到钱,而且还合理合法,大喜过望,也没细问盛大年的底细来历,马上派了一个连给盛大年。

    这盛大年果然有些门道,带着这个连,连服装都没换,穿着章军的号服就去了牡丹台,做起了黄牛党,在牡丹台下排队拿号,转手倒卖,一个号五两银子,明码实价童叟无欺。

    朝鲜百姓见这帮黄牛党是章军,只得忍气吞声,乖乖交钱。

    盛大年在牡丹台下当了几天黄牛党,赚了几百两银子,一分不少地交给了吴佩孚。吴佩孚大喜,也不管这钱是怎么来的,马上命人拿着银子去请大夫抓药。然而兑现诺言,马上任命盛大年为第一团副团长。

    盛大年当上了副团长,志得意满,为了感激吴佩孚的知遇之恩,更加努力工作。为了赚更多的钱,盛大年命令黄牛党涨价,一个号从五两银子,提升到了十两银子!

    这盛大年心太急了,想一口吃成个胖子。这一吃,坏事了。

    本来一个号五两银子,百姓虽然不乐意,倒也可以承受,这猛地涨到十两银子,一般百姓就承受不起了。百姓来打官司,本来就有怨气,这一涨价,百姓更是出离愤怒,今天一大早,终于不能忍耐,在郑叟的带领下,集体上访告状,搞得牡丹台下极不和谐。

    郑叟带人在牡丹台下击鼓喊冤,周宪章就醒了,急急忙忙爬起来向下一看,却见姚喜大刺刺坐在下面审案子,看那样子还挺在行。周宪章这些rì子被百姓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搞得头大,有姚喜在下面顶着,周宪章乐得清闲,当下也不喊破,由着姚喜在下面耍威风,自己在上面看着。

    可看着看着,周宪章就发现情况不对,看这帮百姓口口声声要面见总理大臣,这架势是冲着章军来的。周宪章暗暗派人下去一打听,这才知道,原来章军中有人当黄牛党!组织黄牛党的,竟然是吴佩孚的人!

    周宪章大为恼怒,派人把吴佩孚叫了来。吴佩孚一听说是大哥召见,这家伙脑子极为聪明,马上意识到倒卖号的事曝光了,却也不敢抵赖,只得带着副团长盛大年来见周宪章。

    吴佩孚彻底交待了事情的原委,哭丧着脸说道:“大哥,我也是没办法,这事您就看着办吧,怎么处罚我都没怨言,谁要你是我大哥呢。”

    周宪章怒道:“你狗rì的还嘴硬!你他妈的知罪吗?”

    “小弟知罪!”吴佩孚俯首说道。

    “说说,你都犯了什么罪?”

    “小弟组织黑社会……”

    “放屁!”周宪章喝道:“照你这么一说,老子的章军成了黑社会了!我看你小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大哥,那你说我犯了什么罪?”吴佩孚不服。

    “你,还有你这个狗屁副团长,竖起你们的耳朵给老子听好了!看老子说的在不在理!”周宪章喝道:“牡丹台下前来打官司的百姓络绎不绝,人气极盛!凡是有人气的地方,必然有商机!这个道理是不错的。盛大年这狗rì有些见识,他看到了商机。”

    盛大年眯缝着小眼睛,面露喜sè:“多谢总理大臣夸奖。”

    “住嘴!”周宪章喝道:“你小子其实就是个二半吊子,能看到商机,却不懂得抓住商机,结果走上了歪门邪道,连累坏了我章军的名声!”

    盛大年不服:“总理大臣,话不能这么讲,不瞒总理大臣,小人世家商人,对于经商颇有些心得,小人既然能看到商机,必然也能抓得住!”

    “放屁!”周宪章喝道:“你抓住个屁!放着那么好的商机你不抓,却怂恿我兄弟去干下三滥的勾当!我看你们家所谓商人世家,也不咋滴!”

    盛大年还是不服,嘀咕道:“总理大臣打仗没得说,可要说做生意,我们盛家最有发言权。”

    周宪章冷笑:“你小子不服!也罢,老子好好教育教育你这个所谓盛家的商人!我问你,每天来牡丹台下排队打官司的人有多少?”

    “原告被告加起来,少说也有三四百人,另外,陪同原告被告一起来的,双方人证也有两三百人,另外,朝鲜人打官司,喜欢动用亲友团,亲友团势力大,至少气势上占了上风,所以,来的最多的是亲友团,包括原告被告的的街坊邻居、亲戚朋友,有的家族还把族长都请来了,每个亲友团不会少于两百人,每天就算十个官司,光亲友团就有两千多人。所以,牡丹台下,每天至少有三千人!”盛大年说道。

    “好!人气旺盛!我再问你,他们一般什么时候来排队?排多长时间?”

    “打官司的人太多,他们怕排不上号,勤快点的,一般都是头天晚上天一黑就抱着铺盖卷来了,在牡丹台下对付一晚上。要是第二天能拿到号,还要继续排下去,所以,要想打上官司,最少也得排一天一夜的队!”

    周宪章点头:“这么冷的天,三千人在牡丹台下排一天一夜的队,他们不吃不喝不取暖吗?盛大年,你能看到商机,但是你不懂商机!商机是什么?商机是服务!”

    “服务?什么服务?”盛大年茫然。

    “就是给客户提供他们需要的东西,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掏钱购买服务,而不是倒号!倒号是什么?说白了,倒号就是抢.劫,人家倒是把钱给你了,可人家心里边在骂你!可是你要把服务做好了,人家不仅把钱送给你,心里还对你感恩戴德!”

    “大哥,还有这等好事?”吴佩孚不信。

    “当然有!”周宪章说道:“比如,这三千人要吃饭吧,从家里带来不方便,你们在牡丹台下开设一个粥场,熬点稀饭配点馒头咸菜,价格不要弄得太贵,十个大钱一份,实惠又解饿,来吃的人必定极多;再比如,到了晚上,天冷风大,你们在牡丹台下搭几间草棚,年老体弱者可以到草棚里避寒,收费也别太贵,二十个大钱一晚上,或者按小时收费,就是钟点房,两个大钱一小时;再比如……”

    盛大年急忙插言:“我们还可以提供棉衣出租,价钱不贵,一晚上十个大钱;提供按摩休闲洗脚服务,五十个大钱一位;洗脚水五个大钱一盆,都是开水;对了,我们还可以提供热茶,为儿童提供零食和儿童乐园,大人带孩子来打官司,还可以提供托儿服务;对于老人,我们还可以提供陪聊和修脚服务,如果有人需要,我们还可以提供三温暖木桶浴,对于冤屈极大的苦主,我们免费提供心理咨询……”这个盛大年不愧是生意人出身,一点就通,马上就能举一反三。

    周宪章赞赏地点点头:“除了提供丰富多彩的服务项目,你们还要做到服务热情细致周到,用你们的服务,为顾客们驱散冬天的寒冷,让顾客们切身感受到亲人般的温暖,让他们心甘情愿感恩戴德地掏钱购买服务。呐,我问你,这些天你们倒号,赚了多少钱?”

    “大哥,我们赚了三百两银子。”吴佩孚自豪地说道。

    周宪章斥道:“我靠!你们顶着个黑社会保护伞的名头,就赚了三百两银子!你这个保护伞也够悲摧的!你们丢人丢大发了!”

    吴佩孚正sè说道:“大哥,三百两不少了,我的士兵能吃上草药了。”

    周宪章喝道:“如果你们把服务搞上去,呐,一个老百姓一天在你那里消费一两银子,三千人就是三千两!这个官司要是打上十天,就是三万两!除去成本消耗,你们至少能赚一万五千两!”

    “一万五!”吴佩孚惊得目瞪口呆。

第188章 武进盛家

    盛大年“扑通”一声跪倒在周宪章面前:“总理大臣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仅在战场上打得小rì本落花流水,在商场上,更是出神入化高瞻远瞩!小人虽然是世代商家,可这生意经,比起总理大臣差得太远!小人口服心服!”

    周宪章斥道:“量你也不敢不服!瞧瞧你们做的都是些什么事!钱没赚到几个,倒让老百姓告上门来!害得我堂堂章军成了黑社会的保护伞!你们应该受罚!”

    吴佩孚慌忙说道:“大哥,您说吧,怎么罚都行,小弟绝无怨言,大哥你砍了我的脑袋,小弟也不皱眉!”

    周宪章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盛大年,喝道:“这个盛大年是个什么来路?”

    盛大年却也有些骨气,还没等吴佩孚开口,抢先说道:“小人盛大年,祖居常州府武进县,世代经商,小人来平壤寻亲,遇上打仗,回不了家,又没了盘缠。前些rì子见吴团长张榜求贤,就揭了榜。大人,这收取挂号费的主意是小人出的,事也是小人干的,与吴团长无关,大人要责罚,就责罚小人。”

    周宪章喝道:“大胆!你小子还嘴硬,你小子是常州武进县人?”

    “正是!”

    周宪章上下端详盛大年,突然一声爆喝:“盛宣怀是你什么人?从实招来!如有半句假话,本大人定斩不饶!”

    盛大年吓得一个哆嗦,呆了半晌,怏怏说道:“总理大臣不仅能打仗能经商,还能识人,真天人也!小人当着天人的面,只得实话实说了,盛宣怀盛大人,是小人的堂叔。小人不肖,辱没了堂叔的英名,平rì没脸提起他老人家,总理大臣相问,小人不敢隐瞒,只得厚着脸皮说出来。”

    盛大年刚一说完,吴佩孚骂道:“你狗rì的当真是辱没了盛宣怀!妈的,盛宣怀的后代撺掇老子当黄牛党,这要是让盛宣怀知道了,气都要气死了!”

    盛宣怀,字杏荪,号次沂,别号补楼,江苏常州武进县人。

    常州是中国近代工商业的发祥地,此地自古就有经商的风气,历史上出了不少赫赫有名的大商贾。盛家就是其中之一。进入十九世纪,洋务运动率先在江苏兴起,常州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近代西方先进的工商业思想影响,常州商人将传统商业与近代西方工商业结合,形成了中国近代工商业的雏形,常州商人因而名满天下。

    盛宣怀就是常州商人中的佼佼者。盛宣怀与其他商人最大的不同之处有两点,第一,他是官办商人,历任河间兵备道、天津海关道、招商局督办、直隶海关道等要职,他是中国近代买办商人的代表人物,他在官场中左右逢源,和张之洞、李鸿章等实力派大臣过往甚密。

    第二,盛宣怀注重实业开发,他不仅掌握了西方先进的商业理念,更为重要的是,他能够将这些商业理念,运用于中国近代实业开发上,他创造了中国第一个民用股份制企业轮船招商局,第一个电报局,第一个小火轮公司,第一家银行,第一条铁路,更为引人注目的是,他创建了中国第一个钢铁联合企业汉冶萍公司,汉冶萍钢铁公司的创建,一改大清国钢铁依赖外国的局面,极大地促进了中国制造业的发展进步。可以说,汉冶萍公司是中国近代化进城的里程碑!

    当年,张之洞在湖北汉阳筹建铁厂,兴办实业,举步维艰,好不容易拉出一个大摊子,却是年年亏损。张之洞听说盛宣怀的大名,好说歹说说服盛宣怀担任铁厂经理,盛宣怀上任后,招募商贾,把官办的铁厂,变成了官督商办,没过多久,铁厂就扭亏为盈,其经营才能令张之洞大为叹服!

    盛宣怀是一位工商业奇才,不过,此人小节有亏,很是贪财,在实现一连串的官办实业奇迹的同时,自己也从中渔利,喜欢吃回扣,常常在公司运转中中饱私囊,对此,张之洞心知肚明,不过,张之洞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对于盛宣怀的行为从不过问。要是有人告盛宣怀的状,张之洞也是束之高阁,一笑了之。

    所以,盛宣怀号称中国实业之父,名震天下,同时,自己也赚得盆满钵满,可谓是名利双收。做人做到盛宣怀这份上,真的让人眼红。

    如今,盛宣怀就在汉阳兵工厂当经理,88式步枪,也就是汉阳造,就是他的业绩。

    周宪章点头,问道:“你堂叔盛宣怀如此盛名,你是他的近亲,总该能沾点光,就算沾不上光,我看你也有些经营头脑,做点小生意总是能行的,怎么会落得个在平壤街头做黄牛党的地步?”

    盛大年叹道:“总理大臣问的是。小人是盛宣怀的子侄,再不济,也不至于去做这下三滥的勾当,给他老人家丢脸。只是,人到了穷途,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小人来平壤,其实不是投亲,原来也是来做生意的,结果亏了本钱,没脸回去,只好流落街头。”

    吴佩孚大为好奇:“盛家人做生意还有亏本的?”

    盛大年叹道:“不瞒总理大臣,小人做的这桩生意,原本是包赚不赔的。”

    “你小子又吹牛了,什么生意能包赚不赔?”吴佩孚喝道。

    盛大年说道:“军火!”

    “军火!”吴佩孚大叫:“你狗rì的生意做得够大!”

    盛大年叹道:“吴团长说得是,小人这批军火生意,主要是咱们大清国江南制造局生产的步枪,说起来,也是托了我堂叔盛宣怀的福,有他老人家的面子,小人疏通关节,搞到了这批军火。所有的生意中,军火生意的利润最高,一般都有十倍的利润,搞得好,二十倍都不止!”

    周宪章皱眉:“盛大年,这话不太多吧。你做军火生意,买家是谁?总不会是卖给rì本人吧?rì本人为了保证部队武器制式统一,绝不会购买外国的枪支弹药。”

    “总理大臣说的是。”盛大年说道:“小民这批军火,rì本人是看不上眼的。不过,我大清国的武器,虽然xìng能较差,可价格便宜,朝鲜人很是喜欢。”

    “朝鲜人?”周宪章jǐng觉起来:“他们为什么要买武器?朝鲜军队已经名存实亡,rì本人不会允许汉城那个傀儡朝廷有自己的武装!”

    盛大年说道:“总理大臣有所不知,这批军火的买家不是朝鲜朝廷,也不是朝鲜官军。”

    “那是什么人?”吴佩孚问道。

    盛大年一副苦相:“不瞒吴团长,直到现在,我也没搞明白,买家到底是谁。”

    原来,这个盛大年是盛宣怀的侄子,不过,和盛宣怀隔着好几房,算是个远房侄子。虽然如此,常州盛家名声在外,盛宣怀声名赫赫,盛家的人都跟着沾光。盛大年平rì里也做些生意,生意不大但也不算小,自己开了个纱厂,兼代也做茶叶瓷器生意,常常是十几万甚至几十万两银子的流水,比起盛宣怀,这算是小儿科,可比其其他生意人,这也算是大买卖了。

    一个月前,盛大年因为生意上的事去了趟běi jīng,经人引见,认识了一个朝鲜人,这个朝鲜人名叫李东术,李东术自称也是个生意人,愿意与盛大年合作做些小生意。

    那李东术眉目清秀,像是个儒生,为人却是极为豪爽,颇有些仗义疏财的味道,生意经说得也是头头是道,出手也极为阔绰,一出手就从盛大年那里买了价值十万两白银的茶叶。

    这笔交易做成后,盛大年和李东术的关系变得极为密切,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李东术告诉盛大年,朝鲜那边在打仗,有人需要军火,如果盛大年能搞一批军火运到朝鲜去,至少有十倍的利润。

    盛大年摇头。军火利润最高,但是难度极大。首先,在大清国这边要买到武器,不是一件容易事,而要把武器运到朝鲜去,更是艰难,因为,朝鲜已经宣布dú lì,大清国与汉城的朝鲜zhèng fǔ是敌国,向敌国输送武器,等于是资敌,要是被朝廷知道了,那是灭九族的大罪。

    李东术却是不以为然,他告诉盛大年,要买军火的,不是朝鲜的汉城zhèng fǔ,也不是朝鲜官军,至于是什么人,他不便明说,但有一点是明确的,这批军火运到了朝鲜,肯定不会用于与大清国的战争,相反,还可能大大有利于大清国。

    盛大年还想再问,李东术笑而不答,只是告诉他,如果盛大年有意做这笔生意,他愿意出打通关节的全部费用,并预付五万两白银做定金。生意做成后,利润五五开。

    这笔生意实在是太诱人了,盛大年一咬牙,答应了李东术。

    这军火生意,李东术算是找对了人,在大清国,只有盛家的人有做军火生意的门路,换了其他人,就是有钱也不行。

    盛家不仅有盛宣怀这块招牌,而且,常州是中国现代实业的发源地,洋务运动兴起的中国近代军工企业,大多与常州商人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189章 来历不明的军火商

    两人说定了交易,分头行动。

    盛大年带着十万两白银回江苏筹办军火,其中五万两是李东术的定金,其他五万两是用于打通关节。

    李东术则是去了天津,找英国人租用上船运送货物。

    两人计划,盛大年在江苏购买的军火,先运到天津,再经大沽口经海路运往朝鲜安州,货物到达安州后,盛大年交货,李东术交钱,交易完成,各奔东西。至于这批军火最终去向,盛大年概不过问。

    盛大年回到江苏,利用堂叔盛宣怀的名头,加上常州盛家的人脉和大把的银子,上上下下打通关节,从江南制造局搞到三千支步枪,十万发子弹,甚至还有三门野炮和两百发炮弹,这些武器都是江南制造局仿制西洋枪炮生产的,xìng能还将就。

    这批军火,除了那十万两白银,盛大年自己也化了二十万两白银,总价值达三十万两,加上运费人工费,预计花销在三十五万两左右,而李东术出的价是三百万两,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盛大年至少可以赚一百万两。

    盛大年带着这批军火,北上天津,这盛大年心思倒也jīng细,他知道贩卖军火非同小可,便在天津采购了一大批布匹茶叶,把军火混在布匹茶叶里,伪装得天衣无缝,这才赶往大沽口。

    到了大沽口,却没见到李东术,不过,有一艘英国商船等在码头上,英国船长告诉盛大年,李东术有急事,已经去了朝鲜,在安州等他,他已经付清了商船的租金,请盛大年放心登船。

    在十九世纪末的大清国,民众对洋人的态度极为矛盾。民众痛恨洋人作威作福,但同时,民众又非常认可西洋人的商业信誉,和西洋人做生意,比和中国人做生意,更加令人放心。

    盛大年见是英国商船,虽然没见到李东术,倒也没有生疑。便带着货物上了船。

    战争爆发后,为了阻止清军向朝鲜增兵和运送补给,rì本联合舰队派出游击舰队,游弋于渤海湾,盘查过往船只,一旦发现有运往朝鲜的军火,立即扣压。不过,随着清军在朝鲜节节败退,朝鲜战事即将结束,而联合舰队也把作战重点从朝鲜调整到了山东,朝鲜近海封锁逐渐松懈。

    而自从高升号事件后,英国对rì本进行了严厉交涉,rì本虽然通过狡辩平息了这次事件,但英国人蛮横强硬,也让rì本人心有余悸,加上对清战争进入到关键时期,rì本不希望节外生枝招致西方列强的干涉,大本营命令联合舰队,严禁对出渤海上游弋的西方商船使用武力。

    所以,盛大年带着军火上了英国商船,一路上倒也顺利,没有受到rì本军舰的拦截。很快就抵达朝鲜安州。

    盛大年抵达安州的时候,清军已经丢失了平壤,溃兵直接跑到了鸭绿江。rì军主力尚在平壤集结,朝鲜总理大臣金弘集率卢文俊等人接管了安州,成立了亲.rìzhèng fǔ。rì军在安州驻有少数部队,但安州的地方行政,还是掌握在朝鲜人手里。

    盛大年是在下午五点抵达安州码头的,约定的交货时间是晚上八点,还有三个小时。这盛大年一则旅途劳累,二则,第一次来到朝鲜安州,听说安州的朝鲜妞别有一番丰韵,就把把货物存放在码头仓库,派心腹手下看着,自己一个人跑到安州城里的烟花之地逍遥去了。

    朝鲜姑娘果然与众不同,她们本来xìng情就温柔,不像大清国的jì女那么放得开,又没见过什么世面,见到盛大年这个大清国的大财主,很是胆怯,这种胆怯加上羞涩,却又是别有一番味道。盛大年如狼似虎,按倒了一个还觉意犹未尽,又按倒了两个,这才丢下三百两银子,在朝鲜姑娘千恩万谢声中,拖着发软的脚步,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青楼。

    盛大年这一番折腾,整整化了四个小时,等他回到码头的时候,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然而,这一个小时救了他的命!

    当时天sè已晚,盛大年远远听见码头上枪声大作,顿觉大事不好,却也不敢造次,急急跑到码头边的山崖上,伏在乱石丛中向下观望,这一看,顿时叫苦不迭。

    码头上,只见李东术带着一伙身穿平民服装的朝鲜人被朝鲜官军包围在码头上,朝鲜人大约有三十多人,而官军至少有三百人,那伙朝鲜人寡不敌众,被逼得退进了仓库。利用仓库墙体顽强抵抗,朝鲜官军的战斗力很弱,兵力十倍于对手,竟然攻不进去,反倒被李东术的人打死打伤不少。

    可没过多久,来了一帮rì本兵,人数不多,只有一个小队三十多人,rì本兵一参战,仓库里李东术的人就顶不住了,不到十分钟,rì军就攻入了仓库。

    紧接着,仓库发生的剧烈的爆炸,火光冲天而起,李东术和他的伙伴点燃了军火,和rì本兵同归于尽。

    山崖上,盛大年吓得尿了裤子!过了许久,才摸了摸脑袋——脑袋还在!

    很显然,李东术是受人之托购买这批军火,而这批军火真正的买家,不是汉城的朝鲜朝廷,也不是安州zhèng fǔ。

    他应该是体制外的人。他们购买军火的目的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是明确的,朝鲜zhèng fǔ和rì本人不允许他们的存在!

    盛大年失去了军火,几十万两银子的本钱搭了进去,更糟糕的是,安州当局和rì本人加强了码头的jǐng戒,盘查这批军火的来路,缉拿供应商。盛大年无法回国,也不敢在安州呆下去,连夜逃出了安州城。

    盛大年本想向北经旱路前往鸭绿江回国,可就在这个时候,rì军混成旅团大举北进,沿途全是rì本兵,rì本兵对朝鲜人还算客气,一旦发现了清国人,不问青红皂白一概以间谍嫌疑捉拿,运气好的,送进战俘营,运气不好的,就地枪决。

    盛大年无奈,只得转而向南,从安州再向南走,就是平壤,可平壤是rì军防守重镇,盛大年好不容易来到平壤城外,远远看见rì本人的旗幡,也不敢进平壤。

    南北都去不得,安州也不能呆,盛大年进退失据,面临绝境。

    就在这个时候,章军全歼rì军混成旅团,迫使rì军第一军退守临津江,章军收复平壤。

    盛大年这才大着胆子进了平壤城。盛大年经过这一番折腾,落得个身无分文,只能靠乞讨度rì。正好看见吴佩孚张榜求贤,盛大年绝处逢生,就去揭了榜,给吴佩孚出了个做黄牛党倒卖挂号的主意。结果,把吴佩孚整成个黑社会保护伞。

    盛大年没好意思透露自己的身份,不管怎么说,作为常州盛家的人,堂堂盛宣怀的子侄,落得个乞讨度rì,这要是传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的。吴佩孚只要见到银子就好,也懒得问他的来路。

    今天,周宪章三言两语就看穿了他的行藏,盛大年知道隐瞒不得,只得红着脸,把身份底细说了出来。

    盛大年说完,吴佩孚大为惊讶:“盛大年,你当真不知道李东术的来历?”

    “吴团长,我真的不知道,他不愿意说,我也不好细问,这本来就是生意场上的规矩。”盛大年苦着脸说道。

    “那你怎么敢相信他!这可是几十万两银子的事,你就不怕他把你的银子黑了去?”周宪章问道。

    盛大年摇头说道:“小人也是生意场里的人,平rì里阅人无数,一般看人能看个仈jiǔ不离十,这个李东术为人极为豪爽,待人诚恳,不是jiān诈之徒。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向小人引见他的人,不是一般的人。”

    “怎么个不一般法?莫非是你堂叔?”吴佩孚问道。

    盛大年看了看姚喜。

    周宪章说道:“姚喜是我的副官,我能听的,他也能听!”

    盛大年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不瞒两人大人,引见李东术的,名叫明九,这个人总理大臣可能没听说过,不过,京城圈里人都认识他,他是恭亲王府上的行走小厮!”

    盛大年一说起恭亲王,周宪章和吴佩孚面面相觑。所谓“行走小厮”,那是一种不太恭敬的说法,一般恭敬的说法是“管家先生”!

    凡事牵扯到恭亲王,那就是天大的事!

    既然是天大的事,盛大年一个小小的商人,自然不敢多问。

    周宪章点点头,问道:“吴佩孚,你觉得李东术那些人是个什么背景?”

    吴佩孚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有两种可能xìng,第一是东学教的人,他们一直不服rì本人;第二,可能是朝鲜士绅组织的抵抗组织;不过,不管是东学教还是朝鲜的普通百姓,他们都没有那么大的财力。”

    周宪章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朝鲜民间财力有限,一般士绅没有那么多钱。我倒有一个猜想,李东术会不会是汉城朝廷的人?”

    吴佩孚摇头:“不会吧,盛大年不是说了,在安州追捕他们的人就是朝鲜官军和rì本兵,很明显,李东术与官军势不两立。”

第190章 朋友还是敌人

    周宪章笑道:“汉城李熙朝廷,是rì本人刺刀下的朝廷,他们其实并不是真心和rì本人合作。李熙懦弱,也就罢了,闵兹瑛一向强势,岂能甘心做rì本人的傀儡!而且,rì本人发动战争之前,原本就是想除掉她,只是后来大院君死了,rì本人找不到合适的人,这才逼着她出面组织一个亲.rì的朝廷。闵兹瑛心里肯定恨透了rì本人。”

    吴佩孚恍然大悟:“大哥说得没错,我要是她,就暗地里拉一支自家的队伍,妈的,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没有队伍,是当不皇帝成的!”

    盛大年插言:“可是,我明明看见安州的官军和rì本人并肩作战。”

    吴佩孚笑道:“你他妈的是个商人,不懂政治。现在rì本人在朝鲜作威作福,闵兹瑛哪里敢跟rì本人公开翻脸?rì本人要捉拿李东术,朝鲜官军怎么着也得做点样子出来,象征xìng地和李东术的人打一仗。。”

    周宪章点头:“这是原因之一,但不是主要原因。汉城朝廷与rì本人貌合神离,但是,以卢文俊为首的安州当局绝对是真心与rì本人合作,那个卢文俊rì本人的铁杆。”

    吴佩孚说道:“大哥说的不错,我听朴永烈说,当初攻安州的时候,朝鲜官军一哄而散,只有这个卢文俊带着他的亲信,跑上了观海楼,和他的rì本主子死在了一起。”

    “他很可能没死。”周宪章摇头:“我们没在观海楼上没找到他的尸体,当然,也就可能他的尸体被烧成灰了。不说卢文俊了,反正他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对于李东术,我还是有一个疑问。闵兹瑛不甘心做傀儡,我听说,她暗地里在和俄国人,俄国人似乎也愿意帮助她。如果李东术是闵兹瑛的人,怎么又会和咱们大清国的恭亲王搞到一起去了?”

    “她脚踏两只船呗!”吴佩孚说道。

    周宪章摇头:“这个可能xìng不大。俄国人和咱们大清国都不是傻瓜,双方愿意帮助闵兹瑛,都是想把朝鲜变成自己的势力范围,双方绝不允许闵兹瑛脚踏两只船。俄国人如果知道闵兹瑛与大清国有联系,必然会另找代言人,反之,我大清也一样。”

    “如果李东术不是闵兹瑛的人,那他又会是谁的人?”吴佩孚叫道:“大哥,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只要他们和rì本人干,就是咱们的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咱们章军在朝鲜不孤单!”

    周宪章心怀忧虑:“就目前而言,这些人的存在,对我章军而言是有利的。不过,从长远看,一旦rì本人退出了朝鲜,他们弄不好会与我章军为敌。如果处理不好与他们的关系,我们在朝鲜的rì子,恐怕不太好过。”

    “大哥,打跑了rì本人,咱们就该回国了,管他们什么事?”姚喜在一旁插言。

    周宪章看了看姚喜,这几天,这小子想媳妇想疯了,整天念叨着回老家。章军经过一番苦战,好不容易过上了几天太平rì子,人一过上太平rì子就想家。

    周宪章叹道:“姚喜,你头上没有辫子,这在朝鲜倒也没事,可要是回国,恐怕就有些麻烦了。”

    “皇上不是恩准我们剪辫子吗?”姚喜问道。

    吴佩孚摇头叹道:“姚喜,你也太天真了。皇上指着我们给他守朝鲜,你把辫子剪了,皇上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一万个不乐意。要是不打仗,咱们就没用了。皇上怎么会容忍咱们剪辫子?就算皇上能容忍,太后、王爷、贝勒他们肯定容不下咱们。你想想,要是章军这几千没辫子的人马回到了大清国,百姓要是都跟着咱们剪辫子,这大清国就垮了!”吴佩孚是秀才出身,懂得鸟尽弓藏的道理。

    “大哥,吴团长说的是真的?”姚喜眼泪快下来了。

    周宪章叹道:“吴佩孚说的没错,仗打完了,太后皇上也不会允许我们回国。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咱们要是在朝鲜干得好,又何必要回国呢?”

    吴佩孚叫道:“大哥说得多,咱们有枪有人有地盘,乐得逍遥自在,何必回去受太后老佛爷的窝囊气。等打跑了rì本人,咱们进汉城,大哥当国王,咱们这些兄弟当王爷宰相,姚喜,你小子是大哥的副官,少说也能当个总理大臣……”

    “可我媳妇还在老家……”姚喜眼泪汪汪。

    “我靠!”吴佩孚大叫:“老子真服了你了!你当上了总理大臣,朝鲜的美女随你挑,只要你小子身体好,娶上一百个姨太太也随你。你要是舍不得你媳妇,派人娶把你媳妇接了来不就结了,这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嘛!”

    姚喜顿时破涕为笑:“吴佩孚,怪不得大哥最看重你,你小子果然有些见识。等我当了总理大臣,一定把媳妇接来,让她瞧瞧咱姚喜的出息,妈的,在家的时候,这狗rì的婆娘老是骂老子没本事……”

    “打住打住!”周宪章喝道:“进汉城的事还早着呢!咱们现在能守住平壤就不错了!李东术死了,那帮神秘人物的线索也断了,这事先放下。大家今后留个心眼,一旦有线索,在继续查找。现在,你们组织黑社会,老百姓都告上门来了,这件事,你们怎么给老百姓交待?”

    吴佩孚一挺胸膛:“大哥,你把我拉到外面,当着老百姓的面,砍了我的头,小弟绝不皱一下眉头!”

    周宪章斥道:“吴佩孚,你小子要是不想活了,自己端着枪去汉城,和rì本人拼刺刀!”

    “那大哥你说该怎么罚?”吴佩孚问道。

    “第一,把从老百姓那里骗来的银子,全都还回去……”

    “这不行!”吴佩孚大叫:“银子都花了,大哥,你要我从哪里整三两银子?你还是杀了我吧。”

    周宪章说道:“你去军需部,借三百两银子出来,立个字据,限期一个月归还。第二,组织黑社会的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马上到牡丹台下,领四十军棍,还有这个盛大年……”

    吴佩孚急忙插言:“大哥,这个盛大年哪里经得起四十军棍,干脆,打我八十军棍,我替他挨。”

    周宪章喝道:“吴佩孚,你狗rì的出息了,老子说一句你他妈的说十句!给老子老老实实听着!盛大年,你小子教唆我兄弟当黑社会保护伞,犯有教唆罪!按律当斩!不过,本大人看在盛宣怀先生的面子上,这死罪就免了,军棍也不打了……”

    “多谢总理大臣,小人今后一定洗心革面,为百姓提供热情周到的服务。”盛大年惶恐说道。

    周宪章喝道:“你先别忙着感谢我,你得替我做两件差事,差事办好了,你就在第一团当副团长,差事办不好,数罪并罚!”

    “总理大臣请说,小民必定鞠躬尽瘁!”

    “第一,你要帮着吴佩孚做些正当买卖,把那三百两银子,合理合法地赚回来!”

    “总理大臣放心,刚才您的一番教导,小民茅塞顿开,我已经有了一个计划,马上进行经济转型,大力开办服务行业,为百姓提供优质服务,让百姓心甘情愿掏钱!”

    周宪章满意地点点头:“第二,你想办法从汉阳兵工厂给我搞一批军火来,88式步枪五千支,手枪两百支,机关枪五十挺,子弹十万发,野炮三十门,炮弹两千发。不过,你应该知道,章军现在穷得叮当响,没钱。”

    盛大年面有难sè:“总理大臣,这没钱怎么买军火?”

    周宪章说道:“汉阳兵工厂的总经理是你堂叔,你自己看着办,坑蒙拐骗干什么都行,哪怕是干黑社会,我只要结果。这事要是办成了,我给朝廷写奏章,保荐你一个记名知府的头衔,要是办不成……哦,对了,最近上海《申报》有记者要来平壤,采访朝鲜战场,我想,盛宣怀的子侄走私军火,应该是个不错的新闻。”

    “别别别!”盛大年大惊:“总理大臣千万别这样,小民这就去想办法,不过,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好的,请总理大臣给我点时间。”

    盛宣怀是大清国第一实业家,《申报》是大清国影响力最大的报刊,影响力甚至远达西方,盛宣怀的子侄走私军火要是上了《申报》,不管盛宣怀是否参与,朝廷都饶不了他,至于盛大年,更是要被国人的涂抹淹死。

    “这没问题,两个月,行吗?”

    盛大年一咬牙:“行!”

    早上五点,总理大臣坐堂的时候到了,周宪章穿着三品官袍,带上顶戴花翎,穿戴齐整,下了牡丹台。

    台下,打官司百姓马上簇拥过来,周宪章在太师爷上做好,一招手,两个士兵押着五花大绑的吴佩孚,走了过来。

    周宪章随即宣布,吴佩孚组织黄牛党,倒卖.官司号,巧取豪夺百姓三百两银子,痛责四十军棍,以儆效尤。同时,退还百姓的银两。

    士兵得令,把吴佩孚按到在雪地里,抡起军棍一顿好打。

第191章 开窑子

    打到二十军棍,郑叟跑了出来,拉住了行刑士兵的胳膊,跪倒在地,向着周宪章哀求道:“都怪小老儿多嘴,小老儿的意思,只要吴团长不要倒官司号就行了。吴团长是打小rì本的英雄,出生入死的,这趴在雪地里挨打,小老儿过意不去,百姓也过意不去,还请总理大臣饶过吴团长。

    郑叟说完,身后无数百姓齐刷刷跪了一大片,异口同声为吴佩孚求情,就连牡丹台周宪章的jǐng卫连士兵们,也跟着下跪求情。

    朝鲜百姓原本对章军就有好感,只是盛大年带人做黄牛党,做得太过分了,百姓气不过,告了他一状。正如郑叟多言,百姓对告状的期望值也不高,只是想着今后这帮黄牛党别再倒号了,或者,退一步,倒号费降点价,大家也能接受。没想到,周宪章不仅全款退回了银子,禁止黄牛党,而且,把堂堂一位团长拉到雪地里一顿暴打,效果大大出乎百姓的预料。百姓的怨气一扫而空,反倒感到内疚,纷纷替吴佩孚求情。

    周宪章叹道:“也罢,既然各位父老乡亲替他求情,这剩下的二十军棍就暂且寄下,以后若有再犯,这二十军棍一并责罚!吴佩孚,你还不快起来,给各位父老乡亲道谢。”

    吴佩孚爬了起来,冲着百姓拱手施礼:“各位老少爷们,我吴佩孚犯了军规,对不起各位,今rì受罚,口服心服,各位老少爷们以德报怨,替我求情,我吴佩孚无以为报……”

    盛大年急急说道:“为了报答各位乡亲的大恩大德,也为了给大家创造一个良好的打官司氛围,方便各位打官司,我章军第一团决定,从今天起,在牡丹台下为各位提供餐饮、住宿、休闲按摩、托儿、棋牌、棉衣出租、法律咨询等各项便民服务,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今天全天,所有服务项目免费,明天起连续三天五折优惠!我们还提供套餐服务,餐饮+按摩,只收餐饮费,住宿+休闲按摩,只收住宿费,住宿+餐饮+托儿+棋牌,可享受免费法律咨询。本优惠条款由第一团负责解释。”

    牡丹台下欢声雷动。朝鲜的冬天特别冷,百姓在牡丹台下排队打官司,挨冻受饿,年青人还抗得住,老年人就惨了。而且,排队时间太长,大家也觉无聊。现在,第一团提供各项服务,正好满足了百姓的需求。

    吴佩孚又从第一团抽掉了三个连交给盛大年。盛大年用了半天时间,就在牡丹台下搭了一百多间茅草棚,有住宿、餐厅、洗脚房、淋浴房、棋牌室、儿童乐园,各种配套设施齐全,立即开门营业。

    那盛大年果然有些经营头脑,前段rì子走歪了路,经周宪章教导,马上悬崖勒马,改弦易张,举一反三,把个服务业搞得有声有sè。第一天全部免费,第二天就赚了八百两银子,还了百姓三百两,净赚五百两。从第三天开始,每天入账两千两。

    到了第五天,一天的营业额竟然高达八千两!盛大年交帐的时候,把吴佩孚吓了一大跳,吴佩孚摸着隐隐作痛的屁股,喝道:“盛大年,你小子是不是又在搞黑社会!老子的屁股刚刚才好,你他妈的不要连累老子又挨军棍。”

    盛大年却是眉飞sè舞:“团长,您放心,全都是正规服务所得,没有一丝一毫的违法乱纪。”

    “怎么会赚这么多?”

    “团长有所不知,咱们第一团服务周到热情,现在来牡丹台下消费的,不仅仅是打官司的客户,好多平壤百姓就是不打官司,也跑来消费,甚至,还有安州的富户来咱们这里洗脚打牌泡澡。团长,大家对我们的服务基本上是满意的,但有一点美中不足。”

    “什么美中不足?”吴佩孚问道。

    “咱们的服务项目还不齐全。”

    “还不齐全!”吴佩孚叫道:“餐饮、住宿、洗脚、打牌,这他妈的该享受的都有了。”

    “团长,您是读书人出身,孔子说过,食sèxìng也!咱们这里光有食,没有sè。服务有欠缺,百姓还是不满意啊。”

    吴佩孚一怔,随即喝道:“盛大年你个狗rì的,你要老子开窑子!”

    “哪里哪里,团长言重了。这叫配套服务。就算是开窑子,也是合理合法,姑娘们愿卖,顾客们愿买,明码实价,童叟无欺……”

    “放屁,童叟无欺,儿童也他妈的逛窑子?你他妈的毒害未成年人!”

    “咱们可以挂一张牌子,上书‘未成年人严禁入内’,再安排士兵严格执法,谁要是接了十八岁以下的未成年人,一概四十军棍!连老鸨一块打!团长,其实吧,提供jì女服务不是咱们的目的,咱们的目的是完善服务项目,健全服务体制,以更好地为老百姓提供全面、安全、卫生、优质的服务,从而为把平壤建设成和谐社会,做出我们应有的贡献。顺带,咱们也可以实现经济跨越式发展。”盛大年嘴里一套一套的,全都是跟着周宪章学的。

    “也罢,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不过,我们章军有的是人,偏偏没有女人。总不能让我的士兵女扮男装吧。”吴佩孚说道。

    “团长,我早就想好了,当初我在安州的时候,遇上几个红颜知己,个个水灵灵的,xìng情恬静,服务热情,特别是有一个叫柳英淑的,更是尤物!那丫头长得如花似玉,风情万种……和咱们大清国的姑娘大不相同,我去请她出山,定能撑得起场子。”盛大年在安州快活了一回,至今念念不忘那几个朝鲜姑娘,尤其是那个柳英熟,是安州的头牌。

    吴佩孚也没多想,开窑子这事,向来为读书人所不齿,但不管是大清国还是朝鲜,开窑子都是合法的。吴佩孚早已被革除了秀才,整天和这些当兵的混在一起,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个读书人,当下点头同意。

    过了两天,盛大年就从安州拉来柳英淑等八个姑娘加上一个风韵犹存的老鸨,一共九人入驻平壤牡丹台下,在总理大臣的衙门下面,堂而皇之地开起了窑子。

    盛大年开窑子,填补了牡丹台下服务空白,百姓消费意愿强烈,第一团的生意蒸蒸rì上,大把银子滚滚而来。

    与此同时,为了提高效率,尽快处理完这些积压的官司,免得老百姓整天在寒风中排队挨冻,周宪章在牡丹台上开设了两个审判厅,编号分别为一号厅、二号厅。周宪章亲自坐镇一号厅,二号厅的主审官则是姚喜,这小子做了一回当县太爷,上了瘾,求周宪章多给他一些机会。周宪章见姚喜还有些派头,而且,百姓的官司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让姚喜做了二号厅的主审官。

    两个厅同时开放,由郑叟在牡丹台下放号,百姓可以zì yóu选择自己心仪的主审官,当然,不管选择谁,都是免费的。

    然而,才过了一天,郑叟就向周宪章提出,还是要收取一定的挂号费,至少,周宪章坐镇的一号厅,要收费!郑叟告诉周宪章,这是百姓的要求。

    周宪章大为奇怪,吴佩孚倒号收费,引起百姓大为不满,怎么刚过了一天,百姓却主动提出要收费?

    原来,来打官司的百姓对于二号厅坐镇的主审官姚喜缺乏信心,所有的百姓都强烈要求去一号厅,总理大臣亲自断案。如此一来,一号厅门庭若市,二号厅却是形同虚设,姚喜在二号厅里坐了一天,一个百姓也没来,而周宪章则是忙得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百姓宁肯在寒风里挨冻,也要去找总理大臣说理,不肯见总理大臣副官。

    而周宪章事先也定了规矩,百姓可以zì yóu选择审判庭,任何人不得干涉百姓选择的zì yóu。所以,虽然多设了一个审判庭,可办事效率没有丝毫提升。

    要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使用经济手段,利用经济杠杆的平衡作用。两个厅在收费上体现差异,从而引导百姓尽量去二号厅,接受总理大臣副官的审判。

    周宪章无奈,只得同意了郑叟的提议,一号厅收费二两银子,二号厅免费。如此一来,两个审判厅的官司基本平衡,大一点的官司,涉及债务等经济纠纷的,百姓愿意花钱去一号厅找总理大臣,其他鸡毛蒜皮的小事,则是去副官坐镇的二号厅接受免费调解。

    断案效率大大提高。过了五天,长期积压的官司全部判决完毕,没有百姓来牡丹台下排队打官司了。但是,牡丹台下的服务产业却是越来越红火——消费是有惯xìng的,百姓不打官司,也要消费。

    第一团尝到了甜头,愈发不可收拾。吴佩孚命令盛大年继续扩大经营,拆除了临时搭建的茅草棚,用赚来的钱,在牡丹台下修建永久xìng建筑,提升服务档次,没过多久,牡丹台下形成了休闲娱乐一条街,成了平壤城的CBD。

    第一团赚了大把银子,其他各团也纷纷效法,在自己的防区内开设休闲娱乐服务,赚取百姓的银子。

    不久,各团赚了钱,购置到了棉衣,章军过冬没有问题了。

    可没过多久,麻烦来了。

第192章 恶性竞争

    为了确保平壤安全,抵御rì军可能的进攻,周宪章留下少数部队留守安州和义州,章军主力,包括四个团和一个直属营,大部驻扎在平壤,各团营都在平壤拥有自己的防区。

    第一团开发服务产业,赚了大把银子,其他各团看着眼红,纷纷效法,在自己的防区内兴办服务产业。他们没有商业人才,不知如何下手,便在团里开设商业培训班,出高价邀请盛大年去讲授经营之道,甚至,直接聘请盛大年为商业顾问,指导业务工作。张勋第三团更是大方,给了盛大年百分之十的股份。

    盛大年作为商业专家,整天忙于到各团巡回演讲指导业务,红包收得哗哗的,当然这是合理合法的劳务费,吴佩孚也说不得他什么。不过,盛大年光忙着给别人指导业务,自家的业务反倒顾不过来,这让吴佩孚大为不满。这他娘的才叫不务正业!只是,各团都是兄弟单位,人家有困难,第一团帮个忙,也是情理之中,吴佩孚也不好撕破脸。

    盛大年去讲课当顾问收红包,这倒也是小事。不过,随着各团产业开发纷纷上马,竞争rì益激烈,牡丹台下服务一条街的业务量锐减,这就是大事了!

    其实,朝鲜百姓并不富裕,平壤是朝鲜北部重镇,经济水平略好于其他地区,但有消费意愿的群体也很有限。吴佩孚在牡丹台下搞了个服务一条街,基本上就把平壤城的消费群体一网打尽了。如今,各团在自己的防区纷纷开发服务产业,消费群体被分流,来一条街消费的人数自然要减少。

    更为可气的是,吴佩孚的第一团是第一个吃螃蟹的,项目匆匆上马,设施简陋,服务项目陈旧,布局也不合理。如果没有竞争者,倒也罢了。而其他各团在盛大年的指导下,吸取了第一团的教训,后来居上,新建的设施采取高规格严要求,不仅设施好于第一团,服务质量、软实力也优于第一团,如此一来,客户们更愿意去那些新建的休闲娱乐场所,一条街的生意rì渐冷落。

    为了吸引客户,吴佩孚祭出商业竞争的终极法宝——降价促销!

    吴佩孚这一招,其实是损招。你能降价,别人也能降价。果然,吴佩孚一打出降价促销的招牌,其他各团纷纷跟进,也跟着降价,四个团加上冯国璋的直属营,总共开设了五个商业中心,打起了价格战,这一打,陷入恶xìng竞争,大家都倒霉,价格越来越低,最后,都跌倒了成本价以下,全平壤的服务产业,全都在亏本。

    没过多久,吴佩孚第一团赚的钱就全部亏进去了,来回打了个平手,等于白干了。其他各团更惨,还没来得及赚钱,出手就亏。

    唯一的赢家是平壤的老百姓,他们用低的连他们自己都想不到的价格,买到了五星级的优质服务。百姓对章军的感情愈发深厚,在他们看来,章军真正是人民的军队,他们不仅打跑了rì本人,还给平壤百姓带来了各种休闲娱乐,价格低廉到叫花子都享受得起,这种军队,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在平壤,真正是军民鱼水情深。不少百姓主动为站岗放哨的章军士兵送水送饭,各种锦旗表扬信如雪片一般飞到了牡丹台上的总理大臣衙门里,周宪章看到后,大为欣慰。

    然而,在章军内部,矛盾越来越突出。各团为了争夺客源,先是打价格战,到了后来,干脆直接抢人!

    第三团团长张勋带着他的亲兵卫队,亲自上街促销,一群当兵的高举“第三团休闲娱乐旗舰店隆重开业大酬宾”的横幅,上街游行,敲锣打鼓,散发促销传单。

    这张勋也够狠的,竟然跑到牡丹台下第一团的地面上游行促销,刚好碰上几个朝鲜人走进第一团开办的酒楼门口,准备进去用餐,张勋一招手,十几个亲兵一拥而上,把这几个朝鲜抬起来就往静海门跑,静海门是张勋的防区,第三团在那里开了一个星级餐厅。

    张勋竟敢在第一团的防区里强抢客户,第一团官兵岂能容忍,吴佩孚立马带着一个连的人马,荷枪实弹追了上去,把张勋的人马连带那几个朝鲜人包围起来,喝令张勋把人留下。

    吃到嘴里的肥肉岂能吐出来!这不是张勋的风格!张勋的风格是,负隅顽抗,绝不低头,马上招来一个连,在大街上,与吴佩孚的人对峙起来!

    这要是打起来,街道两旁的百姓也跟着倒霉,那几个吃饭的朝鲜人更是叫苦不迭,就为吃一顿饭,被夹在两支部队之间,一旦双方开火,他们也是在劫难逃。

    百姓见势不对,急忙把郑叟请了调解。郑叟来到现场,提出一个解决方案:这几个朝鲜人一顿饭分成两顿吃,上半顿在吴佩孚这里吃,下半顿在张勋那里吃。

    吴佩孚是张勋都是吃独食的主,对这个方案不屑一顾,那几个朝鲜人经过这一番惊吓,更是一口饭也不想吃。双方剑拔弩张,一场火拼在所难免。

    幸好周宪章及时赶到,喝止了双方。

    周宪章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xìng。

    部队开办服务产业,赚些外快贴补队伍,原本是为解燃眉之急,其实也赚不了多少钱。却搞得章军内部矛盾重重,原本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因为几两银子大打出手,很是不值。

    可是,如果不想办法搞钱,队伍后勤补给成问题,钱有贵带着高丽参出去一个多月了,直到现在还是杳无音信,要等他回来,部队都得饿死。

    钱有贵靠不上,章军得赶快想办法就地解决粮饷。搞服务产业虽然赚得少,毕竟也是一条路子。

    周宪章急忙把盛大年叫来商议对策。盛大年不愧是个行家,立马指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盛大年告诉周宪章两点。

    第一,做服务行业的大方向是正确的,章军没本钱没实业没技术,做实业不行,只有服务行业门槛低,容易做起来。问题是,章军内部恶xìng竞争就不对了。

    对此,盛大年提出一个解决方案,章军成立一个休闲娱乐总公司,所有各团的开办的服务业务,全部收归总公司统一管理,服务项目统一定价,服务内容统一质量标准,如此一来,既可避免内部恶xìng竞争,又可稳定服务质量,最为重要的是,总公司直属总理大臣衙门,dú lì于各团,如此一来,各团不参与经营,专心军事,不再为收支发愁。

    对于盛大年的这一提议,周宪章深以为然,立即责成盛大年筹办公司。盛大年不辱使命,不出三天,就打出了“平壤聚财有限公司”的招牌,该公司为集体所有制企业,周宪章为公司总经理,盛大年为常务副总经理,公司收归各团开办的产业统一经营。公司受益全部交给章军军需部,由军需部根据需要,下拨给各团。

    章军内部恶xìng竞争的问题算是解决了。盛大年又提出了第二个问题,这个问题比恶xìng竞争很为严峻。

    章军要想自筹经费在朝鲜立足,单靠开办服务行业根本行不通。服务行业要想兴盛,基本前提是有一个相对富裕的社会经济基础。朝鲜本来就贫弱,百姓消费意愿低,有闲钱的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朝鲜百姓是没钱或者不愿意去洗脚的。服务行业可以赚点小钱,帮助章军弟兄们喝上稀饭,可要保证诺大一支军队的装备、粮饷和药品,无异于杯水车薪。

    唯一的办法,就是开办实业,大力发展工商业,一手做买卖,一手搞生产,要有实实在在的产品才行。

    盛大年看到了这个问题,却提不出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原因很简单,要办实业,首先要的还是钱,没有钱,就赚不到钱,这是一个死结。

    章军很是困窘,周宪章很是无奈。

    转眼进入了十二月份,进入隆冬季节。冬天似乎冻结了战争的硝烟,清rì双方都难以承受冬天的严寒,战争进入了短暂的休眠。

    rì本大本营计划在攻取辽东半岛后,马上转入山东战役,第二军和联合舰队协同作战,攻取威海卫要塞,一举歼灭北洋水师,然后,攻占整个山东半岛,进而发动直隶决战,一举攻克běi jīng。

    到这个时候,rì本的作战意图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也没有保密的必要。大清国朝廷,从太后皇上到北洋大臣李鸿章,都搞明白了rì军的作战意图,他们再也没有判断失误。

    大清国立即抽掉各路大军进入山东,增强山东防御。清军十万大军云集山东,依靠各要塞堡垒以逸待劳。而rì军则是客军,暴露于野地的寒风大雪之中,后勤补给困难,冻伤的士兵与rì俱增,在这种情况下,rì军不得不延缓攻势。

    如此一来,清rì战场出现了短暂的休眠。

    在朝鲜,周宪章所部章军也被严寒所困扰。

第193章 尴尬人

    朝廷被山东和辽东战事搞得焦头烂额,对远在朝鲜的章军不闻不问。

    在朝廷看来,这支剪了辫子的部队只要呆在朝鲜,他们就是占山为王也无所谓,反正,朝鲜原本就已经丢给了rì本人,现在丢给了周宪章,总比丢给rì本人强。周宪章虽然没辫子,好歹还是个中国人。

    周宪章在朝鲜,还真有点天高皇帝远的意思,就像是个土皇帝,当然,他的权威仅限于朝鲜北部。

    不过,这个土皇帝当得实在憋屈,要钱没钱,要枪没枪,反倒有几千张嘴等着他吃饭。

    前段时间,周宪章替老百姓打官司,一忙起来,倒也想不了那么多,这一闲下来就觉烦闷。牡丹台上只有一个姚喜,其他当兵的都是些粗人,说不上话,很是冷清。

    周宪章干脆把衙门里的事务一股脑交给了副师长罗鸣芳,朝廷给罗鸣芳的官职是正四品指挥佥事,职位也不小。周宪章则是带着姚喜,整天在平壤城里城外转悠,有时候看看各部队,有时候到朝鲜百姓家中坐坐,了解民情,走到哪里就住到哪里,有时候一连几天都不回牡丹台。

    这天,周宪章来到平壤城外玄武观。那玄武观是一座道教的道场,道教本是朝鲜的国教,玄武观又是朝鲜北部最大的一座道观,平rì里香火极盛,前段时间因为打仗,香火冷落了不少,如今周宪章坐镇平壤,百姓安居乐业,玄武观香火又旺了起来。

    玄武观主持崔道一见总理大臣周宪章亲自莅临,款待十分殷勤,放下观内事务,陪着周宪章说话聊天。那崔道一也是博学之人,早年曾经游历大清国,在武当山、青城山、龙虎山这些道教胜地游学,对大清国颇有些感情,两人品茶论道,倒也很是说得来。

    周宪章曾经跟着那晋学过儒学,在中国,儒释道三教合一,儒学也吸取了道教的很多思想,所以,说起道教典籍渊源,周宪章也是头头是道。说到jīng妙处,崔道一大为叹服。

    两人从道教经典说到玄武观,玄武观本是朝鲜北部第一观,原本香火极盛,战争打了近半年,百姓流离失所,这玄武观的香火也衰败了下来,如今虽有些回升,但比去战前,还是差得很远。

    崔道一一声叹息。

    周宪章慌忙问到:“玄武观在静海门外,静海门是平壤战略要地,莫非此地驻军对玄武观有所sāo扰?”

    静海门是张勋的防区。周宪章把静海门交给张勋,一则是因为张勋这个团很能打,二则,张勋曾经守过静海门,熟悉地形。不过,这张勋很是跋扈,周宪章担心他sāo扰百姓,曾经反复叮嘱过他,严格约束部署,如今听崔道一叹息,周宪章担心张勋所部做了什么sāo扰百姓的事。

    崔道一慌忙说到:“总理大臣误会了,自从贵军来到平壤,对百姓秋毫无犯,这静海门一带,百姓安居乐业,并没有发生官军sāo扰百姓的事。”

    “道长为何叹息?”

    “贫道所叹者,乃是我朝鲜的未来不知走向何方!”

    “道长此话怎讲?”

    崔道一看了看周宪章,拱手说道:“恕贫道直言,章军对我朝鲜百姓秋毫无犯,乃仁义之师,不过,总理大臣乃是清国人,章军是大清国的军队,你们和rì本人打仗,说到底都是为了争夺朝鲜,不管谁打赢了,对我朝鲜都没有实质xìng的改变。”

    周宪章沉吟不语。章军其实算不上是大清国的军队,周宪章率章军驻扎朝鲜,其实是因为朝廷不允许章军回国,纯粹是迫不得已。而在朝鲜民众心底里,这支部队是一支坐客朝鲜的客军,现在,章军与rì本人对峙,朝鲜百姓还能够接受章军的存在,一旦rì本人退出朝鲜,朝鲜民众对章军的态度,就很难说了。

    “道长,朝鲜百姓不欢迎章军吗?”周宪章问道。

    “也不是不欢迎。”崔道一说到:“其实,对于大多数百姓而言,谁当皇帝谁当国王都无所谓,但是,有一些朝鲜人,尤其是那些儒生们,还是希望朝鲜dú lì。朝鲜积弱积贫,朝廷昏庸无能,周边大国环伺,要想实现彻底dú lì,单靠朝鲜自身的力量,根本行不通,所以,一些人就想着借助大国的势力实现dú lì。可是,周边大国对朝鲜本就虎视眈眈。当年金玉均先生想借助rì本人实现dú lì,结果却是引狼入室!这是一个难以解开的死结。”

    周宪章点头:“道长说的不错,想借助大国势力实现dú lì,最终却是离dú lì越来越远,朝鲜民众应该吸取这个教训。”

    “是啊。”崔道一叹道:“不过,很多人还是没有清醒过来,前些rì子,贫道就遇到过这样一些人。”

    “什么人?”周宪章jǐng觉起来,听崔道一的口气,有些朝鲜是不欢迎章军的,而在平壤有这么一些人存在,显然对章军不利。

    崔道一说道:“一个月前,rì本人还占着平壤,有几个人来玄武观借宿。玄武观向来好客,南来北往的客人若有住宿要求,本观概不回绝。只是,贫道见这几个人有些尴尬,不愿接待,又不好回绝,便命下人安排在玄武观外的偏房里,这些人在偏房住了一晚上就走了。”

    “这些人有何尴尬?”周宪章问道。

    崔道一压低声音说道:“这些人穿着朝鲜平民百姓服装,看似是百姓,可是,内中一人,贫道看着眼熟,极像是三峰里灵山寺主持空明法师,贫道早年云游四方,遍访古寺名刹,曾与空明法师有一面之交。可那人头戴斗笠,一副平常百姓的打扮,很是奇怪。

    周宪章笑道:“道长多心了,天底下长相相似之人极多,空明法师也是佛家大师,岂能混迹于平民百姓之中,况且,那人若是空明大师,与道长有旧交,此番来到玄武观,必然真身相见,何必藏匿?”

    崔道一点头:“贫道也是怎么想,也就没有细问。晚上,贫道安排了斋饭,按规矩,贫道亲往客人下榻处,与客人见礼。可是,白天来观内的客人一共有八位,晚上见面的时候,少了那位貌似空明的人,贫道问起那位客人去了哪里,内中一人回答,说师父身体欠安,在房内休息,不喜欢旁人打扰。”

    “他说‘师父’?”

    “不错,那人说的是‘师父’。”崔道一说到:“当时就觉这个称呼不妥,不由得多看了说话的人一眼,这一看,心中又是一惊。”

    “怎么了?”周宪章问道。

    “那说话之人唇红齿白,说话声音尖细,穿着一件松垮垮的白袍,很不合身,脸上黑黑的,却是抹着碳灰,贫道虽然愚钝,可也走过江湖,一眼就看出那人是女扮男装。以贫道看来,应该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容貌很是俊俏,没有什么江湖经验,这女扮男装一点也不像,一说话就露出了行藏。”

    周宪章叹道:“兵荒马乱的,女人出门,脸上都要抹上碳灰。”他想起了金姝,一脸的炭灰也遮掩不住她的美貌!周宪章心中一阵哀叹。

    崔道一继续说道:“那人说出‘师父’二字,旁边一人使了个眼sè,急忙改口说‘老爷’,这一改口,贫道立即认定,他一定是空明法师!”

    周宪章点头:“看来,空明法师是有难言之隐,不愿与道长相认。”

    “不错!”崔道一说到:“空明不愿相认,贫道也不说破。贫道只是奇怪,空明乃是得到高僧,如何与女子同行?更让贫道吃惊是的,一行人当中,竟然还有一位俄罗斯人,本来,俄罗斯与我朝鲜比邻,常有俄罗斯商人来朝鲜做生意。可是,那个时候,平壤被rì军占领,百姓流离失所,根本就没人做生意,这个俄罗斯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跑到平壤来,而且,空明法师是出家人,怎么又和俄罗斯人搞到一起去了?”

    “这一行人的确是奇怪。”周宪章说道:“和尚、女人、俄罗斯人都占全了。”

    “更奇怪的还在后面!”崔道一说道:“当天晚上,平壤城里发生了枪战,全城戒严,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汉城朝廷的总理大臣金弘集路过平壤前往安州,他在平壤的住所遭到不明身份武装份子的袭击,金弘集的副手被乱枪打死,金弘集逃过一劫。第二天一大早,下人告诉我,住在玄武观外偏房里的那些人不辞而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

    “莫非他们头天晚上就走了?”

    “应该是!”崔道一说道:“很有可能,空明法师带着这些人,头天晚上就混进了平壤城,袭击了金弘集。”

    “这个可能xìng很大。”周宪章说道:“金弘集投靠rì本人,做了汉城朝廷的首席大臣,朝鲜要他命的人很多,弄不好,这一次是闵兹瑛派来的人。我听说,金弘集和闵兹瑛也不和,而闵兹瑛和俄国人有来往。”

第194章 炫富

    崔道一叹道:“如果真是这样,倒也可以解释空明法师为什么假扮俗人。不过,贫道不解的是,空明法师是得道高僧,怎么看不明白这一点,与俄国人合作?俄国人和rì本人一样,都是觊觎我朝鲜的河山,金弘集与rì本人合作固然可恨,可是,空明与俄国人合作,也是引狼入室啊。”

    “有的时候,置身事外,方能看得明白。”周宪章说道:“道长逍遥于世俗之外,看得自然透彻。”

    “哪里哪里。”崔道一叹道:“有的时候,看得透彻,其实心里更痛苦。”

    两人正说着,姚喜匆匆跑了进来:“大哥,赵正伦来了,在牡丹台,急着要见你。”

    周宪章一听见赵正伦的名字,心头大为沮丧。

    在义州的时候,周宪章和赵正伦做过一笔高丽参交易,原本指着钱有贵带着这批高丽参到大清国去卖个好价钱,转手再买些棉衣回来。可是,钱有贵去了一个多月,杳无音信,棉衣没买回来,周宪章承诺在一个月之内还给赵正伦八万两银子,也泡了汤,害得章军弟兄们不得不开发服务业,给人洗脚按摩赚些小钱,勉强把过冬的棉衣购置了,可欠人家的钱没法还了。

    不用问,赵正伦这是来要帐的。

    周宪章要求官兵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可他自己拿了赵正伦八万两银子不还,这无论如何说不过去。

    周宪章只得站起身来,对崔道一拱手说道:“在下有些许俗务要去处理,这就告辞。”

    崔道起身相送:“总理大臣公务繁忙,贫道不敢相留。”

    周宪章带着姚喜,出了玄武观,匆匆赶回牡丹台。

    一进衙门大厅,就见赵正伦坐在椅子里,就着火盆烤火,看见周宪章,慌忙站起身来,冲着周宪章就要下跪,姚喜喝道:“跪什么跪,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嘛,我大哥不受跪拜礼。”

    赵正伦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周宪章规规矩矩磕起了头,姚喜勃然大怒:“姓赵的,你他妈的少来这一套,不就是欠你八万两银子吗!你他妈的要帐,也用不着走悲情路线!”姚喜知道高丽参的事,和周宪章一样,他也认为赵正伦这是来要欠账的。

    “姚喜,赶快给赵先生沏茶。”周宪章急忙喝止了姚喜,对赵正伦说道:“赵先生,快快请起,我周宪章欠你的钱一定会还的……”

    赵正伦却是泪流满面,跪在地上叫道:“周总兵大恩大德,我赵正伦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

    周宪章面sè惭愧:“赵先生,银子的事,咱们可以再谈一谈,你先起来……”

    “不用谈,不用谈。”赵正伦边抹眼泪边说。

    姚喜喝道:“姓赵的,明告诉你,我大哥现在手头没银子,你他妈的不谈不行!”

    赵正伦慌忙说道:“周总兵没银子,小民有银子。”

    周宪章说道:“你有银子那是你的,我该还你八万两……”

    “还了,已经还了。”赵正伦诚惶诚恐:“周总兵请看,银子都在这里。”

    周宪章这才注意到,赵正伦的身边,摆着十几个箱子。赵正伦站起身来,把箱子一一打开,里面全是白花花的银子,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姚喜叫道:“赵正伦,你他妈的吃饱了撑的,带着这么多银子来炫富!你他妈郭美美吗!有本事你开一辆马莎蒂尼过来!告诉你,我大哥不吃你这一套!”

    周宪章一脚揣在姚喜的屁股上,把姚喜揣得一个趔趄,喝道:“赵先生炫个鬼的富,钱有贵回来了!”

    姚喜这才反应过来,摸着屁股叫道:“狗rì的钱有贵,这一个多月死哪里去了,害得我大哥作难!这小子在哪里,老子饶不了他!”

    赵正伦殷勤说道:“周总兵有所不知,这银子的确是钱先生送回来的,不过,钱先生还没回来。”

    “没回来?这小子一定是害怕我大哥打他军棍,躲在外面不敢回来!妈的,你告诉他,赶快滚回来,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姚喜喝道。

    “姚喜你他妈的住嘴!给老子沏茶去!”周宪章喝道:“赵先生请坐,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正伦和周宪章坐了下来,一会儿,姚喜端上茶来,赵正伦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赵正伦把高丽参交给了周宪章,rì子过得也不踏实,毕竟,这是八万两银子的货,赵正伦一家的身家xìng命都搭上了。

    自从周宪章离开了义州,债主时常上门追债,刚开始,赵正伦还没什么,反正,这批货是义州总兵拿了去,堂堂一位总兵大人,岂能说话不算数?债主们见有总兵大人的借条,倒也催逼得不是很紧。

    可是,一连过了一个月,也没见钱有贵回来,债主们着急了,天天上门讨债,有的债主甚至放下狠话,再不还钱,就要动粗!

    这一下,赵正伦心里发慌了,所谓动粗,轻则搬东西抢房子,重则就是杀人!

    虽说章军有不扰民的好名声,可是,要是周宪章真的不还钱,人家有兵有枪,赵正伦一介草民,还不是只能干看着。

    赵正伦度rì如年,急得要上吊。三天前,一艘木船渡过了鸭绿江,运来了十万两白银以及价值二十万两白银的棉衣和大量药品,其中还混杂着一千多条毛瑟枪、五门加特林机关炮、三门野炮,以及大量子弹和炮弹。

    来人是章军军需部的一个军需官,但军需部部长钱有贵自己却没有回来。

    军需官找到赵正伦,把十万白银交给了赵正伦,并请求赵正伦帮忙准备车马,把这些物资运到平壤去。

    赵正伦见到银子,激动得差点晕过去,当下二话没说,动员家人亲戚朋友,雇用骡马,组成一支一百多人的运输队,把物资连同银两一起运上了路,在路上走了三天,这才刚刚赶到平壤。

    赵正伦来到牡丹台上的总理大臣衙门,罗鸣芳接待了他,见到棉衣药品和枪支弹药,也是大喜过望,让赵正伦在衙门里坐着喝茶休息,等待周宪章回来,命盛大年把赵正伦带来的一百多人全部带到牡丹台下的休闲娱乐一条街上,好酒好肉招待,吃饱喝足了安排洗浴按摩服务,一概免费。罗鸣芳自己则是和汉纳根一起,到各团营分配物资,如今已是进入隆冬季节,士兵急需棉衣和药品,早一点到士兵手里,士兵就少挨一些冻。

    赵正伦把一路上的行程简单说了一遍,姚喜叫道:“赵正伦,说你小子炫富,你小子还不服!你把棉衣药品运过来,算你大功一件,你他妈的把银子也运过来干什么!显摆你家里有钱吗?”

    赵正伦慌忙说道:“姚副官误会了,这次高丽参买卖,小民的本钱只有八万两,其中三万两是小民自己出的,其他五万两是借的。小民想,总兵大人一言九鼎,对小民恩重如山,如果没有总兵大人的照顾,就没有小民一家老幼的今天。所以,小民与家里人商量了,留下五万两还债,其他五万两银子,全部捐献给章军,任凭总兵大人处置。”

    周宪章慌忙说道:“赵先生这是何必呢,当初我答应给你十万两,不能出尔反尔。”

    赵正伦摇头:“总兵大人差矣,这五万两银子,已经过了小民的手,算是总兵大人还给小民的,如今小民捐献出来,纯粹出于自愿,万望总兵大人收下,小民只有一个要求,这笔银子千万不能进红会!要是进了红会,就给郭美美买了马莎蒂尼了!小民这次来平壤之前,已经在义州发出话,要把银子捐献给章军,义州百姓都知道,总兵大人若是不收,小民也没脸回义州了!”

    “你他妈的还不炫富?”姚喜骂道:“搞得全义州都知道你捐五万两银子,你他妈的能不能低调一点!”

    赵正伦正sè说道:“拥军体现了社会正能量,当然要大张旗鼓!”

    周宪章说道:“既然如此,这也是赵先生的一片心意,这五万两银子,我暂且收下,回头我叫军需部给赵先生送一面‘军地共建和谐社会’的锦旗,以示表彰。哦,对了,钱有贵怎么没回来?他在哪里?”

    赵正伦从衣袖里摸出一封信,递给周宪章:“这是钱大人托人给总兵大人带来的信,大人一看就知。”

    周宪章打开信一看,这才知道,钱有贵现在在东北一个名叫扎兰屯的小山村里。

    当初,钱有贵带着高丽参,和钦差大人那晋袁世凯一起过了鸭绿江,到了九连城。

    按照钱有贵的想法,这批货最好是能运到满洲里,在那里能卖给俄国人,可以卖个好价钱,只是去满洲里路途遥远,长途运输困难极大,而且,路上也不太平,再往北走,打家劫舍的胡子极多。

    所以,钱有贵退而求此次,打算向南运到běi jīng。因为货物很多,钱有贵要雇用车马,袁世凯倒也仗义,以钦差大人的身份,要求九连城守将宋庆提供方便,有袁世凯和那晋出面,宋庆二话没说,给了钱有贵十驾车马。

    钱有贵带着货物车马,行进缓慢,袁世凯和那晋这两位钦差,急于赶回běi jīng向太后和皇上复命,等不得钱有贵。那晋和袁世凯先行一步,钱有贵带着货物,向běi jīng进发。

    没多久,钱有贵到了奉天,遇上了一个俄罗斯商人,名叫巴劳甫。

第195章 俄罗斯商人

    巴劳甫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钱有贵有上好的高丽参,非常感兴趣,亲自赶到钱有贵下榻的客栈,要和钱有贵谈交易。

    钱有贵原本也愿意和俄罗斯人做交易,一般情况下,俄罗斯人出的价要比别人高。这批货,钱有贵的心理低价是二十万两银子,可没想到的是,巴劳普出的价竟然是六十万两银子。比钱有贵的心理价位整整高出三倍来!

    巴劳普的价码高得出奇,反倒让钱有贵觉得不靠谱。

    果然,巴劳普声称,他手里没有那么多银子,先交一部分定金,剩下的,请钱有贵移步去扎兰屯,双方在扎兰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扎兰屯是黑龙江的一个小山村,地处大兴安岭和松嫩平原结合地带,原本并不起眼,自从俄罗斯人开辟了从满洲里进入大清国的贸易线路,扎兰屯就成了俄罗斯商人的一个中间站,向南可进入松辽平原,向西直通呼伦贝尔草原和满洲里,地理位置比满洲里更为便利。

    钱有贵曾经去过扎兰屯,知道那是一个俄罗斯商人云集的地方,不过,他不了解巴劳甫,对这趟交易心里没底,毕竟,这批高丽参是章军全部的家当,章军一万多人眼巴巴盼着他带棉衣回去过冬,要是出了差池,他就是赔上脑袋也没用。

    巴劳甫好像看穿了钱有贵的心思,笑着告诉钱有贵,他可以先付三十万银子的定金,包括十万两现银和价值二十万两银子的货物,银子和货物就在奉天城里,请钱有贵亲自点验。

    钱有贵将信将疑,跟着巴劳甫来到了巴劳甫的住所,巴劳甫的住所位于奉天城外的一座教堂里。晚清时期,西方各国传教士在中国修建了许多教堂,教堂享有种种特权,当地官府不得进入教堂,百姓对洋人的教堂也充满敬畏,一般不敢随便踏入教堂。所以,各国商人愿意住在本国人开办的教堂里,这样比较安全。

    因为教堂享有当地官员不得搜查的特权,教堂成了不法之徒的庇护所。一些作jiān犯科之徒加入教会,利用教堂藏匿。一些传教士能够约束教堂,尽量避免不法之徒混入教堂。一般来说,美国、英国、法国的教堂比较守规矩,教士们能够约束自己和教民遵守当地法律,最不守规矩的就是俄罗斯和德国的教堂,常常庇护作jiān犯科的教民,而俄罗斯教堂尤为突出,甚至有传教士和不法商人勾结走私。

    钱有贵跟着巴劳甫来到教堂里的密室,见到巴劳普的货物,大吃一惊。

    密室里果然有十万两白银,不过,让钱有贵吃惊的是,巴劳甫所说的用来抵扣货款的货物,竟然是棉衣、药品、甚至,还有一批军火。

    这正是章军急需的物资!

    钱有贵怦然心动,可心中生疑,毕竟巴劳甫出的价码太高了,而且正中钱有贵的下怀,天上不可能掉馅饼!巴劳普这批货,莫非就是冲着章军来的?

    巴劳甫看出钱有贵的疑虑,哈哈大笑,他告诉钱有贵,他早就知道钱有贵的身份,也知道钱有贵此行的目的是什么,这批货就是为朝鲜的章军准备的。

    巴劳甫如此一说,钱有贵更加不放心了,很明显,这个俄罗斯人完全掌握了他的行踪,而他对这个巴劳甫一无所知,这笔生意做起来,任谁都觉得没底。

    巴劳甫却是不慌不忙,他告诉钱有贵,他是地地道道的俄罗斯商人,从不参与政治。不过,如果政治找上门来,顺带能赚点钱,何乐而不为呢?巴劳甫坦率地告诉钱有贵,这笔交易的幕后,是俄罗斯zhèng fǔ,章军在朝鲜的存在,完全符合俄罗斯的利益,而章军现在所面临的困局,俄罗斯zhèng fǔ也深表同情,现在,章军在朝鲜抵御rì军,俄罗斯不管是从自身利益还是国际道义方面,都应该为章军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巴劳斯对政治不感兴趣,不过,有zhèng fǔ做后盾,他这笔交易包赚不赔,所以,非常乐意完成这笔交易。

    巴劳斯透了底,钱有贵放下心来。正如巴劳斯所言,这笔交易虽然有俄罗斯zhèng fǔ插手,但不管怎么说,这笔交易对章军并无害处,而且,银子和货物,都是章军急需的。

    钱有贵答应了这笔交易。

    不过,巴劳斯提出了一个请求,希望章军统帅周宪章先生在方便的时候,能来扎兰屯与巴劳斯会面。巴劳斯说,这所以提出这么一个冒昧的要求,一则是敬仰周宪章的为人,希望能亲自款待这位远东英雄;二则,周宪章所率章军驻守朝鲜,巴劳斯希望能给予他在朝鲜的生意一定的照顾。

    钱有贵答应把巴劳甫的请求转告周宪章,但周宪章是否答应,他不担保。

    就这样,钱有贵接受了巴劳甫这批货物,让手下军需官赶紧带着货物回朝鲜,自己则是带着高丽参,跟着巴劳甫去了扎兰屯。

    周宪章看完信,心中起疑。

    巴劳甫说的话貌似坦率,俄罗斯zhèng fǔ试图利用章军在朝鲜的存在,抵御rì本人,从而保证自己在朝鲜的利益,这个说法,也貌似合情合理。

    不过,俄罗斯人凭什么就认为,周宪章能够守得住朝鲜?能够维护他们在朝鲜的利益?钱有贵出发的时候,章军困守义州,朝不保夕,就连朝廷都认为,章军在朝鲜不过是苟延残喘。那个时候,周宪章最好的出路是退过鸭绿江,回到大清国,只是,朝廷不允许他这么做。

    俄罗斯人应该知道,给朝鲜的章军提供援助,一旦章军北rì军消灭,说不不好听一点,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俄罗斯人向来jīng明,怎么会冒险做这种赔本的买卖?

    当然,现在的章军坐拥朝鲜半壁江山,对于俄罗斯而言,的确是有利用的价值,不过,早在一个月前,俄罗斯人恐怕想不到章军会如此坐大。

    周宪章百思不得其解,先把信放下,对赵正伦说道:“赵先生一路车马劳顿,姚喜,你带赵先生去吃点东西,做个全身按摩,如果赵先生有特殊要求,也给予满足,呐,所有费用,记在我的账上。”

    赵正伦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只做工jīng美的小木匣,放在周宪章面前:“总兵大人,这是您的仙子阿,小民已经托人雕好了,请总兵大人鉴赏。小民告退。”

    赵正伦跟着姚喜出了衙门。

    周宪章轻轻打开木匣,揭开淡黄sè的绸缎,一块墨绿sè的仙子阿静静地躺在木匣里,玉石上雕刻着金姝的半身小像,栩栩如生,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周宪章。

    周宪章的胸口一阵刺痛,顿觉浑身酸软无力。

    周宪章轻轻抚摩着仙子阿,那墨绿sè的仙子阿,竟然发出浓浓的暖意,在这寒冷的大厅中,平添了一丝温暖。

    周宪章闭上了眼睛,一声轻叹,两滴斗大的泪水,滴在了仙子阿金姝的脸上,随即凝成了冰。

    ……

    晚上,周宪章把罗鸣芳、汉纳根、冯国璋、吴佩孚、朴永烈等人召集来,把钱有贵的信传示给大家,大家商议了一晚上,莫衷一是。

    俄罗斯人突然冒了出来,这让大家都感觉意外。

    事实上,大清国立国以来,俄罗斯人一直是大清国的宿敌,大清国对俄罗斯的戒心,比对西洋人还要深。

    十年前,大清国在xīn jiāng与俄罗斯人支持的分裂势力打了一仗,这场战争以大清国完胜结束,俄罗斯人大丢面子,这也是进入十九世纪以来,大清国唯一一次对外战争的全胜。俄罗斯在xīn jiāng的失败,使得其国际地位大大降低,被英法德等国视为二流国家。俄罗斯大感羞辱,暗中伺机报复。这些年来,俄罗斯在朝鲜、满洲等地活动频繁,大有卷土重来之势。这一点,大清国的朝廷非常清楚,对俄罗斯始终保持高度jǐng惕。

    随着清rì战争大清国节节败退,大清国的头号敌人变成了rì本。朝廷上出现了联俄抗rì的呼声,就连远在湖北的张之洞,也向朝廷提出了利诱俄罗斯,促其出兵朝鲜的奏折。不过,朝廷中也有大臣反对联俄抗rì,他们害怕引狼入室。

    在这个节骨眼上,俄罗斯人突然对远在朝鲜的章军伸出了橄榄枝,这不能不让周宪章心存疑虑。

    俄罗斯这么做,肯定不是仅仅出于商业利益,更不会是出于国际道义,这个世界上,最荒唐的字眼就是“国际道义”。俄罗斯一定另有所图,只是,周宪章不知道,俄罗斯究竟要图什么。

    众人商议不出个结果来,最后,周宪章决定,亲自前往扎兰屯,与巴劳甫间上一面,以探虚实。

    道理很简单,黑道上都知道,在江湖上混,总有要还债的一天。如果不搞清俄罗斯人的意图,章军这笔债就不知道该怎么还。

    如今,朝鲜战事趋于缓和。rì军在山东,迫于恶劣天气,也不得不暂缓进攻,清rì战争出现了一段休眠期,周宪章可以利用这短暂的和平离开朝鲜。

    周宪章的这一决定,得到了冯国璋和汉纳根的支持。其他人也没有异议,大家唯一的担心的是,朝廷是否会允许周宪章回国。

    章军毕竟是大清国的的军队,周宪章毕竟是朝廷任命的朝鲜总理大臣兼义州总兵,不经过朝廷同意,擅离值守,是要被治罪的。

第196章 假夫人

    周宪章不能以公开身份回国前往扎兰屯。

    大家决定,周宪章扮成一个前往扎兰屯去和俄罗斯人谈生意的商人,这样前去扎兰屯才显得顺理成章。

    又怕周宪章搞不懂买卖上的事,言辞之间露出破绽,特邀赵正伦为商业顾问,当然,对外称赵正伦是周宪章的管家,为保障安全,姚喜带一个班的jǐng卫扮成随从,从直属营抽掉连长郭二杆跟随,这个郭二杆很有些江湖经验,而且有些拳脚功夫,跟在周宪章身边能做个帮手。

    一切准备妥当,盛大年又提出,大凡大商贾出行,都有些派头,别的不说,至少应该有一位姨太太跟随,这样才显得郑重,盛大年告诉大家,他堂叔盛宣怀有五个姨太太,每次出行都带上一位。周宪章对此表示反对,可是大家全都深以为然,反正是假扮的,又做不得真,周宪章拗不过众人,只得同意。

    可问题是,周宪章没有姨太太,他连正房夫人都没有,章军里也没有女人。倒是盛大年有主意,从他的服务公司里找了一位名叫柳英淑的jì女,假扮周宪章的姨太太。

    这位柳英淑本是盛大年从安州招来的,长相妖娆,xìng格泼辣,原本是汉城人,走南闯北的,颇有些江湖经验。更有一番好处,这个柳英淑曾经在大清国奉天做过两年业务,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

    盛大年给柳英淑开的价的是每天五十两银子,这是个大价钱。要知道,在盛大年的公司里,每天顶破天只能挣二十两银子。

    价钱给的高,盛大年提出的要求也高,柳英淑必须做好一位夫人所应该做的一切工作,包括场面上应酬和周宪章的私生活,换句话说,就是做好全方位服务。

    一切准备停当,平壤城里,罗鸣芳代理周宪章管章军事务,皇叔那哈五掌管民政,其他人各就各位。

    周宪章和柳英淑、赵正伦、姚喜、郭二杆以及十几个兵丁打扮成商队,出了静海门。

    大商人周宪章穿着貂皮大衣骑着马,姨太太柳英淑坐着骄子,亲随姚喜跟在周宪章马后,保镖郭二杆跟在柳英淑的轿子边,管家赵正伦则是和其他兵丁们一起,坐在五辆马车上,马车上无非是些朝鲜的土特产。

    雪停了,官道上一片银白,来来往往的客人熙熙攘攘,自从章军进城,平壤城里人气越来越旺。这大冬天的,还是有不少百姓出门。

    一行人走出两三里路,来到玄武观前,柳英淑的轿子停了下来。

    郭二杆匆匆跑了过来,说道:“师长……”

    “叫少爷!”姚喜喝道。

    “少爷,夫人说,要去玄武观上香。”

    “什么夫人?”周宪章一连懵懂。他还没反应过来,现在他是有老婆的人了。

    “就是柳小姐。”郭二杆指了指轿子。

    姚喜喝道:“妈的,她这个姨太太是假的,凭什么发号施令。郭二杆,你去告诉她,这里是师长……少爷说了算!马上赶路!”

    郭二杆跑到轿子跟前,对着里面说了几句,又跑了回来:“夫人说了,假夫人也罢,真夫人也罢,反正出了平壤城,她就是少爷的夫人!你们都是少爷的下人,下人必须听夫人的!”

    “嗨!狗rì的还登鼻子上脸了!”姚喜怒道,三步两步冲到轿子边,喝道:“姓柳的,你他妈的……”

    还没等姚喜骂出口,轿帘掀开了,里面一声娇喝:“姓姚的,当面顶撞老娘,小心老娘家法伺候!”

    “老子倒要看你他妈的怎么个家法伺候!”

    “来人啊!”柳英淑喝道:“把姚喜按倒在地,抽二十马鞭!”

    柳英淑这一嗓子喊出来,字正腔圆,颇有气势,还真有些少爷夫人的派头,还真有两个随从跑过来,拽住姚喜的膀子就要往雪地里摁。

    赵正伦见势不好,急急跑了过来,劝道:“夫人喜怒,姚喜有眼不识泰山……”

    “放屁!”姚喜大怒:“老子倒要看看,你姓柳的当真敢抽老子!老子是总理大臣的副官!”

    姚喜如此一说,两个随从才醒悟过来,柳英淑这个夫人是假的,慌忙放开姚喜,姚喜得意洋洋:“看见了吧,这里的人都听我的,姓柳的,少跟老子登鼻子上眼,乖乖放下轿帘走路!”

    却见柳英淑腾地跳下了轿子,把身上的大红sè毛料大衣车了下来,扔在雪地里,喝道:“连个跟班都不听老娘的,这个夫人当着有屁个意思,老娘不干了,你们爱找谁找谁去。”

    柳英淑撂挑子不干了,赵正伦大为慌张,好言相劝。柳英淑却是软硬不吃,闹着要回城。

    周宪章无奈,只得走了过来,冲着柳英淑一拱手:“柳姑娘……”

    “原来我是柳姑娘!”柳英淑冷笑:“既然在你眼里我是姑娘,你带着我干吗?”

    “这个,柳夫人……”

    “柳夫人,我是谁的柳夫人?”

    “这段rì子,暂时委屈你做我的夫人,”周宪章说道:“当然了,这是一个短期计划,长远看来……”

    “老娘不管短期还是长远!”柳英淑喝道:“要做夫人,就得有夫人的样子,你看看你这些下人,个个都不听老娘的话,个个都要把老娘吃了!你说说,哪里有这样的下人,哪有这样的夫人,这要是让外人看见了,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赵正伦慌忙说道:“少爷,夫人说得有道理,少爷您这是微服私访,身边的人都要讲些规矩,夫人虽说是假的,可一定要按真的来,否则,都像姚喜这样对夫人指手画脚,咱们一到大清国的地界上,就会被人识破了行藏。”

    柳英淑见有人替她说话,也来了jīng神:“赵先生说得有理!其实吧,我也不是非要摆夫人的架子,可是,如果不摆架子,不按规矩来,少爷您的面子上也不好过。少爷,我是您的夫人,他们不尊敬我,就是不给少爷您面子。少爷,您说我说的在不在理?”

    “在理,在理!”周宪章点头说道:“夫人说得非常在理,姚喜得罪了夫人,我替姚喜给夫人赔罪了。”

    柳英淑眉头紧皱:“少爷,您这话又说偏了,你想想,我是你的夫人,姚喜是你的随从,随从得罪了夫人,少爷来给随从赔罪,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不让外人看咱们的笑话吗?”

    “那夫人的意思是?”

    “在大户人家,一般情况是这样:下人得罪了夫人,少爷要替夫人作主,用家法惩罚下人,为夫人出气。”

    “可我们家还没有制定家法。”周宪章苦着脸说道。

    柳英淑笑道:“少爷不必担心,一般吧,家法都是夫人制定的,少爷公务繁忙,这些小事不用少爷费心了。妾已经替少爷想好了,咱家的家法也很简单,用不着定那么多条条框框,谁要是犯了事,就用马鞭抽,轻则二十马鞭,重则五十马鞭。”

    “这个规矩好,”周宪章赞道:“既能起到惩戒作用,又不会出人命。大家记住了,这就是夫人为我周家定的规矩,今后无论是谁,犯了夫人的规矩,就要挨抽,大家都仔细点,夫人要抽谁,少爷我也讲不得情面。”

    姚喜大叫:“大哥!少爷!使不得,她这是要抽我!”

    周宪章冲着柳英淑一拱手:“夫人,规矩是您刚刚才定下来的,姚喜冒犯您在前,您定的规矩在后,也就是说,姚喜冒犯您的时候,规矩尚未启用,所以,您打不得他,当然了,如果他再犯,夫人尽管惩处,我绝不护短。”

    柳英淑点点头:“少爷是个讲道理的人,也罢,就听少爷的。不过,姚喜应该给我赔礼道歉,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周宪章给姚喜使了个眼sè:“还不快给夫人道歉?”

    姚喜哭丧着脸,无可奈何地冲着柳英淑鞠躬:“夫人,老子……”

    “大胆!”柳英淑柳眉倒竖。

    姚喜慌忙改口:“小人冒犯了夫人,给夫人道歉了。”

    柳淑英叹了口气,对周宪章娇声说道:“少爷,此去大清国的扎兰屯,千山万水路途遥远,听说那边胡子也很多,路上不太平,妾想着,到玄武观为少爷烧烛香,求神保佑咱们一路平安,少爷,妾都是为了你好,可这个姚喜百般阻拦,他不把我这个假夫人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可他阻拦妾为少爷烧香,妾实在是气不过!”

    周宪章点头:“多谢夫人好意,周某感激不尽,这样吧,咱们就在这玄武观停留片刻,待夫人进香完毕再动身。”

    “多谢少爷。”柳淑英大喜。

    一行人进了玄武观,崔道一见是总理大臣莅临,不敢怠慢,急忙命人洒扫殿宇,烹茶倒水。

    周宪章说道:“道长不必劳师动众,周某就是配夫人前来进一株香,完了就要赶路,请道长前头带路,带我和夫人一同前去大殿。”

    柳淑英慌忙说道:“少爷,妾身是诚心为少爷您进香,求神保佑少爷的,少爷就不要和妾身一起去了,要不然,神会以为妾神心不诚,香就不灵验了。”

    周宪章点头:“也好,那我就在大殿外等着,夫人快去快回。”

    崔道一命一个老成持重的老道士陪着柳淑英进了大殿,自己在外面陪着周宪章说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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