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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八月猴子     焚清txt下载     焚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6章 狂怒的军魂

    进入安州城的一个连,大部分被捕或被包围,但还是有少数人躲过了rì军的围捕,越过城墙,回到了大宁江,向周宪章报告了城里的情况。

    周宪章猛然意识到,韩令准暴露了,但是,章军的作战意图并没有暴露。

    rì军虽然加强了安州的jǐng戒,但是,在rì军指挥官的心目中,jǐng戒是针对小股抵抗分子,而不是清军的大举反攻。

    与此同时,rì军搜索部队来到了大宁江南岸。

    漆黑的夜sè里,rì军的马灯忽隐忽现,他们显然还没有发现北岸的章军。但是,这支rì军来到江边后,驻扎了下来,根据藤野麻生的命令,他们要在大宁江边保持jǐng戒,以防可能出现的敌军。

    周宪章万分焦躁,rì军的判断出现了暂时xìng错误,但是,这个错误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

    一旦越来越多的入城者被捕,rì军就会意识到,这支混入安州的人马,不是散乱的东学教徒,而是一支正规军!

    rì军指挥官很快就会意识到,一支正规军入城,意味着什么?

    而且,天亮后,对岸的rì军很快就会发现江北的章军,一支更大规模的清军出现在了大宁江,城里的rì军马上就会做出正确判断——清军要夺取安州!

    城里的rì军兵力不足惧,但是,安州城高大坚固,章军没有攻城经验,一旦被阻于大宁江或者安州城下,混成旅团回师安州,周宪章就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结果,只能是遭受rì军的围歼。

    一旦周宪章失手,胎里和桥川江防线就毫无意义了!

    整个作战计划将彻底失败!

    更为可怕的前景是,章军被人为地一份为四,混成旅团可以以安州为后盾,从容不迫地将安州城下、胎里峰、桥川江、义州的四处敌军逐次消灭掉。

    摆在周宪章面前有两条路。

    其一,立即过江,在敌军尚未发现章军意图之前,消灭对岸rì军,迅速紧逼安州城下,趁敌尚未清醒过来,对安州发起强攻!

    其二,全军后撤至桥川江,与桥川江守军汇合。

    前者的好处是,一旦得手,整个战略意图得以实现;但是,这样做风险极大,最重要的问题是,rì军驻守安州部队人数虽然不多,但装备jīng良训练有素,安州城池坚固,章军缺乏攻城经验,一旦不能克服安州,后果极为严重。

    后者消极避战,但至少可以保存实力,一旦退到桥川江,还可以再寻找战机。但是,胎里峰上章军的主力团、张勋的第三团将彻底成为一支孤军,只能听天由命了。

    更为糟糕的是,一旦后撤,所谓保存实力,只是虚幻!

    rì军绝不允许在朝鲜存在一支抵抗力量!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后撤,只是延缓了灭亡,但不能改变灭亡!

    周宪章毅然下令,渡江作战。

    没有船只,师直属营和401营的官兵们跃入了冰冷的江水。

    冯国璋亲自率领一个连担任先头部队,直属营是章军的jīng锐,而这个尖刀连是直属营的jīng锐。

    当先头部队登上南岸的时候,rì军才就发现章军的强渡行动,立即展开阻击。枪声划破了清冷的长夜。

    冯国璋攻击勇猛而果断,他忠实地执行了周宪章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在最短的时间内全歼对岸rì军,不能有一个rì本兵漏网。

    尖刀连登陆后,向rì军发起了几乎是自杀式的猛攻。士兵们前赴后继,完全不理会伤亡,迅速将这个rì军小队包围。

    这支rì军只有五十多人,尽管训练有素,枪法jīng准,但无法阻挡章军尖刀连拼命式的攻击。更何况,在夜sè中,rì军的枪法大打折扣。

    冯国璋要求士兵们不要顾及伤亡,连续冲锋。冲上rì军阵地后,马上展开白刃战。

    要避免章军与rì军战术素养的差距,只有进行近身格斗。

    尖刀连打起了人海战术,以三倍于敌军的优势,将rì军小队围歼在大宁江边。整个战斗前后只化了半个小时,可谓迅猛。

    章军侥幸的是,rì军被包围后,竟然没有选择突围,他们坚守在阵地上,拼杀到了最后一人。五十名rì军选择了战死和自杀,没有一个放下武器。

    rì本军人的武士道jīng神令人敬佩,但是,有的时候,武士道jīng神也显得很是刻板。

    rì军官兵选择了玉碎!然而,他们忽略一个重要环节——应该想方设法把大宁江边的敌情,传递回安州城。

    大宁江边的枪声传到了安州城,这引起了藤野麻生的jǐng觉,但是,没有引起他足够的jǐng觉!

    大宁江边的枪声只响了半个小时便归于沉寂,而且,枪声并不激烈。

    藤野麻生想当然地人为,那是rì军在清剿东学教徒。

    他完全没有想到,在混成旅团大举北进的时候,会有一支清军主力出现在大宁江。

    从这一刻开始,周宪章的机会来了。

    突击部队全力向安州挺进,黎明时分,他们看见了安州城墙。

    城墙上,rì军荷枪实弹,一门大炮架设在了西门城楼上。

    经过一夜的搜捕,藤野麻生终于意识到,混入安州城的绝不是一群东学教的乌合之众,而是一支军队。

    而在大宁江边搜索jǐng戒的小队,很可能凶多吉少。

    rì军登上了城墙,大炮卸下了炮衣。

    除了强攻,周宪章别无他法。

    1894年10月20rì,平壤,rì军第一军司令部。

    陆军元帅山县有朋大发雷霆,从参谋长以下各级官兵则是立正肃立,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位咆哮的司令官。

    山县有朋的威势从来不是靠怒火来展现的,事实上,山县有朋来到第一军之后,还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

    山县有朋从来不会喜怒形于sè,当他对部下的表现满意时,他只是微微点点头,而部下的表现不那么令人满意的时候,他也只是微微遥遥头。

    一个点头足以让人欣喜若狂,而遭到他摇头的部下,很明白自己该干什么,他们会自动去接受自己该接受的惩罚,甚至是切腹谢罪。

    这是一位将军的最高境界,他的眼神就是命令,无可抗拒的命令。

    所以,在记者们眼里,山县有朋是有涵养的。

    至少,在龟井兹明眼里,山县有朋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龟井兹明是跟随第一军主力在仁川登陆的,作为一名资深摄影记者,他被安排在了第一军指挥部,重点采访第一军高级将领,包括他们的战略决策和临敌指挥。

    龟井兹明的摄影技术炉火纯青,在他的照相机里,山县有朋是明治新军的杰出典范,睿智、有教养、思想深邃,甚至还带着东方人特有的儒雅以及西方人的刻板。照片发回了国内,刊登在了报刊上,rì本国民通过照片,都接受这样一位司令官的形象。

    和山县有朋共处了三个月,龟井兹明自认为了解这位司令官。

    然而,今天这个早上,山县有朋的表现,却让龟井兹明大跌眼镜。

    山县有朋好像变了一个人,那个沉着稳重的司令官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咆哮着的野兽!

    龟井兹明仿佛看见了一位幕府时代的军阀!

    rì本的陆军元帅,明治新军的军魂,竟然毫无理由地掌掴了一个参谋官,然后,推翻了摆在作战室zhōng yāng的沙盘。

    这张沙盘标识着从朝鲜到大清国满洲奉天的山川、河流和道路,以及rì军和清军的部署。龟井兹明知道,这其实就是第一军下一步作战计划。

    为了这个计划,山县有朋耗费了极大的jīng力,这个沙盘标识的是一场无懈可击的攻击战,从鸭绿江开始,直取奉天,直到山海关!rì军进入满洲的每一步行动,都预先设计好了,设计得无比jīng准。

    那是他的杰作。事实上,山县有朋并没有太关注朝鲜作战,在他看来,朝鲜战争只是第一军作战的序曲,真正的战争应该在满洲!那里才是他大显身手的地方。

    但是,今天,山县有朋亲手推翻了他的杰作!

第167章 军界元老

    龟井兹明下意识地举起了照相机,作为一名摄影记者,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向rì本国民展现一位将军不为人知的一面。

    一个参谋官偷偷拉了拉龟井兹明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放下照相机。

    龟井兹明摇摇头,很明显,山县有朋不希望他的这副形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其实,山县有朋如此失态,龟井兹明也表示理解。

    就在刚才,大本营传来消息,rì军第二军在陆军大将大山岩的率领下,将在仁川登陆。

    第二军的到来,意味着,山县有朋进攻满洲的计划,将彻底泡汤。

    第二军下辖第一师团、第二师团、第六师团混成第十二旅,大本营给第二军的训令是:与第一军和联合舰队密切配合,由第一军牵制北面敌军之主力,第二军伺机占领旅顺半岛。

    这个训令明白无误地告诉山县有朋,他的第一军是一支偏师,其任务是“牵制”而不是主攻。担任向大清国本土突击作战的,是大山岩的第二军!

    更为可恼的是,第二军进攻方向不是鸭绿江,而是旅顺。

    到了这时候,山县有朋才意识到,他被东京的政客们耍了!

    战争一开始,大本营就没有把朝鲜当做主战场,也没有把满洲当做rì军的主攻方向。

    第一军在朝鲜的军事行动,原来仅仅是为了牵制清军主力于鸭绿江一线,从而造成辽东半岛的空虚,为大山岩的第二军创造直捣大清国心脏地带的条件。

    大本营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进军满洲。从满洲向山海关进攻,沿着当年多尔衮的线路,进站背景,入住中原,这个伟大的构想,似乎从来就没有进入过军部的考虑范围。那只是山县有朋个人的一厢情愿。

    从辽东半岛登陆,进而抢占山东半岛,直攻大清国的京畿之地,这才是大本营真正的目的!

    曾几何时,山县有朋以为,他的意志就是军部的意志,军部的意志就是国家的意志!

    然而,事实证明,将军和政客们,表面上对山县有朋尊敬有加,而实际上,他们的内心对这位明治军魂,毫不在意。

    他们竟然拿一位军魂级的元帅,充当诱饵!

    大清国的确是上当了,以山县有朋的威势,大清国不得不相信,rì军的主攻方向在鸭绿江。清军几乎全部主力都部署在了鸭绿江西岸到奉天一带,以迎击山县有朋的进攻。辽东半岛空虚了!

    然而,山县有朋也上当了,他上了大本营的当!

    自开战以来,山县有朋一直沉浸在第一位攻入中国领土rì本将军的迷梦中,沉浸在战争主导者的迷梦中,现在看来,他不过是军部手里的一枚棋子!

    傲慢的山县有朋岂能做别人的棋子!更何况,大本营竟敢对一位元老使出这种卑劣的欺骗手段!

    更让山县有朋怒不可遏的是,担任第二军司令官的,竟然是他的老对手大山岩!

    战争爆发之前,陆军大将大山岩,担任rì本陆军大臣。

    在rì本军界,号称元老的有三人,山县有朋、大山岩、桦山资纪。其中,桦山资纪是海军大臣,而山县有朋和大山岩则是陆军中的元老。这本来就有着一山不容二虎的味道。

    更为深沉的是,两位陆军元老在明治初期的内战中,立场相左。

    明治维新曾经经历了极为痛苦的过程。明治维新的最重要的内容就是加强zhōng yāng集权,消弱武士家族的地方割据,完成rì本真正意义上的统一。谁都知道,一个分崩离析的rì本,不可能完成现代化进程。

    在明治维新的初期,zhōng yāngzhèng fǔ与地方割据势力的争斗极为严酷,战争连年不断,最后,以西南战争为标志,达到了内战的顶峰。残酷的战争中,常有兄弟相残的人间悲剧发生。西南战争结束后,终于确立了以天皇为核心的zhōng yāngzhèng fǔ权威,rì本国内搭成了民族和解,原先你死我活的敌对方放下了武器,在天皇的大旗下,携手构成了全新的rì本zhèng fǔ骨干。

    然而,战争带给人们的伤痛和隔阂,不会那么容易忘却。

    共事于同一个zhèng fǔ下的人们,常常因为在不久前内战中所持立场,而产生心理上的隔阂,这种隔阂促成了极为微妙的政治格局。

    山县有朋是近代rì本新军的奠基人,曾经是倒幕活动的忠实支持者,但是,他又和rì本武士集团割据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事实上,山县有朋更是一个军阀习气很重的人,在zhōng yāngzhèng fǔ镇压割据势力的一系列战争中,山县有朋是割据势力的同情者,或者,他本人就是一方诸侯!

    而出身于开明家族的大山岩,从一开始就是一个zhōng yāng集权的忠实捍卫者!

    大山岩是rì本著名的炮术专家大山彦八纲昌的次子。作为新兴的开明家族,大山家族很早就接受了西洋文明的熏陶。和他的父亲一样,大山岩对西洋火炮极为感兴趣,进而,对于西洋的政治构架也极为崇拜。

    在历次战争中,大山岩坚定不移地站在了zhōng yāngzhèng fǔ一方,对割据者发动一次次无情打击,内战中的大山岩嗜血残酷,对敌人毫不手软。然而,战争结束后,他闭口不谈内战,他把他在内战中获得的勋章绶带全部束之高阁,从不示人。

    他告诉别人,回忆内战是痛苦的,一个真正的将军,不应该用同胞的鲜血铸就自己的将星!

    因为内战,山县有朋和大山岩,两位在rì本军界炙手可热的人物,内心深处有着极深的隔阂!在政治上是相互提防,军事上相互竞争。

    战争爆发前期,山县有朋被任命为第一军司令,全权负责朝鲜战场。在很多人眼里,这一任命是山县有朋的胜利。作为近代rì本的第一支海外派遣军司令,山县有朋在朝鲜出尽了风头,甚至,大本营似乎都在被他牵着鼻子走。

    第一军横扫朝鲜半岛,取得了rì本立国以来最伟大的对外战争胜利。山县有朋的光芒,完全遮盖了大山岩。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山岩从公众的视野中消失了。山县有朋为此大为得意。

    但是,随着第二军在仁川登陆,大山岩逐渐回到了人们的视野中。

    山县有朋突然发现,他在朝鲜所作的一切,原来是为大山岩做了嫁衣裳!

    第二军将成为第一支踏上中国国土的rì本军队,而不是第一军!大山岩不露声sè地偷走了他的胜利果实!

第168章 死结

    按照大本营的训令,第二军将在联合舰队的掩护下,以仁川和大同江渔隐洞为锚地,迂回辽东半岛,趁清军主力集结鸭绿江无力南顾的时候,突袭辽东半岛。

    登陆地点为花园口!

    为保证花园口登陆战的顺利实施,大本营严令第一军停止鸭绿江作战计划,抽掉其所属的第三师团为辽东半岛作战预备队,随时待命,进击辽东。

    失去了整整一个师团,山县有朋的鸭绿江战役彻底破产了!

    身为陆军大臣的大山岩,摇身一变,成了第二军司令官!

    大山岩是来抢功的!

    到了现在,山县有朋才意识到,他被大山岩耍了!

    大山岩躲在东京,让山县有朋在朝鲜,为他攻击大清国本土扫清了障碍,在就要踏上中国的最后一刻,大山岩露面了,一把抢夺了原本属于山县有朋的荣耀!

    被欺骗的耻辱让山县有朋彻底失控了!

    他掀翻了攻击满洲的作战沙盘,把一腔怒火,发泄到了司令部的大小将校身上。

    然而,山县有朋盛怒之下,下达了一个严重违背大本营训令的命令!

    他命令第三师团在仁川集结,做出增援辽东的姿态,以应付大本营。与此同时,命令野津道贯的第五师团不要理会大本营的训令,向鸭绿江挺进!

    军魂山县有朋抗命了!

    作为明治zhèng fǔ的核心要员,山县有朋曾经向天皇发誓效忠,在君主立宪的框架下,忠于这个国家,忠于这个zhèng fǔ,毫无保留地服从zhōng yāngzhèng fǔ的训令。

    军队无条件服从天皇和zhèng fǔ,这是明治志士毕生为止奋斗的目标。在rì本,这个目标已经实现,军队实现了国有化,藩主和武士再也不能染指军队的调度权。

    山县有朋也是这一制度的忠实信奉者,曾几何时,他把手里的军队交给了国家,带头向天皇效忠。

    但是,今天的山县有朋,违背了他所信奉的制度,他骨子里的军阀习xìng占据了上风。

    在君主立宪的rì本,身为前线指挥官,违背大本营的训令,这是一个严重的事件。

    师团长野津道贯含蓄地向山县有朋提出了异议,同时,野津道贯向第五师团传达了大本营的训令。

    作为下属,野津道贯无法违抗司令官的命令,但是,他是国家制度的捍卫者,他不能无视山县有朋破坏这个制度——这个制度是无数仁人志士用鲜血换来的!

    更何况,山县有朋命令第五师团发起鸭绿江战役,这本身就严重违背战术原则。狂怒中的山县有朋似乎忘了,在鸭绿江西岸,有八万清军,那几乎是大清国北方兵力的总和!就算清军毫无斗志,那八万脑袋等着rì军来砍,也会把第一军累趴下。

    驻扎在平壤的第五师团以消极待命的方式,向山县有朋表达了异议。

    然而,狂怒的山县有朋失去了理智,他无视野津道贯的提醒,无视鸭绿江西岸占据绝对优势的清军,将野津道贯解职,向挺进义州的混成旅团发出了在两天之内拿下义州的严命!

    ……

    就在山县有朋决定抗命的时候,青木源正率领混成旅团在胎里峰激战。

    第一联队已经攻克了东林瀑布以下清军的所有据点,部分rì军已经突入了清军的主阵地——东林瀑布。

    就在这个时候,青木源接到了山县有朋的命令——两天之内拿下义州,否则,切腹自尽!

    与此同时,青木源收到了两个令人不安的消息。

    第一个消息,第二联队在桥川江攻击受阻。

    第二个消息,安州城外出现了大量清军。

    青木源顿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按照山县有朋的命令,混成旅团必须马上渡过桥川江,向义州挺进,否则,他无法完成两天之内攻克义州的任务。

    但是,他却面临着三个难以解开的死结。

    第一,负责强渡桥川江的第二联队进攻受阻,清军在桥川江部署了两个团四千多人,据险而守,而第二联队只有两千人,又没有舟桥。要想迅速攻克桥川江防线,需要第一联队增援。这就是说,要撤出一部分围攻胎里峰的部队,增援桥川江。

    第二,安州是rì军北进的基地,是混成旅团的大后方,一旦安州有失,混成旅团将陷入进退失据的尴尬境地。同时,第五师团的后续部队也将被阻隔在安州以南,无法增援混成旅团。混成旅团将成为孤军!为了确保安州,青木源还要从胎里峰抽出一支部队南下安州。

    第三,第一联队再强,也无法兵分三路,一路向北,一路向南,一路攻取胎里峰。事实上,不管是向北还是向南,第一联队都必须放弃胎里峰,集中力量攻击一点。然而,胎里峰几乎是唾手可得。这个时候撤军,青木源如何向战死的官兵交待!

    三个死结纠结在一起,青木源的大脑一团乱麻。

    他开始后悔,不该把第一联队留在胎里峰。

    混成旅团的目标是义州,而不是胎里峰!

    要不是他一时头脑发热,临时改变了部署,把第二联队从胎里峰上换到了桥川江,此时,jīng锐的第一联队应该已经攻破了桥川江防线。他至少可以完成山县友朋司令官下达的两天之内拿下义州的任务!

    现在,义州遥不可及,桥川江和胎里峰久攻不下,安州又出现了清军。

    首鼠两端是兵家大忌!胎里峰下,两个联队的换防,使得他陷入首尾不能相顾的尴尬境地。

    “安州方面究竟有多少清军?”青木源咬牙问道。

    参谋长答道:“据安州jǐng备司令藤野麻生报告,应该有不少于八百人,他们渡过了大宁江,我军一个小队在大宁江边玉碎。”

    “他们是要攻取安州吗?”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xìng,不过,以清军的作战水平,要想攻取安州,恐怕不太可能”

    “你是说,他们是sāo扰?”青木源的眼前,出现了希望。

    “有这个可能xìng。”参谋长有些犹豫:“其实,我们应该看到,清军最终的作战意图,是为了滞涩我们攻取义州,他们在桥川江设防,在胎里峰阻击,其真正的目的,都是牵制我军北进义州。我想,安州的清军,很可能也是这个意图。”

    “不是可能,是一定!”青木源说道:“围魏救赵!他们希望我们回师安州!传令,第一联队立即脱离与胎里峰敌军的接触,向桥川江进发!全力突破桥川江防线,在明天黄昏之前,拿下义州!”

    “旅团长,您是说,两个联队全部北进,置安州于不顾?”参谋长有些担心。

    “我相信藤野麻生能够守住安州!”青木源咬牙说道。到了这个时候,他只能寄希望于安州守军了!

    “那么胎里峰呢?”

    “由他去吧!”青木源无奈地摇头。

    山县有朋的严令,使得青木源无法顾及安州和胎里峰。

    况且,青木源也没有理由怀疑藤野麻生。高大坚固的安州城墙,装备jīng良训练有素的安州守军,应该不会让一支清军得逞!

    青木源向混战在胎里峰上的各部下达了撤退命令。

    然而,胎里峰上传来了令人沮丧的消息。

    攻上胎里峰的部队撤不下来了,他们被清军的反击拖住了!

    从昨天到今天,经过两个联队不分昼夜的连续进攻,胎里峰守军竟然还能够发起反击,而且,反击坚决而迅猛,第一联队疲于应付,难以抽身。

    青木源猛然意识到,他上当了!

    ……

    十时,安州西城门。

    城门以西的旷野里,到处都是章军的尸体。

    每一具尸体的头颅都是向着西城门的方向,他们是倒在冲锋道路上。没有一个是在后退中背部中弹。

    每一具尸体的手里都没有枪!他们的枪被冲锋中的同伴拿走了。

    这是章军第一次发起攻城战役,在这之前,章军所经历的战斗,都是阻击或者撤退。

    进攻安州的部队有两个营,合并有两千多人,但只有一半的人有枪。

    周宪章下令,给没有枪的人发子弹!冲锋的号令一下,两千多人同时发起冲锋,有枪的人倒下后,没有枪的人马上抢过他的枪,继续冲锋!

    这是标准的人海战术,人类战争进入火器时代后,竟然还能打出这样的仗!这是用人命来堆积胜利!

    然而,周宪章别无他法。

    比生命更宝贵的是时间!

    周宪章知道,青木源给他的时间不多!

    罗鸣芳成功地拖住了混成旅团,但是,时间不会太长。青木源那颗昏沉沉的大脑很快就会清醒过来,一旦他意识到,胎里峰只是一个诱饵,他就会当机立断舍弃胎里峰,要么全力北进义州,要么回援安州,不管是哪一种选择,都将把章军至于死地!

    唯一的选择,就是趁安州守军尚未搞清楚安州城下章军虚实的时候,全力猛攻,一举夺取安州。

    周宪章的判断是正确的。

第169章 观海楼

    直到现在,驻守安州的rì军还没有搞明白这支突然出现的清军到底想干什么。藤野麻生中佐也想到了,清军有可能会攻城,但是,在他看来,这个可能xìng不大。

    清rì战争打到现在,rì军转入了全面进攻,而清军则是节节败退,在这个大背景下,很难想像,一支装备低劣的清军小股部队,敢于对rì军重兵驻守的重镇发动进攻。

    所以,藤野麻生只是加强了安州城墙的jǐng戒,密切关注城外清军的动向,在他看来,这支清军应该是来接应或者营救混进城里的部队。基于这样的考虑,藤野麻生把重点放在了城内的搜捕上,也是基于这样的考虑,他向青木源报告了敌情,但并没有向青木源求援。

    藤野麻生的这一态度,促使青木源对安州的判断严重失误。而山县有朋的命令,又迫使青木源难以兼顾安州。

    周宪章争取到了时间!清晨6时,周宪章下达了攻城命令。

    两个营全力向西城门发起了坚决而迅猛的攻击。

    驻守西城门的rì军完全没有料到,清军会发起排山倒海般的攻势,尽管,城门上的大炮卸下了炮衣,尽管,rì军官兵进入了一级jǐng戒状态,他们还是被章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仅仅半个小时,冯国璋的直属营冒着枪林弹雨冲到了城墙下,徒手攀上了城墙,将驻守西门的rì军逐下了城墙,打开城门,章军安州突击部队攻入西门,并凭依高大坚固的城墙,抵抗住了rì军的反击。

    章军在西门站稳脚跟后,迅速向内城攻击前进。

    401营迅速攻占了由朝鲜官军驻守的府衙,释放了昨天晚上被rì军逮捕的入城官兵,包括韩令准。但是,知府卢文俊跑到了rì军jǐng备司令部所在地观海楼。

    师直属营进展顺利,部队迅速控制了东门、北门和西门,向城南推进,沿途并未遭受rì军强有力的抵抗。

    而安州城内朝鲜官军,在章军进城后就一哄而散。朝鲜官军原本就没有战斗力,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不愿意为rì本人卖命。

    安州百姓对于章军基本持中立态度。安州没有经历过战火,叶志超清军败退的时候没有进城,没有在安州sāo扰百姓。而rì本人对安州采取绥靖政策,也没有对安州造成较大的破坏。所以,安州百姓对于这场清rì之间的战争不持立场。章军进城后,百姓关门闭户各安天命。

    然而,在观海楼,章军遭遇rì军顽强抵抗,进攻严重受阻。

    观海楼位于安州城南,濒临大海。这座修建于三百年前花岗岩高楼,其实就是安州城的南城门,也就是安州的大门。

    安州是一个海滨城市,南临黄海。自明朝以来,朝鲜与中国建立起牢固的宗属关系,原本让朝鲜提心吊胆的中国,反倒成了朝鲜的大后方,鸭绿江成了一条不设防的边境线。

    然而,来自海上的边患却是有增无减。从明朝开始,rì本便对朝鲜虎视眈眈,rì本军队和武士从海上向朝鲜发起进攻,进入十九世纪,西洋列强也从海上进逼朝鲜,朝鲜海疆边患不断。

    所以,朝鲜采取了重海防轻内陆的策略。每一个滨海城镇都是一个海防堡垒。城市临海的城门则是四门当中最为重要的城门,大多情况下,临海的城门就是一座防御工事。

    安州城的观海楼就是这样一座堡垒。

    鉴于安州特殊的战略位置,朝鲜朝廷在安州修建了以观海楼为核心的海防要塞。这个要塞占地大约有1平方公里,要塞内修建有两座炮台,以及交通壕、胸墙、堡垒。炮台上配备有大口径加农炮,堡垒之间有堑壕相通。

    在现代军事家的眼里,观海楼要塞并不险固。朝鲜军队严重缺乏现代军事人才,这座由大清国援建的要塞,几乎就是威海卫要塞的缩影,而威海卫与安州地形地貌完全不同,朝鲜人照葫芦画瓢,搞得个不伦不类。而且,观海楼要塞把威海卫的战略缺陷学得惟妙惟肖——面朝大海的一方如同铜墙铁壁,而它的后路,则几乎是不设防的。

    在藤野麻生眼里,观海楼要塞一无是处。不过,观海楼毕竟是一座军事设施,藤野麻生还是把它作为了驻军所在地。在安州地方zhèng fǔ的协助下,藤野麻生重新设计了要塞防御阵地,对观海楼防御进行了全方位改版,重点加强了对观海楼的侧后方的防御。

    工程量巨大,按照藤野麻生的方案,要拆除观海楼侧后方三百米范围内的民宅,同时,加固和增高胸墙,在胸墙上修筑火力点和炮位。

    观海楼要塞内部的建筑倒也好办,只要有钱有劳工就行。问题是,要拆除民宅,是一件麻烦事。

    大本营对朝鲜的基本方略是,将朝鲜的土地和人民视为大rì本帝国的国民,将朝鲜打造成第二个琉球。在这个指导思想下,大本营要求驻朝rì军不得对当地百姓生活造成较大的破坏。尤其是汉城、平壤、安州这些战略要地,要在严格控制当地军政的基础上,尽可能减少对平民百姓的sāo扰。

    安州的民政已经移交给了当地zhèng fǔ。藤野麻生要拆除民宅,不能直接由rì军来实施,这样会激起民众对占领军的不满。所以,藤野麻生向当地行政官员施压,强迫当地朝鲜官员出面拆除民宅。

    安州知府卢文俊是依靠当地东学教的势力登上知府宝座的,而东学教徒绝大多数都是当地普通民众,拆除民宅必然会遭到民众的抵.制。如果强行拆除民宅,东学教徒就会断绝对卢文俊的支持,走向他的对立面。

    卢文俊不敢贸然行事,又不敢违逆占领军,只得拖延时间,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暗地里却是以种种借口拖延工期。

    如此一来,工程进度极度缓慢,工程进行了半个月,才拆除了几间房屋,还是一些无主的茅草棚。藤野麻生大为不满,在两天前,藤野麻生忍无可忍,决定自己动手,他派出rì军,强行把观海楼侧后方三百米划入军事jǐng戒区,把当地居民强行赶出了家门,随即,对jǐng戒区内的民宅实施强拆。

    占领军与当地居民的矛盾激化了。

    强拆才刚刚开始,周宪章的部队就攻入了安州城。观海楼侧后方的民宅成了章军攻击观海楼的掩体。

    不过,藤野麻生并不是一无所获,观海楼要塞的主体工程基本竣工,要塞的侧后方的防御大大加强。

    所以,章军攻入安州城后,藤野麻生做出了到现在为止最为正确的抉择。

    他命令城内守军停止与章军进行巷战,火速撤进观海楼要塞,凭借高大坚固的要塞堡垒,与章军对抗。

    藤野麻生已经查明,攻入安州城的清军有两千人,而驻守安州rì军只有八百人,尽管清军装备低劣,但人数占据绝对优势。在这种情况,rì军分散在街巷中与清军展开巷战,其装备和战术水平上的优势将难以发挥出来,容易被清军各个击破。

    而将全部兵力集中在观海楼要塞,凭依坚固的工事,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出rì军的火力优势。

    藤野麻生知道,以清军以往的表现,就是在直接对阵,两千人的清军也不是八百rì军的对手,更何况,清军完全没有重武器,他们要想攻破观海楼要塞,完全是痴人说梦。藤野麻生故意示弱,把大半个安州城让给清军,其真正目的,就是用这大半个安州城为诱饵,拖住这股清军,等待混成旅团回过手来,回师安州,将这股清军全歼于安州。

    这个想法,与周宪章对胎里峰的想法如出一撤!

    周宪章是要用胎里峰为诱饵,拖住混成旅团,从而攻取安州,截断混成旅团的后路,然后予以歼灭。

    藤野麻生则是以安州为诱饵,拖住周宪章,待混成旅团拿下胎里峰之后,再围歼周宪章所部。

    双方的设想都是正确的,在这种情况下,决定战场胜负的,已经不是指挥官的战略意图,而是具体的战术实施!

第170章 反击!

    周宪章看清楚了这一点。

    在长达一百多公里的战线上,章军与混成旅团在桥川江、胎里峰、安州混战在一起,双方反复绞杀,成了一团乱麻!

    而观海楼,就是解开这一团乱麻的结点!

    观海楼有两座炮台,配备有大口径加农炮。不过,这种岸基加农炮的炮口固定面向大海,不能转向为侧后方提供炮火支援,两座炮台只能当做防御工事用。

    但是,这两个炮台分别位于观海楼南北两侧,每个炮台上分别有两百多rì军据守,配备两门野炮,火力强劲。

    位于zhōng yāng地带的观海楼是一座花岗石建造的堡垒,楼高十多米,占地五千平方米,整个堡垒分为上中下三层,每一层都设有相互沟通的碉楼,坚固隐蔽,rì军隐蔽在碉楼里,凭借居高临下,shè野开阔。

    观海楼内弹药充足,储备有足够八百人一个月的水和粮食。藤野麻生的指挥部位于观海楼的最高层,那也是安州城的最高点,整个安州城尽收眼底。指挥部与南北炮台设有电讯通讯,可以将敌情迅速通报给炮台上的守军。

    南北炮台与观海楼,与观海楼互为犄角,相互策应,形成了几乎没有死角的交叉火力,牢牢控制住方圆一公里范围的区域。

    章军要想强攻观海楼,唯一能够凭依的,只是楼下三百米范围内尚未拆除的民宅。

    但是,在大白天,这些民宅对章军的掩护十分有限。rì军居高临下,将章军的行动观察得一清二楚,章军出现的地方,立即就会招致rì军jīng准的炮击。

    夜战是章军的最佳选择,但是,周宪章不能等到夜晚。

    时间不允许!

    最新情报显示,攻打胎里峰的混成旅团主力突然掉转方向,向安州急进!

    周宪章下达了观海楼进攻的命令。

    然而,进攻部队陷入了一片火海当中——rì军点燃了观海楼周围的民宅。

    熊熊大火使得进攻部队寸步难行。

    ……

    早上9时,胎里峰东林瀑布。

    rì军一个中队一百多人攻上了东林瀑布主阵地。

    副师长罗鸣芳的指挥部早已被炮弹炸上了天,两百多米远处,张勋的团指挥部也遭到rì军围攻,不到十分钟,张勋的指挥部就陷落了,包括团参谋长在内的十多名官兵死在了rì军的刺刀下。

    张勋手持一把大刀,和他的亲兵卫队与东林瀑布西侧rì军进行白刃战,在这个方向上原本有302营的一个连,开战以来,这个连自连长以下全部阵亡。阵地出现了一个缺口,张勋带着亲兵卫队冲了过来,堵上了这个缺口。

    指挥部陷落的消息传来,张勋气得捶胸顿,自己的指挥部被敌人端了,这让团长的脸往哪里搁!张勋立马带着亲兵卫队放弃了阵地,直扑东林瀑布,他要夺回他的指挥部。

    张勋刚刚跑下阵地,迎面撞上了副师长罗鸣芳。罗鸣芳浑身是血,他身上至少有三处枪伤,其中一处在他的胸肋上,鲜血染红了征衣。

    罗鸣芳举起手枪,顶在了张勋的脑门上:“回到你的阵地上去!”

    “放屁,爷的指挥部让rì本人端了!爷要夺回来!”张勋昂头大叫。

    “回到阵地上!”罗鸣芳的手指扣在扳机上。

    “要爷回去也可以!你他妈的把301营给爷还回来,爷是团长!”

    激战了一天一夜,302营、303营几乎要打光了,而第三团最jīng锐的301营始终不见踪影。301营是张勋最后的希望。

    “这里没有团长!你只是一个守卫阵地的士兵!放弃阵地,就地正.法!”罗鸣芳咳嗽一声,吐出一口血,血沫子溅在了张勋的脸上,烫得张勋一哆嗦。

    “罗鸣芳!你有种!”张勋一咬牙,带着亲兵卫队杀回了阵地。

    罗鸣芳望着张勋的背影,捂着胸肋,倒在了地上。

    张勋冲回了阵地,阵地上满是尸体,rì军和章军的尸体,致死还扭打在一起。

    但是,他没有看见一个活着的rì本兵。

    不仅这个阵地上没有rì本兵,喊杀震天的东林瀑布主阵地,突然沉寂了下来。

    张勋瞪着血红的眼睛,举目四望,东林瀑布以下,被rì军攻占的各个高地上,也是一片沉寂。

    “团长,rì本人好像要撤退。”一个士兵说道。

    攻上东林瀑布的rì军消失了,而其他被rì军攻占的高地上,rì军似乎也在向山下运动。

    张勋扔下了血淋淋的大刀,颓然地瘫坐在了被炮火炸得松软的泥土上,看来,胎里峰战斗算是打完了。

    他的屁股刚刚落地,突然传来一阵炮火的轰鸣,惊得他跳了起来。

    “准备战斗!”张勋忙不迭地捡起大刀。

    “团长,不是rì本人的大炮,是我们的大炮!”一个士兵说道。

    “我们的?我们还有大炮?”张勋有些晕,激战了一夜,章军的大炮始终没有发言,张勋都忘了,在胎里峰上,还有一支配备有五门野炮的炮队。

    炮弹落在了胎里峰山坡上,那里,成群的rì军正在向山下退却,炮弹在rì军丛中爆炸,血肉横飞。

    rì军强攻的时候,野炮沉默,而rì军撤退的时候,野炮却发言了。

    “又是马后炮!”张勋恨恨骂道:“罗鸣芳这个王八蛋,rì本人要跑就让他跑,这他妈的是干什么!把大炮藏着,把老子的301营藏着……”

    很快,张勋的嘴巴合不拢了!

    从东林瀑布以上的丛林里,突然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

    一天一夜没露面的301营,咆哮着杀出丛林,向山坡上退却的rì军冲杀过去。

    东林瀑布算是守住了,但是,胎里峰的山坡上,战斗愈发惨烈。

    301营迅速与退却的rì军混战在了一起,rì军退一步,301营就进一步,死死咬住rì军不松口,他们简直是在死缠烂打!

    山坡上,到处都是短兵相接,到处都是白刃战,仿佛回到了中世纪的冷兵器时代。

    在301营近乎疯狂的冲击下,在rì军攻占的十多个高地上,原本准备后撤的rì军,不得不重新进入阵地,就地阻击。

    攻守双方颠倒了位置,章军进攻,rì军防守。

    对于章军而言,这样的攻击战斗更加残酷!

    很快,rì军停止的后撤,稳住了阵脚,而此时,章军的大炮哑了——炮队打光了最后三十发炮弹。

    没有炮弹的炮兵们,端着刺刀,冲下了山峰,加入到了301营冲锋的序列中。

    在rì军据守的高地前,章军士兵前赴后继,死伤狼籍。

    南方的天空中,升起了一缕黑烟。那是安州方向升起的狼烟。

    “妈的!罗鸣芳这是要拖住rì本人!”张勋倒吸一口凉气:“周宪章在安州!对,他一定是在安州!”

    张勋猛然意识到,周宪章为什么要把他这个主力团放在胎里峰!

第171章 偷吃马料的贼

    章军近乎疯狂的反击,终于把青木源打醒了!

    胎里峰就如同是一块磁铁,牢牢地吸住了混成旅团最jīng锐的第一联队。

    青木源猛然意识到,他上了周宪章的当!

    敌军的意图不在桥川江,不在胎里峰,甚至不在义州!

    安州才是周宪章想要的!

    这个周宪章一定是疯了,在清军一败涂地的时刻,他竟敢带着一支残兵败将去攻打rì军驻守的重镇!

    青木源在地图上标出了敌军的态势,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一旦安州城换上代表清军的黄旗,在桥川江与安州之间,就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在这个包围圈外围,敌军凭依江河高山和安州城墙以逸待劳,而包围圈中却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混成旅团成了一支在平原上无依无靠的孤军!

    等待他的,只能是灭亡!

    “安州情况怎样?”青木源沉声问道。

    “藤野麻生放弃了城墙,退守观海楼要塞。”参谋长答道。

    “对!对!这是一个正确的决策,如果混成旅团能够突出重围,那就是拜藤野君所赐!”到了这个时候,青木源才意识到,他陷入了敌军的包围圈,战场的主动权早已转移到了清军手里。只是,这个包围圈还没有完全封死,在观海楼,还有一个缺口!

    “旅团长,我们该怎么办?”参谋长问道。

    “现在有多少部队撤下了胎里峰?”青木源反问道。

    “只有一个大队撤了下来,两个大队散布在东林瀑布以下的高地上,他们被敌军咬住了,撤不下来。”

    青木源大为沮丧,浴血奋战夺取了十多个高地,反倒成了累赘,不,是陷阱!

    第一联队陷进去了,难以自拔!

    “命令退下胎里峰的部队立即向安州前进,务必在天黑之前攻破安州外围,把周宪章包围在安州城里,予以歼灭!”

    “旅团长,你是说,敌军的最高统帅在安州?”

    “是的!那个狡猾的支那人肯定在安州!那是才是他的目标!”青木源怒视着南方,到现在,他才理解了,为什么rì军从司令官到士兵,都把周宪章看做是真正的敌人!

    “可是,我担心,一个大队不足以消灭周宪章,他已经进入安州城,可以凭依坚固的城墙抵抗。而且,跟随周宪章的部队才是敌军的主力!以胎里峰敌军的战斗力判断,安州敌军主力应该更加强大!”

    “命令胎里峰上的部队,尽快脱离与敌军的接触,留下少数部队阻击敌军,大部队回师安州。命令第二联队停止强渡桥川江,马上向安州靠拢!”

    “旅团长,如果我们这样做,就是放弃了义州!”参谋长大为踌躇:“山县司令官命令我们在明天天黑之前拿下义州,我们这是公然抗命!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在进攻胎里峰的时候,我们已经抗命了!”青木源黯然说道:“就算我们全力突破桥川江,也不能在明天天黑前到达义州!而如果丢掉了安州,混成旅团将死无葬身之地!抗命的是我,与你们无关,战斗结束后,我会亲自向山县元帅谢罪!”

    ……

    桥川江南岸。

    章军第二团副团长兼201营营长赖传武端着一杆毛瑟枪,跳下了木船,双脚踏进刺骨的江水中。

    身边的一个士兵头部中弹,一声没吭就栽进了江水中,血水溅了赖传武一身。

    赖传武举起88式步枪,一个标准的站姿shè击,扣动了扳机,不远处隐藏在礁石上一个rì本兵栽下了河滩。

    作为军官,赖传武应该佩戴转轮手枪,不过,在上船之前,他把手枪扔给了他的卫兵,从卫兵手里抢过了88式步枪。

    在他眼里,手枪就是小孩子的玩具。一个真正走上战场的军人,应该手持长枪,当然,最好是德国或者美国原装的进口步枪。至于国产的88式步枪,勉强还行,那是汉阳兵工厂的新产品。

    张之洞那个老东西很是糊涂,他被德国人耍了,在汉阳搞了一个兵工厂,引进了一条委员会步枪生产线,他还以为是毛瑟枪生产线,乐得屁颠屁颠的。可话又说回来了,委员会步枪也不差,比江南制造总局搞的仿制英国的步枪,还是要好多了。

    第二团在八百米的江面上展开全面反攻。

    章军副师长兼第二团团长那哈五远远看见了南方天空中冒起了狼烟,同时,桥川江对岸rì军停止了攻击,有后撤迹象。那哈五随即下令强渡桥川江,向rì军混成旅团第二联队发起反击。

    吴佩孚的第一团经受了rì军一个通宵的冲击,已经被打残了,全团两千多人,只剩下八百人还有战斗力,完全失去了攻击能力,渡江反攻的任务自然落到了第二团的头上,赖传武的201营为先锋。

    201营搞到了十几条木船,免去了泅渡之苦,全营八百多人乘着木船,冒着rì军的炮火,向南岸冲去。

    进攻还算顺利,南岸rì军显然缺乏抵抗意志,火力不算密集。尽管有五六条木船被炮火击中,但大部分木船还是冲过桥川江,士兵们跳下木船,冲上了河滩。

    “冲!给老子冲!打死一个小rì本赏50两银子!”赖传武叫道。

    “赖爷,咱们没有银子,银子都被钱有贵拿去倒卖高丽参了。”副官裴孝正慌忙说道,他浑身**,跳下船的时候,他没站稳,一头栽进了江水里,这反倒救了他一命,否则,那颗子弹应该是shè进了他的脑袋。

    “他妈的!当兵的也要做生意,这他娘的哪里是兵,就是一群穷鬼!”赖传武恨恨地骂道,却也无可奈何,太后老佛爷把钱都花在了园子里,连李鸿章都要不到钱,周宪章这个小小的义州总兵又能怎么样?

    可是,打仗是要花银子的!武器装备暂且不说,当兵的提着脑袋吃粮打仗,总得给点彩头,要不然,谁肯卖命!

    赖传武知道,他当上了副团长和营长,很多人不服。

    要想服众,有两条路子,一是拿出资历来,镇住这帮老兵油子,二是拿钱出来收买人心。

    章军穷得叮当响,没办法,赖传武只好靠资历服众了。

    可是,他的资历很有问题。

    原本,他在成欢打出了点名声,原先的章字营官兵还是比较认可他的。可他在元山当了逃兵,错过了虎飞岭之战。

    在章军官兵心目中,虎飞岭之战才是章军一战成名的战斗,没有参加虎飞岭战斗的人,资历上差了老大一截,算不上是章军的元老骨干。

    更何况,赖传武回到章军时的形象太差了,他是打着带有马料味的饱嗝回来的。

    这个形象是在是太龌龊,太引人注目了,以至于,人们完全忘记了那个在成欢叱咤风云的哨长,人们记得的,是一个偷吃马料的贼!

    当然,赖传武并不在乎人们怎么看他,是英雄也好,是贼也罢,反正,赖传武和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他从心底里瞧不起章军,从军官到士兵,他谁都看不起!

    包括那个自封师长的周宪章。

    这也难怪,他连湖广总督张之洞都看不起,哪里还看得一个从天津武备学堂逃跑出来的小学员。

    这个小学员也不知是撞了什么大运,竟然从一个小兵当上了千总,又从一个千总当上了总兵,这家伙还厚颜无耻地自封师长,搞些洋玩意出来唬人。

    更为可气的是,章军的官兵们却把这个周宪章视为神明,低声下气的卑躬屈膝。那哈五姚喜之流的草莽之徒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见过什么真人,他们对周宪章表示敬畏,倒也可以理解。可是,冯国璋、罗鸣芳、张勋这些朝廷命官也对周宪章卑躬屈膝,这他妈的也太过分了!

    整个章军中,只有赖传武不服周宪章。而且,只有赖传武可以把周宪章从总兵的位置上拉下来,甚至可以要了周宪章的命!

    因为,赖传武可以直达天听!他的话,可以传到大清国最高统治者的耳朵里——太后而不是皇帝!

    他就是那个从朝鲜回到颐和园万寿山的“十三衙门”的人!

    他是大清国最高统治者的一只眼睛!

第172章 太后的眼睛

    赖传武毕业于德国陆军大学,是大清国选派的第一批留洋军事学员。选派赖传武的,不是李鸿章也不是皇帝,而是太后老佛爷。

    到目前为止,大清国选派留洋的学生,仅限于军事方面。自从第一批学员出国,至今已经有五年了,可是,留洋学生的总数,不超过二十人。

    这是大清国走出的极为艰难的一步。因为,在国人的心目中,堂堂华夏文明古国留洋去向洋鬼子学习,是丧权辱国辱没祖宗的卑鄙勾当,出洋的学生都是认贼作父的无耻之徒。郭崇焘仅仅是出使英国,就被视为汉jiān,而那些学习西学的学生,更是连汉jiān都不如。

    所以,当恭亲王奕訢提出选派学员留学西洋的时候,朝野一片哗然,从朝廷重臣到地方士绅学子,一片漫骂之声。更有甚者泣血上书甚至以死上谏。朝廷面临巨大的压力。

    最后,慈禧太后顶着巨大的压力,力排众议,做出了选派留学的决策,这是近代中国走向世界的一小步,但是,纵观五千年历史,这是中国迈出的一大步!它标志者背负着五千年文明重负的中国,终于放下了身段,向她眼中的蛮夷之邦虚心学习。

    促成这五千年剧变的,恰恰是那个遗臭万年的慈禧太后!

    历史总是让人尴尬!

    当然,为了减轻国内的舆论压力,清廷不得不向臣民做出一些让步,大幅减少了留学规模,恭亲王雄心勃勃的每年一百多人的留学计划,降低到每年四五名,且不以留学的名义。

    赖传武就是第一批留学生,他是太后亲自选定的。

    在这之前,他是一名有着六品功名的皇宫侍卫,在颐和园当差。

    赖传武本不愿意留洋,留洋的名声太坏了,在百姓的心目中,留洋学生数典忘祖,连猪狗都不如。

    太后老佛爷把他从六品侍卫直接提拔到了四品,并给了他一个候补知府的头衔。太后老佛爷亲自告诉他,派他去德国不是向洋鬼子学习,而是去当卧底,刺探洋人的虚实,这是一个极为艰巨的任务,一般人难以胜任,只有对大清国赤胆忠心、能力超强的人才能够获此重要任务。

    这就是说,在太后眼里,赖传武就是一个赤胆忠心能力超强的人。

    这让赖传武大为感动,当下慨然应允,发誓要忠心报国,为大清国当好卧底!哪怕身败名裂也在所不惜。

    老佛爷可谓慧眼识人。赖传武资质甚佳,超乎常人,到了德国之后,马上就被德国陆军jīng湛的现代军事学所折服,学起来如饥似渴,在德国陆军大学三年中,赖传武学业优异,甚至超过同期的西方学员,以全优的成绩毕业。

    现在在天津武备学堂任教的艾德,是他的同学,成绩比他差远了。而艾德是周宪章的军事教习,赖传武当然看不起周宪章。

    赖传武学成回国后,被派到了天津正练军中当了一个小兵。对此,赖传武毫无怨言。

    因为,他这个“小兵”是太后亲自安排的!

    自太平天国之后,大清国的军队经历了数次改革,八旗绿营名为国家正规军,其实早已名存实亡,而后来的兴起的湘淮军,逐渐成为清朝军队的主力,但是,从名份上讲,湘淮军都不是国家军队,顶多只能算是地方武装,甚至,还带有私人武装的xìng质。也就是说,大清国实际上没有国家军队。

    为了改变这一现状,大清国一方面裁撤湘淮军,以遏制这一私人武装,另一方面命各地督抚筹办练军。所谓练军,就是朝廷朝廷重新编练的新军。练军配备现代火器,尽可能采取西洋军事训练法,朝廷把练军看成是未来大清国的希望,朝廷当然要牢牢控制住这支军队。最好的办法,是让满清子弟掌控练军。

    但是,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在朝廷眼里忠诚度很高的八旗子弟,实际cāo作能力越来越差,他们除了遛鸟喝茶,好像什么都不会。更糟糕的是,练军总不能凭空而来,总要有个基础。纵观大清国现役军队,只有湘淮军还有点军队的样子,也只有湘淮军中才有组建新军的军事人才。没奈何,朝廷只得在湘淮军中抽掉人马组建练军。

    如此一来,练军与湘、淮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大部分练军军官都是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这些汉人大臣的嫡系故旧。结果,各地练军兴起,朝廷才意识到,这又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没奈何,朝廷只得想方设法在练军中安插眼线,监控那些汉人军官,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赖传武就是一个眼线,不过,他比别的眼线级别高得多,他是太后亲自安排的,身上还有着四品候补知府的前程!他可以直接与太后老佛爷对话。说起来,他是一位朝廷大员。

    赖传武身份特殊,品级高,又有真本事,所以,骨子里透着一股孤傲之气。他对清廷、尤其是对慈禧太后极为忠诚,容不得别人对朝廷指手画脚,更不能容忍有人坏了朝廷的规矩。

    赖传武打心眼里瞧不起周宪章!这个周宪章是天津武备学堂的逃兵,就算他不是逃兵,老老实实在学堂里完成了全部学业,比起赖传武的资历也差得太远——赖传武是德国陆军大学的高材生!他的同学艾德,是周宪章的教习。

    可是,老天爷也太过分了,竟然让周宪章救了他一命!

    赖传武极不情愿地欠了周宪章一条命!

    而就是这个周宪章,未经朝廷许可,私自改编章字营,扩营成军,严重破坏了大清国的规矩。

    赖传武极为愤怒!

    然而,章字营是周宪章的天下,官兵们对周宪章敬若神明,连那个口口声声以“清室宗亲”自居的那哈五,也对周宪章卑躬屈膝。赖传武虽然是个四品候补知府,可公开身份是是个哨长,而且,这个哨长还是周宪章提拔的。

    赖传武无力阻止周宪章,一怒之下,脱离了章军,但他并没有走远,而是悄悄跟在章字营的背后,密切监视章字营的动向。按照大清**队的普遍规律,一支部队如果失去了朝廷的控制,很快就会变成土匪,势力小的就落草为寇打家劫舍,势力大的就敢于向朝廷叫板。

    然而,周宪章的章字营没有落草,而是一路向平壤开进,看样子是要与平壤清军主力汇合,与rì本人作战。

    这让赖传武大为惊讶,在朝鲜的清军全无斗志,在平壤的清军都不想打仗,要不是上面严令,那些清军官兵们早就一哄而散了。周宪章的章字营与清军主力失去了联系,得不到上面的命令,原本可以名正言顺地跑回鸭绿江西岸,脱离这场战争,可是,他们没有这么做,而是义无反顾奔向了战场!

第173章 一命还一命

    紧接着,发生了虎飞岭之战。赖传武躲在山崖上,目睹了这场战役的全过程,周宪章和章字营的表现,更是把他惊得目瞪口呆。

    一支残军,竟然成功地突破了rì军的重重包围,顺带干掉了混成旅团的旅团长——这是清rì战争爆发以来,清军取得的唯一一场胜利!

    赖传武极不情愿地接受了一个事实——天津武备学堂的土鳖,比他这个海龟强!

    随后,赖传武尾随章字营来到了义州。然而,章字营在义州的作派,又让他愤恨不已。

    周宪章杀了朝廷三品大员卫汝贵,一口吞并掉了卫汝贵的盛军,收编散兵和朝鲜人,势力发展到了一万多人,成了一支大部队。

    周宪章犯了朝廷大忌!

    擅杀朝廷命官,擅自扩充实力,这两条都是朝廷绝对不能容忍的!两条都是谋反的大罪!

    周宪章一犯就是两条,朝廷岂能容他!

    赖传武悄悄渡过了鸭绿江,回到了běi jīng,向老佛爷告发周宪章谋逆。

    然而,当赖传武走进佛香阁的时候,他的心情极为矛盾。

    周宪章是他的救命恩人,要不是周宪章,他早就死在牛歇里了,哪里还有机会跑到běi jīng来告状。

    如果说周宪章救他一命属于个人恩怨,那么,章字营在虎飞岭浴血奋战,那绝对是有功于朝廷。

    周宪章对他个人有恩,对朝廷有功,赖传武要是对这样的人使坏,良心上是在过不去。

    可是,周宪章在义州杀害朝廷大员,吞并盛军扩充实力,按照大清国的律法,确实属于谋逆。

    赖传武受太后大恩,岂能对谋逆行为视而不见?

    所以,当他见到太后老佛爷的时候,几乎是语无伦次,语言凌乱不堪,前言不搭后语。

    最后,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都向老佛爷说了些什么。

    赖传武出了佛香阁,这才想起,他的汇报看似支离破碎,其实,在潜意识的引导下,弱化了对周宪章不利的内容,对于周宪章的功绩反倒是据实报告,这等于是在为周宪章评功摆好。<ww。ienG。com>

    如此一来,他等于是救了周宪章一命。

    赖传武大为后悔,可话已出口,没法收回来,只得自欺欺人——双方一命还一命,双方扯平,谁也不欠谁的!以后周宪章再敢胡来,赖传武就不客气了!

    太后老佛爷并没有怀疑赖传武。赖传武在朝鲜也算是九死一生,经过这大半年的颠沛,面见太后的时候,他面容憔悴jīng神萎靡,所以,太后很自然地想到,赖传武语言表述能力下降,是因为他没休息好。

    从赖传武支离破碎的表述中,慈禧太后得到了两个重要信息:第一,卫汝贵死了,是那哈五杀的,而那哈五是个旗人。第二,周宪章不是李鸿章的人,他和其他湘淮军出身的领军将领也毫无关系,他更不是翁同龢的人,也就是说,周宪章既不是后党也不是帝党,与那些汉人统军将领八杆子打不着!而他的恩师那晋,反倒是一个旗人,而且,是个正派人。

    慈禧太后对于周宪章的战功一点也没有兴趣,甚至对周宪章扩充实力杀害卫汝贵也没有兴趣,她感兴趣的是,周宪章的后台是谁!

    如果周宪章的后台是朝中大员,不管是满人还是汉人,老佛爷都要保持高度jǐng惕。因为,汉人会威胁到满人的统治,满人则会威胁她的权威!

    如果内有权臣,周宪章外拥重兵,双方遥相呼应,那么,慈禧断断是容不下周宪章的。

    然而,慈禧惊喜地发现,周宪章无根无源,唯一能跟他扯上关系的,只是一个满口之乎者也的迂夫子那晋。而且,这个那晋肯定不是帝党,倒和她有些关系,都是姓叶赫那拉嘛!

    如此看来,周宪章跟她太后老佛爷似乎更近一些。

    慈禧暗暗冷笑:紫禁城里的光绪皇帝翅膀长硬了,想亲政了,想借助周宪章跟她这个母后叫板。那好,釜底抽薪,干脆把周宪章拉进后党!最好和赖传武一样效忠于她个人!

    当然,这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周宪章毕竟是个汉人,老祖宗早就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慈禧对汉人从来就不放心。这年头,好像反清复明的呼声又出来了。

    不过,就算周宪章不能完全效忠于她,也可以利用他牵制湘系、淮系的统军将领。这些年来,最让朝廷头痛的就是湘军和淮军,当年为了镇压太平天国,朝廷不得不让曾国藩办理湘勇,结果搞得尾大不掉,直到现在,湘军和淮军竟然成了清军的主力,连练军里都有湘淮军的影子!

    慈禧主意已决,决定重用周宪章而不是杀了他!

    老佛爷一念之间,一个人就从地狱便升到了天堂!

    当然,驾驭一个手握兵权的悍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一点,慈禧比光绪脑子清醒得多,光绪只想到对周宪章施以恩惠。而慈禧对周宪章则是三管齐下。

    其一,慈禧对周宪章加官进爵,这是施恩;其二,慈禧派袁世凯给周宪章带去一个不予颁发的懿旨,指明周宪章擅杀卫汝贵,提醒周宪章不要以为太后什么都不知道,这是立威;第三,也是最为重要的,把赖传武派回到周宪章身边,在他身边按上一颗钉子。

    临行前,慈禧再次召见了赖传武,告诉他,这次他肩负的使命,比他到德国刺探西洋人的情报更加艰巨、更加重要,关系到大清国的生死存亡!慈禧告诉赖传武,到了章军中,要密切关注周宪章的一举一动,随时汇报周宪章的动向以及思想动态,最重要的是,设法掌握章军的部分部队。

    慈禧甚至给了赖传武一道秘密懿旨,如果周宪章忠心报国,朝廷自然会给予封赏,如果他胆敢谋逆,或者,与朝廷中的权臣暗通生气,或者,倒向光绪皇帝一边,赖传武就可以用密旨,立即捕杀周宪章,接管章军,同时,接受周宪章的所有头衔和官职。

    慈禧不愧是用人大师,这道懿旨,不仅牢牢控制住了周宪章,也让赖传武充满了向往——接管章军,接受周宪章所拥有的头衔,对于赖传武而言,这是个巨大的诱惑。

    赖传武怀揣密旨,潜回了义州。当然,他不能大摇大摆主动跑到周宪章那里要求重新加入章军,这会让周宪章起疑。

    赖传武也不是等闲之辈,这小子思维缜密,对周宪章的xìng情极为了解,他知道,周宪章手里缺乏军事人才,对于有点真本事的人求贤若渴,如果见到他,会主动邀请他加入章军。如此一来,就不是赖传武厚着脸皮要回章军,而是周宪章邀请他加入章军。

    于是,赖传武扮成个乞丐,跑到赵正伦的马棚里塞了一肚子马料,搞成一副落魄样。果然不出所料,周宪章见到他大喜过望,一力劝说他重回章军,赖传武顺水推舟,出乎意料的是,赖传武不仅如愿回到了章军,而且,居然还当上了第二团的副团长,201营的营长,手里掌握一个整营,成了货真价实的实力派。

    现在,赖传武带着他的营跨过了桥川江,向rì军发起反攻。

    和胎里峰上的张勋不同,赖传武早就知道周宪章在安州,他也知道,这场战役的目标,不是把rì军阻击在桥川江和胎里峰一线,而是要一口吃掉混成旅团。

    整个章军,知道这个战略意图的只有寥寥数人,这其中有罗鸣芳、那哈五这两位副师长,另外还有汉纳根和朴永烈,不包括赖传武。

    不过,赖传武还是想尽办法搞清楚了周宪章的动向——老佛爷命他盯着周宪章的一举一动。

    对于周宪章的这个意图,赖传武大为吃惊,以章军现有的实力,哪里能撼动rì军jīng锐的混成旅团,能把混成旅团拖住就不错了,要想吃掉它,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不过,赖传武还是挺敬佩周宪章的气魄,毕竟,要想守住义州,也没有别的好办法。

    然而,随着战事进展,赖传武突然发现,周宪章也许会成功!

第173章 火海

    赖传武的201营,第二团反击部队的先锋,竟然成功地渡过了桥川江,南岸rì军在主动后撤,抵抗大大减弱。<ww。ienG。com>

    这说明,rì军混成旅团已经乱了阵脚。

    自大清国与rì本开战以来,这是rì军第一次主动后撤。

    这也是清军第一次占据了战场的主动权。

    赖川武这位德国陆军大学的高材生,马上看出了其中的战机。

    清军真的能歼灭一个全建制的混成旅团吗?

    桥川江南岸,rì军的抵抗虽然稀疏,但异常顽强。显然,混成旅团第二联队已经奉命后撤,只留下少量部队殿后。这些奉命殿后的rì军士兵散布在河岸上的礁石丛林中,他们训练有素,士气高昂,丝毫没有因为主力后撤而慌乱。

    每一个rì军散兵哨的阵地前,都倒下了数名甚至十多名章军士兵的尸体。

    “妈的,真他妈的骨头硬!”赖传武骂道。他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浑身冒出一身冷汗——驻平壤的rì军第一军,岂能眼睁睁看着混成旅团覆灭而坐视不管?

    眼见友军覆灭而不救,这在清军中倒是家常便饭。与天平天国和捻军的作战中,这种战例屡见不鲜。这也难怪,大清国没有国家军队,清军各战斗部队都是将官的私家军队,谁原意把自己的人马往火坑里推!

    可是,rì军是一支现代化的国家军队!官兵们有着崇高的国家荣誉感和凝聚力。

    第一军绝不会坐视混成旅团覆灭!

    如果是这样,周宪章给混成旅团挖好的坟墓,只能留给自己用了!

    赖传武不由得一阵心寒。按照老佛爷的旨意,周宪章是他的敌人,可是,如果周宪章陷入绝境,赖传武还是感到万分沮丧。

    ……

    11时,安州观海楼要塞南炮台。

    汉纳根伏在一堵矮墙后面,脸sè苍白。

    他的眼前是一片火海。

    在矮墙到南炮台之间,隔着数道街巷,街巷两旁全都是民居,朝鲜民居大多是土木结构,泥土夯成的墙体,茅草搭建的屋顶,这种建筑极易着火,而且,火势极易漫延。

    炮台上的rì军向居民区发shè霰榴弹,引燃了居民区。

    四百米范围内所有的民居都着了火,成了一个大火场,而这个火场,是章军进攻南炮台的必经之路。

    这些燃烧的民居,原本应该是章军发起攻击的掩体,现在,成了一道火障。

    然而,在周宪章的严令下,章军士兵还是披着打湿的棉被,义无反顾第冲进火场,向南炮台发起一轮又一轮进攻。

    **的棉被马上被大火烤干,引燃,一些士兵藏身火海,而更多的士兵还是冲到了南炮台下,他们身上带着燃烧的火苗,试图徒手攀上炮台的胸墙,但马上遭到炮台上rì军的shè击,炮台下,章军官兵死伤狼籍。

    “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汉纳根绝望地呼喊。

    观海楼要塞,由观海楼主阵地和南北炮台组成,三个阵地互为犄角,相互策应,尤其是南北炮台上rì军部署有7厘米野炮,对观海楼提供强大的火力支援,形成一个巨大的封锁区。要想攻破观海楼要塞,必须先攻破炮台,断其羽翼,再以炮台为依托,向观海楼主阵地发起强攻。

    周宪章命令两个营同时对南北炮台发起强攻。本来,以章军的兵力,不应该分兵攻击,应该击中优势兵力,攻其一点。但是,观海楼要塞面积不大,南北炮台上的野炮可以相互支援,如果击中兵力攻击一座炮台,另一座炮台上的野炮就可以充分发挥炮火威力,对进攻部队造成巨大的杀伤。唯一的办法,就是两面同时突击,短兵相接,使其野炮的炮火威力难以发挥出来。

    北炮台周边地势开阔,民居分布较为分散,这对进攻一方极为不利。而南炮台以下则是密密麻麻的民居,便于进攻一方隐蔽。基于这样的考虑,汉纳根建议,由他率领装备较差的401营攻击南炮台,而周宪章则率领装备较好的师直属营,攻击北炮台。

    周宪章对此没有异议,战斗很快就打响了。

    然而,rì军大炮一响,南炮台下的民居,成了一片火海,熊熊大火吞噬了居民区,也吞噬了401营,冲进居民区的士兵很快就被烧成了烤鸡。

    无望的进攻还在继续,401营的士兵一拨接一拨冲进火海,他们要么被大火吞噬,要么被rì军击毙在炮台下。

    德国陆军绝对不会打这样的仗!

    汉纳根下令停止进攻。

    然而,当401营的官兵刚刚退出火场,师部的一个作战参谋冒着火焰来到汉纳根面前,传达了周宪章的命令:“立即发起不间断进攻,直到夺下炮台!”

    “狗.娘养的!不间断的进攻!这不是进攻,而是去当燃料!”汉纳根瞪着一双蓝眼睛大叫。

    “参谋长,请你执行师长的命令!”作战参谋说道:“师长说,如果你不执行命令,他就奏报朝廷,把你送回德国去!”

    “上帝啊!这是**裸的要挟!”汉纳根怒不可遏。德国人汉纳根什么都不怕,就怕大清国把他送回德国。在德国,没人瞧得起他这个退役大尉,他只能潦倒一生。而在大清国,他是朝廷二品大员,从皇上到平民百姓对他极为尊敬,他甚至可以呼风唤雨。

    汉纳根无可奈何地下达了进攻命令,401营再次冲进火海。

    ……

    北炮台西侧,周宪章靠在一颗老榆树下面,举起一把88式步枪,瞄准shè击,炮台上,一个rì军士兵的头顶上冒出一股血雾,栽下了炮台。

    88式步枪就是汉阳造的前身,周宪章握在手里,比原装进口的19

    88委员会步枪还趁手。

    北炮台西侧没有街巷民居,没有起火,但是,进攻部队完全暴露下一片开阔地里,遭到rì军的炮火和步枪的jīng确shè击,伤亡惨重。

    冯国璋气急败坏地跑到了周宪章面前。

    “你来干什么?”周宪章喝道:“回到你的位置上去!”

    “大哥,我的一个突击连快报销光了!”冯国璋哭丧着脸叫道:“这帮小rì本太狠了,枪法又准,老子……”

    “滚回去!”周宪章喝道:“一个连报销了,就再上一个连,当兵的都报销了,你他妈的就顶上去!”

    冯国璋的眼泪快下来了:“大哥,这样打下去,我的直属营就没种了!”

    “张勋的第三团已经没种了!一个团都打光了,你一个营嚎什么嚎!”

    “大哥,要不咱们等到天黑再打……”

    “放屁!”周宪章喝道:“等到天黑,北面的混成旅团就冲过来了!他们要包我们的饺子!就算他们不来,南面还有rì军第五师团在平壤摩拳擦掌,第五师团要是出了平壤直攻安州,我们谁也回不去了!”

    “第五师团?”冯国璋顿时冒出一身冷汗,打了一天一夜,他这才想起,在平壤,rì军还有一个军的部队,他们不会坐视混成旅团于不顾!

第174章 花园口

    冯国璋一咬牙,大喝一声:“他妈的,第二连,跟老子冲,要死大家死在一起!”

    一个两百多人的整连,跟着冯国璋,冲进了开阔地。枪林弹雨之中,人仰马翻。

    周宪章一收枪,回头喝道:“第四连在哪里?”师直属营有四个连,一、二、三连随冯国璋攻击北炮台,第四连作为预备队,到现在还有行动。

    四连连长郭二杆挺胸上前:“郭二杆在这里!”

    郭二杆个子不高,貌似jīng瘦,可浑身有肌肉,浑身黝黑,脸上冒着青筋,这小子曾经习过武,懂些外家功夫,颇有些力气,此人原本是奉天人,务农为生,脾气火爆,曾经在奉天大街上与人口角,一拳爆了对方的头,出了人命。郭二杆吓得一溜烟跑到了鸭绿江边,恰巧碰上卫汝贵的盛军要入朝作战,郭二杆就跑到盛军那里,要求吃粮当兵。

    盛军入朝作战,士气极为衰落,大家都不愿意去朝鲜,不少人在鸭绿江边当了逃兵。现在,竟然有人主动要求参军,卫汝贵当然欢迎,也不管郭二杆是个什么来路,马上招到帐下。

    郭二杆是个新兵,没有盛军那些老兵油子的劣根xìng,倒有一股子楞劲,打仗不要命。所以,成立直属营的时候,周宪章就把他提拔成了个连长,带着一百八十多人。

    这家伙脾气不好,动不动就打人,拳脚又重,当兵的受不了,跑了三个。从成欢到义州,章军从来就没有逃兵,师直属营说白了,是周宪章的部队,郭二杆的连队里,一跑就是三个,这他妈的也太丢脸了。冯国璋大怒,把郭二杆抓了起来,要军法从事。

    快行刑的时候,周宪章赶来,把郭二杆保了下来,砍头之罪变成了四十军棍,要他戴罪立功。不过,周宪章要郭二杆保证,以后不得打骂士兵。

    郭二杆当着全连的面指天发誓,要是再打骂士兵,不劳师长动手,他自己了解自己!

    这郭二杆说到做到,再也没有殴打过士兵。谁要是惹了他,他就把那人叫到他的面前,当着那人的面,一掌劈断一颗碗口粗的小树!

    这一招比打人更管用,没人再敢惹他。

    且说郭二杆面向周宪章,立正敬礼:“师长,该轮到二杆了!师长放心,二杆的连打光了,二杆和弟兄们死在一起,绝对不像营长那么窝囊,跑回来哭。”

    郭二杆说着,也不管周宪章,回头一招手:“弟兄们,跟我冲!”四连一百八十多人跟着郭二杆,就要往开阔地上冲。

    周宪章大叫:“郭二杆!你他妈的往哪里冲!给老子站住!”

    郭二杆一愣,急忙回头:“师长,你不是说打光了一个连就再上一个连吗?”

    “放屁!”周宪章骂道:“冯国璋的部队还没打光,你他妈的想死也不是这个时候!”

    “师长,那你叫我干什么?”郭二杆搔搔脑门。

    “跟我来!”周宪章提起步枪向北炮台东南方向冲去。

    那里处于南炮台的北侧,是南炮台下的居民区,早已是一片火海。

    郭二杆搔搔脑门:“师长,那不是咱们直属营的攻击方向……”

    周宪章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烈火熊熊的街巷里。

    “跟着师长冲!”郭二杆嚎叫一声,跟着周宪章冲进了大火。

    ……

    1984年10月24rì,花园口。

    花园口位于辽东半岛南端、地处黄海北岸,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渔村。

    就在两天前,花园口这个名字,不管是在大清国的还是在rì本,都是无人知晓。

    然而,从1894年10月24rì凌晨3时30分起,这个名字将名垂史册。

    因为,在那个时刻,rì军51名海军陆战队队员登上了花园口滩涂,拉开了花园口登陆的序幕。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支登上中国本土的rì本军队。那是丰臣秀吉毕生的梦想,数百年后,他的子孙终于实现了。

    海岸异常寂静,在宽达1500米的滩涂上,没有发生预想中的抵抗。

    这1500米的滩涂,曾经是rì本海军与陆军争论的焦点。

    花园口海岸退cháo时的淤泥带宽达1500米,如果清军在此设下重兵防守,登陆rì军将陷于淤泥中难以自拔。因此,以第二军司令大山岩为首的陆军坚决反对在花园口登陆,他们选择的登陆地点,是位于大连湾的貔子窝。

    然而,海军对于貔子窝持反对意见,理由是,貔子窝海域距离北洋水师在辽东的基地旅顺港太近,而且,海面茫茫,不利于舰队隐蔽,北洋水师若在rì军实施登陆的时候发起进攻,登陆舰队将面临巨大危险。

    rì本联合舰队虽然在大东沟战胜了北洋水师,但仍然是心有余悸。那一场胜利其实是一场惨胜,尽管联合舰队没有一艘军舰被击沉,但是,包括起见松岛号在内的五艘主力战舰失去了作战能力,船坞工人夜以继rì拼命抢修,才让这些千孔百疮的战舰恢复了巡航能力,而它们的战斗力至今也没有恢复。

    更让联合舰队惊心的是,海战后期,rì舰集中所有炮火攻击北洋水师的巨无霸定远、镇远两艘铁甲巨舰,这两艘巨舰被弹数十发,却始终屹立不倒,反倒用其配备的巨炮,击伤rì舰数艘。最后,联合舰队只能眼睁睁看着定远和镇远扬长而去,无可奈何。

    镇远和定远,是笼罩在rì本人心中的挥之不去的yīn影。

    海陆军关于登陆地点的争论旷rì持久,就连大本营也难以决断。最后,还是陆军做出了让步,同意在花园口登陆。

    然而,在整个登陆过程中,rì军既没有遭受来自陆地的抵抗,也没有遭受来自海上的攻击。

    陆地上,清军主力全部集结于鸭绿江一线,从花园口到金州一线,清军只有三千人,且大部分集结于距离花园口几十公里之外的金州。rì军花园口登陆四天后,才在貔子窝附近与300清军遭遇,清军不战而退。

    而在海上,出乎联合舰队的预料,北洋水师定远、镇远等数艘军舰出没于山东高角方向,根本就没有靠近花园口的意图。

    一切出奇的顺利。

    辽东战役开始了,开始于寂静之中。

第175章 三琦君

    神尾光臣深一脚浅一脚在宽阔的滩涂地上艰难行走,他的身旁,一门12厘米加农炮陷进了淤泥里,几十个士兵汗流浃背拖拉着这门巨无霸级的大炮。

    辽东战役,rì本志在必得。以往,rì军的主要炮种是山炮,而第二军则配备了12厘米加农炮、15厘米臼炮,这是大阪兵工厂专门为攻击辽东半岛上有着坚固城墙的城池设计制造的。大山岩司令官希望用这种重型火炮,一举摧毁辽东半岛上那些用糯米粘合砖石而砌成的古老城墙。中国这个文明古国的城墙建造技术可谓是炉火纯青,这种城墙建于数百年甚至一千年前,比花岗石还要坚硬!

    “神尾君,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神尾光臣把视线从加农炮身上挪开,他的眼前站着三个身穿长袍,脑后留着辫子的“清国人”。

    神尾光趁笑道:“原来是‘三崎’君。”

    这三个“清国人”,是神尾光臣最为得力的三位助手,分别是山崎羔三郎、钟崎三郎、藤崎秀,因为每一个人的名字中间都有一个“崎”字,神尾光臣习惯于称呼他们“三崎君”。

    三崎君都是接受过特别训练的王牌间谍,他们在国内连续蓄发两年,留清式发辫,说一口纯正的中国话。战前,他们在神尾光臣的领导下,化妆成清国人,勘探从辽东旅顺到山东威海卫漫长海岸线,获得了大量情报。有关花园口的情报就是他们搜集的。

    “请神尾君下命令吧。”山崎羔三郎俯首说道。

    神尾光臣笑着点点头:“山崎君总是这么急不可待。jīng神可嘉,不过,成大事者,还是要保持足够的冷静。这一点,你应该向钟崎君多学习。”神尾光臣扫了一眼钟崎三郎,钟崎三郎面无表情,这是他一贯的作风,没有表情就是他的表情。

    “是!神尾君。”山崎羔三郎立正说道。

    “本次辽东作战行动,我军最终目标是夺取旅顺要塞,打开黄海门户,为下一步攻取山东,彻底击败北洋水师,进军清国的心脏直隶打好基础。”神尾光臣说道:“你们应该分头行动,分别潜入摸清金州、旅顺,摸清敌军防守,为我军攻取旅大做好准备。注意,我军最迟将在10月28rì发起金州战役,11月上旬攻取旅顺,你们的情报,应该早于这个时间送到司令官,明白了吗?”

    “明白!”‘三崎’立正说道。

    “藤崎君,你有什么问题吗?请直言。”神尾光臣问道,他看见藤崎秀yù言又止。

    藤崎秀皱了皱眉:“大山岩将军的第二军攻取辽东应该没有问题。问题是,要想攻取山东,进而进取京畿之地,恐怕兵力不足。要知道,山东和京畿一带是清国的心脏,那里的防备绝不会像辽东这样空虚。”

    神尾光臣点点头:“藤崎君所虑极是,不过,大本营对此早有预见,驻朝鲜的第一军第三师团已经在仁川港整装待发,目标就是山东半岛,第三师团参战后,可以弥补第二军兵力不足的问题。”

    藤崎秀摇头:“我担心的是,山县元帅会不会放第三师团离开朝鲜!他一直都希望率第一军从鸭绿江进入大清国。”

    滩涂地上,12厘米加农炮巨大的身躯终于摆脱了泥坑,在士兵们推拉下,向海岸前进。

    “藤崎君,山县元帅就像这门大炮,他很笨重,但是,也不得不顺应形势。要知道,大rì本帝国的公民,不管他是元帅还是平民,都是天皇陛下的臣民!”神尾光臣冷冷说道。

    “明白了!”‘三崎’立正说道。

    “祝你们好运,旅顺见!”神尾光臣举手敬礼。

    “三崎”跨过滩涂地,向海岸深处走去。

    神尾光臣望着‘三崎’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感。

    他想起了周宪章。

    大本营突然发起辽东战役,清军毫无抵抗,rì军兵不血刃攻上了大清国的本土。这是rì军开战以来取得的最为伟大的胜利。这是rì本军事家智慧的结晶,神尾光臣甚至想到,这一场战役,将会载入人类战争史,供后人研究。

    然而,对于神尾光臣本人而言,却不能把它看成是一场胜利。

    因为这一场战役,他不得不远离他的对手周宪章。

    神尾光臣坚信,这场东亚两个强国之间的战争,其实只是他与周宪章之间的战争。

    其他清军将领都不配做他的对手。

    反过来,其他的rì军将领也不配做周宪章的对手,包括平壤城里孤傲的元帅山县有朋。

    神尾光臣猛然意识到,山县有朋不是周宪章的对手!尽管他号称军魂,尽管他手里掌握着jīng锐的第一军,而这个第一军,已经因为辽东战役的展开,而支离破碎了。

    从战略上讲,大本营的决策无疑是正确的,rì军突然将进攻重心从朝鲜转移到了辽东,清军措手不及,攻入辽东的rì军如入无人之境。

    但是,这一决策,却给了周宪章一个天大的机会!

    在义州苟延残喘的周宪章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大rì本帝国真正的敌人,不是大清国的将领,也不是他们的皇帝和太后,而是这个周宪章!

    大本营可以击败大清国,但是他们轻易放过了周宪章!

    放虎归山!

    神尾光臣的后背上,涌起一股凉意。

    ……

    平壤,第五师团司令部。

    野津道贯师团长接到了山县有朋司令官的严令:第五师团立即出发,向北进军鸭绿江。

    同时,野津道贯也知道,隶属于第一军的第三师团,已经在仁川登船,目标大清国山东半岛。

    图纸上的鸭绿江战役已经发挥了作用,它吸引了清军主力,辽东合格山东一片空虚,这个时候再实施鸭绿江战役,显得毫无意义。鸭绿江沿线直到奉天,清军兵力达八万人,而第五师团加上混成旅团也只有一万多人。

    如果混成旅团顺利占领义州,那么,第五师团或许还有机会攻破鸭绿江防线,踏上满洲,但也仅此而已,要想进一步直捣奉天,这几乎是痴人说梦。

    何况,直到现在,混成旅团还被阻击于桥川江胎里峰一线,距离义州尚有几十公里。

    此时最好的选择,是命令混成旅团后撤至平壤,与第五师团汇合。

    按照大本营的计划,现在,rì军在朝鲜的任务不再是进攻,而是巩固占领,将朝鲜变成rì本进攻大清国的基地,进而建设成rì本的海外殖民地乃至rì本国土,从而完成第二个冲绳的改造。

    事实上,朝鲜的局势并不稳定。rì军用枪口扶持起来的李熙朝廷并不是真心与rì本人合作,有迹象表明,闵兹瑛这个jīng明的女人暗中与俄国人保持联系。就连rì本人一手扶持起来的总理大臣金弘集,似乎也对rì本人提出的改革方案不以为然。

    在民间,抵抗运动时有发生,那个宣布与朝廷达成谅解的东学教,似乎也在蠢蠢yù动,暗中进行反rì活动。

    汉城和平壤都不太平,rì本士兵失踪事件时有发生。

    就在今天上午,宪兵队在平壤大街上公开处决了两名杀害rì军士兵的朝鲜人,围观的朝鲜人很多,他们的目光似乎狠麻木,但是,野津道贯知道,他们在用麻木掩饰仇恨。

    在朝鲜,稳定是压倒一切的任务!

    大本营已经在辽东发起攻势,在这种情况下,第一军或者第五师团的任务,应该是牢牢控制住从汉城到平壤一千多公里,将朝鲜建设成大rì本帝国的后方基地。从这个意义上看,第五师团维稳负担极重,根本无力向鸭绿江展开攻势。

    然而,山县有朋的执着近乎疯狂,他不顾大本营的训练,不顾朝鲜局势不稳这一基本事实,悍然下令第五师团向鸭绿江挺进。这是一场冒险,山县有朋是在用大rì本帝国士兵的鲜血,赌他自己的荣耀!

    对于山县有朋的蛮横,野津道贯心存不满,但作为下属,他不敢公然抗命,只能采取消极拖延的策略。

    在接到司令部的命令后五个小时内,第五师团毫无动作。

    山县有朋终于忍无可忍,他下令解除了野津道贯的职务,自己亲自兼任第五师团师团长。

    第五师团出发了,目标安州。

    山县有朋已经得到报告,安州遭到清军大举进攻,而混成旅团放弃了攻取义州的计划,回援安州。

    进攻安州的是大清国刚刚加封的义州总兵周宪章!

    山县有朋想起了牛歇里,在一栋低矮的房顶上,那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

    那个家伙居然躲过了炮火,杀死了大rì本帝国的杰出的将领大岛义昌!

    山县有朋很想再次与这个清兵面对面,看一看这个清兵的眼睛里,到底都有些什么!

第176章 陌生的炮口

    12时,观海楼。

    藤野麻生手抚指挥刀,饶有兴趣地看着观海楼下的火海,他的脸sè通红,皮肤滚烫,那是被观海楼下冲天的大火烤红的。

    已经到了初冬,可是,观海楼上却如同是炎炎夏rì。

    空气中弥散着皮肉烧焦的气息,那是进攻清军的尸体被烧焦后发出的气息,很是刺鼻,不过,藤野麻生还是贪婪深呼吸几口。

    他甚至产生了品尝烤人肉的冲动。

    观海楼下,四百米范围内的民居全部被点燃,发出劈啪的爆裂声,观海楼的花岗石墙体被烤得滚烫,滚滚浓烟遮蔽了视野,楼上的rì军士兵被浓烟刺激得泪流满面。

    不过,藤野麻生并不担心视野,熊熊烈焰构成了一道天然屏障,用不着眼睛也知道,观海楼下的大火中,没有清军的进攻部队,那个地方不允许有生命存在。

    大火包围了观海楼,北炮台西北方向,是清军唯一可以选取的进攻路线。

    藤野麻生已经通过埋设在地下的通讯电缆,命令南炮台上的野炮,封锁北炮台前的开阔地。而北炮台上的野炮,则是延伸shè击,轰击清军阵地,打乱清军的进攻部署。

    这一手极为有效,直到现在,观海楼主阵地还没有受到敌军的直接攻击,楼上的rì军官兵只能作壁上观。这让很多士兵极为不满,他们纷纷要求前往南北炮台,加入到与清军面对面的拼杀中。

    士气高昂!藤野麻生极为满意。

    不过,从目前战局上看,不需要向两个炮台增兵了,观海楼上的士兵们,只能满怀遗憾地看着别人为天皇建功立业。

    这场战斗胜负已定!混成旅团已经回师安州,第五师团也从平壤出发,向安州靠拢。

    最晚天黑之前,混成旅团就可以到达安州城下,第五师团距离远一些,大概要等到明天凌晨才能到达,不过,这没有关系,藤野麻生和混成旅团足以围歼这支不自量力的清军。

    到那个时候,山县有朋元帅应该给他授予勋章!

    藤野麻生闭上了眼睛,这场战斗不应该用眼睛来欣赏,而应该用鼻子和耳朵。鼻子可以嗅到敌人烧焦的尸体,耳朵可以听见敌人垂死的哀号。

    这真是一场盛宴,藤野麻生甚至想起了东京高档俱乐部里的夜宴,空气中飘荡着美味佳肴的香味,以及优雅的钢琴声,那种气息和音乐,比起观海楼前的烧焦的尸体和枪炮声,差得太远了。

    突然,他脑海中的盛宴被打断了——南炮台的枪炮声停歇了。

    这就好像是一部气势恢宏的交响乐中的号角声突然停歇了下来,只剩下柔弱的小提琴。

    藤野麻生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睁开了眼睛,向南炮台望去。

    大火还在南炮台四周熊熊燃烧,火焰之中,他看见了两个黑洞洞的炮口。

    那是大阪兵工厂生产的7厘米野炮的炮口。藤野麻生太熟悉这种炮口了,7厘米野炮是rì本军工业的骄傲,其xìng能丝毫不弱于德国人的克式野炮。尽管,野炮不是rì军夜战部队的主要装备,但是,对于城防部队是必备的。

    然而,他突然觉得,今天他眼中的炮口有些陌生。

    大火之中的炮口,竟然散发初摄人心魂的阵阵寒意。

    他听见了一种刺耳的鸣叫声,声音也很熟悉,那是野炮炮弹在空气中划出的呼啸声。但是,他同样在这熟悉的声音中,觉察到一股带着寒意的陌生。

    随后,他的身边发生了爆炸。

    藤野麻生的身体飞上了天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载下了观海楼下的熊熊烈火。

    在失去意识前的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那陌生感是怎么回事。

    他看惯了7厘米野炮,也听惯了野炮炮弹的呼啸。但是,从军十年,还从来没有正面直视过野炮的炮口,也没有听见过炮弹由远到近飞向自己的声音。

    7厘米野炮的炮口从来都是面向敌人,炮弹从来都是由近及远飞向敌人。

    而今天,一切都颠倒过来了。

    ……

    南炮台,周宪章牵着发shè野炮的拉索,发出野狼般的嚎叫:“装炮弹,快,给老子装炮弹!”

    他脸上黑乎乎的,头发和眉毛都烧焦了,身上的衣服还冒着烟。

    郭二杆抱着一颗炮弹冲了过来,却被周宪章一把拉住:“你狗rì的干什么?”

    “装炮弹啊?”郭二杆的头顶上焦黑一团,他的辫子烧没了,剩下一团乱糟糟的焦发,如同一条卷毛狗。章军很多人都学着周宪章的样子剪了辫子,留着寸头,郭二杆却不干,他说要是没了辫子,没法回去见村里的老人。

    晚清时期,对剪辫子最为反感的,不是大臣贵族也不是儒生乡绅,恰恰是占中国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和小市民,他们大多没有文化,尊崇祖先和传统,祖宗有辫子,儿孙没有辫子,那是最大的不孝!

    郭二杆就是一个小农民,在村里,辫子是一个人的脸面,没了辫子,他没脸回家。

    然而,这一场大火烧掉了他的辫子,天意如此,郭二杆也只能认命了。

    “你他妈的一个连长装个屁的炮弹,带着你的人冲上观海楼!”周宪章喝道。

    “是!”郭二杆扔掉炮弹,撒腿就跑。

    观海楼上的rì军被野炮炸的支离破碎,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会遭到自家大炮的轰击,也没有想到,敌人会从自己的背后杀来。

    十分钟后,郭二杆率领四连官兵冲上了观海楼。

    花岗石修筑观海楼的经受住了野炮的轰炸,依旧巍然不倒,但是,楼上的rì军士兵被突如其来的炮击炸得支离破碎。三百人在轰炸中丧生,剩下的几十个残兵,被郭二杆的四连包围在三层上,拒不投降,郭二杆放了一把火,把这几十个残兵连同观海楼巍峨的殿宇烧成了灰。

    安州jǐng备司令藤野麻生中佐被炮击掀进了观海楼下的火场中,和战死在那里的清军士兵一起,化为灰烬。

    ……

第177章 血河

    下午4时,清亭里,一座平原上的小乡村。

    青木源和他的司令部被章军包围在了这里。

    混成旅团的建制被打散了,在清亭里,只有两个残破的中队和旅团直属部队,合计不到五百人。

    战役开始初期,青木源就把混成旅团的两个联队分别派往了桥川江和胎里峰。部队分散在两条相隔十几公里的战线上,而当他发现清军进攻安州的时候,又命令第一联队急速与胎里峰敌军脱离接触,向安州靠拢。如此一来,第一联队又被拆散了,一个大队已经到达了大宁江,而大部分部队还在胎里峰上与敌军苦战。

    第一联队两千多人,散布在了从安州到胎里峰长达八十公里的战线上。而进攻桥川江的第二联队奉命后撤,遭到桥川江北岸敌军的顽强追击,部队在进退之间陷于两难。

    rì军最jīng锐的混成旅团,成了一盘散沙。

    青木源的指挥部设置在一座不知名小庙里,庙宇座落在一个小山丘上,三间青瓦殿房,四周是一圈泥土夯成的围墙。殿房并不高大,只是比一般的朝鲜民居的屋脊略高一些,正殿里的神龛上是一个相貌丑恶身披铠甲的古代武士泥塑。

    青木源不认识这个古代武士,他不了解这个古老的国度和人民。他印象中的朝鲜是从书本和官方宣传中得到的。在他的印象中,朝鲜就是贫穷落后愚昧保守的代名词。这个民族从来就没有产生过令世人敬仰的英雄,一个没有英雄的民族,就是没有历史的民族!一个没有英雄崇拜的民族,就是不思进取的民族!

    然而,青木源却惊讶地发现,在这个名叫清亭里的小村里,竟然有一座供奉英雄的小庙,那个形象丑恶的古代武士,一定是朝鲜人心目中的英雄,尽管,这个英雄名不见经传。

    四周枪声不绝于耳,一支清军部队正在向小庙发起进攻,rì军凭依围绕小庙的围墙顽强抵抗。

    这是一个平原上的小村庄,村里只有二三十户人家,二三十座低矮的茅草屋散落在山丘周围,这样的村庄十分不利于防守。而山丘坡度平缓,士兵们只能依靠庙宇的围墙为掩体。

    “敌军进攻部队有多少人?”青木源问道。

    “报告旅团长,大约有一千人左右。”

    青木源一怔,回答他的不是他的参谋长,而是一个中尉军官。

    青木源这才想起,在一个小时前,他的中佐参谋长在后撤途中中了流弹,以身殉国。

    这是混成旅团自大岛义昌以后,阵亡的第二位中高级将领。也是rì军在朝鲜阵亡的第二位中高级将领。

    参谋长和他的是同乡,都是北海道人。

    庙门外的天空中,铅云密布,雪花纷纷扬扬,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比北海道的雪来得稍早一些。

    青木源想起了北海道的雪景,在雪原上冒着热气的温泉,以及在温泉里嬉戏的裸.体女人,雪白的**在雪原热气疼疼的泉水中,让人热血沸腾。

    “和安州联系上没有?”青木源问道。

    “最后一次与安州的联系是在一个小时前,我先头部队一个大队到达了大宁江北岸。”

    “安州情况如何?”

    “不是很清楚。”中尉有些沮丧:“据说,观海楼要塞燃起了大火。”

    青木源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奇妙的景象,在北海道的千里雪原上,腾起一片火海,大火包围了那些雪白的女人。

    “我军其他部队的位置在哪里?”青木源低声问道。

    “现在我们掌握的情况是,第一联队的一个大队还在桥川江南岸,他们被清军拖住了,从枪声上判断,我们至少在胎里峰方向还有一支部队在作战,其他部队情况不明。”

    “这就是说,我们几乎与所有的部队失去了联系!”

    “是!”中尉神情黯然:“旅团长,我们的子弹不多了,炮兵的炮弹也打光了,而其他部队对我们的情况一无所知,他们现在应该是在按照您的命令,全力向安州突进。所以,我们将得不到援军,很难守住清亭里。”

    “那么,准备突围吧!”青木源拔出了手枪。

    庙门外,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一支清军冲上了山丘,突击到了围墙下。

    守在围墙后面的rì军端起刺刀,冲出了围墙,双方展开肉搏。

    ……

    下午5时,那哈五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上披着一件蓝黑sè的rì军呢子大衣,手挥马鞭,一路耀武扬威,来到了胎里峰下。

    那哈五如此得意,是有原因的,他的第二团在桥川江边刚刚歼灭了一支六百人的rì军。

    这支rì军隶属混成旅团第一联队,是rì军的殿后部队,被第二团紧紧咬住,脱身不得,最后被压缩到一片开阔地上,他们打光了子弹,端起刺刀要和第二团展开白刃战。

    第二团装备虽然不算jīng良,可弹药还算充足,官兵们的脑袋也没进水,谁也不愿意吃饱了没事干去拼刺刀。结果,不到半个小时,这六百多rì军就死在了第二团的枪口下。

    那哈五缴获了一匹东洋大马,更加得意,快马加鞭,催促队伍向胎里峰方向急进。

    整个战役,那哈五的第二团算是捡了大便宜。第二团的装备仅次于张勋的第三团,仗打了两天,章军其他部队在各个战场上与rì本人死磕,损失惨重,唯独第二团以逸待劳,始终保存着实力。

    rì军第一联队强攻桥川江的时候,攻击的是吴佩孚的防区,第二团几乎是坐壁上观。当那哈五看见西南方向的狼烟,指挥全团发起渡江反击的时候,rì军已成强弩之末,而且,正在匆忙后撤,第二团则是蓄势待发,一鼓作气冲过了桥川江,渡江时略有损失,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正因为如此,第二团才能够一口吃掉六百多rì军。

    而吴佩孚的第一团在桥川江、张勋的第二团在胎里峰、冯国璋的直属营在安州与rì军硬拼,损失惨重,几乎要打光了,而他们谁也没有获得这么大的战绩。

    不管怎样,那哈五所取得战绩,是清rì开战以来,清军打的第一场上规模的歼灭战。战后,周宪章在给朝廷的奏章中,刻意详细介绍了那哈五的战功。光绪皇帝见到周宪章的奏章,大喜过望,当即下旨,正式尊奉那哈五为皇叔。从此,皇叔那哈五的英勇善战战无不胜的威名传遍天下,国人无不对那哈五尊崇有加,甚至有王公大臣上奏朝廷,请求皇上封那哈五为护国公!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那哈五骑着东洋马,一路驰骋来到胎里峰下,却见看见张勋坐在一棵烧焦的大树下,正在抹眼泪。张勋的身旁,几个亲兵望着张勋不知所措。

    那哈五来到张勋身边,跳下马,叫道:“老张,你他妈的怎么像个娘们!”

    张勋不理那哈五,只顾抹眼泪,半晌,骂出一句:“你狗rì叫爷什么?”

    “老张啊!”

    “那哈五!你他妈竟敢直呼爷的名讳,当初你狗rì的是爷手下的兵丁!”

    “老张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那哈五语重心长:“当年我在你手下当兵,这是事实,我那哈五一直记在心里。现在,我是副师长,还是皇叔,你是我手下的团长,这也是事实,我那哈五也记着呢。话又说回来了,就算我不是副师长也不是皇叔,和你一样当团长,我的团两千多人,刚刚干掉了六百多小rì本,你的团在哪里?干掉了多少小rì本?”

    张勋一把抹干了眼泪,跳了起来,指着那哈五的鼻子破口大骂:“那哈五,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那就是爷的团,那就是爷干掉的小rì本!”

    那哈五抬头一看,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从胎里峰顶到山脚,硝烟还没有消散,横七竖八的尸体层层累累,铺满了山坡。有rì军的,也有章军的,这些尸体致死还保持着撕打状,很多章军士兵与rì军士兵扭抱着死在一起。

    一条血红的山溪从胎里峰上奔流而下,那是东林瀑布流下来的河流,那也是章军与rì军的鲜血汇成的河流!

    尸体多得数不清楚,那哈五也不忍心数清楚,他知道,那是一个让人的心脏承受不起的数字,不管是rì军的还是章军的!

    张勋的第三团成功地拖住了混成旅团的jīng锐,确保了桥川江防线,也确保了周宪章夺取安州。

    他的三个营,两个营在胎里峰攻守战中上损耗殆尽,剩下的301营在反攻中与rì军反复绞杀,死伤过半。原本两千多人的一个大团,现在满打满算不到八百人,其中还有不少人带伤,失去了战斗力。

    尽管如此,姜万里还是率领残存的301营余部,与一支数百人的rì军在胎里峰以南的清亭里激战,那是rì军第一联队在胎里峰附近残留的最后一支部队,他们被301营咬住了,无法脱身,只得就地抵抗。

    这支rì军部队虽然是孤军,但战斗意志极强,在打光了子弹后,与姜万里的部队拼上了刺刀,喊杀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再这样打下去,张勋这个团最后的一个营也要打光了!张勋如何不心痛?

第179章 被埋没的英雄!

    章军所属部队,第三团在胎里峰、第一团在桥川江、师直属营和第四团一个营在安州都是遭受了重大损失,无法与第五师团抗衡。<ww。ienG。com>周宪章只得命令损失较小的第二团赶紧抢占大越岭,同时,命令朴永烈率第四团剩余的两个营从义州出发,前往安州,配合其他部队清除包围圈中的混成旅团残部。

    只要先于rì军抢占大越岭,第五师团就只能望洋兴叹了。而如果第五师团抢占了大越岭,安州很难守得住,而且,包围圈中的混成旅团残部极有可能死灰复燃,章军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周宪章严令那哈五所部不得与rì军纠缠,急速前进。

    张勋嚎啕大哭:“皇上啊,我大清国的皇叔真的毫无信义啊,皇上悲哀啊,臣替皇上悲痛啊!”

    那哈五刚刚才答应张勋去清亭里驰援姜万里,周宪章又命令他去文德,一时间慌了手脚。

    传令兵不明就里,一个劲催促:“那副师长,赶快行动吧,要是让rì本人占领了大越岭,师长绝不饶你!”

    那哈五一咬牙一跺脚:“张勋你个狗rì的别嚎了,老子吧枪还给你!”

    张勋一抹眼泪:“此话当真?”

    那哈五已经跳上了战马:“打完仗你派人来拿!不就是一千条枪嘛!张勋你记着,老子身为皇叔,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那皇叔还是留个字据比较好。”张勋急忙说道。

    “放屁!”那哈五喝道:“老子不认字!你叫老子怎么给你留字据!告诉你,老子是皇叔,皇叔就是字据!老子要是说话不算数,这个皇叔就不当了!”

    那哈五一挥马鞭,战马嘶鸣一声,飞驰而去。

    第三团官兵跟随那哈五,冲过了胎里峰,向大越岭方向急进。

    张勋的脸上泪水全无,冲着那哈五的背影,一张脸几乎要笑烂了。

    那哈五的肠子都悔青了,千不该万不该,一时心软听狗rì的张勋哭诉,结果把一千条枪哭没了,那狗rì的张勋浑身都长着心眼,连眼泪都有毒!

    ……

    夜幕降临,清亭里。

    大雪纷纷扬扬下个不停,掩盖了血迹和尸体,染白了山丘和那一座不知名的小庙。

    青木源和最后二十多个rì军官兵被包围在小庙的正殿里,喊杀声停歇了下来,殿外的敌军停止了进攻。

    正殿里,死一般沉寂,士兵们紧紧握着村田式步枪,望着他们的指挥官。所有的步枪都没有子弹,只有沾满血污的刺刀。

    殿外,雪落无声,天地一片沉寂。

    青木源背着双手,面向那尊泥塑的古代武士。

    他刚刚才搞明白,这个古代武士是有名字的,他叫泉盖苏文,是公元七世纪高丽人的军事统帅。

    那个时候,罗马帝国分崩离析,rì耳曼人还在北欧森林中茹毛饮血,伟大的印度文明四分五裂,埃及文明则淹没于茫茫黄沙之中,而rì本,则在一座荒岛之上,刚刚睁开鸿蒙中的眼睛。

    那个时候,大唐帝国是世界文明的中心,她用丝竹歌舞征服了西域,用金戈铁马征服了安南,用丝绸征服了罗马波斯,用词赋典章征服了碎叶贝加尔!用直指人心的佛经征服了rì本。

    她创造了伟大的文明,而文明本身就是势不可挡的!

    整个世界匍匐在长安城的圣教下,或者是心甘情愿,或者是无可奈何!或者是崇拜向往,或者是无力反抗。

    那个时候,不管人们怀有何种心态,但是,他们都知道,与大唐为敌是最坏的选择!

    然而,在东亚,却有一个名叫泉盖苏文的人,敢于向大唐说不!向世界最强盛的国度说不!

    他做到了,也成功了!

    就凭这一点,这个人无论如何都应该被人们记住!

    朝鲜原来有自己的英雄!

    相比之下,现在的rì本,这个貌似强大的东亚岛国,却是向一个衰落腐朽的大清国说不!

    青木源相信,这场战争rì本必胜,尽管混成旅团已经陷入绝境,但是,在辽东在山东,rì军第二军势如破竹,青木源已经得到报告,rì军攻占了金州和旅顺,下一步,rì军将进攻山东,然后直捣大清国的běi jīng。

    周宪章在朝鲜的胜利,无论多么巨大,也无法弥补大清国在整个战线上的惨败!

    这本来是大rì本帝国的荣耀,是每一个rì本军人的荣耀。

    然而,青木源面对泉盖苏文的泥塑,他丝毫也感觉不到荣耀。

    泉盖苏文面对大唐帝国的勇气,才是真正的荣耀!rì本今天的胜利,其实是趁火打劫,

    如果,rì本面对是一个像大唐那样强盛的中国,她还有勇气对中国说不吗?

    青木源摇摇头,他知道,以rì本民族的xìng格,是不会做这种“傻事”的!或许,这个世界上没有愿意做这种的“傻事”的民族——除了泉盖苏文!

    他才是真正的英雄!

    然而,这位英雄却被历史的长河埋没了。

    正殿外,突然冒起一团火光,火光透过正殿破败的门窗,照亮了漆黑的殿堂。

    士兵们一阵sāo动,村田式步枪的刺刀,在火光下发出耀眼的红光。

    传来rì语喊话声,声音有些疲惫,但很流利:“义州总兵、章军师长周宪章,请混成旅团师团长青木源少将说话。”

    青木源转过了身,面向正门,正门大开,外面的空地上,一排清军士兵高举火把,把场地照得通亮,一个满脸黝黑的年青人站在场地zhōng yāng,面朝正殿,面无表情。

    青木源暗暗叹息,那个年青人就是周宪章,他是rì本军队从元帅到士兵公认的强敌!

    青木源没有想到的是,周宪章竟然能说一口流利的rì语!

    周宪章是刚刚才赶到清亭里的,在他到来之前,围攻清亭里的是姜万里的301营。

    这是最后一支还在抵抗的rì军。这也是最为顽强的一支rì军。他们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打退了章军十多次冲锋,每一个士兵们战至最后一口气。最后,只剩下了二十多人,被围困在泉盖苏文庙中。姜万里的301营也是死伤惨重。

    姜万里终于发现,这支rì军中有他们的旅团长,立即上报周宪章。

    周宪章赶到清亭里后,命令部队停止进攻。

    姜万里打仗不动脑子,这场战斗再打下去已经毫无意义。rì军抵抗依旧顽强,但是,他们没有弹药也没有粮食,他们甚至连取暖的柴火都没有,朝鲜的严冬已经来临,夜晚气温骤降,只要一个晚上,庙里的rì军就得冻个半死。

    青木源走出了庙门,二十多个rì军士兵端着步枪,跟在他的身后。

    “你是周宪章?”青木源问道。

    “不错,正是在下。”周宪章的脸被烟火熏得黝黑,看不出表情。

    青木源摇头:“我听说大清国的周宪章是一个jīng明的将领,可是,你连你对手的军衔都没搞清楚,我的军衔是大佐而不是少将,你这样的将领居然能打胜仗,实在令人费解。”

    周宪章平静地说道:“青木少将,我没有搞错你的军衔。我们截获了第五师团的信使,大本营已经晋升你为少将军衔,以表彰你在朝鲜战场上所取得的战绩,这是文书。”

    周宪章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个文件袋,向青木源走去。

    “八格!”rì军士兵们举起步枪,刺刀指向周宪章。

    青木源摆摆手,士兵们放下了枪。

    周宪章把文件袋递给了青木源,青木源打开文件袋,里面是第五师团的训令:

    “自开战以来,混成旅团旅团长青木源指挥有方,智勇果敢,混成旅团旅战功卓著,扬大rì本国威于朝鲜,大本营报请天皇陛下训示,授予青木源少将军衔。望青木源少将率部固守安州,奋勇杀敌,以报皇恩!”

    青木源猛地将训令撕成了碎片,扔在了雪地上:“我不是少将,我是大佐!周宪章,你击败的只是大rì本帝国的一名大佐!”

    “厚葬他!”周宪章扔掉了大刀,向青木源的尸身敬礼,然后对剩余的rì军说道:“你们可以选择投降,也可以选择决斗!如果你们投降,我保证给予你们人道主义待遇。”

第180章 从元老到罪人

    混成旅团最后的二十名士兵全部选择了决斗,他们无一例外地死在了章军的刀口下。

    安州战役到此结束。

    rì军混成旅团是在与章军的拉锯战中逐渐磨损掉的。

    第二联队强攻桥川江时就蒙受了巨大损失,而随后的撤退中,又是首尾不能相顾,被章军渡江部队死死咬住,最后,联队长与六百多官兵死在了第二团的枪口下。

    第一联队在强攻胎里峰时更是消耗严重,死在胎里峰各个高地上的rì军就多达八百多人,在随后的撤退战中,青木源急于救援安州,命令部队分头行动,导致整个联队散布在几十公里的战线上,遭到章军各个击破。最后,只有联队长率一个大队的残部五百人冲到了大宁江边,其他全部被分割包围,遭到覆灭。

    安州失守,这个大队在联队长率领下向东,进入大海,经过十多天的漂流,才回到了朝鲜南部。一路上伤病困扰,忍饥挨饿,不断有人死亡,这支部队只剩下一百多人活着回到了朝鲜南部。这是混成旅团唯一生存下来的部队。最后,率领这支部队的联队长引咎破腹自杀!

    北进义州的混成旅团近五千人,全军覆没。

    那哈五的第二团先于rì军第五师团抢占了大越岭,居高临下,掐断了第五师团北进的咽喉。

    山县有朋到达大越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时,就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三个消息。

    第一条消息来自安州:青木源战死,混成旅团全军覆没,安州以北已经没有了rì军战斗人员。

    第二条消息来自大本营:大本营解除了山县有朋第一军司令官的职务,命他马上返回大本营述职。第五师团师团长野津道贯代理第一军司令官。

    第三条消息来自辽东:大山岩的第二军所属第一师团攻陷了北洋水师的要塞旅顺港,拔出掉了北洋水师在辽东的据点,清军在辽东的防线全线崩溃。

    这就是说,当大山岩在辽东取得辉煌胜利的时候,山县有朋在朝鲜却是遭到了惨败!混成旅团的覆灭与第一军的胜利,形成鲜明的对照,山县有朋的失败更加让大本营难以容忍,更何况,他的失败是违背大本营训令的情况下发生!

    大本营对山县有朋的容忍到了极限!终于向这位军界元老发出了严厉的斥责。

    山县有朋面对高耸入云的大越岭,仰天长叹,向第五师团下达了全线后撤的命令。

    这是他作为军人,发布的最后一条命令。

    回到平壤后,山县有朋把部队交给了野津道贯,黯然离开朝鲜,他再也没有踏上朝鲜的土地,甚至,他再也没有离开过rì本。

    山县有朋的荣耀到头了,从现在开始,他不再是rì军的军魂,而是国家的罪人!

    当然,作为帝国元帅元老,天皇不会用法律来追究他,一般情况下,天皇会恩准他退休。

    但是,学者的口诛笔伐、政客的冷嘲热讽、民众的哀怨愤恨、以及良心的痛苦煎熬,会伴随他一生。

    山县有朋没搞明白,他为什么会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周宪章!周宪章这个名字,成了他的噩梦。

    野津道贯接任第一军司令官,但是,现在的第一军已经名存实亡。

    第一军下辖的第三师团被调往山东战场,只剩下第五师团。而第五师团所部混成旅团被章军歼灭,第五师团的实际兵力只有六千人。

    而他面对的朝鲜形势更加严峻。一方面,周宪章以得胜之师虎视平壤,随时可能发动反攻。另一方面,混成旅团的覆灭,不仅助长了朝鲜民众的反rì热情,也使得汉城的傀儡zhèng fǔ开始动摇;三者,西方列强对朝鲜的地位再次发生质疑,特别是俄国人,他们始终盯着朝鲜,本来,rì本人在朝鲜长驱直入,俄国人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rì本吃了大败仗,俄国人觉得机会来了!

    野津道贯率区区六千之众,只能全力稳定占领区的局势,根本无力向周宪章发起进攻,甚至无力坚守平壤。

    因为,周宪章所部章军,可以以安州为桥头堡,随时发起平壤战役。

    rì本原定的占领整个朝鲜的计划彻底破产了,在朝鲜北部,周宪章所部占据了从安州一直到鸭绿江的广大区域。

    而在大清国本土,rì军全面展开了对辽东、山东的攻击,战争进展顺利,但是,这也拖住了rì军的主力,rì军抽不出部队增援朝鲜。

    因为周宪章,这场战争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rì军在大清国本土牢牢掌握着战争的主动权,而在朝鲜,rì军则是完全丧失了主动权,甚至,有被章军逐出朝鲜的危险。

    如果失去了朝鲜,大清国就有可能以朝鲜为基地,向rì本本土发起进攻!

    野津道贯面临两难抉择,要么分兵据守朝鲜从北到南的各个要地,阻击章军进攻,同时镇压朝鲜各地的反rì分子;要么收拢部队,退守临津江,依靠临津江阻挡章军的进攻。

    如果采取前者,将不可避免地被敌军各个击破,而且,难以顾及在汉城的朝鲜朝廷,这个朝廷随时可能与rì本翻脸。

    如果采取后者,可以紧紧控制住汉城,可以保住朝鲜南部。但是,这就意味着,rì军必须放弃临津江以北的地区,包括平壤。放弃平壤,就意味着,rì军在朝鲜北部彻底失败了,这不是军事事件,而是一起严重的政治事件。

    野津道贯不敢作主,将两个方案上报大本营。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吵,大本营最后向野津道贯下达了放弃平壤的命令。

    这一命令的背景是,rì军在辽东取得了决定xìng胜利,山东战役即将打响!目标北洋水师!

    rì本决定彻底消灭北洋水师,迅速发起直隶决战,一举击败大清国。

    在这个关键时期,rì本既不能失去朝鲜,也不能向朝鲜增兵,唯一的办法,就是收缩兵力,控制以汉城为中心的朝鲜南部。

    1894年11月10rì,混成旅团覆灭后十五天,第一军,也就是第五师团,撤离平壤,退守临津江。

    两天后,章军兵不血刃收复平壤。

    章军与rì军以临津江为界,形成南北对峙局面。

    章军收复平壤的消息让世界震惊。但是,很快,周宪章的胜利就被一场惨剧遮掩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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