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天机
副师长罗鸣芳说道:“师长的意思是,以胎里峰牵制敌人。既然如此,也用不着用一个整团,而且第三团是章军中装备最好的团,我看用一个营就够了。”
第三团装备基本上是完整的,张勋所部毅军装备一点也没丢,又收编了卫汝贵盛军一千多人,这一千多人的枪本来被那哈五缴了,周宪章又命令那哈五还给了张勋。所以,在章军四个团当中,第三团装备最好,算是主力团。
如果胎里峰仅仅起的是牵制敌军的作用,用一个主力团作为偏师,困守在胎里峰上,很划不来。而且,按照这个战术思路,驻守胎里峰的部队,其实是要被牺牲掉。因为,rì军要想解除后顾之忧,必然会全力拔除掉胎里峰这颗钉子!
一支注定要牺牲掉的部队,何必要用装备齐全的部队!
“啥意思?”张勋吼道:“师长,你要爷……卑职当炮灰?”
周宪章斥道:“张勋,老子没让你当炮灰!老子就是要让你当炮灰,你他娘的干不干?”
张勋一缩脖子:“干,干!”张勋谁都不怕,就怕周宪章。
周宪章对罗鸣芳说道:“罗兄,我的意思,胎里峰不是偏师,而是我军的主力!除了张勋的第三团,还要烦请罗兄,把你的炮队也拉上胎里峰!同时,带足十天的粮食。罗兄上了胎里峰,以副师长的身份,全权指挥第三团和炮队!其实,如果不是胎里峰地势狭窄,我还想再调一个团上去!”
罗鸣芳叹道:“你是师长,既然你决定了,我也没话可说,只是,炮队只有五门野炮,而且,炮弹严重缺乏,平均每门炮只有十发炮弹。”
“你省着点用就是了。”周宪章说着,站起身来:“就这么定了,除第四团留守义州,全军向桥川江开拔。第一团和第二团由副师长那哈五统一指挥,到达桥川江北岸,就地构筑工事。副师长罗鸣芳率第三团和炮队渡过桥川江,登上胎里峰!”
汉纳根问道:“周宪章,你在哪里?”
周宪章说道:“各团匀出一千枪来,补充到师直属营。冯国璋率直属营随我行动。参谋长汉纳根先生也随我行动。”
“去哪里?干什么?”汉纳根瞪着蓝眼睛问道。
“上帝说,天机不可泄露!”
汉纳根茫然:“上帝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那应该是玉皇大帝说的!”
……
1894年10月15rì清晨,rì军旅团长青木源率混成旅团,离开安州,向北进发。
青木源是接替虎飞岭阵亡的大岛义昌担任混成旅团的旅团长,为此,他的军衔从中佐提升为大佐。
绵绵秋雨还在下个不停,道路变得十分泥泞。朝鲜的官道都是土路,且年久失修,一连十几天的秋雨,把路面变成了泥塘。
一匹驮着铁舟的骡马陷进了泥坑里,那是rì军的舟桥部队,这将是rì军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铁舟架设浮桥。铁舟将用于桥川江渡江作战,但是,这些铁舟最终是要用于鸭绿江渡江战役。
十几个军夫肩扛背拉,那匹负担太重的骡马赖在泥坑里,就是不动身,士兵们发出阵阵咒骂声。看见肩配大佐军衔的青木源,军夫们咒骂的声音更高了,青木源知道,军夫们咒骂的不是骡马,而是他这个旅团长。对此,他也只能一笑了之。
rì军的军规不适用于军夫。军夫们算不得军人。他们只是一群出力赚钱的平民,所以,军夫们见到军官,并不立正敬礼。他们不怕作战军官,作战军官管不着他们,他们怕的是管他们工资的军需官。
平壤战役,rì军粮食弹药消耗掉极大,部队极其疲劳。而天公也不作美,从九月底到开始,雨就断断续续下个不停。从rì本本土运来的作战物资,经过海路运到了仁川或者元山,跨海运输倒也顺利,但是,一旦登上朝鲜本土,运输就变得极为困难。
朝鲜以山地为主,所谓三千里河山,其实就是一座座连绵不绝的高山峡谷,而朝鲜的官道更是一场噩梦。
仁川是rì军作战物资主要的登陆港口,仁川位于朝鲜南部,与京城的距离很近,rì军在京城附近作战,物资运输问题还不是很突出。
一旦进入朝鲜北部,物资运输就是举步维艰。在崎岖泥泞的羊肠小道上,大宗物资几乎是寸步难行。第一军占领平壤快一个月了,物资补充却总是接济不上,粮食和弹药极度缺乏。而大量的物资早就运到了仁川港,堵塞在了山路上。
为此,大本营开辟了元山、釜山等好几个港口。但是,不论从哪个方向进入朝鲜北部,道路都是相同的艰难。
缺少粮食的士兵们开始挨饿。就地征粮是不可能的,朝鲜百姓赤贫,家里没有什么粮食。而且,大本营严令入朝rì军,不得sāo扰百姓,违令者送交军事法庭。
士兵们忠实地遵守大本营的命令。但军夫们就不好说了,那些缺乏教养的军夫时常钻进百姓家里,强抢粮食,甚至jiān.yín妇女。就在昨天,青木源指示宪兵队将三个轮.jiān妇女的军夫被就地枪决。这件事引起了军夫们的愤怒。他们暗地里称呼他是朝鲜猪!
更让军夫们恼怒的是,为了保证作战部队的口粮,青木源下令减少军夫的伙食配给!省下粮食留给作战部队。军夫门忍饥挨饿,还得背负着沉重的行李,冒雨跋涉在泥泞崎岖的道路上,不少军夫因为营养不良和过度劳累,倒毙在朝鲜的群山峻岭中。
没有粮食补给,青木源不得不消减部队的口粮,而战斗部队的口粮是不能消减的,没有办法,只能减少军夫的口粮。
混成旅团接到了新的进攻命令,他必须保证作战部队的战斗力。
青木源开始怀疑,前期对清军作战如此顺利的原因,很可能不是rì军的战斗力强,而是清军的后勤补给线太长。在朝鲜南部的作战行动中,rì军的补给线短,清军的补给线长,而一旦进入朝鲜北部,双方的处境正好颠倒过来。
有了充分补给的清军,还会那么不堪一击吗?
山县有朋司令官严令他率领混成旅团,务必在十月底,占领义州,为鸭绿江战役做好准备。
山县有朋决心在1894年年内攻入满洲。
如果不能在年内攻入满洲,大本营将改变作战方向,发动山东战役,直接攻入大清国的心脏地区。到那个时候,山县有朋的第一军将沦为一支偏师。而且,很有可能被大本营肢解,派出一个使团前往山东增援那里的第二军。
山县有朋将成为清rì作战的配角。
这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
第152章 金弘集
为了抢先一部发起满洲战役,山县有朋不顾部队的疲劳,不顾作战物资的严重缺乏,命令混成旅团马上北进,进攻义州。
按照山县有朋的预想,在攻占平壤后,第一军就应马不停蹄直捣鸭绿江。混成旅团此时行动,已经比他的预想晚了一个月。山县有朋不能再等了。
但是,补给还要等半个月才能到达平壤,第一军难以全军行动。
山县有朋的意图是,以混成旅团攻取义州,造成陈兵鸭绿江的态势,从而迫使大本营承认他的先满洲后山东的战略。
在补给没有跟上的情况下,混成旅团的进攻,很有些冒进的嫌疑。但是,山县有朋知道,在义州的清军,是一伙被rì军打散又重新纠集起来的游兵散勇,他们人数众多,但装备极差。
所以,在山县有朋眼里,混成旅团的行动毫无风险可言,取义州不过是探囊取物。
然而,旅团长青木源对此并不乐观。
部队的疲劳,粮食弹药的缺乏,固然是原因之一。
但最重要的原因是,青木源认为,山县司令官低估了义州守军的能力。
义州守军是周宪章所部!在虎飞岭,青木源领教过这支支那军队的利害!
rì本的英雄大岛义昌旅团长死在了这支部队的刺刀下!同时阵亡的,还有四百多名jīng锐的rì军士兵,以及,被称为为是rì军谍报jīng英的山崎俊少佐。
那支支那军队装备极差,但是,他们据有令人匪夷所思的战斗力!
而他们的指挥官周宪章,简直就是一只狐狸!
而现在的混成旅团,已经不同于入朝作战初期那支混成旅团。那支部队人员齐整、武器完备、士气饱满、纪律整肃,那是一支真正的尖刀部队。而虎飞岭之战后,这个旅团似乎被连绵的秋雨洗刷得褪了颜sè。
部队减员严重,除了阵亡官兵,还有大量因为病饿造成的减员,自开战以来,混成旅团的兵员从未得到过补充。旅团下辖两个联队,满员6千多人,而现在的混成旅团,作战人员只有不到五千人。而且,粮食供应只够四天。
部队的士气也遭受重创,大岛义昌阵亡,让这支骄傲的部队为之沮丧。这支部队曾经是rì本的骄傲,它创造了攻入别国首都的骄人战绩。但是,巨大的伤亡,让活着的官兵们开始怀疑,他们的战无不胜,似乎只是一种运气。
运气总有用尽的时候!
但是,青木源没有把他的忧虑透露给山县有朋司令官。
因为,从纯战术学的角度上看,他和山县有朋一样,实在是看不出来,攻取义州有什么不妥之处。
义州城外一马平川,无险可守,清军毫无凭依,他们唯一可以凭借的,只有一条桥川江,那只是一条小河,rì军的舟桥部队可以在半个小时之内,在桥川江上架设起三座浮桥,然后,rì军渡江如履平地。
除此之外,清军就只能依靠胎里峰牵制rì军,胎里峰固然险峻,但那座山峰位于桥川江以南,不可能对义州作战起到决定xìng的作用。
至于清军的装备,就更加不值得忧虑了。情报显示,那支号称“章军”的支那军队,竟然有将近三分之二的士兵在使用冷兵器。
青木源无法向山县有朋司令官提出令人信服的反对意见。
更为重要的是,作为混成旅团新的指挥官,青木源知道,不管是山县有朋司令官还是大本营,都对他寄予厚望!他们希望青木源以一场胜利,一扫因为大岛义昌少将阵亡而给rì军带来的yīn霾。山县有朋甚至暗示,混成旅团攻取义州后,他将呈报大本营,晋升青木源为少将。
战前,青木源仅仅是个中佐联队长,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从中佐提升为少将,这是一个难以抵御的诱惑。
于公于私,青木源都别无选择,他只能率领这支疲惫之师,义无反顾地离开平壤,冒着绵绵秋雨,沿着泥泞崎岖的道路,奔向义州。
部队经过两天跋涉,到达了安州,安州距离义州还有近一百公里,是平壤和义州之间最大的城市,也是朝鲜北部除平壤之外,人口最多、面积最大的城市。
安州的地理位置与义州大不相同。安州西临黄海,渔业发达,比较富庶,经济状况要优于朝鲜其他地区。它是平壤到义州的交通要道。南靠清川江,周边有高山丛林密布,城池高大坚固,又有清川江天险,易守难攻。
以安州为据点,南下可攻平壤,北进可攻义州。扼守清川江出海口,也可出黄海,直达大清国的辽东半岛。
总之,安州是朝鲜北部的一个战略要地。令人费解的是,清军自平壤败退后,竟然主动放弃了安州。
如果清军集结主力于安州,就算无力收复平壤,也可阻挡rì军北上。守安州比守义州,要容易得多。
很明显,清军没有决一死战的决心。安州距离鸭绿江有上百公里,清军害怕被rì军咬住,难以脱身。此外,清军不相信朝鲜人,他们害怕当地的朝鲜人与之为敌,从而陷入泥滩中不能自拔。
而rì军也有相同的忧虑。rì军刚刚攻占平壤,对于北部朝鲜人的人心向背心怀疑虑。rì本人也知道,他们扶持的傀儡皇帝很难被朝鲜民众所接受,在朝鲜南部,甚至在京城周边地区,抵抗运动时有发生。
而在朝鲜北部,民众与大清国的联系要比南部密切得多,尤其是安州一代,百姓相对富庶,其主要原因就是,安州地区百姓与大清国辽东半岛来往密切,其财富,大多来自与大清国的海上贸易与渔业。
安州民众极有可能对rì军采取敌视态度。
但是,安州又是一个战略要地,是rì军进一步北进的堡垒,越过安州,便是一马平川,rì军可以直捣义州,并攻破清军的鸭绿江防线。
第一军军部早就看出了安州的重要xìng。刚刚攻占平壤后不久,rì军就派出一支数百人的先遣队,尾随溃败的清军,进入安州。
这支先遣队的目的不是追击清军,而是迅速占领安州,巩固对安州的占领。并将安州建成rì军继京城、平壤之后,另一个军事重镇。
跟随这支先遣队的,还有一百多朝鲜人。他们都是宣誓效忠大韩皇帝李熙的朝鲜官僚和王宫卫队成员,其首领竟然是时任朝鲜总理大臣的金弘集。
金弘集,字景能(一作敬能),号道园、以政学斋,本贯庆州金氏,金弘集属于朝鲜开化派,行事稳健,思想开明,行政能力优秀,被誉为“救时之才”。在朝鲜民众当中享有很高的威望。金弘集的政治态度原本亲近大清国,是“事大党”成员。
金弘集与大清国黄遵宪私交颇深,1880年,金弘集出使rì本,频繁会见清国驻rì公使黄遵宪,黄遵宪曾手书《朝鲜策略》送与金弘集,《朝鲜策略》的中心意思是,朝鲜应当亲中国、联美国、结rì本,共同抵御沙皇俄国的南下,同时接受西方先进科技,以求自强。金弘集深以为然,并将《朝鲜策略》献于国王高宗,得到了高宗的肯定。
然而,《朝鲜策略》却在朝鲜引起轩然大波,许多儒生高举“卫正斥邪”的旗帜,大力抨击《朝鲜策略》。其中庆尚道儒生李晚孙于1881年(辛巳年)联合300多名儒生在朝鲜京城伏阙上疏,号称“万人疏”,骂黄遵宪为“禽兽”,痛骂金弘集“藏弄诬圣之说”。金弘集一时成为众矢之的,不得不上疏请辞,退出朝政。
甲午战争爆发前,神尾光臣潜入朝鲜,秘密寻找与rì本的合作者,金弘集也是神尾光臣的目标之一。
金弘集主张改革。但是,他与金玉均的观点截然不同。
以金玉均为首的开化党主张激进改革,要求断绝与清国的宗属关系,在朝鲜dú lì的前提下,进行全方位改革。而金弘集则主张稳健改革,要求维持与大清国的宗属关系,同时结好rì本,共同抵御俄国。
从这个意义上讲,神尾光臣要想金弘集与rì本人合作,似乎是找错了人。
但是,神尾光臣在李罡应、柳莹等人面前处处碰壁,唯独在金弘集这里,找到了突破口。
第153章 安州
金弘集主张的稳健改革,和金玉均主张的激进改革一样,遭到保守势力的强烈抵.制。事实上,朝鲜保守势力根本就是反对改革,不管是稳健还是激进,只要是改革,必然触犯当权者的既得利益,在封闭保守的朝鲜,要想实行改革,根本就行不通。
金弘集极为苦闷。金玉均的激进改革遭到失败,还可以得到rì本人的庇护。而金弘集的稳健改革失败后,作为宗主国的大清国,却不闻不问。其实,大清国和朝鲜当局一样保守落后!朝鲜当局不愿意改革,就是依仗有个和他同样保守的大清国做后盾!
金弘集对大清国极度失望,。
就这样,当神尾光臣找上门的时候,金弘集动摇了,他开始怀疑与大清国维持宗属关系的合理xìng,进而,萌生了与rì本人合作,开启朝鲜改革之路的可能xìng。
甲午战争爆发之后,清军在朝鲜的所作所为,更加坚定了金弘集的信念。
面对现代化的rì军,落后保守的清军屡战屡败。rì本人军队高度现代化,充分展现了rì本在明治维新缩取得的惊人发展。金弘集猛然意识到,朝鲜继续维持与大清国的宗属关系,才是朝鲜改革富强最大的障碍!因为,保守落后的大清国,绝对不会允许朝鲜走上改革之路。
朝鲜的改革,就是对大清国的否定!
金弘集再不犹豫,在rì军攻占京城后两天之后,在神尾光臣的cāo作下,金弘集接替反对rì本干涉的领议政金炳始,出任议zhèng fǔ领议政,金弘集出山,意味着着朝鲜亲.rì政权正式形成。
随后,在金弘集的主导下,大韩朝鲜开始实施内政改革,组建军国机务处,金弘集就任总理大臣。成为大韩朝廷的主宰者。
当然,大韩朝廷的真正主宰者是rì本人。金弘集很快就会尝到苦果。
政治令人匪夷所思,亲.rì的金玉均最终放弃了自己的主张,转向大清国。而清中的金弘集,却转向rì本,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亲.rì派。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金弘集打算与rì本人好好合作,借助rì本人的势力,完成他改革富强的理想。
大韩帝国的总理大臣金弘集亲自前往安州,配合rì军完成对安州的占领,可见山县有朋对安州的重视程度。
金弘集向来以“能臣”著称,颇有才干,在民众中享有一定的威望。金弘集来到安州,很快就安定了民心,恢复了安州的秩序。
与此同时,rì本人在安州给予了朝鲜人更多的权力。一般情况下,rì军会在占领地设置民政事务所,由rì本军方单独领导,管理占领区的民政事务。而在安州,rì方没有设置民政事务所,一切政务由朝鲜人的安州知府自理。当然,rì本在安州设置了jǐng备部,下辖一个中队的rì军,名为负责安州治安,实则监视安州知府。
但总体上看,rì本人没有直接插手安州的民政,安州民众对rì本人的态度趋于温和。
安州物产丰富,民众相对富庶。按照rì本人的计划,金弘集在安州安置流民,发展生产,强化治安,构筑堡垒,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安州秩序井然,府库充裕,真正成为了rì军北进的桥头堡。
金弘集完成了在安州的使命后,便回到了京城,把安州的行政权,移交给了安州知府——卢文俊。
前东学教军师卢文俊是随金弘集一起来到安州的。
虎飞岭一战,卢文俊彻底暴露了他的rì本jiān细身份,杀害教主崔时亨、指挥使朴正雄的罪行也大白于天下。
卢文俊见势不好,脚底抹油,逃离了虎飞岭,很快,他就与虎飞岭下的神尾光臣汇合。
卢文俊丢掉了整个东学教,这让神尾光臣极为恼怒,本来,失去了东学教,卢文俊也就没有了作用。不过,神尾光臣还是放了卢文俊一马,毕竟,卢文俊对朝鲜北部极为熟悉,rì军要北进,还很需要这样的合作者。
就这样,卢文俊被安排进了先遣队,随金弘集进入安州。
卢文俊颇有些才干,对当地民俗风情又非常了解,在安州期间,他帮助金弘集整顿秩序,筑城修垒,颇有建树,深得金弘集的赏识。而卢文俊又是神尾光臣的人,rì军jǐng备部对他也极为看重,于是,双方一拍即合,都同意任命卢文俊为安州知府。
总之,鉴于朝鲜特殊的地理地貌和恶劣的交通条件,rì军要想在冬天发起鸭绿江战役,必须在平壤与义州之间有一个中转基地,为前方提供后勤保障和战略支撑。安州被rì军选定为这样一个战略支撑点。
青木源率混成旅团,冒着秋雨,经过两天的艰难跋涉,终于赶到了安州,他切身体会到了安州这个战略支撑点的重要xìng。
从平壤到安州,一路都是高山丛林,部队行军消耗极大,混成旅团携带的作战物资,竟然有一半掉在了泥泞的山路上,而部队携带的粮食,也基本告罄。
在安州,混成旅团不仅得到了休整,而且,补充了一个星期的粮食。当然,现在的安州还没有武器弹药库,混成旅团没有得到装备补充。如果,第一军全军向鸭绿江进发,就必须在安州设置兵站,维持补给,否则,要想从平壤保障两万大军的作战需求,几乎是不可能的。
为了保障安州基地的安全,青木源留下了一个中队的rì军,协助安州jǐng备司令部。安州的治安状况总体是好的,朝鲜人似乎逆来顺受惯了,并没有对rì军发动任何敌对行动。
看来,采取用朝鲜人治理朝鲜人的方式,是正确的。问题是,愿意与rì本人合作并有才能的朝鲜官僚,实在是太少了。在朝鲜其它地区,朝鲜官僚要么称病不出,要么逃进了深山,rì军不得不设置以rì军军人为主导的民政所,管理地方民政,这种方式,往往会激起朝鲜人的反抗。
又是一阵粗暴的咒骂声,把青木源的思绪从安州城拉回到了现实中。
离开了安州城的温柔乡,混成旅团仿佛又回到了噩梦之中。
士兵们在泥泞中艰难跋涉,蓝黑sè的军服,变成了泥黄sè。
而那匹驮着铁舟的骡马,竟然在军夫们的咒骂声中,倒毙在了泥坑里。七八个疲惫到了极点的军夫,瘫坐在泥坑边。
青木源哼了哼鼻子,跳下了战马,指着一个瘫倒的军夫喝道:“你,上马!”
“旅团长,这是您的坐骑。”军夫极为惶恐,刚才的咒骂,他骂的声音最大。
“不要废话!”青木源说着,踩着烂泥,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军夫没有上马,而是老老实实地跟在战马的屁股后面,十几个军夫扛起了铁舟,跟着这支泥黄sè的队伍,向前走去。
两天之后,混成旅团的眼前出现了一座高山——胎里峰。
第154章 将帅不和
胎里峰,东林瀑布旁的一座山神庙里,张勋冲着301营营长姜万里,咆哮不已:“王八蛋,你是爷的营长,不是罗鸣芳的营长!”
“团长,他是副师长!”姜万里苦着一张脸说道。
“屁个副师长!爷有兵有枪,要不是爷高风亮节,让出了位置,他当个屁的副师长!”张勋骂道。
张勋的第三团,装备是章军最好的。全团两千多人,人手一支枪,虽然枪支五花八门,有国产的88式步枪,德国的毛瑟枪,英国施耐德,法国卡斯堡,还有老掉牙的抬枪、火绳枪,但不管怎样,总是装备齐全,唯一不足的是,弹药严重缺乏,平均每支枪只有五发子弹。
有兵有枪,张勋胆气陡增,目中无人。虽然没当上副师长,但在章军的四个团长里面,他自认为是老大,连副师长罗鸣芳也不放在眼里。罗鸣芳虽然是副师长,可他手里就只有一个炮队,而且,炮队的五门野炮,原本还是张勋毅军的。
姜万里说道:“师长交代过,罗副师长全权指挥胎里峰……”
“放屁!”张勋大怒:“姜万里,爷jǐng告你!记住你小子是什么出身!要不是爷抬举你,你小子就和卫汝贵一样人头落地了!”
姜万里原本是卫汝贵盛军的一个棚长,张勋血洗了盛军,把盛军哨长以上军官杀了个干干净净。姜万里是天津武备学堂第三期的毕业生,刚分到盛军里当了个棚长,就遇上张勋血洗盛军,算是死里逃生。
张勋虽然心狠,可也识人,看出姜万里打仗有一套,就直接把他从棚长提升到营长的位置上。
姜万里再不敢言语,呆呆地看着张勋。
东林瀑布位于胎里峰山腹的西南方向,风景秀丽,视野宽阔,一道二十多米高的瀑布挂在山崖上,两旁青松翠柏郁郁葱葱。在东林瀑布的山崖上,方圆数十里地一览无遗。一条从安州直达义州的大路,从西南山脚下穿过。那是rì军必经之路。
张勋的团指挥部设置在这里。
让张勋极为不爽的是,胎里峰上,还有一个副师长的指挥部,
罗鸣芳将他的指挥部也设在东林瀑布旁,距离张勋的指挥部有个两百来米。
这让张勋觉得碍眼!
大清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国家军队。八旗军、绿营军是皇帝的私家军队,湘军、淮军、以及以后在湘淮军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练军,其实,都是各地督抚大员的私家军队。各级军官从来就是把部下当做是自己的私有财产。
张勋也不例外,当上了毅军统领,就把毅军当成了自家的军,当上了第三团团长,就把第三团当成是自家的团,见不得别人指手画脚。
在胎里峰上,第三团是主力,炮队协同第三团作战。按照张勋的观点,指挥官只能是他张勋,按照清军不成文的规矩,副师长罗鸣芳职位再高,也不能随意调动他的部队,他就是是个打酱油的。
然而,现代军队组织体系最为显著的特点就是,上级军官可以直接指挥、调动以下各级战斗单位。各战斗单位可以根据战场形势的需要,以排、连、营、团、甚至是师进行重新编组作战,也就是说,各战斗单位是可以重新组合。
这样军师单位,可以随时拆分和组合,以适应不同的战场形势。从而保障部队的作战效率。
而在大清国现有的体制下,这样做是行不通的,因为,每一个军官都不愿意看到自己的部队被拆分,他们甚至可以以此为理由违抗上级命令,而上级也只能顺从下级军官,因为,这个规矩,是大清国的祖制,谁也无力改变它。
这就造成了大清**队的作战效率极低。
章军是按照德国人的组织思想整编的队伍。周宪章深知,要想学到德国陆军的jīng髓,如果仅仅把清军的棚、哨、营、军,改变成排、连、营、团、师,是远远不够的。那仅仅是形式上的改变。军队需要有实质上的变化。
这个实质变化,就是打破清军长期以来形成的“兵为将有”的局面,各级军事主官不能把部下当成自己的私有财产,上级军官对下级军有着绝对的权威,随时可以打破建制,调动再下一级部队。
章军绝大部分军官都是从底层士兵中选拔出来的,他们大多数没有军阀习气,在他们的心目中,部队是周宪章的,而不是其他任何一个人的,也包括他们自己。所以,绝大多数军官都能够领会到周宪章的意图,并自觉服从上级长官的命令。
只有这个张勋,他原本就是个参将,在清军中混了好些个年头,军阀习气根深蒂固,把部队看成是自己的命.根子,谁也动不得。
部队拉上胎里峰之后,他就和副师长罗鸣芳较上了劲。
张勋把三个营在胎里峰四周一线展开,301营战斗力最强,被安排在了西南方向面向官道一侧,其他两个营则是分别部署在西北和东南方向上,炮队部署在东林瀑布下方三百米处,炮口对准了山下的官道。
在国内对付捻匪和太平军的时候,这种布阵是清军惯用的战术,捻匪和太平军惯用人海战术,清军在每一个方向上都布设起高密度的火力,使得对手处处碰壁,清军屡屡得手。
然而,副师长罗鸣芳完全改变了张勋的部署。
罗鸣芳命令张勋,将301营移驻到东林瀑布以上的密林中,作为团预备队。炮兵阵地也同时上移至胎里峰以南,301营的身后。302营和303营以排为单位,从下到上,梯次散布在十几个高地上,同时,各留下一个整连,部署在半山腰上,作为营预备队。
罗鸣芳的部署与张勋的战术思想截然不同。
张勋讲究的是铁壁合围,三个营把胎里峰守的如铁桶一般。
而罗鸣芳的部署,十几个高地彼此不相连接,整个阵地千疮百孔。
在张勋看来,罗鸣芳不仅直接跳过他调动他的属下,犯了他的大忌,而且,分兵拒敌,犯了兵家大忌!
301营营长姜万里服从罗鸣芳的命令,移动了部队,这让张勋大为光火。
姜万里是天津武备学堂步兵科第三期学员,接受过西洋现代军事思想,他看出来了,罗鸣芳的部署,据有现代防御纵深的理念。
随着步兵枪械技术的迅速发展,步兵火力越来越强,清军已经配备的火力强劲的机关炮,而西洋军队,更是配置了携带更加轻便的火力更加猛烈的机关枪,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合理利用地形,班、排火力就足以控制宽达一百米的正面。这在过去完全是不能想像的。
人海战术,不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只能是白白增加伤亡。这一点,rì军肯定非常清楚,他们不会采取密集的队形发起集团进攻。
在这种情况下,根本用不着在一个正面部署高密度的兵力。
从胎里峰山脚下到山顶上,以高地为核心层层设防,步步为营。一个高地丢失,并不影响整个战局,同时,驻守在其他高地上的守军,还可以居高临下,向丢失的高地发起反冲锋。而rì军要想攻上胎里峰,却要逐次拔除一个个高地。
姜万里赞成罗鸣芳的部署。
不过,他也知道,罗鸣芳捅了张勋这个马蜂窝。
张勋怒不可遏:“姜万里,把你部队给爷调回来!”
姜万里苦着脸说道:“团长,可罗副师长那里,我怎么交待?”
“你没法交待!爷替你去交待!”张勋说着,也不管姜万里,带着十几个卫兵,大踏步出了指挥部。
张勋的卫兵,全都是他在毅军挑选的尖子兵,体格健壮,枪法准,每人装备一支88式步枪和一支转轮手枪,一个兵顶别人的十个兵。
姜万里暗叫不好,他早就领教过张勋的心狠手黑,现在,张勋又杀气腾腾而去,要是弄出个好歹来,章军内部先打了起来,要是rì本人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姜万里急急跟在张勋的身后。
果然,张勋出了团指挥部,径直奔向了副师长罗鸣芳的指挥部。
第155章 七杀令
罗鸣芳的指挥部设置在一座山崖下,士兵就地取材,砍伐树木,借着地势,搭建成一座暗堡,暗堡面向正南方向,三面岩石,上面有树木伪装,极为隐蔽。
张勋一头闯进暗堡,喝道:“罗鸣芳,你把你的部署,给爷说出个道道来,说得好,爷立马走人。说得不好,爷就不客气了!”
罗鸣芳双臂抄在胸前,盯着沙盘。这是一座标识有从义州到安州主要交通要道、山川河流、村庄城镇的沙盘。沙盘正zhōng yāng就是胎里峰。沙盘上,用黄旗标识出章军的部署,用黑旗标识出rì军可能的进攻方向和兵力。
在桥川江两岸,仅仅标识出两个团的主要防御正面。而在胎里峰,则标出了二十一个高地的兵力和火气配置,以及炮兵阵地。
显然,这是罗鸣芳根据胎里峰实际地形,赶制出来的战场沙盘,虽然略显粗糙,但足见他的基本功极为扎实。
罗鸣芳的眼睛从沙盘上移到到张勋身上,冷冷说道:“请立正报告你的军职和姓名!”
“罗鸣芳,你少给老子装大头蒜,老子是谁你他娘的还不知道!”
“我再说一遍,立正报告你的军职和姓名!”罗鸣芳沉声说道:“我的话不会说第三遍!”
“妈的……”张勋回头一看,却见他带来的十几个卫兵一个也没跟进来,姚喜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指挥部里,一手扶着下巴,一手抚在腰间的手枪上,一言不发。
张勋出了一身冷汗,姚喜在哪里,周宪章就在哪里!
“第三团团长张勋!”张勋慌忙立正,眼睛却是四下打量,指挥部里,只有罗鸣芳和姚喜两个人。
“你来干什么?”罗鸣芳冷冷问道。
张勋没有看见周宪章,胆子大了许多,叫道:“罗副师长,你凭什么调动我的部队!”
“你的部队?”罗鸣芳看了看四周:“我没看见哪支部队是你张勋的!”
张勋大怒:“罗鸣芳,你少给爷装糊涂,第三团是爷的!”
“第三团是章军的一个团,是周师长的一个团!”罗鸣芳喝道:“什么时候成了你张勋的了?”
“我是团长……”
姚喜悠悠说道:“你还知道你是团长啊?我怎么听着你是师长呢!”
姚喜的话把张勋吓了一跳,在章军,周宪章的师长地位是不可动摇的!
张勋放低了调门:“姚副官说笑了,咱们章军的师长是周宪章,爷心里有数。<ww。ienG。com>”
“心里有数就好!”姚喜喝道,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张勋:“这是师长的手令,你大声读出来!”
张勋接过纸条一看,上面是周宪章的亲笔手书:“章军成立督战队,姚喜为督战队队长,战场上,以下犯上者杀!违抗长官军令者杀!畏敌不前者杀!临阵脱逃者杀!擅离值守者杀!动摇军心者杀!探听军情者杀!自团长(含团长)以下各级军官士兵,犯以上必杀之罪者,督战队队长姚喜就地正.法,战斗结束后再行报告!”
部队出发前,周宪章就料到张勋不老实,罗鸣芳恐怕伏不住他。
不过,张勋的部队,不仅装备好,而且很能打。盛军一向骄悍,毅军也是和rì本人真刀真枪干过的。
按照周宪章的计划,这次军事行动,胎里峰是关键所在,桥川江防御只是策应。在胎里峰,需要一支能打的部队,这支部队不仅要顶住rì军的围攻,还要在未来的反攻中,发挥主力作用。
纵观章军各战斗单位,只有张勋的第三团堪当此任。
但是,张勋骄狂,不易驾驭。在整个章军中,能够制住张勋的,只有周宪章。但周宪章分身乏术,于是,他手书一份“七杀令”,让姚喜拿着,带着jǐng卫连上了胎里峰,充当督战队。
张勋是个聪明人,一看这“七杀令”,就知道,姚喜这个督战队就是冲着他来的,周宪章早就把他看透了!
张勋的手心里湿漉漉的,很明显,他今天连犯了两条,第一条“以下犯上”,第二条“违抗长官军令”,都是必杀之罪。
“读出来!”姚喜喝道。
张勋结结巴巴,把“七杀令”读了出来,偷眼一看指挥部外面,却见的他的卫兵们,被一帮武装武装到了牙齿的士兵围在核心,那帮士兵的手持清一sè的七连发步枪,背上背着鬼头大刀,赤膊者胳膊,一律红布裹头,凶神恶煞一般——他们是周宪章的jǐng卫连!
虎飞岭一战,jǐng卫连损失惨重,连长赵小满阵亡。部队撤到义州后,姚喜兼任了jǐng卫连连长,又挑选了一些jīng壮士兵补充到连队里,整个jǐng卫连是章军jīng华中jīng华。
罗鸣芳冷笑:“张勋,你可知罪?”
张勋心头绝望,一时冲动闯进了罗鸣芳的指挥部,原来是闯进了老虎嘴里,有进无回了!
“卑职知罪。”张勋老实作答:“既然是师长亲自来了,我张勋就认命了。”
“这么说,如果师长不在,你就要翻天?”姚喜喝道。
“不不不,”张勋俯首说道:“师长的手令,就如同师长亲临。”
“这个态度还可以!”姚喜说道:“师长说了,这七杀令,应该向全体官兵宣读,让每一个人都知道战场纪律,在没有宣布‘七杀令’之前,官兵违令不予追究,否则就是不教而诛了!”
“什么是不教而诛?”张勋慌忙问道。
“就是不知者不为罪。”罗鸣芳喝道。
张勋顿时如蒙大赦:“对对对,不知者不为罪。卑职刚刚才知道的,以前的不算违令。”
“你现在立即向全体官兵宣布‘七杀令’,从现在起,谁要是违令,定斩不饶!”姚喜喝道。
“是!”张勋一个立正,捧着周宪章的手令,小心问道:“师长在哪里?”
姚喜一声怒喝:“探听军情者杀!”
张勋怪叫一声:“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撒腿就跑。一溜烟的功夫,就带着卫队跑了个无影无踪。
罗鸣芳望着张勋的背影,狠狠骂道:“这个狗rì的太骄横,不过,真要杀了他也可惜,这小子敢和rì本人硬碰硬!”
姚喜笑道:“师长说了,如果这小子真的犯了事,也不用杀他,只要剪了他的辫子就行。剪他的辫子,比砍他的头更难受!”
章军上下都知道,张勋不怕砍头,就怕剪辫子!
周宪章并没有硬xìng要求章军官兵剪辫子,不过,不少官兵都学着师长周宪章的样子,剪掉了辫子,没有辫子拖累,打仗的时候是要方便许多。章军营以上军官绝大多数都剪了辫子。唯独在张勋的第三团,没有一个人剪辫子。
张勋在第三团扬言,谁要是剪了辫子,他就砍谁的头!
一代悍将张勋,却是大清国的忠臣孝子!
令人扼腕叹息的是,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后,都不知道大清国还有张勋这号人物。
真正的忠臣永远入不了最高统治者的法眼。
正南方向,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一个作战参谋跑了进来,向罗鸣芳立正敬礼:“副师长,正东方向五公里处出现了一个小队的rì军骑兵,我军伏击部队与他们较上火了。”
“那是他们的先头部队!继续观察!”罗鸣芳沉声说道:“命令各单位准备战斗。”
“是!”
第156章 骑兵
胎里峰以东五公里处,东古里。
麻野义男上尉挥动战刀,催动战马,向一座土围子发起了第三次冲锋。
那座土围子在一个小山村边缘,土围子内外,数株百年老树枝叶相连,旷阔蓬勃的树冠掩映方圆一百多米。敌军隐蔽在粗大的树干上和土墙边,居高临下,向冲锋的rì军骑兵shè击。
战马嘶鸣,一名rì军骑兵士兵中弹,从马背上倒栽下来,重重地砸在烂泥地里,被轰鸣的马蹄践踏得血肉模糊。
麻野义男右肩中弹,但是,他的右臂仍然顽强地高举着马刀,明晃晃的马刀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道寒光。
这是一场艰难的进攻战!
从京城到平壤,一路来去如风、让敌人闻风丧胆的rì本骑兵,第一次遇到了麻烦。
骑兵是rì本军队的佼佼者,也是大rì本陆军的骄傲。在十九世纪末,从冷兵器到热兵器的过渡阶段,骑兵以其高度的机动xìng受到各国陆军的普遍重视。配备有火器的骑兵,不仅继承了冷兵器时代的速度优势,而且,其强劲的火力,使其成为陆军主要的突击利器。
然而,训练骑兵却是极其困难。
这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是人的问题,第二是马的问题。
人的问题很好理解,骑兵是介于冷兵器与热兵器之间的兵种,在马背上作战,shè击极为困难。因此,骑兵在配备马枪的同时,还要配备马刀。刀与枪,是骑兵的标志。这就要求骑兵必须同时掌握冷兵器与热兵器,并且,其熟练程度,都要超过普通步兵。所以,一个合格的骑兵士兵,首先必须是一个优秀的步兵,然后,再接受严酷的骑shè训练。
正因为如此,合格骑兵的数量很少。
然而,相对于人的问题,马的问题更为难以解决。
人总是可以训练出来的。
而一匹合格的战马,光靠训练是不行的。
制约骑兵发展的一个几乎是难以逾越的障碍是,马的品种。
比其冷兵器时代,战马需要承载更大的负重、适应更加复杂的环境、习惯战场的轰鸣,并保持良好的驾驭xìng,对于一个物种而言,这些身体和心理条件几乎是矛盾的,难以调合的。
挑选一匹合格的战马,比挑选一个合格的骑兵,要难得多。
正因为如此,各国陆军都知道骑兵的巨大作用。但是,比其冷兵器时代,骑兵的规模反而越来越小——挑选出一匹适合现代战争的战马,越来越难了。
rì本原产马是蒙古马血统,经由朝鲜传到rì本,演变成rì本马。rì本马体格小,体力弱,难以胜任战马。
rì本zhèng fǔ意识到,要想建立起一支欧洲式的现代化骑兵部队,必须改良rì本马的血统。
1867年,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赠送给了rì本26匹彪悍的纯种阿拉伯马。这些马匹,激发起rì本雄心勃勃的改良马匹计划。改良马匹成为rì本的国家行动,国家全面引进马种,大量快速繁殖洋马。
这些经过改良的马种,成为rì本陆军骑兵的战马。rì本战马体格强壮,xìng情暴戾,尽管与欧洲战马的体格还有一定的差距,但大大超越了大清国的战马。
rì本战马普遍比清国战马高,负重能力强,奔跑速度快。在京城到平壤的历次作战中,rì本骑兵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来去如风,瞬间就杀到了清军阵地上,清军还在手忙脚乱地装填子弹,脑袋就已经被马刀砍落在地。
清军视rì军骑兵为鬼魅,甚至,清军远远望见rì军骑兵荡起的烟尘,就丢下阵地落荒而逃。
然而,在东古里,一向横冲直撞的rì军骑兵,却在一座土围子前遇到了麻烦。
刚刚在平壤战役中获得天皇勋章的骑兵中队长麻野义男,率领他的部队向土围子发起了两次进攻,竟然被清军打退了,八名骑兵和三匹战马阵亡。
让麻野义男心痛的不是那8名骑兵,而是那3匹战马。
每一匹战马都价值巨万,每一匹战马都是牧马人的血汗!
战前,rì本全国饲养了150万匹马,而能够入选rì军的,只有35000匹。其中,大部分只能作为牲口托运物资,能够成为骑兵战马的,少之又少。
人死了,可以征调补充。战马死了,却是死一匹少一匹。
更让麻野义男愤怒的是,两次冲锋失利的原因,不是因为敌人强大。
从枪声里可以判断,守在土围子里的敌军,只是一个三十多人的小分队,他们的战术并不灵活,仅仅是凭依土墙和树木,机械地防守。而他们的shè击准确xìng,比其rì军相差了一个档次。这样的清军,不应该对rì军造成威胁。
按照成欢和平壤的经验,对付这样的清军,麻野义男的骑兵部队,只需要一次冲锋,前后不到十分钟,既可结束战斗。
给麻野义男造成的麻烦的,是这个该死的鬼天气!
朦朦秋雨还在下个不停,冰冷的雨滴似乎浸透了朝鲜的每一寸土,把朝鲜变成了一个大泥潭。
从安州出发,两天过去了,麻野义男的骑兵部队都在和烂泥搏斗。
马蹄陷入烂泥中,行军倍感艰难,而冲锋更是不可能。
向土围子发起的所谓“冲锋”,其实,不过是在烂泥中挣扎。
骑兵一旦失去了速度,就失去了一切!
那些在烂泥中深一脚浅一脚挣扎的战马,以及马背上的士兵,成了敌人的活靶子。
麻野义男的骑兵中队是混成旅团的先遣搜索队,按理说,搜索队在遭遇敌军伏击,不应贸然发动强攻,而应就地驻守,等待后援。
从京城到平壤,骑兵中队转战千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面对小股敌军的抵抗,麻野义男没有理由说服自己停下脚步。
大部队还陷在骑兵中队身后数公里的烂泥里,麻野义男没有耐心等待那些狼狈不堪的步兵和炮兵。
在没有火炮支援的情况下,骑兵中队发起了三次冲锋。
又有两名骑兵中弹落马,包括冲在他前面的一个中尉小队长。
小队长重重摔在泥地里,又遥遥晃晃挣扎着站了起来。麻野义男来不及收僵,战马狠狠地撞在了小队长的身体上。小队长哼了一声,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砸在不远处的水塘里。
小队长在沉入塘底前的最后一刻,发出一声呼喊:“放弃战马!”
麻野义男充血的大脑,被这一声呼喊惊醒——陷入泥滩的骑兵不如步兵!
他迅速跃下了战马,收回战刀,拔出手枪,高喊一声:“下马!”
冲锋戛然而止,一百多骑兵几乎是同时跳下战马,收刀,举起22式村田连发骑枪,匍匐在烂泥之中。
身着蓝黑sè军服的rì军士兵,滚进泥沼之中,如同一条条变sè龙,变成了泥黄sè,与遍地的泥泞混在一起。
麻野中队的骑兵,他们的步战技能,丝毫不逊sè于步兵。
没有了战马,士兵们迅速依照步兵战术,展开散兵线,依靠泥洼水沟为掩体,交互策应,梯次前进。
rì本制22式村田式连发骑枪,口径8毫米,枪长0.96米,重3.7公斤,装弹5发,shè程2000米,其xìng能与22式连发步枪相差深远,甚至比不上18式单发步枪。
然而,在近战当中,骑枪与步枪的xìng能扯平了。
而且,村田式骑枪携带轻便,cāo作便利的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土围子里响起“轰”的一声闷响,冲锋的道路上,泥浆飞溅,混在泥浆中的rì军士兵,举起骑枪,向轰鸣处shè击。
突围子里的大树上,响起两声惨叫,两个清军士兵栽下了大树。
麻野义男哑然失笑——发出轰响的,是清军的抬枪。
第157章 大战前夜
抬枪是大清国唯一自行设计制造的火器,枪身身长近3米,需要两个人同时cāo作,一个人在前扛起枪管,另一个在后瞄准shè击。抬枪极为笨重,不过,火力倒也强劲,有些类似于枪榴弹。
然而,现代战争讲究的是速度和机动xìng,在很大程度上,火力要为机动xìng让步。正因为此,rì军为了确保机动xìng,舍弃了野炮改用山炮。
清军大量装备抬枪,却与这一理论思想背道而驰,为提高火力而舍弃了机动xìng。更为糟糕的是,抬枪的火力也并不是想像中的那么强大,在平壤、成欢实际战斗中,其装填速度慢的缺点,却是暴露得淋漓尽致。
抬枪没有阻挡住rì军的冲锋,跳下战马的rì军士兵,立即与泥浆混为一体,马背上的尴尬狼狈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灵活机动的单兵跃进。
不到十分钟,rì军就推进了两百米,土围子上,守军的面容历历在目。
这两百米的推进,竟然没有发生一起伤亡,清军面对快速移动目标,shè击准确xìng大为降低。而守在土围子里的清军,却不断有人中枪。
rì军单兵作战的优势发挥出来了。
清军的抵抗越来越弱。
还有五十米,麻野义男拔出了战刀,发出了冲锋的号令。
五分钟后,麻野义男就站在了土墙上。
但是,他没有看见一个清兵!
这支设伏的清兵已经抢先一步撤出了土围子,令麻野义男吃惊的是,他们撤得干净利落,竟然没有扔下阵亡者的尸体!
这与以前他心目中的清兵截然不同。在汉城、成欢、平壤,清军一旦作战失利,立即就会演变成一场溃败,官兵们争相逃命,没有人去理会阵亡的同伴。
然而,今天这支敌军,竟然带着同伴的尸体退出了战场!
这表明,这是一支据有强大凝聚力的军队。
一支据有凝聚力的军队是可怕的!
然而,凝聚力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培养出来的。麻野义男难以想像,清军会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发生实质xìng的变化。
唯一的解释是,那不是清军!
但是,麻野义男明明看见,守军的后脑勺上拖着辫子。
……
从东古里到胎里峰山脚下,抵抗逐渐增强,守军凭依逐渐升高的地形和道路上泥泞,与rì军展开周旋。但是,与以往清军不同的是,他们的战术非常灵活,并不是简单机械的阻击,更像是延宕战术。
这与清军以往的表现大相径庭。以往,清军总是集重兵为一点,与rì军展开阵地战,一旦被突破一点,整个战线立即全线崩溃。
然而,这一次,清军的阻击和撤退,更像是一种预谋,阻击并不坚决,撤退也不慌乱,层层阻截,步步为营。
在清军的层层阻截下,从东古里到胎里峰山脚下,短短五公里的路程,混成旅团用了半天的时间。
青木源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在胎里峰下,兵分两路。
混成旅团下辖两个联队,一个联队就地展开进攻队形,完成对胎里峰的包围,另一个联队则集结于胎里峰以南,准备向桥川江进发。
旅团长青木源决心拔掉这颗孤悬于桥川江南岸的钉子。
情报显示,驻守胎里峰的,是清军的一个团,团这个编制,是清军的首创,据说,周宪章被朝廷任命为义州总兵后,舍弃了清军传统编制,采取了德**队的编制。
对于这样的改革,青木源表示有保留的赞许。
在大清国铁板一块的军事体系中,出现了这么一朵奇葩,周宪章算是有作为。对此,青木源表示赞许。
不过,编制只是一种形式,形式下所蕴藏的内涵,才是真正的jīng华。一支军队的形式改革与内涵改革,往往是两码事。rì本军队的改革,从形式到内涵,经历了将近五十年,周宪章要想一蹴而就,难度极大。所以,青木源的赞许,带有保留。
青木源对于胎里峰上的守军,总体上是蔑视的。
事实上,青木源早就对章军的部署了解得一清二楚。章军人数虽多,但实力不足,这支部队三分之二的人还在使用冷兵器。
然而,周宪章竟然把还要分兵防守,桥川里两个团,胎里峰一个团,两支部队相距十公里,隔着一条大江,如此分兵防守,令人匪夷所思。
那个在虎飞岭叱诧风云的周宪章,竟然会使出这样的昏招来!
青木源很快就找到了答案:义州之外无险可守,章军唯一能够凭依,只有一条江和一座山。周宪章别无选择。
而且,情报显示,周宪章的老婆死了,这让他魂不守舍,做出错误选择,也是在所难免。
既然敌军可以分兵据守,混成旅团也可以分兵突击!
rì军从以往战斗中得出经验,rì军的一个中队一百多人的战斗力,与清军一个五百人营的战斗力想当。这得益于rì军的装备和训练水平上的优势。
现在,混成旅团的两个联队分兵作战,每个联队两千人左右,分别足以与五千清军相抗衡,而胎里峰守军只有两千多人,桥川江守军多一些,但也不会超过四千人,rì军在两个方向都占据着巨大的优势——鱼与熊掌可以兼得。
对胎里峰的包围进展顺利,负责攻山的第二联队迅速扫清了敌军布设在山脚下的jǐng戒哨位,把胎里峰围得如铁桶一般。
负责渡江的第一联队整装待发。
天sè已近黄昏,胎里峰下,不时响起零星的枪声,随着天sè越来越暗,枪声渐渐平息。
秋雨中的胎里峰,成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青木源下令部队原地休整,天亮后再开始行动。
淅沥沥的细雨下了整整一个晚上,两支军队剑拔弩张!
然而,山上山下却是悄无人声,暗夜中,只有沙沙的雨声,响遍山川峡谷。
青木源知道,那是大战前的寂静。
那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也是令人肃然起敬的寂静!
雨夜里,两支军队数千官兵,谁也没有闭上眼睛!
第158章 血战赤岩洞
黎明时分,一轮红rì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下了二十多天的秋雨,终于停歇了。
清晨的第一发炮弹,落在了胎里峰以东的一个名叫赤岩洞的高地上,那是清军防线的一个突出部,向前嵌入rì军的防区。炮弹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高地前沿的一座堡垒上,这是守军匆忙搭建的堡垒,伪装不够隐蔽,rì军炮兵观察哨很容易就发现了这个堡垒,并准确引导炮弹。
爆炸的火光与东方的红rì交相辉映。火光中,清军被炸碎的残躯与土木碎石在半空中四散开来。
一发接一发炮弹落在了赤岩洞高地上,炙热的气浪烘干了被秋雨打湿的泥土,浓密的硝烟向四周扩散开来,赤岩洞成了一片火海。
紧接着,爆炸声在胎里峰南、西南和东北方向同时响起,混成旅团所属第二联队从三个方向,向胎里峰发起了全面进攻。
赤岩洞侧后方的铁松高地上,却是安安静静。原因很简单,赤岩洞高地突出出防线,rì军必须先拿下赤岩峰,才能向侧后高地发起进攻。
一轮炮击接近尾声,一个中队的rì军步兵从南、东、北三个方向,向赤岩洞高地发起冲锋。
响起了抬枪的轰响声,守军开始还击,但是,枪声并不密集,抬枪的枪声很快就淹没在了村田式步枪炒豆般的枪声中。
前后不到二十分钟,rì军第一波冲锋就攻上了赤岩洞。
高地上,到处都是烧焦的树木和清军残缺不全的尸体,以及被炸裂的抬枪。
守在赤岩洞高地上一个排四十多名章军士兵全部阵亡。狭小的高地上,落下了一百多发炮弹,大部分守军直接死在炮火下,剩下少数士兵顽强抵抗,但无法阻挡rì军的三面围攻,全部死在了村田式步枪的枪口下。
这个排隶属于303营,这个营是原来卫汝贵的盛军改编的。张勋不信任盛军,把这支部队放到了阵地最前沿的突出部,直面rì军主力——盛军打光了,张勋一点也不心痛。
不过,这支曾经向自家兄弟开枪的盛军部队,面对rì军的疯狂进攻,死守不退,战至最后一人。战后,周宪章向朝廷上表,为这支部队请功,朝廷恩准了周宪章的表章,破天荒地为这支四十人的排授予巴图鲁称号,每一位阵亡士兵家属赏银五百两。在这之前,大清国从来没有以皇帝的名义表彰过普通士兵!
从这个意义上讲,张勋的狭隘,成全了这支原本名誉扫地的部队。
rì军炮火向后延伸,攻上赤岩洞的rì军,马不停蹄,立即沿着山脊,向赤岩洞以西的铁松高地发起突击。
铁松高地位于赤岩洞高地侧后上方,距离赤岩洞三百米,一道马鞍形的缓坡山脊与赤岩洞相连。
初战得胜的rì军士气高昂,嚎叫着沿着山脊冲向铁松高地,部队到达马鞍形的底部,距离高地还有一百五十米的时候,突然,一支上百人的守军冲出了战壕,端着刺刀,扑向山脊上的的rì军。
清军发起了反冲锋!
自从入朝作战,还从来没有一支清军敢于对rì军发起反冲锋,清军从来就是龟缩在阵地上被动防守,打退了敌军,从不追击。清军的不求进取,助长了rì本人的气焰,进攻的rì军部队,根本就没有做好对付反冲锋的战术和思想准备,一时间乱了阵脚。
第三团团长张勋脱掉了上衣,露出一身黑肉,手里提着一把鬼头大刀,如铁塔一般站在铁松高地顶端,他的身后,是二十多个头缠红布的督战队队员,人手一把鬼头刀,这是张勋从姚喜那里借来的。
在督战队的鬼头刀下,一个连冲下了高地,连长和张勋一样,脱掉了上衣,端着一把毛瑟枪,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山脊上冲锋的rì军完全没料到清军会发起如此凶狠的反冲锋,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冲在前面的十几个rì军马上死在了章军的枪口下,后面的rì军还没站稳脚跟,就和章军拼上了刺刀。章军居高临下,攻势凶猛,二十多个rì军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死在了刺刀下。
后面的rì军无法立足,只得向后败退,章军死死咬着后退rì军不放,一口气冲上了赤岩洞,rì军丢下四十多具尸体,退下了赤岩洞高地。
赤岩洞失而复得。
与此同时,胎里峰南、西南和东北方向的十几个高地上,章军与rì军混战在了一起,枪炮声喊杀声响彻胎里峰。一些高地被rì军攻占,但很快,就被邻近高地上的清军夺了回来,双方围绕着一个个高地,展开激烈的争夺,山坡上尸横累累,rì军与章军的尸体纵横交错在一起。
炮弹再次落到了赤岩洞上,rì军的炮兵阵地,设在胎里峰西南方向的丛林里。每一发炮弹都在丛林里荡起阵阵烟尘,引起丛林剧烈地抖动,如同刮过一阵狂风。
赤岩洞上,再次腾起死亡的硝烟,刚刚反攻得手的章军一个连,被炮火覆盖。
在炮火的掩护下,rì军再次向赤岩洞发起冲锋。这一次,rì军的冲锋没有那么顺手,守军没有被炮火炸晕了头,大部分官兵凭借地形,躲开了rì军的炮弹,顽强抵抗。
进攻的rì军不时有人中弹,哀嚎着滚下山坡。rì军补充了进攻部队,至少有两百rì军加入到了冲锋队形中。三十分钟后,十几个rì军冲进了守军的战壕,还没等山脚下观战的rì军发起欢呼声,那十几个rì军的尸体,就被守军扔出了战壕。
赤岩洞高地上,原本一个连一百二十多人,只剩下五十多人,更多的rì军前赴后继冲上了山顶,守军终于动摇,放弃阵地,沿着山脊向后奔逃。
赤岩洞高地再次丢失。
奔逃的章军士兵刚刚跑到铁松高地前沿战壕,就看见了督战队明晃晃的大刀,吓得怔在了当场。高地上响起一声爆喝:“退过战壕者斩!”
同时,铁松高地上,一个排长带着五十多个士兵,嚎叫着冲过战壕,向赤岩洞方向冲去。
从赤岩洞上败退下来的士兵,略一犹豫,跟着这支生力军冲了回去。
从天亮到午后,赤岩洞高地四次易手。高地四周的山坡上,铺满了双方的尸体。三百八十多名章军官兵、二百九十多名rì军官兵,死在了赤岩洞,鲜血染红了岩石和泥土,赤岩洞名副其实!
铁松高地上,督战队的鬼头刀上没有沾血!没有一个士兵退过战壕!
然而,张勋紧握鬼头刀的手开始发抖。
不管是盛军还是毅军出身的士兵,都是前赴后继视死如归。张勋甚至开始怀疑,这还是不是他的部队!
在他记忆里,不管是他的毅军还是卫汝贵的盛军,都没有这样的意志力!
炮火再次覆盖了赤岩洞,rì军发起了第五次进攻。
“我们的野炮呢!为什么不发炮!”张勋提着鬼头刀怪叫。
从开战到现在,八个小时过去了,拥有五门野炮的炮队一直在做哑巴。
野炮的火力大大强于山炮,如果野炮参战,就算不能一举摧毁rì军的炮兵阵地,也可以给rì军进攻部队造成极大的杀伤。
然而,不仅是赤岩洞方向,胎里峰同时打响的个个高地上,守军都没有得到炮火支援。
没有人回答他,所有的人都被赤岩洞高地上的惨烈所震撼。谁也没想起,胎里峰上,还有五门野炮。
炮火中,驻守在赤岩洞高地上的官兵,再次遭受重大伤亡,一个加强排七十多人,只剩下了四十多人。赤岩洞成了绞肉机。
“他妈的罗鸣芳,这笔帐,老子记着!”张勋咬牙骂道。
战壕后面,又是一个排长带着一个整排,挺枪向前,他们将义无反顾地奔向绞肉机。
张勋一把拉住排长的胳膊:“给爷站住!”
排长瞪着血红的眼睛:“团长,老子的哥哥就在赤岩洞上!”
张勋一摆手:“发号,命令赤岩洞守军后撤!妈的,赤岩洞,爷不要了!”
司号兵吹响了喇叭,赤岩洞守军趁着炮火的硝烟还没有散去,退回到了铁松高地上。
一共有四百五十名官兵冲过了战壕,只有四十三名回到了战壕后面。
然而,为了攻取赤岩洞高地,rì军付出了伤亡六百八十四人的的代价,其中阵亡三百二十人,包括一名少佐参谋长和一名中尉中队长。
枪炮声骤停。攻上赤岩洞的rì军没有马上进攻铁松高地,他们也被战争的惨烈所震撼,一时半会回不过神来。
太阳挂在蓝天之上,发出惨白的光芒。
尖锐的鸣叫声划破了胎里峰的天空。
铁松高地上,士兵们下意识地跳进了战壕,那尖锐的鸣叫声,是呼啸而过的炮弹。rì军应该在做进攻前的炮火准备。
只有张勋纹丝不动,发出一声冷笑:“狗rì的罗鸣芳,你他妈的给爷放马后炮!”
天空划过的鸣叫声,与rì军山炮炮弹的鸣叫截然不同。
那是清军装备的7.5厘米克虏伯野炮发shè出来的炮弹。
第159章 一报还一报
轮式野炮体积大、重量重、不能拆卸,不适合山地作战,炮队上山的时候,为了把这五门野炮搬上山,炮兵们整整化了一天时间。好在时间从容,如果要是仓促迎敌,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野炮抬上高山再展开。
然而,费了这么大的劲,这些野炮竟然到这个时候才发言!
张勋恨恨地盯着山脚下的rì军炮兵阵地,rì本人太跋扈了,他们的炮兵阵地竟然没有伪装,完全暴露在敌军的眼皮子底下,他们根本没把章军放在眼里。
7.5厘米野炮炮弹,尽管来得晚,一旦砸上rì军的山炮阵地,也够小rì本喝一壶的。
然而,出乎张勋意料是,rì军炮兵阵地上风平浪静。
野炮的炮弹落在了西南方向的山脚下,那里根本没有发生战斗!
“罗鸣芳,爷cāo你八辈祖宗!”张勋破口大骂。
就在张勋破口大骂罗鸣芳的时候,胎里峰山脚下,西南方向的官道上,旅团长青木源大佐望着天空中野炮炮弹划出的弧线,发出一声愤怒的咒骂:“八格!”
青木源觉得自己被人耍了!羞耻感和绝望感同时涌上心头,这让他变得狂怒不已。
按照青木源的预想,胎里峰上的守军是周宪章用来牵制渡江部队的一支偏师,周宪章的计划,应该是用这一支偏师,拖住混成旅团的主力,从而减轻江防部队的压力。
青木源则是反其道而行之,留下第二联队围困胎里峰,自己则亲自率领混成旅团的jīng锐、第一联队向桥川江进发。
第二联队兵力只有两千人,实力弱于第一联队。
不过,第二联队的战斗力还是大大高于胎里峰上的守军。
第一联队就是曾经的青木联队,前任联队长就是青木源自己。
第一联队是混成旅团的jīng锐,由三个大队组成,满员的总兵力达三千五百人,如今,因为战斗和伤病减员,联队总兵力还有两千八百人,此外,为了渡江战役的需要,还配备有两个山炮中队和一个舟桥分队。
青木源的作战目标不是胎里峰也不是桥川江,而是鸭绿江!舟桥部队不是为桥川江准备的,而是为鸭绿江准备的!
至于第二联队,它的任务不是攻克胎里峰,而是围困胎里峰。迫使胎里峰守军画地为牢,无法对他率领的渡江部队起到牵制作用。
青木源相信,一旦他的部队攻破桥川江防线,胎里峰上那支孤军,将不战而降。
但是,青木源仍然命令第二联队向胎里峰发起了坚决而猛烈的进攻!
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
第一,周宪章试图以偏师吸引rì军主力,青木源将计就计,诱使桥川江守军相信,rì军主力滞涩在胎里峰下,进攻桥川江的是一支偏师。
第二,也是最为重要的,青木源要搞清楚,胎里峰上守军的炮兵阵地在哪里,是否对官道形成威胁。
连rìyīn雨,把朝鲜变成了一个大泥坑。除了官道,几乎无路可行。第一联队携带巨大的舟桥,这些舟桥也只能沿官道运输,离开了官道,寸步难行。
而通往义州的官道,从胎里峰西南的山脚下穿过,如果清军炮兵阵地布置得当,完全可以用炮火封锁道路。
如果真是这样,青木源就不得不改变作战计划,留下jīng锐的第一师团攻克胎里峰,把强渡桥川江的任务交给第二联队。如此一来,桥川江攻防战的敌我双方兵力为2比1,而且,舟桥被阻塞在胎里峰下,第二联队只能泅渡。
战前,侦查部队对胎里峰进行全方位侦查,自东林瀑布以下,所有可能设置炮兵阵地的地方,都没有发现清军炮兵阵地的踪迹。东林瀑布以下没有观察死角,那个区域应该没有大炮。
清军如果有炮兵,应该是把炮兵阵地设置在东林瀑布以上,不过,通过望远镜观察,也没有在东林瀑布以上的区域中发现大炮的踪影。
当然,目测观察并不可靠,可靠的是眼见为实!
敌军不会主动暴露,那么,就迫使敌军暴露!
青木源下令,第一联队整装待发,第二联队从三个方向,向胎里峰发起坚决而猛烈的围攻。
没有佯攻,每一个方向的进攻都是主攻!
rì军的山炮耀武扬威,向守军的各个高地展开炮击。步兵则是不惜一切代价,扑向横档在他们面前的一个个高地。
惨烈的战斗从早上持续到了下午,许多高地反复争夺,数度易手。
然而,始终没有听到守军大炮的轰鸣。
用炮火延宕敌军的进攻,这是战术学的常识。守军违背了这个常识,只有一个解释,他们根本就没有大炮。
青木源还是不放心,他命令第二联队的山炮阵地撤去伪装,暴露在敌军眼前。
清军配备的是野炮,即使他们的炮兵阵地设置在东林瀑布以上,也完全可以覆盖山脚下的rì军炮兵阵地。尽可能消灭敌人的炮兵,也是一个战术常识,而且,是最为重要的常识!
然而,守军仍然没有开炮。
青木源再无怀疑,胎里峰上没有大炮,不管是山炮还是野炮,清军什么都没有!
下午3时,青木源一声令下,早已整装待发的第一联队,拖着沉重的舟桥和大炮,沿着胎里峰下的官道,向北进发。
然而,当第一联队的大队人马拥挤在泥泞官道上艰难跋涉到西南方向时,青木源听见了7.5厘米克虏伯野炮发shè出的炮弹那特有的、尖锐的轰鸣声!
第一发炮弹如同长了眼睛,落在了舟桥部队当中。
两座舟桥被炸成了麻花,巨大的桥身被抛向半空,又重重地砸落下来,二十多名士兵、军夫和骡马躲闪不及,被砸得血浆四溅。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炮弹落在了第一联队行军队伍当中。
官道不仅泥泞难行,而且极为狭窄,数千官兵拥挤在道路上,密度极大,每一发炮弹落下来,都是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官兵们挣扎着向官道两侧隐蔽,但是,他们的双脚却陷在烂泥里拔不出来。原本反应敏锐的rì军士兵,被朝鲜的泥滩拖住了。
死亡成了那条官道的主题!
青木源被卫兵们拖下了马背,刚刚跑到一座山石下,一发炮弹就落在了战马身边,他那匹枣红sè的战马,弹片切掉了马头,鲜血从马脖子上喷洒了出来。
泥黄sè的道路,被鲜血染成了红sè。
青木源呆呆地望着爆炸中的官道,他的脑海里出现了虎飞岭。在那里,混成旅团的炮弹,无情地落在了朝鲜平民百姓的头顶上,翠绿的山崖,被东学教徒的鲜血染红。
他仿佛听见大岛义昌旅团长的喃喃低语:“原来鲜血也可以作画!”
而在胎里峰下,用来作画的,却是rì军士兵的鲜血!
一报还一报!
第160章 赌博
“向南撤出官道!”青木源发出了绝望的命令。
第一联队在付出四百多人伤亡的代价后,终于冲出了泥潭,回到了出发地,胎里峰以东。
笨重的舟桥全部丢弃在了官道上的泥潭里,这些钢制的舟桥,要么被炸成了麻花,要么就在碰撞中完全变形。
变形的舟桥是无法进行对接的!这就意味着,就算把舟桥拖倒了桥川江,它们也不能发挥作用了。
更为惨重的是,舟桥部队死伤惨重,两百多工兵死在炮火下。不少工兵是扑在舟桥上被炸死的——他们表现处杰出的职业jīng神,与舟桥共存亡!
没有专业的工兵,也无法搭建舟桥。
……
东林瀑布指挥部,副师长罗鸣芳长长出了一口气。
忍耐了一天,终于,他的野炮可以发言了!
胎里峰周边,章军控制着二十一个高地。一天的拼杀,十二个高地失守!章军阵亡达八百多人,其中,最为惨烈的战斗发生在赤岩洞,在那里,四百多官兵阵亡,占阵亡总数的一半。
然而,拥有五门野炮的炮队没有为任何一个高地提供炮火支援!
原因很简单,炮弹不足!罗鸣芳没有本钱!
总共只有100发炮弹,平均每门野炮只有20发!胎里峰二十一个高地,平均每个高地连5发炮弹都没有!这样的炮火支援,等于是零。
有限的炮弹必须实现价值最大化!
罗鸣芳不仅要用这些炮弹最大限度地杀伤敌军,更为重要的是,他要用这些炮弹,实现周宪章的战略意图——拖住混成旅团!至少,要拖住混成旅团的主力!
如果混成旅团全力向桥川江冲击,驻守在桥川江的两个团,根本阻挡不住他们!那两个团装备奇缺,他们绝不是混成旅团的对手。
一旦桥川江防线崩溃,义州就是rì军的囊中之物!只拥有冷兵器的朝鲜团可以死战,但就算全团战死,也绝对守不住义州。
为了这个战略意图,罗鸣芳咬着牙,忍耐了整整一天。
赤岩洞的惨烈,十个高地的失守,也没有让他动摇!
甚至,他逼迫自己不去正视rì军布设在山脚下的、撕去了伪装的山炮阵地!那个炮兵阵地上有十五门山炮,完全暴露在野炮的shè程之内,那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但是,他知道,那只是混成旅团炮兵的一小部分。
摧毁那十五门山炮,不足以摧毁混成旅团的所有大炮!而却要消耗掉他所有的炮弹。
直到混成旅团的大部队出现在了西南方向的官道上,罗鸣芳看见了舟桥!他才认准了,这是一次机会!也许,这是唯一的机会!
钢制舟桥是rì军渡江的利器!那是rì本人国产的、完全西化的舟桥,它标志着,rì本国的工业生产能力,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峰。
大清国还没有舟桥部队,因为,大清国的工厂没有能力生产出这种能在大江上稳固飘浮的铁舟!
携带舟桥的部队,必然是rì军的jīng锐主力,因为,舟桥意味着攻坚!
机会来了,而且,老天爷似乎也在帮忙,道路泥泞,数千rì军连同巨大的舟桥拥挤在烂泥中,缓慢前行。
罗鸣芳吐了一口吐沫,发出了炮击的口令。
战果辉煌!
五十发炮弹落进了乱哄哄的rì军群里,代表rì本工业水平的舟桥成了一堆废铁。目测,至少有三百多rì军死在烂泥里。
这意味着,rì军只能泅渡进攻桥川江了。桥川江压力骤然减轻。
而更大的可能xìng是,混成旅团被这突如其来的炮击所激怒,从而改变作战部署,将对胎里峰的围困,变为主攻!
这就是说,第三团将面对rì军混成旅团更加疯狂的进攻!
罗鸣芳的判断完全正确,他的对手青木源,出于愤怒和无奈,骤然改变了计划。
原本肩负着强渡桥川江的第一联队,混成旅团的主力jīng锐,改变了方向,担负起了强攻胎里峰的任务。
而作为偏师的第二联队,则是连夜向桥川江挺进。他们很快就赶到了江边,第二天一大早,第二联队跳入冰冷的江水中,对桥川江北岸发起了泅渡进攻。
第二联队的任务不是攻破桥川江防线,而是牵制桥川江之敌,使其不能增援胎里峰。
青木源决心一举拿下胎里峰,消灭张勋的第三团,为死在炮火下的rì军官兵和舟桥报仇!
rì军的作战目标改变了!这个改变,决定了rì军最为jīng锐的混成旅团的命运!
……
午夜12时,久违的月亮,终于出现在了天边上。
清冷的月光下,一条大江,泛起冰冷的银光。
朝鲜多山,也多河流,甚至,河流比山还多。
周宪章的记忆中,好像来到朝鲜后的每一次行动,都与江水有关。
京城的汉江、平壤的大同江、义州的桥川江,元山的临津江……
现在,他的身边,又是一条江。
想起临津江,周宪章的胸口一阵刺痛。
他想起京城外的小河边,清澈的河水中,映出姝儿的笑脸:
“姝儿,该补补妆了。”
“不要,我不要!”
“听话,谁要你长得那么漂亮!”
“长得漂亮有错吗?”
……
姝儿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周宪章竟然想不起来,那个时候的姝儿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后悔了,不该把一把烂泥糊在姝儿的脸庞上,那张美丽的脸,应该骄傲地高昂起来,勇敢地向这个战火纷飞的世界发出微笑!
姝儿的微笑不能平息战火,但是,能够平息战火带来的创伤!
因为,美丽就是希望!人类可以忍受苦难,但绝不能没有希望!
希望,是上天送给人类最好的礼物!
然而,在朝鲜,上天收回了他的礼物!
周宪章的眼前,没有了希望!
周宪章盯着静静流淌的江水,平静的水面上,倒映出周宪章孑然的身影。
深秋的江水平静而寒冷,连倒映的月光,都透着刺骨的寒意。他的身边没有金姝,周宪章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倒影里。
“大哥,这是大宁江,过了大宁江,就是安州地界了,距离安州城还有不到十五公里。”冯国璋来到周宪章的身后,低声说道。
周宪章转过身,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师直属营全体官兵站在乱石丛中,凛冽的秋风带着江水的cháo气,吹过他们的单衣,一些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但没有人放松手里的钢枪。
而直属营的身后,还有一个营的朝鲜人,他们是第四团朴永烈的部下,他们手里握着的,是大刀和长矛。
这支部队是四天前,从义州出发的。一共有两个营,冯国璋的师直属营,以及韩令准的401营。
401营全都是东学教徒,他们对周宪章有着双重敬畏,对rì本人有着切齿的仇恨。
部队出发的时间是在深夜,比章军主力出发时间提前了半天。部队先是出义州北门,一路向北,经过德砚、明上里,然后,掉头向东,出大安里,再一路南下,经方砚、清亭里,绕了一个大圈子,到达大宁江边。
这个圈子比起义州到安州的官道,足足远了两百公里。
周宪章避开了北进的混成旅团,穿插到了混成旅团的身后。
直到现在,rì军对他们的行动毫无察觉。
其实,别说是rì军,就连章军也不知道他们的师长去了哪里。
周宪章在赌博!
他要和山县有朋赌一把!
rì本人把安州视为北进的桥头堡。
周宪章要拔掉这个桥头堡!
因为,在周宪章眼里,安州是章军南下的桥头堡!安州距离平壤一百公里,对于南进部队而言,同样是进可攻退可守!
变防守为进攻!周宪章要攻取安州,对平壤形成攻击态势,迫使山县有朋放弃鸭绿江作战计划,从而,不仅保住义州,进而保住安州以北直至鸭绿江的广大区域。
如此一来,在朝鲜,周宪章就有了广阔的回旋余地。甚至,如果条件允许,他可以在朝鲜建立起一个国中之国!
他将成为夹在大清国与rì本人之间的一个第三种力量!
这是一个赌博!周宪章赌的是,攻克安州并站稳脚跟,而山县有朋没有足够的兵力,或者,没有足够的勇气,对安州发起反攻!
第161章 三个目标!
从袁世凯的嘴里,周宪章已经了解到了清rì战争的大致走向。
黄海海战,rì本联合舰队击败了不可一世的北洋水师,大大助长了海军的气焰。在rì本大本营,海军逐渐占据了上风,要求乘胜攻击大清国山东半岛,一举消灭北洋水师,并直捣大清国的心脏地带——直隶!
种种迹象表明,rì本军队开始准备南下作战。如果rì军改变了战略方向,那么,就意味着,战争发源地的朝鲜,将变成次要战场。鸭绿江作战,必须给山东作战让路!
如果真是这样,rì本大本营很有可能从朝鲜抽掉部队,增援山东。坐镇朝鲜的山县有朋,无法抗拒来自大本营的压力,只能服从。
如此一来,山县有朋第一军的兵力将有可能大大减少,使得他无力顾及安州。
但,这仅仅是周宪章一厢情愿。
山县有朋固执而倔犟,作为rì军军魂,他至高无上的威望,很多情况下,rì本军部和内阁的政客们,也不得不看他的眼sè行事。
攻破鸭绿江进军满洲,是他毕生的梦想。山县有朋完全有可能不理会大本营,一意孤行,率第一军悍然发动鸭绿江战役。
要想迫使山县有朋改变主意,必须要打破他的傲慢和骄横,迫使他知难而退!
所以,周宪章瞄上了混成旅团!
混成旅团是rì本陆军的骄傲,从汉城到平壤,混成旅团一直担任先锋,一路所向披靡,混成旅团几乎成了胜利的代名词。
打掉混成旅团!打垮山县有朋的信心!也将重创rì本军队的士气!
这是一个一箭三雕的冒险——消灭混成旅团,占领北部重镇安州,阻止山县有朋北进!
三个目标必须同时实现,如果,其中任何一个没有实现,周宪章就得面临rì军第一军的疯狂报复,不仅得不到安州,义州也守不住,最终,章军将被rì军消灭在朝鲜。
然而,每一个目标都是极其艰难。
以章军现有的装备和兵力,要想吃掉混成旅团,势比登天!
如果吃不掉混成旅团,那么,章军反倒成了夹心饼干,被混成旅团和平壤的第一军主力夹在中间。
如果是这样的结果,安州就不是馅饼,而是陷阱。
而要消灭混成旅团,前提是攻破安州,切断混成旅团的后路。但是,安州城高墙坚,守军装备齐整,训练有素。如果攻不下安州,胎里峰下的混成旅团一旦回师,周宪章这支部队,就成了夹心饼干。
三个目标相互依存,三个目标似乎又是相互矛盾。
周宪章的行动完全就是一场冒险!
更为险恶的是,自清rì开战以来,清军在各个战场上节节败退,那些装备jīng良的清军主力都只能是疲于防守,而周宪章竟敢率领他这支残破不全的部队,向气势汹汹饿rì军发起了反攻!这不符合战争规律!
不安规律出牌,往往会输的很惨。
但是,周宪章别无选择,他只能铤而走险。
他并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
周宪章的机会,就在胎里峰!
胎里峰,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山峰。在朝鲜的崇山峻岭中,这样的山峰数不胜数。它甚至不能算是兵家的战略要地,因为,它是平原上凸起的一座独峰,周围没有依托,在任何指挥官的眼里,它都是一块绝地。
然而,在周宪章眼里,它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胎里峰可以拖住混成旅团,消耗它的有生力量,拖垮它的士气,迷惑它的判断力,使混成旅团不能首尾兼顾。
周宪章需要抓住混成旅团一瞬间的迷惘或者犹豫,在青木源醒悟过来前,拿下安州。
一切机会都如白马过隙,稍纵即逝。周宪章的机会,就在于那一瞬间!
胎里峰要打得狠,拖得住!
而对于安州的进攻,更要迅猛。
如果张勋顶不住,被混成旅团迅速击溃消灭,混成旅团要么回师安州消灭周宪章,要么置安州于不顾,直捣义州。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周宪章都将陷于死地。
“胎里峰情况如何?”周宪章问道。
冯国璋摇头:“恐怕不太好,探哨来报,罗鸣芳已经丢掉了十个高地,第三团死伤惨重。”
“还有几个高地在我们手里?”
“东林瀑布以下,只剩下五个高地了。”
“这么说,至少还有十个高地在我们手里!”周宪章沉声说道:“罗鸣芳应该还没有使用预备队,我们还有时间。”
胎里峰上的部署,是周宪章亲自研究制定的,以点控面的战术,也是周宪章确定的战术方针。罗鸣芳只是忠实地执行了周宪章的意图。
“我们应该尽快渡江攻城,如果晚了,我怕罗鸣芳顶不住。”冯国璋问道。
“再等等,”周宪章摇头:“等韩令准的消息。”韩令准带领401团的一个连,化妆成朝鲜百姓,已经在早些时候过江进城。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周宪章粗暴地打断了冯国璋的话:“这次行动事关章军生死,我必须有足够的把握才能过江,否则,我们就没有退路了!”
“是,大哥!”冯国璋俯首说道。
这次行动,真的太冒险了。直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安州城rì军的兵力和部署。
大宁江对岸的旷野里,突然出现了一排灯火。
那是rì军的马灯。
周宪章一摆手,身后的直属营悄无声息地隐蔽进了江边的乱石里。
冯国璋心头一阵绝望,大宁江对岸出现了rì军,这就意味着,要想出其不意直捣安州城,已经无法实现了。
安州城戒备森严,如果不能实施突袭,就只能攻坚。
以现有的兵力和装备,和rì军正面交锋都难以取胜,更谈不上攻城拔寨!
西北方向的天空中,隐隐透着火光。
冯国璋知道,那是胎里峰上的战火。rì军竟然对胎里峰发起了夜战!
看来,混成旅团坐不住了。
以混成旅团如此的攻势,罗鸣芳很难坚持到明天天亮。
而突袭安州的部队,却被rì军阻隔在了大宁江畔,距离安州还有十五公里。
冯国璋伏在周宪章身边,低声说道:“大哥,混成旅团很可能会分兵,我更担心,桥川江能不能守得住!”
周宪章冷冷说道:“那是吴佩孚的事!”
第162章 冷兵器对热兵器
凌晨4时,在大宁江江面上随波荡漾的的月亮,也静静地映照在桥川江的江面上。
佛说,千江有水千江月!
风停了,月光下,桥川江如同一条银链,静静地躺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
南岸,平静的江水突然荡起一波涟漪,从桥川江南岸,向北岸扩散开来。
一个黑影走进了江水,身边荡起一圈涟漪。
紧接着,无数的黑影,从桥川江南岸的丛林里走出,走上滩地,步入江水,悄无声息,如同鬼魅。
黑影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在第一团防守的正面的江面上,形成一道宽达五百米的黑cháo,向北岸涌来。
黑cháo当中闪烁着银光,那是月光在刺刀上的反光,寒气阵阵。
吴佩孚捋了捋八字胡,从腰间拔出手枪,鼻子里发出一声沉重的鼻息:“妈的,真来了!”
吴佩孚的八字胡是新蓄的。原本,吴佩孚是个白面书生,没有胡子。在义州,他剪掉了辫子,学着大哥周宪章,留了一个寸头。
没想到,辫子剪了,胡子疯长。
周宪章说,去了女人的东西,男人的东西就长出来了!
这话有一定道理。自从长了胡须,吴佩孚的脾气也见长了!
秀才出身的他不仅学会了骂人,也学会了打人,愤怒的时候会飞起一脚踢在士兵的屁股上,指着鼻子破口骂娘,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彪悍之气,这副形象,任谁也看不出,他曾经是个满口之乎者也的秀才。就连他自己,也忘记了他曾经的功名。
吴佩孚天生就不是做秀才的!当兵打仗才是他的本行!
就像现在,当rì军先头部队踏进桥川江,吴佩孚兴奋得无以复加。这绝不是一个秀才所能够体会到的。
要打仗了!只有真正的军人,才会热血沸腾!
吴佩孚早就料到,rì军会从他防守的正面发动强攻。
这一段江面有四百米长,最窄处只有一百多米,水流平缓,枯水季最深深处只有3到4米,大部分江面水深直到齐胸。吴佩孚已经得知,rì军舟桥舟桥部队在胎里峰遭到重创,没有舟桥,rì军只能选择在这里强渡。
他只是没有想到,rì军的攻击会来得这么快。
白天,混成旅团第二联队血战胎里峰,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刚刚撤出战斗,便连夜急行军赶到桥川江南岸,随即转入泅渡作战。如果是清军,无论如何也得休整个大半天,吃饱喝足,养足jīng神,再发起泅渡。
而且,凌晨4时,是最冷的时刻,江水刺骨,rì军官兵不顾长途跋涉的疲劳,立即跃入冰冷的江水中,这样的战斗意志,在清军中想都不敢想。
“妈的,这都是些什么兵!”吴佩孚又恨又爱!如果他也有这样的兵,他将无敌于天下!
战壕里,士兵们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月光下浸入江水中的rì本人,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cháo湿的江风吹拂过来,不少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浸在江水中的好像不是那些rì本兵,而是战壕中的守军们。
吴佩孚扫了一眼战壕里瑟瑟发抖的士兵们,心里突然平衡了。
他的士兵的确是在发抖,但是,他们穿着夏天的单衣,手里握着的是大刀和长矛!
如此低劣的装备,如此恶劣的后勤补给,然而,他的士兵们却没有放下武器,更没有一个逃跑的。
吴佩孚突然相信,只要他一声令下,他的士兵照样可以跃入冰冷的江水中,与rì本人一较高下!
泅渡的rì军先头部队已经到达了江心,进入了步枪的shè程。
吴佩孚没有下令开枪。
要开枪,也只有他一个人开枪,最多,再加上他的卫队三十多条枪。
第一团原本就缺少枪支,本来,在义州的时候,他打算找张勋喝上一壶酒,拉拉兄弟情意,“借”两三百条枪。
可是,周宪章突然下令,各团不仅不能向张勋“借”枪,相反,每一个团还要拿出两百条枪来,补充给师直属营。
第一团平白没了两百条枪,更加惨淡。这个团彻底被冷兵器化了。
吴佩孚没有怨言,大哥周宪章就是要他的命,他也不含糊,何况是两百条枪。
只是,没有了枪,就只能眼睁睁看着rì本人在江水里游泳。
rì军先头部队已经过了江心,距离岸边只有不到三十米了。借着月光,吴佩孚甚至能看见他们冻得发紫的脸。
南岸的天空中,升起一颗红sè信号弹。
无数炮弹呼啸而至,落在滩地上,刺鼻的硝烟遮掩了北岸的月亮。rì军发起了炮火攻击。
江水中的rì军士兵加快了泅渡了速度,一些士兵已经能够站立在浅滩里,端起步枪,边shè击边前进。
南岸,更多的rì军冲进了桥川江。
爆炸的气浪冲了吴佩孚一个跟头,吴佩孚叫骂着爬了起来,眼前火光一片,密集的炮火铺盖了江北滩头。
但是,rì军炮击显然并没有目标,炮弹茫无目的地落在北岸的河床滩地上。隐蔽在战壕中的章军士兵,伤亡甚微。
匆忙进攻的rì军,没有来得及侦查对岸的敌情,炮击只是一个例行战术准备。
不过这种例行炮火准备是必要的,因为,就算不能给予敌军以较大的杀伤,可以震慑敌军的心理,提升自己的士气。至少,可以给敌军指挥系统造成混乱。
这是标准的西洋战法。大清国的军队不可能这样使用炮兵。
大清**队还恪守着古老的冷兵器战术原则,把炮兵与投石机、弓箭这些远程冷兵器混为一谈。在清军将领眼里,炮火与投石机一样,其主要作用,是对远程敌军造成杀伤。因此,在使用炮火的时候,必须明确目标。
清军将领们没有意识到,炮兵的作用不仅仅是杀伤敌军。
步兵进攻前强大的炮火准备,也可以发挥对敌军战斗意志和指挥系统的威慑作用,以及对突进道路的封锁作用。简而言之,炮兵的作用不仅仅是杀伤敌军,其更大的作用,是凭依炮火的爆裂xìng,牢牢控制战场的主动权,保障我军进攻或者防守意图的顺利实施。
这是一种全新的战术观念,而这种观念的产生,是伴随着战场科技的进步。火炮原理、炮弹结构、炸药爆炸力,每一步细微的科技创新积攒起来,最终,使得战争观念发生了革命xìng变化。
科技促使观念改变,科技促使世界观和人生观剧变,最终促使制度变革社会进步。
变革是残酷的,就像依旧沉浸于天朝上国迷梦中的大清国,在被西洋炮火打醒的时候,她看见的是满目疮痍和无尽的耻辱!
桥川江北岸,rì军的炮火覆盖了滩头,震耳yù聋的爆炸声中,泅渡rì军得以从容登陆。
吴佩孚暗暗叹服——周宪章的预言是准确的。
当第一名rì军士兵站在了北岸的陆地上时,炮火立即向后延伸,rì军的步炮协同达到了炉火纯青的水平。
战壕就在江边的滩地上,那是rì军的炮火必然要覆盖的区域。吴佩孚依照周宪章的命令,把战壕修在了这个区域。
这是在冒险!因为,第一团没有枪!他们无法在远距离对登陆敌军实施打击。如果,第一团为了避开rì军的炮火准备,而把防御阵地修建在江北的硬地上,那就意味着,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rì军在滩地上展开攻击队形,然后,从容发起猛攻。
滩地是第一团唯一的机会!
待rì军泅渡上岸立脚未稳,迅速迎上去与rì军纠缠在一起,展开肉搏,双方混战在一起,迫使rì军炮火难以发挥作用。
这是冷兵器对热兵器的无奈!但,这也是冷兵器的与时俱进!
一切都要改变!第一团的武器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这巨大的劣势,只能靠观念的改变加以弥补!
战壕里,吴佩孚扔掉了手枪,顺手cāo起一把大刀。
士兵们没有枪,吴佩孚要和士兵们一样,用大刀和小rì本干!
吴佩孚大喝一声:“还有没有活着的!”
“有!”
被炸塌的战壕中,士兵们从炙热的泥土下、碎石堆、带着火苗的树干下钻了出来,很多人差点被炸塌的泥土活埋!一些人的身上还带着火苗。但是,所有的人都紧紧握着武器——大刀和长矛!
“跟着老子冲!”吴佩孚大叫一声,手舞大刀,向滩地上的rì军冲去。
喊杀声震天动地!
刚刚登上滩地的rì军有些发懵,一支冷兵器时代的军队,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好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这支军队的手持大刀长矛,他们的身上满是泥土,个个脸sè黝黑,却有着令人心寒的威势!
那一瞬间,rì军官兵以为看到了一支在地底下沉睡了千年、突然复活的汉唐大军!
第163章 钢刀
麻野义男上尉跳下了马背!
这是他第二次以步兵的身份展开冲锋。第一次是在东古里,他的骑兵陷在了雨后的烂泥里,他不得不下令弃马。
而这一次,在桥川江北岸的河滩上,他再次遇到了相同的问题。
松软的滩地再次阻挡了他的骑兵。
麻野义男的骑兵中队原本是跟在步兵身后渡江的,骑兵有马,马通水xìng,跃入江水后,骑兵很快就超过了步兵,成了渡江的先头部队。
按照战术原则,夜战渡江作战不是骑兵的长处,骑兵应该跟在步兵的后面,待步兵在对岸站稳脚跟后,再根据地形展开,对敌军据守的阵地发起冲击。
按照这个原则,麻野义男不应该超过步兵,他应该放慢泅渡的速度,紧紧跟在步兵的身后。
但是,麻野义男有些按奈不住。
他不相信对岸的清军会对rì军的登陆部队形成有效的阻击。按照与清军作战的经验,rì军的大炮一响,清军的阵地就会动摇,等到步兵发起进攻的时候,清军防线马上就会崩溃,清军会丢下阵地疯狂逃命,一场阵地攻防战,迅速就会转化为追击战。
而清军逃跑的才能极为惊人,很多情况下,rì军步兵很难追上那些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清军,而骑兵因为跟在步兵的背后,也来不及迅速转为追击,rì军为此多次失去歼灭清军的机会。
麻野义男决心不让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
他暗暗下令骑兵中队加快了泅渡速度,超过了步兵,率先登上了北岸滩地。
登上北岸,骑兵们的坐骑,那些经过国家计划育种选拔的高头大马,陷进了松软的滩涂中,行走艰难。
不过,这完全在麻野义男的意料之中,滩地并不算宽,只有两百多米,rì军的火炮在延伸,在滩地与硬地之间构成了一道火网,完全可以阻塞清军的反攻。
骑兵中队可以凭借炮火封锁,从容地跨过滩地,走上桥川江北岸坚硬的平原上,到了那里,骑兵的优势将发挥得淋漓尽致,清军将再也无法阻挡他的骑兵!
士兵们坐在马背上,甚至没有拔出马刀。他们都相信,滩地只是一场艰难的行军,他们只要集中jīng力驾驭好坐骑,选择好道路,不要陷进烂泥里。
然而,他们的眼前的烂泥里,突然冒出了敌人!
敌人好像是从地下钻出来的。还没有等骑兵们拔出战刀,那些如鬼魅般的敌军,就冲进了骑兵队伍里。走在前面的十几个骑兵,连人带马被砍成了肉酱!
敌人出现得太快了,麻野义男看见他的部下被砍倒后,过了好一阵子,敌人的喊杀声才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炮火已经延伸到了硬地上,在敌人的身后爆炸,对这支突如其来的敌军毫无作用。
而骑在马背上的骑兵,更是无所适从。骑枪还背在北上,马刀还挂在腰间,冲入rì军阵营中的清军专砍马腿,而战马陷在烂泥力却是动弹不得。
一匹匹战马倒在了烂泥里,马背上的骑兵被跌倒的战马压在身下,毫无反抗能力,遭到敌军从容屠杀。
麻野义男心头发寒!
放弃战马是唯一的选择!一声号令,骑兵纷纷跳下战马,拔出战刀。
他们来不及使用骑枪,因为骑枪是背在背上的,敌军来得太快。
于是,世界进入热兵器时代的十九世纪末,爆发了一场带有中世纪特sè的冷兵器大战。
一方是手持大刀长矛的章军,另一方是挥舞钢刀的rì军。
冷兵器的对决比热兵器更加残酷!
两军绞杀在了一起,河滩上刀光剑影,到处都是被砍掉的头颅和断肢,以及令人心寒的号哭声。
跳下马背的麻野义男,刚刚拔出战刀,迎面出现了一个留着八字胡的清兵,那个清兵身材并不算高大,手里舞者一把鬼头刀。那把鬼头刀,刚刚才砍掉了一个rì军的脑袋,刀刃上满是鲜血。
清军没有军衔,麻野义男看不出对手的官阶。
不过,他相信对手是一位军官。因为,这个清兵极有鼓动力,他所到之处,清兵士气高昂,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
能和一位军官交手,麻野义男很是满意!
“你的,姓名,军职!”麻野义男喝道,既然是一场中世纪的决斗,那就按中世纪的规矩来,来将通名,大战三百合!
“老子吴佩孚,团长!你他妈的是谁?”
“麻野义男!上尉中队长!”
“中队长!”吴佩孚大为失望:“你和老子不对等!”
“能和团长对决,那是我的荣幸!”
“来吧,中队长!”吴佩孚大喝一声。
鬼头刀和战刀交错在一起,火星四溅,吴佩孚的鬼头刀应声而折。
rì本的钢刀,是现代钢铁制造业的结晶!
明治维新以来,rì本确立了军工和重工业为先的基本国策,为了确保军工,优先发展钢铁工业,经过二十多年的努力,rì本基本实现了钢铁工业的现代化和国产化。rì本这个严重缺乏铁矿石的国度,却完成了世界上最为迅速的钢铁制造现代化,锻造出世界上最高质量的钢铁,制造出最好的战刀!
战刀是rì本的荣耀,因为,它凝结着这个国家在短短三十年间所取得的现代化成就!这不仅仅是钢铁制造技术的现代化,更是整个制造业的现代化、国民心智的现代化、体制的现代化和思想观念的现代化!
握有这种战刀的武士是骄傲的!手握战刀,那就意味着,他的背后,是一个新兴强大的国家!
吴佩孚的鬼头刀断了,断在了rì本战刀之下!
一把折断的鬼头刀,折shè出一个国家数十年的碌碌无为和因循守旧——大清国还在用几百年前的锻造技术制造刀具!
现在,当rì本钢铁冶炼水平达到世界先进水平的时候,在中国湖北的张之洞,正在为兴建一个炼钢厂而焦头烂额!
因为要建炼钢厂,张之洞遭遇到了和郭崇焘相同的困境,社会舆论指责他“奉夷为师”,“师敌忘仇”,学洋人的yín技,忘了祖宗的根本!张之洞不得不一再延缓钢厂开工。就这样,他还是背上了汉jiān的骂名。
十九世纪末,中国最大的悲哀,不是满清的腐朽统治,也不是慈禧太后昏庸误国。而是中国所背负的五千年沉重的历史包袱!
辉煌的历史文明,恰恰是中国拒绝进步的理由!
吴佩孚一阵绝望,他手里只剩下一个刀把,麻野义男的钢刀,举上了头顶,吴佩孚无以招架。
“你的,换刀!”麻野义男高举战刀,却没有落下。
一个士兵扔过来一把鬼头刀,吴佩孚握住鬼头刀,一声嚎叫,一声脆响,鬼头刀再次应声而折。
“换刀!”麻野义男吼道,他的脸扭曲到了极致。
吴佩孚一连换了四把刀,全都折断在麻野义男的钢刀下。
两人的周围,全是第一团的官兵——麻野义男的骑兵中队全军覆没,一百八十名骑兵,一百八十匹战马,全都战死在了河滩上,只剩下麻野义男一人。
跟在骑兵中队后面上岸的rì军步兵,也遭到第一团的迎头痛击,泅渡过来的两个中队,没能在河滩上站稳脚跟,被赶下了桥川江。
第一团阵亡三百三十二人,他们大多数死在与骑兵中队的肉搏中,其他人,则是死在了步兵村田式步枪的枪口下。
吴佩孚扔掉了折断的大刀,一摊手:“老子输了!你他妈的给我滚回南岸去!”
麻野义男怪叫一声:“大rì本皇军没有逃跑的军人!”举起战刀,冲向吴佩孚。
第一团的士兵们一拥而上,缴了麻野义男的战刀,把麻野义男摁倒在地。
吴佩孚喝道:“干什么?这小子有种,是条汉子,放了他!”
士兵们松开了麻野义男,把他的战刀送到了吴佩孚手里。
吴佩孚拿着战刀,掂量掂量,赞道:“好刀!”
麻野义男冷笑:“你可以用它砍掉我的头!”
吴佩孚冲着麻野义男一拱手:“你回去,告诉你们长官,下次找一个对等的军官来和我决斗。”
“你不配!”麻野义男冷笑:“你连一把像样的刀都没有!”
“你这是激我杀了你!”吴佩孚笑道:“我不会上当的。你小子对我的脾气,我还真舍不得杀!”
麻野义男嚎叫一声,迎着吴佩孚手里的战刀冲了过去。
第164章 人头
吴佩孚急忙躲避,脚下却是陷在了烂泥里,一个拌蒜,栽倒在地,麻野义男冲过来就要抢刀。
周围的士兵再次一拥而上,按住了他。
“杀了我!杀了我!”麻野义男狂叫。
吴佩孚喝道:“把他扔进桥川江,让他自己游回去,这条江水浅,淹不死人。”
麻野义男狂呼不已,士兵们七手八脚架着麻野义男到了江边,“扑通”一声,把这个狂呼乱叫的rì军上尉扔进了桥川江。
东方露出了朦胧的白光,天快亮了。
江水中荡起薄薄的晨雾,飘浮在河滩残缺不全的尸体上。
桥川江变了颜sè!
……
天sè蒙蒙亮,胎里峰,东林瀑布。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挂在瀑布边的悬崖上,那是一个丢失阵地的连长的人头。
这个连长奉命带着一个排驻守在东林瀑布下的一处高地,全排五十二人,只有他一个人活着跑回来了,其他人全部战死在高地上。
督战队逮捕这个连长,在东林瀑布边,执行了战场纪律。姚喜亲自cāo刀,砍掉了他的脑袋。
说起来奇怪,姚喜身为师长副官,历经松骨峰、安城渡、成欢、虎飞岭大小十多战,可是,他从来就没有杀过人!
似乎每一次战斗,他都是打酱油的。
可是,每一次战斗都少不了他,好像没有他这个打酱油的,战斗就不是战斗!
今天,是姚喜平生第一次杀人,但是,杀的不是rì本人,而是自家兄弟。
这个连长炮回到东林瀑布的时候,身上带着十多处伤,有枪伤也有刀伤,他和rì本人拼过刺刀!杀死过三个rì本兵!
但是,一个残酷的事实是,他丢掉了东林瀑布以下的最后一个高地。
胎里峰防御阵地总共由二十一个高地组成,其中,十五个在东林瀑布以下,东林瀑布以上只有6个高地,包括指挥部躲在的东林瀑布。
也就是说,经过一夜的激战,章军由丢失了五个高地,加上白天丢失的高地,东林瀑布以下的高地全部被rì本人占领,第三团被挤压到了东林瀑布以上的狭窄地带。
东林瀑布是指挥部所在地,是整个胎里峰防御的核心阵地,担任防御任务是是一个加强连和姚喜带来的督战队,总共有将近五百人。
然而,随着高地的一个个丢失,东林瀑布的军心动摇了。
已经有人丢弃阵地向山上逃跑。
恐惧是会传染人的,一个士兵的恐惧,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传染给一支军队。而一个士兵的逃跑,会导致整个防线的彻底崩溃!
姚喜命令督战队逮捕了那个连长,他亲手砍下了他的人头!并把人头高高悬挂在悬崖上,让每一个士兵都看见,擅离值守的下场。
然而,当姚喜扔下屠刀的时候,他哭了!
他没有让眼泪流出来,眼泪被他硬生生吞咽到了肚子里。
他知道,那个连长不是懦夫!一个亲手杀死过三个rì本兵的军人,绝不会是一个懦夫!
但是,姚喜只能杀了他,借他的人头震慑军心!
“兄弟,对不住了,你要是觉得怨,就去阎王爷那里去告我,我姚喜认了!”姚喜默念着,带着督战队冲上了最前沿。
督战队不再站在队伍的后面,他们与冲锋的rì军混战在了一起。
血淋淋的人头震慑了军心,没有一个士兵再后退半步。
……
一发炮弹击中了罗鸣芳的指挥部。rì军攻占东林瀑布对面的高地,并把山炮拉上来,对东林瀑布展开炮击。
罗鸣芳被两个卫兵压在身下,躲过了一劫,但是,两名卫兵被弹片击中,当场阵亡。
罗鸣芳爬出了倒塌的指挥部,迎面撞见了张勋。
张勋浑身是血。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他所在的铁松高地终于失守了。
那是东林瀑布以下,最后失守的高地,担任铁松高地以及周边五个高地防守的是303营。
303营营长阵亡后,张勋把这个营的预备队调上了铁松高地。然而,rì军第一联队的攻击近乎疯狂,在短短一个小时之内,接连对铁松高地发起了7次不间断的进攻。
预备队很快就消耗光了,张勋抡起大刀,和rì本人拼起了刺刀,要不是卫兵强行把他拖下高地,这个时候,他应该是死在高地上了。
303营打光了。这个由盛军组建的营,不是张勋的嫡系,按照张勋战前的想法,这个营让rì本吃掉了,也无所谓。
但是,此时的张勋却是痛彻心肺!
他后悔了!这支前盛军部队,原来这么能打!一个营八百多人阵亡,而倒在他们身前的rì本人,也有仈jiǔ百人!
敌我伤亡比几乎相等,这是自清rì开战以来,首次出现的情况。在这之前,清军伤亡人数往往是rì军的数倍,甚至是十倍!
这么能打的一支部队,就这么报销了!张勋怒不可遏。
张勋红着双眼,直斥罗鸣芳:“罗鸣芳!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把301营弄到哪里取了?为什么不让他们参战?”
直到现在,302营损失惨重,303营全军覆没,而第三团最为jīng锐的301营还没有参战,他们在东林瀑布上方的密林中待命。
罗鸣芳指了指耳朵,他虽然捡了一条命,但耳朵被震聋了。
“野炮呢?rì本人的炮弹都打到了指挥部,你为什么还不让炮兵还击!”
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听到野炮的声音。自从轰击了官道之后,章军的炮兵部队好像失踪了。
一发炮弹落在了不远处,两个士兵被炸上了天,rì军嚎叫着冲上了阵地,与章军官兵混在在一起。
“张勋!老子听不见你说什么!”罗鸣芳喊道:“老子告诉你,不要在老子面前指手画脚!”
罗鸣芳说着,拔出手枪,冲上了前沿阵地。
又是一发炮弹,击中了瀑布上的一颗老松,张勋怪叫一声,躲过了砸落下来的树干,拔出大刀,一声爆喝:“跟老子冲!”
……
清晨六时,安州城下。
周宪章拔出手枪,向部队下达了强攻安州的命令。
这是无奈之举!
章军根本就不具备攻坚能力,按照周宪章的计划,这场攻取安州的行动,原本应该是一场奇袭。
但是,计划落空了!
昨天黄昏时刻,突击部队到达大宁江,周宪章命令部队停止前进,派出原韩令准率401营的一个连换上朝鲜百姓的衣服,先期过江。
韩令准的任务有两个,一是摸清从大宁江到安州城十五公里的路程,搞清楚是否有rì军驻守,并探明行军路线。第二,在天黑之前混入安州城,摸清安州守军的部署,以便里应外合。
第165章 不幸中的万幸
韩令准的任务有两个,一是摸清从大宁江到安州城十五公里的路程,搞清楚是否有rì军驻守,并探明行军路线。第二,在天黑之前混入安州城,摸清安州守军的部署,以便里应外合。
韩令准的部队没有携带枪支,突击部队中,只有冯国璋的师直属营装备齐全,而韩令准的401营只有冷兵器。
不过,401营全是朝鲜人,且全是东学教徒,熟悉朝鲜的风俗人情。而且,安州也曾经是东学教的一个据点,韩令准打算进入安州城后,与以前的东学教徒们取得联系,鼓动东学教在城内发动起义,接应城外的攻城部队。
韩令准自信,在安州城内,可以召集至少五百教众,加上他所率领的一个连,总兵力达到近八百人。韩令准准备用大部分兵力占领安州西门,打开城门,放后续部队入城。以少部分兵力牵制驻守在观海楼一带的守军主力,待后续部队入城后,向观海楼发起总攻,一举消灭守城rì军。
这一计划看似稳cāo胜券,然而,韩令准失手了。
渡过大宁江之后,先遣队一路倒也顺利,从江畔到安州城,没有发现rì军,倒是有一些朝鲜官军,这些官军无jīng打采,毫无戒心,韩令准顺利到达安州城西门,守卫西门的,是rì军的一个小队,在朝鲜官军的协助下盘查行人。
rì军和朝鲜官军对行人的盘查并不严格。rì军在朝鲜势如破竹,从南到北横扫整个朝鲜。如今,rì军占领了朝鲜全境,只剩下鸭绿江边一个小小的义州还在清军手里。而朝鲜官军已经接受大韩皇帝的诏书,与rì军合作。只剩下少数不肯臣服的朝鲜人还在抵抗,但抵抗力量微乎其微。
而溃败后的清军,没有勇气也没有实力对rì军展开反攻,种种迹象表明,清军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反攻朝鲜,清军的朝鲜战略,已经转变成了鸭绿江防守战略!也就是说,清军全力保卫鸭绿江以西的满洲,那里是大清国的宗社所在地,大清国已经放弃了朝鲜。
rì军从大本营到驻朝部队的每一个士兵,都乐观地认为,朝鲜战争已经结束了,至于混成旅团的突进,那不是朝鲜战争,而是向满洲进军的先期作战。
安州距离鸭绿江尚有上百公里路程,这里的战争气氛早已烟飞云散,金弘集在安州采取的是和平建设方略,这个方略得到了rì本人的赞同,民政大权全部交给了朝鲜人,rì本驻军的任务,也变成了维护地方治安。
在这样的气氛下,安州城守备松懈。rì军主要集中在观海楼周边的军营中,只派出小股部队协助朝鲜官军维护城门治安。
韩令准和他的部下很容易就骗过了城门的守军,混进了安州城。
进入安州城后,韩令准马上与城内的东学教联系,召集人马,准备行动。
然而,这个环节出了严重问题!
不管是周宪章还是韩令准都没有料到,安州知府,也就是安州城名义上的最高行政长官是东学教的前军师卢文俊!
卢文俊之所以能够获得金弘集的赏识,就是因为,他利用自身的东学教背景,招抚了大量东学教徒与朝廷合作,与朝廷合作就是与rì本人合作!
东学教原本是反朝廷的,战前,东学教与朝廷签订了《全州和约》,东学教与朝廷的关系趋于缓和,一些东学教众对朝廷的态度发生转变。
崔时亨死后,东学教没有了教主,周宪章手里有骊铁,但他扔掉了骊铁,拒绝担任东学教教主。此时的东学教分崩离析,各坛各口各自为政,他们虽然打着东学教的旗号,但是,很多东学教徒与以往的东学教毫无相通之处。
安州本是富庶之地,民众与官府有矛盾,但并不尖锐。东学教在这一带有活动,但教众与朝廷的矛盾并不像其他地区那样势不两立。卢文俊以东学教军师的身份入住安州,原本就能够得到不少东学教众的应和,加上金弘集在安州实行和解政策,安州东学教很自然地偏向了朝廷。
卢文俊利用他在东学教的影响,获得了安州东学教徒们的支持。杀害教主崔时亨的事,那是发生在封魂谷,对于远在各地的教众而言,是一件很遥远且死无对证的事,卢文俊很容易就糊弄过去。
在安州东学教的支持下,卢文俊帮助金弘集稳定了安州局势,顺利完成了权力交接,从而获得了金弘集的赏识。
在这种情况下,韩令准试图借助安州东学教发动起义,他是找错了人。
结果,当韩令准来到安州东学教分坛,他的行踪立即被报告给了卢文俊。
卢文俊立即率领安州城的朝鲜官军,包围了韩令准的驻地。
幸好,跟随韩令准入城的一个连散在城中各处,在韩令准的驻地,只有跟随韩令准入城的十几个亲兵卫队。
韩令准却也聪明,慌乱之中,命令卫队停止抵抗,向卢文俊投降。
韩令准向卢文俊交待,他是奉教主周宪章之命,前来安州刺杀卢文俊,为死去的前教主崔时亨报仇。
韩令准的这一说法,有一定的道理。卢文俊知道周宪章率军在义州与rì军对抗,他也知道周宪章被教众们奉为教主。身为教主,当然要为前教主报仇,否则,无法安抚教众。
卢文俊也担心周宪章亲自率军前来安州,不过,这个担心可能xìng不大。混成旅团大举北进,义州危在旦夕,周宪章自顾不暇,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义州。
所以,卢文俊基本上相信了韩令准的话。不过,卢文俊还是不敢大意,把韩令准的事报告给了驻安州的rì军jǐng备司令部。
担任jǐng备司令部司令的是rì军中佐藤野麻生,他本是混成旅团的一个大队长,混成旅团北进途径安州的时候,留下了一个中队,与原有的两个中队rì军合并为安州jǐng备部队,由藤野麻生统一指挥。
三个中队,加上安州兵站,rì军在安州总共有八百多人,配备山炮三门,负责安州城防。
藤野麻生接到卢文俊的报告,也不相信清军大举进攻安州,他同意卢文俊的看法,韩令准进入安州的目标是卢文俊。之所以有这样的共识,还有一个原因,韩令准带来的,全都是东学教教徒,卢文俊都认识。
藤野麻生唯一不放心的是,除了韩令准和他那十几个部下,安州城里和城外,可能还有韩令准的人。所以,他命令rì军出动,在朝鲜官军的协助下,进行全城大搜捕。
与此同时,藤野麻生派出一个小队的五十多名rì军连夜出城,前往大宁江畔进行搜索jǐng戒,以防万一。
一个晚上的大搜捕,不断有401营的士兵被逮捕或者被击毙,但是,幸运的是,藤野麻生始终没有将这一情况报告给胎里峰下的青木源。
他先入为主地认为,这是东学教的一次冒险行动,他没有把韩令准与章军联系起来。
对于rì军而言,这是一个重大失误。对于周宪章而言,这是不幸中的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