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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武记     原配宝典txt下载     原配宝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57章 妻不妻 (4K,含CadySS灵宠缘+8)

    萧士及万万没有想到齐月仙居然敢把男人藏在内室!

    他飞起一脚,往那男人胸前狠狠踢去。

    那男人立刻被萧士及踢得倒飞出去,撞破屋门,一直撞到对面的墙上才咚地一声掉下来。

    萧士及这一脚连猛虎都能踹死,那男人当场就被他踹碎了内脏,立马就断气了。

    齐月仙反而一时还没有咽气。

    她的手颤抖着握住自己胸前的匕首,惨笑着断断续续地道:“……居然还是死在你手里。我们父女俩,前世一定是欠你的。你为什么要杀我?我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萧士及拽着她的头发,将她狠狠扔到地上,恨不得再上前踏上一只脚,将她和刚才那个男人一样一下子踩碎了。

    “你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呵,我弟弟是怎么死的,你不会说你不知情吧?你根本是死有余辜!——既然同意嫁给我弟弟,就跟他好好过日子!若不是你见天挑唆他跟我做对,他能有今天的下场?你这样狠毒,连孩子都是偷人生的,你还有什么恶毒的事做不出来?”萧士及背着手,居高临下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齐月仙,冷冷说道。

    齐月仙听了萧士及这番话,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道:“你是为你弟弟报仇来了?真是可笑!——是非不分、黑白颠倒,说的就是你这种笨男人吧!”

    “你再说一遍?!”萧士及怒不可遏,上前一步就要一脚踹死她。

    齐月仙毫不畏惧地仰头看着萧士及,气息微弱地道:“我说错了吗?自始至终,想要你的命,你全家性命的,都是你的宝贝弟弟萧泰及!”

    “你胡说!”萧士及最不愿意想这个可能。萧泰及再不好,也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怎么会如此丧心病狂?他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他?!

    萧士及百思不得其解。

    齐月仙看着萧士及痛苦的表情,心里觉得格外爽利,她低低地笑了几声,道:“……原来你还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萧士及半蹲下来,用手揪住齐月仙的脖子,“你若是说出来,我饶你的奸生子不死!”

    齐月仙想到刚刚满月不久的儿子,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道:“如果我告诉你,你愿不愿意发誓,一定要把我儿子抚养成人?——让他姓萧,兰陵萧氏的萧。”

    萧士及横了她一眼,“你没资格跟我讲条件。”

    齐月仙想了想,长叹一声,“你说的没错。我是没资格跟你讲条件,但是我还是想试一试。你知道我这个人,从来都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今儿你就算一脚把我踹到南墙,我也要撞上去再说。”

    “你说吧,我听着。”萧士及站起来,抱着双臂,不置可否地道。

    齐月仙感觉到身上一阵阵发冷,觉得身上的血就要流干了。她的眼前渐渐昏暗,意识逐渐模糊,就在她咽气之前,齐月仙还是说了几句话。她说,“你弟弟告诉我,有高僧跟他预言,说你萧士及的妻子不是你的妻子,你的儿子不是你的儿子。你这辈子本应该无儿无女,中年去世。你的一切,都是由你弟弟的儿子继承。——若不是我相信了那个高僧的话,你以为我会嫁给萧泰及那个窝囊废!”

    萧士及听得越来越恼怒,恨恨地道:“死到临头,还不忘挑拨离间!你这个女人没救了,我就帮你一个忙,送你上西天!”说着,他快步上前,就要一脚踹下去。

    刚赶到门口不久的杜恒霜正好听见了齐月仙这番话,顿时心头大震,如遭雷击。

    她急急忙忙地叫了一声,“住手!让她说,那个高僧是谁?”说着,忙忙地走进来,来到齐月仙身边问道。

    齐月仙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只说了“普济”两个字。

    “普济?”杜恒霜皱眉想了想,听着好熟悉,但是她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萧士及弯下腰,伸手探了探齐月仙的鼻息,点头道:“终于是死了。”

    杜恒霜这才收回思绪,对萧士及有些不满地道:“你怎么这样沉不住气,就这样把她杀了?她可是县主,你要如何跟朝廷和皇室交代?”

    萧士及冷冷地道:“不杀她,难道还留着过年?”

    是啊,如今已经是永徽三年十一月底,马上要进腊月了。

    杜恒霜不好再劝,只好道:“二弟都死了,她的孩子还小,你留着她……”

    萧士及打断杜恒霜的话,正色道:“她要我们全家的命,难道还要对她讲仁慈?再说,就算她是无辜的,难道留着她,成为第二个穆夜来?你愿意吗?”

    杜恒霜也恼了,跟着正色道:“你难道还没有想明白?能不能成穆夜来,不在她,而在你!只要你持心纯正,就算是穆夜来又怎样?”

    萧士及语塞,仔细想了想,是他没有把话说清楚,便忙解释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留下她,她就会和穆夜来一样频频出手,给我们家增添麻烦。何况她跟我们又有了亲戚关系,以后总免不了要有打交道的时候。我们家里孩子那么多,留着这个心如蛇蝎的女子,你晚上睡得着觉?”

    听了萧士及的话,杜恒霜心里有股酸酸胀胀的滋味儿堵在喉咙口,几句话在心里掂量再三,才轻轻问道:“……你还知道?”

    萧士及叹口气,揽住杜恒霜的肩膀,“以前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后来想通了,幸亏还不晚……”

    杜恒霜笑了笑,“好了,还是想想齐月仙这里怎样吧。”

    萧士及就指着外面死的那个男子道:“是那人要杀我,我用齐月仙做挡箭牌而已。”

    “这屋里居然有男人?”杜恒霜也忍不住咂舌,“他们到底是怎么过日子的?”

    “管他们怎么过,总之那男人不是好东西,还妄想杀我,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杜恒霜眉头蹙了起来,“现在二弟家的大人们都过世了,他的儿子怎么办?齐月仙的儿子听说不是二弟的种,那他的爹是谁?”

    这话提醒了萧士及,他看了看外屋的那个男人,道:“应该就是那个人。”顿了顿,又道:“不是也得是。”

    “只好如此了。”杜恒霜叹息,“就这样报上去吧。”

    萧士及便跟杜恒霜一起回柱国公府,只留下管事和婆子们在这里料理丧事。

    回到柱国公府,萧士及去找了自己的幕僚和师爷,仔细把这件事润色了一下,然后上了个奏折给永徽帝。

    在奏折里,萧士及表示,绥元县主齐月仙不守妇道,水性杨花,跟外男因奸成孕,自己的弟弟发现之后,被齐月仙和奸夫联和灭口杀死,包括萧泰及的另一个夫人龙淑芝,也因此遭受池鱼之殃。自己从东山赶回来,要给弟弟寻个公道,结果被奸夫刺杀,他在反抗当中,那奸夫误杀齐月仙,他也杀了奸夫,为自己弟弟报仇。

    这个奏折递了上去,还附上了仵作的验尸结果作为佐证,证明他所言不虚。

    但是齐月仙这个县主虽然是虚的,但是名份不假,她的干爹齐孝恭本来就深恨萧士及。这一次见萧士及跟齐月仙之死有关系,便出来搅局,硬说是萧士及杀了齐月仙,要他承担责任,不要把罪责推给别人。

    萧士及懒得理会他,只听永徽帝的处置。

    齐孝恭鼓动一批宗室人员,要求惩罚萧士及,不能让皇室成员被下面的人肆意羞辱,甚至连性命都不能保障。

    永徽帝便把萧士及叫来说话,亲自劝他道:“士及,朕想让你去做节度使,不如趁机把长安的职位辞了,去范阳帮朕看着大齐朝的北大门?”

    萧士及求之不得。他想范阳节度使的位置,想了很久了。那块儿地方大,人也不少,从范阳刺史分到范阳节度使的兵力着实不少。他如果去了,在那里用心经营,只要十年,必成大器!

    当然,他不会把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就如永徽帝也不会把自己的真实目的说出来。

    事实是,范阳刺史是块硬骨头。他虽然死了,但是从几个儿子中厮杀出来,争得范阳刺史之位的三儿子,手段狠辣,极不好对付。

    除了萧士及,永徽帝不放心让任何别的人去做范阳节度使。

    节度使这个位置刚设置的时候,是和范阳刺史平级,掌军政。刺史依然掌民政和刑罚,当然包括当地的税收,也是由刺史掌管。

    范阳节度使的用度和军费,都要由范阳刺史提供。所以如果派的人是软骨头,很容易就把范阳刺史掐住七寸,做不到跟范阳刺史分庭抗礼的地步。

    萧士及当然是不想让节度使这个位置一直受刺史制约。

    对于他来说,刺史和节度使,没有本质区别。

    但是对于永徽帝来说,差别很大,或者说,是希望有很大差别。

    不过最终结果如何,还要看大家如何经营。

    萧士及虽然很高兴得到这个位置,但表面上还是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可我妻子儿女都习惯在长安生活……”

    永徽帝窒了窒。他本想只让萧士及去范阳,他的妻儿老小都要留在长安做“人质”。

    但是萧士及一副“我家里人不走,我也不走”的样儿,永徽帝反而没辙了。他想了想,还是道:“这样吧,你带着他们先去范阳住几年。若是他们觉得不错,你就在那里住下来。如果他们不习惯,朕就把你调回来,依然坐兵部尚书,你看如何?”

    萧士及又做出百般为难的样子,最后好不容易答应了,还推荐安子常做兵部尚书,接管他的位置。

    永徽帝笑着不置可否,只是道:“你先去吧。等你去了范阳,朕再看看。”

    萧士及躬身谢过永徽帝,带着谈好的条件回家去了。

    杜恒霜焦急地在家里等着他。

    看着萧士及笑嘻嘻地进来,杜恒霜知道一定没事了,松了一口气,问道:“陛下都跟你说什么呢?说了这么久?”

    萧士及悄声道:“……陛下让我去做范阳节度使。”

    “啊?!”杜恒霜又惊又喜,但是很快按捺下满脸的兴奋,也是一脸为难地道:“啊?把你贬官了?真是,南宁亲王太过份了,我要找他评理去!”

    萧士及忙拉住她。

    两人半真半假在屋里吵了一晚上,到了夜深人静,两人上床了,才暗自欢喜地合计起来。

    萧泰及、龙淑芝和齐月仙的葬礼一道手办完了,萧家老宅这一下死了这么多人,实在是不吉利,杜恒霜已经打算请个高僧做上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祛除晦气。

    萧泰及和龙淑芝的儿子顺哥儿就被接到了柱国公府,暂时住在外院。

    齐月仙刚满月的孩子也接了过来,杜恒霜给他重新找了个奶娘,配了丫鬟婆子,住在他们正院旁边的小跨院里。

    龙香叶当然又被接了回来。

    萧嫣然想了又想,跟吕二郎商议之后,主动来柱国公府,对杜恒霜和萧士及道:“大哥、大嫂,不如让娘跟我去住?”

    她和吕二郎如今已经跟吕大郎分家了。吕大郎是嫡长子,本是要奉养娘亲吕夫人,但是吕夫人,最近居然改嫁了,自然不用他们照料。

    她自己在家里当家,想着要给哥哥嫂嫂减少麻烦,便跟吕二郎商议过后,要把龙香叶接到她家。

    龙香叶这阵子还是挺安静的,好像已经有好转的迹象。

    萧士及和杜恒霜当然是绝对不肯。

    龙香叶跟萧泰及住还说得过去,但是跟萧嫣然住,却再也说不过去了。

    杜恒霜道:“嫣然,你别多心。其实我早已经不在乎了。老夫人疯疯癫癫,她的话当不得真。她跟着我们才是正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说着,又悄悄对萧嫣然说,“过了年,我们一家人就要搬到范阳去了。到时候老夫人肯定要带走,你好好养身子,再生几个孩子,到时候去范阳做客。”

    萧嫣然苦求不得,只好放弃,说好等他们动身的时候,要亲自送他们去范阳。

    过年之后,永徽帝果然下旨,训斥萧士及,夺去他兵部尚书和辅国大将军的位置,贬为范阳节度使,让他们全家即日启程,不得有误。

    萧士及领旨谢恩,回家打点行装,带了一家老小,还有他在长安开的讲武堂里面所有人马,浩浩荡荡一行人,往范阳做节度使去了。

    第七卷《妆髻尚宣和》完。

    下午开始第八卷《年年春草绿》,也是最终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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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758章 暖宅 (CadySS灵宠缘+9)

    他们走的时候,萧嫣然执意要亲自来送行,萧士及想了想,也允了,不过让吕二郎跟着一道过来,看看范阳的地方他喜不喜欢。

    因萧士及去范阳做节度使,还有很多位置空着。他的讲武堂出了一批年轻力壮的青年武将人才,但是这些人,他并不想完全送给朝廷。

    若是吕二郎对范阳感兴趣,萧士及不介意提拔自己的妹夫一把。

    吕二郎本来这阵子赋闲在家,也不用去点卯,就欣然应了,收拾了点东西,带着孩子和下人,也加入了萧士及的大车队。

    杜恒雪和许言邦商议之后,也决定跟杜恒霜来范阳。

    不为别的,她担心范阳没有好的郎中,若是姐姐,或者几个侄儿、侄女病了,在范阳耽误了就不好了。她的医术越来越精湛,一起跟到范阳,可以互相照顾。

    许绍听说了,当然求之不得,一力撺掇许言邦带着杜恒雪跟萧士及和杜恒霜去范阳,还说得振振有词,“一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萧家现在只有萧士及一个人,你们这妹妹、妹夫,也要帮衬些。再说范阳那地方,士及带着一大家子人,在那里人生地不熟,若是有什么事,人多些,还能报个信。”

    方妩娘听了,虽然不舍得两个女儿都离开长安,可是想到大女儿一家那么多孩子,若是在范阳生病了,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还是让雪儿跟他们去吧,因此也一力支持让他们跟着去范阳。

    因此萧士及虽然是只自己一家人,但是身边带着的亲戚朋友可是不少。

    ……

    范阳是个大郡,它还有个名字,叫幽州。

    范阳刺史府占地广阔,在范阳城里面最好的地段。

    范阳节度使虽然这个位置设了有半年了,但是只准备了驻军的地方,节度使及其家眷住的地方其实还没有修好。

    当然,这其中有范阳刺史的有意为之。他当然不想节度使在这里住得好,吃得香,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他的目标,本是要让这个节度使的位置一直空着,就算陛下派人来,也要让这人待不了几天就急着想走,这样才能达到他暗中瓦解节度使一职的用意。

    萧士及接到陛下的正式任命之后,便派了自己的心腹人手和萧义一起,先快马加鞭去范阳,通知范阳刺史,同时查看节度使府邸的修建进度。

    说起来,永徽帝派萧士及去范阳做节度使,其实也是有意让他跟范阳刺史去对掐。

    萧士及先前在范阳剥离刺史府的军政之权的时候,为了尽快完成任务,他派人刺杀了原刺史,让范阳刺史府陷入夺位的内乱,才趁机削减刺史的兵权。

    可是他一走,范阳刺史府的夺权斗争告一段落,新刺史上任之后,当然就要一致对外了。

    所以萧士及其实是现在这位范阳刺史的杀父仇人。

    若是让他知道真相,萧士及能不能从范阳全身而退,还是个未知数。

    永徽帝明明知道有这个原因在里面,还是要派萧士及过来做节度使,萧士及也心知肚明。——自己的一切,都要靠自己。皇帝是靠不住的。他忠君,也要有个限度。为了忠君把命丢了,实在是得不偿失。再说了,皇帝没了他,还有源源不断的人才供他驱使,可是他一家大小那么多人,要没了他,他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萧士及当然不愿意杜恒霜一个人出来支撑家业。

    对于他来说,他还是那个根深蒂固的观念,就是男主外、女主内。外面的事,是男人的事。如果让女人来做男人的事,不值得骄傲,男人们应该感到羞愧才是。

    他前半辈子走了弯路,险些把自己最重要的家都丢掉了。这后半辈子,他可要好好地活着,不能轻言生死。

    因此他很谨慎地派人先去探究竟。

    果然萧义带着人马去了范阳,就发现那范阳节度使府邸建了快半年,还在打地桩!

    萧义便不客气了,给范阳刺史投了个拜帖,就说他找了风水先生看了,城里的范阳节度使府邸的风水不大好,就不劳驾刺史大人出人出力修造了,只给他一个预算单子,让他直接出钱就行。自己拿了钱,自去招收人手,去范阳城外看了个风水好的地方,打马圈了地,逼着刺史府的长史给他自己制的地契盖了章,上了档子,才热火朝天的修造起来。

    节度使府邸这样大的地方,需要有很能干的工匠设计建造,不仅要牢固、安全,还要美观、大气,要求是很高的。

    萧义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勾画图纸,便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长安柱国公府的图纸取出来,命人按照那个样式修造。

    有了现成的成熟的图纸,那些工匠就干得快了许多。

    萧士及接到萧义的急信,也有了主意。他反正带的人多,就在路上多晃悠一段日子,等房子盖好了,他再到范阳也不迟。

    因此萧士及带着一家大小,数百个下人,还有自己讲武堂这些年招收培养的学子,以及上千个亲卫,浩浩荡荡一长条队伍,在路上走了足足三个月,从正月十六,一直走到四月底,才正式来到范阳。

    范阳刺史久等萧士及不到,甚至派了人去长安问究竟。

    萧士及到了范阳,才慢悠悠给永徽帝回奏章,号称范阳刺史有意拖延范阳节度使府邸的建造,以至于自己在范阳没有住处,所以一直不敢来范阳,在路上走了三个月,等这里的房子盖好了,才进范阳住下。

    待范阳刺史接到永徽帝申饬他的圣旨,才知道自己被萧士及又摆了一道,此是后话不提。

    萧士及没有进范阳城,而是直接去了他在城外的节度使府邸。

    一到府邸门口,当先从车上下来的杜恒霜就愣了。

    这个大门,跟他们在长安的柱国公府几乎是一模一样,除了大门上的牌匾,写的是“萧府”,不是“柱国公府”。

    萧士及笑眯眯地看着杜恒霜愣神的样子,低声问她:“喜欢不?”

    杜恒霜点点头,“挺好,孩子们不会觉得生疏。”

    小孩子最喜欢熟悉的地方。搬到新的地方,虽然会有新奇感,但也不可避免会有胆怯和恐惧。

    “你呢?你喜不喜欢?”萧士及固执地要问杜恒霜的感受。

    杜恒霜抿嘴轻笑,顾左右而言他,“这府邸建在城外,会不会不安全?”

    萧士及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淡定地道:“有我在的地方,应该是别人想他们会不会安全。你就别想太多了。”

    杜恒霜:“……”这个牛皮不会吹大了吧?

    两人说话间,孩子们从后面的车上纷纷下来了,笑着往他们这边跑,一边跑还一边道:“爹!娘!你们怎么把咱们家的房子都搬到范阳了?!”

    萧士及大笑,将跑在最前面的阳哥儿抱起来,一起看着那大门,道:“你们喜欢这个地方吗?”

    “喜欢!”几个孩子异口同声地道。

    很快,后面的车也陆陆续续都到了。

    曾太夫人杨氏带着小杨氏、楚顺娘、楚媚娘下了车。

    丫鬟扶着木木呆呆的龙香叶下了车。

    还有养娘带着萧泰及的儿子顺哥儿,以及齐月仙的孩子孝哥儿从车上下来。

    杜恒雪和许言邦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孩子,一起走过来,笑眯眯地一起打量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府邸。

    萧嫣然和吕二郎也是抱着孩子走来。他们两口子倒是对房子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他们一路在路上走得时间长,萧嫣然的孩子还小,好像是病了,急着要杜恒雪帮着瞧一瞧。

    杜恒雪忙过来诊了诊脉,又看了看那孩子的舌苔,道:“没有大碍,轻轻松松饿一顿就好了。晚上我送一丸药过来,你们给他吃了就没事了。”

    萧嫣然和吕二郎这才放心,对杜恒雪千恩万谢,然后跟着他们一起进去了。

    里面的格局,跟柱国公府一模一样,他们的房舍都不用再分派了,就跟以前住的一样。

    萧义费了很多功夫,才把这里布置得跟长安的柱国公府一模一样。当然,除了人多好办事,还有跟他花钱如流水关系更大。

    他这三个月送到范阳刺史府源源不断的账单,已经将范阳刺史气得茶饭不思,差一点就病倒在床上了。

    要说范阳刺史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他们曹家世代做范阳刺史,他的眼界和气势不比五姓七望的人差。

    但是要论花钱,他们这些世家都比不上萧士及、杜恒霜这种寒门庶族出身的“暴发户”。

    萧义在萧家耳濡目染上十年,对于如何花钱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舒服,是个中好手。

    事实也证明了,有钱更好办事。

    他能在三个月时间里,就在范阳城外,从无到有地起了一座“柱国公府”,就知道银子的威力有多大。

    杜恒霜看着府里的陈设,掩袖笑道:“这些算是公账呢,还是咱们家的私库?”

    “私库,私库,当然是妥妥的私库。”萧义笑呵呵地道,“夫人,这整座宅子,以及里面的陈设,都是节度使一职里面的应有之义。”

    这个位置,他们萧家可是要世代传下去的。

    远在长安的永徽帝当然不这么想。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把节度使变成跟刺史一样的位置,但是他鞭长莫及,听说了萧士及还没上任,就跟曹刺史斗了一轮法,他觉得深深地忧虑。

    慕容皇后见永徽帝日夜愁眉不展,便亲自做了汤羹安慰他。

    永徽帝听从医嘱,等慕容皇后生下第五个孩子之后,就跟她分房而居,让她好好保养身子。

    可是慕容皇后亲自来看他,还做了他喜欢吃的菜,永徽帝喝了几口酒,看见身边是自己心坎上的人儿,就忍不住把她推倒了……

    云雨之后,慕容皇后没有离去,而是在永徽帝的寝宫过了一夜。

    第二天,永徽帝非要慕容皇后坐他的龙辇回内宫。

    慕容皇后推辞不得,只好坐进去。

    回到自己的寝宫门前下辇的时候,正好碰见阴妃和杨妃过来请安。

    看见慕容皇后从陛下的龙辇下来,这两个人的脸都酸得馊了,但是碍着皇后的无上威严,她们不敢造次,低着头行礼请安。

    慕容皇后笑着问她们,“今儿这么早?”

    阴妃强笑着道:“不早了,理应早些过来。不过打听好几次,娘娘不在宫里,所以等到这会子才来。”

    杨妃看见慕容皇后脸上那股恬淡的微笑就有气,她忍不住要刺激慕容皇后,就道:“娘娘,陛下前些日子说要选才人入宫,娘娘这事儿办得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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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759章 才人 (4K5,含CadySS灵宠缘+10)

    慕容皇后听得出来杨妃口气中的挤兑之意,但是她一点都不在意。对于她来说,皇帝有多少个妃嫔都无所谓。而且有人帮她分担一下永徽帝的“如狼似虎”,她还求之不得呢……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需要大度地笑笑,然后以“不跟她们一般见识”来装聋作哑。

    那样做,完全是自欺欺人。

    她是皇后,她的威仪不容下面的妃嫔有丝毫的轻亵怠慢。

    再说,对方本就是想让她不高兴,她岂能让对方高兴?

    慕容皇后容色不变,淡淡地道:“选才人的事,由陛下吩咐,让本宫履行,关你一个妃嫔何事?这宫里上下,最讲究在其位,谋其政。你既不在其位,也不谋其政。宫里进新人一事,与你何干?你又有什么资格来问责本宫?”

    杨妃被慕容皇后端庄正经的神色问得一怔。她画得鲜亮饱满的双唇翕翕合合,竟是半晌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只因慕容皇后向来不仅占理,而且从不息事宁人。该罚就罚,该赏就赏,所以她在内宫的威信才与日俱增。

    光靠会生儿子,以及永徽帝的宠信,还不足以让慕容皇后在内宫拥有足够的权威,还需要她有自己的手段和处事的原则。

    慕容皇后见她不说话,并不退让,也不让她们退下,只是立在自己的宫室门前,淡淡地看着她。

    杨妃渐渐被慕容皇后的目光看得汗流浃背,腿脚酸软。

    在那道如有形质的目光注视下,杨妃终于承受不住了,她的膝盖一软,跪在了慕容皇后面前,颤抖着声音道:“是臣妾失仪,请皇后责罚。”

    慕容皇后嘴角露出一个难以觉察的微笑,声音淡淡地道:“知道错了就好。——本宫执掌内宫,从来就赏罚分明。你今日第一次犯错,本宫也不重罚于你。你自去掖庭领罚吧。罚完之后,让掖庭尚宫过来禀报,记档。以后再犯同样的错,两罪并罚。”

    杨妃听了,心里腾地一下升起一团火。

    这还叫“不重罚”?!

    都让她去掖庭领罚去了!

    以前她纵然在永徽帝面前犯了错,也只是撒个娇儿,最多罚个抄书就可以了。现在却要去宫人犯了错之后去的那个掖庭!

    “娘娘,请问我犯了什么大不了的错儿,要去掖庭领罚?”杨妃因太愤怒,腿脚硬了,从地上站了起来。

    慕容皇后脸色淡了下来,上下打量她一眼,不再说话,仰头往自己住的寝宫里去了,将杨妃晾在外头。

    杨妃气得一排雪白的牙齿把下唇都咬破了。

    可是她没有气多久,就有两个膀粗腰圆的宫人嬷嬷从皇后寝宫里出来,二话不说,就拖着她的两条胳膊,往掖庭那边走去。

    杨妃大惊,尖叫道:“你们做什么?我要见陛下!陛下一定不会让你们这些下贱的奴才这样对我!”

    其中一个宫人听了火起,回头就给她一耳光,打得她半边脸肿了起来。

    “皇后娘娘吩咐你去掖庭,你就得去。你要不去,打死也要拖过去。”另外一个宫人嬷嬷冷冷说道,看着杨妃的样子,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杨妃打了个寒战,不敢再叫,只得要紧牙关,任凭这两人将她拽到掖庭。

    管掖庭的尚宫面无表情地听那两个宫人嬷嬷说完皇后的吩咐,点点头道:“两位稍候,我去查一查。”说着转身进去。

    等她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本册子,念道:“责不当之罚,当盥洗被褥三日。”就是说,像杨妃犯的这样的错,要罚她洗三天被子。

    杨妃恨得牙关紧咬,却不敢再犟嘴,生怕又被这看上去面色不善的尚宫抓到错处,去向皇后娘娘卖好,那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送她来的宫人嬷嬷看见杨妃忿忿不平的神色,嗤笑一声道:“杨妃娘娘,您就知足吧。这样冒犯我们皇后娘娘,也只罚你洗被褥,而且是天气暖和的时候。皇后娘娘若是要真的责罚你,寒冬三月、冰天雪地里让你掏井水洗被子,你才知道厉害呢!”

    杨妃低着头,默不作声,被掖庭的尚宫带去临时住处,老老实实洗了三天被褥,才被送回自己住的宫里。

    她以前不觉得这宫室有什么好,而且还总挑剔这里不如皇后娘娘住的宫殿大气矜贵,但是去了一趟掖庭回来,再看见自己的宫室,就跟见到天堂一样。

    晚上上床睡觉的时候,她甚至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被子平平整整掖好,免得弄脏了,洗起来太麻烦……

    她宫里的宫女见状都偷偷地笑,说杨妃娘娘去了一趟掖庭,回来就知道体贴她们这些下人的辛苦了,说到底,还要感谢皇后娘娘会调教人。皇后娘娘平时说话温柔和气,但是没人敢皇后娘娘叫板。

    杨妃是这宫里除了皇后之外,承宠最多的妃嫔了,也只有她,偶尔才敢生不忿之心。

    但是也没放在皇后娘娘眼里。

    略蹦跶一下,立马被皇后娘娘一个眼风就给踏灭了。

    杨妃歇了好几天,才恢复她宠妃的气势。

    一回过劲儿来,她就趁永徽帝到她宫里来过夜的时候,暗中给慕容皇后上眼药。

    晚上跟永徽帝云雨过后,杨妃偎在永徽帝怀里,身上还带着刚才剧烈碰撞过的余韵,微微颤抖着,连声音都像是抖着丝儿一样缠人。

    “陛下,臣妾那天被娘娘罚去掖庭洗被褥,洗得指甲都裂了……”杨妃觑着身旁的永徽帝,小声说道。

    永徽帝闭着眼睛,将自己慢慢平静下来,良久方道:“犯了错当然要受罚,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杨妃窒了窒,但是想到刚才才被永徽帝那样热烈地爱宠过,又有些不甘心,眼珠一转,换了种说法,娇滴滴地道:“陛下,臣妾犯了错,确实应该受罚。可是臣妾的手真的好痛……”一边说,一边悄悄伸过去,握住永徽帝的手。

    永徽帝笑了笑,任她静静地握了一会儿,才起身穿衣裳。

    杨妃大惊,忙跟着坐起来问道:“陛下,您现在就要走?”以前都是到天亮才走的。

    永徽帝没有说话,自己穿好袍子,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杨妃看着永徽帝远去的背影,心里惶恐不安,对自己的宫女吩咐道:“去看看,陛下是不是回太极宫了?”

    太极宫是永徽帝的住处。

    那宫女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很是不安地对杨妃道:“娘娘,陛下……陛下去了皇后娘娘那里。”

    杨妃的心一沉,知道今日自己给皇后娘娘上眼药的事,让陛下不高兴了。

    “……算了。看来,这宫里,没人能越得过她去。”杨妃惨然一笑,算是认命了。

    永徽帝去了慕容皇后的寝宫,却并没有如她想的一样,跟皇后娘娘敦伦,而是跟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夜的话。

    慕容皇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偶尔附和两句,后来实在受不住,就睡着了。

    天亮的时候,慕容皇后醒了,看见永徽帝也起身了,在对面的书案前面站着习字。

    慕容皇后起身,一边唤了人过来给她洗漱,一边对永徽帝道:“陛下在我这里用了早食再去上朝吧。”

    永徽帝点点头,“你快去换衣裳吧。”

    两人收拾好了,才坐到一起吃早食。

    慕容皇后就把最近着手的选才人一事跟永徽帝说起来。

    永徽帝笑道:“你做主就行了,问朕做什么?”

    “陛下别这么说。您想要什么样儿可心意的人儿,总要跟我说个明白,我才好去让人挑啊。”慕容皇后似笑非笑地道,声音并没有醋味儿,只是有些疲倦。

    “你要累了,就歇着吧。什么时候选不行?偏要挑这会儿。”永徽帝听出来她的倦意,拍拍她的手,“你现在最重要是养身子,不要想别的了。”

    慕容皇后叹口气,道:“这可不行,我要养病,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待着,我总得帮你挑个好人伺候你才行。”

    “宫里人那么多,你还怕没人伺候朕?”永徽帝失笑着摇摇头,对慕容皇后的说法既好笑,又窝心。那是一种超越了占有,只要他好,她就好的盛情厚意。

    永徽帝能体会慕容皇后的这份心,跟她相处得也越发随意。

    所以宫里的美人、才女那么多,只有慕容皇后能让他最是放松,不用时时刻刻考虑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更不用担心自己九五之尊,那些对他好、逢迎他的人,是不是心怀鬼胎,另有所图。

    就连对于女人的嗜好,他也不怕慕容皇后不高兴。

    慕容皇后也确实没有不高兴。男人要女人,特别是皇帝要女人,有必要遮着藏着吗?就连最底下的小官儿也有个妾室通房。——想让皇帝守贞?你确定你有这么大脸?

    慕容皇后既然不把这种事当回事,永徽帝就更不当回事。跟别的女人上完床了事,就跟喜欢打猎的人经常出去打猎,喜欢钓鱼的人经常出去钓鱼一样,只是个人爱好不同。

    更何况他的妃嫔都是他的女人,他上她们,那是名正言顺。他不想上她们,也没人敢挑剔他。

    对于永徽帝的癖好,慕容皇后大概是最了解的了。

    “好吧,那我就给你做主了。”慕容皇后笑着道,在心中挑了一个人选,对永徽帝慢慢说道:“东山刺史徐孝德的长女徐慧,听说出生五个月就会说话,四岁熟读《论语》,八岁能自己做诗文,是很了不得的才女。前些日子,柱国公和安国公去东山分离东山刺史军政的时候,曾经把这件事上报过陛下。陛下要选才人,这可是个很不错的才人,不折不扣的才女。”

    “徐慧?”永徽帝凝神想了想,问道:“是那个仿《离骚》做诗文,写下《拟小山篇》的徐慧?”说着,永徽帝已经念了出来:“仰幽岩而流盼,抚桂枝以凝想。将千龄兮此遇,荃何为兮独往?”说完击节赞叹,“才八岁,就写出这样的诗文,真是不世出的一个才女!”

    慕容皇后微笑着点头,“她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如果要入宫,正是时候。”

    永徽帝挥了挥手,“你看着办吧。”说着起身,“朕上朝去了。”

    永徽帝走了之后,慕容皇后又仔细看了一遍徐慧的所有材料,然后吩咐道:“备笔墨,拟名单,然后交给下面的人去将这些女子宣召入宫。”

    东山刺史一点都不敢反抗地被剥离了军政之权,此时正是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等待着陛下不知道要派个什么样的节度使过来。

    宫里一道宣召东山刺史徐孝德大女儿徐慧入宫的旨意,算是暂时解了他们徐家的燃眉之急。

    徐慧自小聪慧,不仅能诗会文,而且生得美艳端方。

    徐刺史见到这道旨意,心里的感觉很是复杂。

    他其实并不想大女儿入宫做才人。他从这个女儿出生开始,就有意宣扬她的种种奇特过人之处,也只是为了给她造势,好以后长大了寻得一门好的姻缘。

    所谓“五月能言,四岁能读,八岁能文”,其中的夸大其词之处就不用说了,但是好在徐慧还真有几分才气,除了五月能言是瞎掰之外,四岁能读,八岁能文,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包括那个在大齐上下传诵的《拟小山篇》,都是她亲笔所写。

    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儿,只是入宫做才人,实在是太委屈她了。

    徐刺史有点后悔当初吹得太狠,以至于连宫里的帝后都知道了徐慧的名气,要宣召她入宫了。

    如果是他的次女,或者庶女入宫,徐刺史肯定是欢欣鼓舞。

    可是徐慧这个他精心培养的嫡长女入宫,做低等妃嫔,却是让徐刺史很是不甘。

    但是徐慧倒是高高兴兴。

    她自幼就听父兄夸赞齐家二郎,也就是以前的毅亲王,现在的永徽帝陛下。对他的丰功伟绩耳熟能详,是她从小就倾慕的男子。能陪在这位男子左右,纵然为妾,又有什么遗憾地呢?

    徐慧高高兴兴说服了父兄,跟着朝廷前来征召她的车辆去长安待选。

    她的入选十分顺利。

    在慕容皇后主持下的遴选,几乎没有人任何人能做手脚。

    徐慧一进皇宫,就受到慕容皇后的礼遇。

    “徐小娘子生得好模样。——跟皇后娘娘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慕容皇后身边的尚宫却有些不安,私下里劝过慕容皇后,不要把这样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召到宫里来。况且徐慧才十四岁,慕容皇后已经三十多,可以做她娘了,怎么可比?有这样年轻鲜嫩的女子在身边,陛下眼里还有别人吗?

    慕容皇后笑眯眯地不置可否。她的心事,这些宫人不会知道的……

    永徽帝见了徐慧,更是马上就放不下了。——因为徐慧不仅才学出众,而且她的美艳,跟慕容皇后如出一辙,正是永徽帝最喜欢的那种模样。

    徐慧面圣第一天就承宠,封为才人,第二天就升为婕妤,晋升的速度,真称得上是永徽帝内宫第一人。

    徐慧封婕妤的消息传到范阳的时候,杜恒霜正在范阳刺史府里做客。

    她是知道永徽帝跟慕容皇后之间的深情厚意的,却没想到,永徽帝到底还是有了新宠。

    从范阳刺史府回去之后,杜恒霜很是感慨,对萧士及说起此事。

    萧士及知道得比杜恒霜多,他笑着劝她:“你就莫替皇后娘娘担忧了。这个徐婕妤,我听说还是皇后娘娘亲自给陛下挑的才人。若是皇后娘娘介意,就不会给陛下挑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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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760章 意图 ((粉红300+)

    “可是……”杜恒霜还是有些不确定,她蹙眉道:“也许是皇后娘娘觉察到陛下的心意,不得不为……”

    萧士及摇头,“皇后娘娘和陛下之间的情份,别人不知道,难道你我还不知道?——断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杜恒霜笑了笑,“人是会变的。你曾经……”

    萧士及忙打断她的话茬,有些不满地道:“我怎么啦?又说我。我可没有如同陛下一样。”

    “你是没有过,那你是不是后悔没有过?”杜恒霜毫不客气地道。

    萧士及忍不住白她一眼,“你说话怎么尽绕弯儿?以后把舌头给我捋直了说,跟谁学的这些戳人心窝子的话?——我跟你说,我确实做不到如同陛下和安子常、许言辉他们一样。我若是要跟一个女子在一起,一定要心悦她。否则的话,我做不到只顾自己舒爽的事。”他没好意思说,杜恒霜离开他之后,他一度都伤心到跟宫里的内侍差不多了……

    “那我可不可以说,如果有一天,你跟另外一个女子做了让你舒爽的事,你就是真的心悦她?”杜恒霜嘴角带着狡黠的笑意,轻轻说道。

    萧士及被杜恒霜绕得很是不爽,皱眉道:“哪里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头?你别看见什么不好的事,就安在我身上。我跟别人不同的。”顿了顿,又道:“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你没有嫁给别人,你嫁的是我,萧士及。所以你不要看见别的男人怎样,就认为我也会怎样。”

    杜恒霜知道萧士及不善言辞,这一次看来真是把他绕的急了,才说这么多话,就含笑偏头看着他道:“是吗?你真的跟别的男人不一样?我倒是没有看出来,真是看走眼了。”一边说,一边也不在纠缠这个话题,跟他说起家里的几个孩子的教育。

    因他们来到范阳做节度使,之前在长安请的先生,三个当中有两个已经辞馆而去,只有一个跟着来了范阳。

    但是现在他们家有平哥儿、安姐儿、阳哥儿,楚顺娘、楚媚娘、顺哥儿,还有杜恒雪的儿子、萧嫣然的女儿,以及小一些的双生子诚哥儿、欣哥儿,还有齐月仙留下来的几个月大的儿子。随着他们慢慢长大,都是需要有先生教导的。

    萧士及见杜恒霜转了话题,也没有继续下去。他其实不喜欢老是跟人解释,或者发誓。他更喜欢的,是一个一个脚印走下去。他待她如何,一起过下去就知道了。拍着胸脯天天说心爱有什么用?到时候变心了,还不是弃若敝履?

    他宁愿用自己的行动让杜恒霜看见,让她安心,而不是天天用甜言蜜语哄着她。

    有些话说出来,就变味了。

    萧士及跟杜恒霜商量了一下要请的先生,就去了外院,提笔给长安的亲戚朋友写信,让他们帮着推荐一些好的先生,最好是男的和女的都有。因他家的女孩子也都渐渐长大,不能再和哥哥弟弟们一起进学了。

    杜恒霜在内院听管事报账,打点过冬的东西。

    范阳比长安更北,冬天据说十分寒冷。所以杜恒霜从夏天就开始准备了,希望这个冬天不太冷,他们能顺利地在范阳过这第一个冬天。

    忙完一个上午,杜恒霜跟孩子们一起吃了午食,打发他们去午睡,自己也想去平日里理事的东次间歇一歇。

    知数拿着一封信走进来,对她道:“夫人,安国公夫人给咱们送东西来了,还有夫人的一封信。”

    杜恒霜“哦”了一声,从榻上坐直了身子,笑着问道:“什么东西?也要千里迢迢送过来?其实范阳什么都有,只要有银子,什么东西买不到呢?”

    知数点头道:“安国公夫人给夫人送了一车药材过来。夫人说的是。但是安国公夫人可能想着这是她的情份。夫人买的,是夫人的。这是她送的,两者不一样的。”

    “行了,给我吧。你的车轱辘话说得越发厉害了。”杜恒霜有些头疼地笑道,从知数手里接过诸素素的信。

    诸素素在信里表示了自己对杜恒霜的想念,特别是觉得杜恒霜他们一走,整个长安城就跟空了一样,她很是有些不适应。还说安子常也正在努力,要弄一个节度使的职位,离开长安,放外任去。接着又话题一转,说他们暂时走不成。为什么呢?不是因为永徽帝不愿意给安子常节度使的官职,而是因为皇后娘娘。

    准确地说,是因为皇后娘娘的身子日渐羸弱,诸素素几乎成了皇后娘娘的专用御医。

    因诸素素经常进宫给慕容皇后诊脉,给她保养身子。她知道得最清楚,皇后娘娘的身子情形到底如何。

    这封信并不是密信,因此诸素素也没有说得很详尽,只是说皇后娘娘的身子,需要大保养,频繁的生育对她影响很大。还说,如果皇后娘娘再次有孕,就情况危殆了……

    杜恒霜看到这里,心里不由重重地跳了一跳。她可是知道,对于诸素素来说,对病情说到“危殆”两个字,真的是很严重了。

    难道这就是皇后娘娘要找一个肖似她自己年轻时候的女子入宫的真相?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提前做好准备,让永徽帝以后一看见徐慧,就会想起慕容皇后。而慕容皇后的几个孩子,肯定就能得到最大的照顾和垂怜。

    至于徐慧会不会如同万贵妃一样,超越了慕容皇后得到过得盛宠,甚至想取慕容皇后而代之?

    杜恒霜觉得应该不会。因为这里面最大的区别,就是万贵妃是太上皇永昌帝自己挑的,而徐慧,是慕容皇后为永徽帝挑的。

    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女人是不一样的。

    这个徐慧,大概唯一的作用,就是让永徽帝时刻不忘慕容皇后吧……

    杜恒霜将这封信阖了起来,闭目沉思。

    如果慕容皇后真的命不久矣,对永徽帝有什么影响?对朝堂有什么影响?对萧士及他们的谋划,又有什么影响?

    想来想去,杜恒霜还是觉得慕容皇后不能这么快就离去。她的孩子还小,没了娘,谁知道他们会怎样呢?

    晚上等萧士及回来之后,杜恒霜跟他说了诸素素写的信。

    萧士及的面容比她还严肃,将诸素素的信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

    “咱们要怎么做?”杜恒霜跟萧士及商议。

    萧士及也很为难,“不管怎么做,决定权都不在我们手里。”

    “要不这样吧,我给素素写信,让她多多尽心,尽量帮慕容皇后调理身子。不说长命百岁地活下去,再活个两三年,等她的大儿子承乾太子满十岁了,也就差不多了。”杜恒霜说着坐到书案前面,提笔给诸素素写信。

    萧士及也道:“我给安子常也写封信吧。他们夫妻两人也要通个气才好。”

    “嗯,那咱们分头写吧。”杜恒霜说着,将书案让了一半出来。

    萧士及坐过来,也从笔海里拿出一支笔,和杜恒霜一起写信。

    两人写完,互相看过之后,确定没有什么矛盾的地方,才各自拿信封封了,命人送到外院,让萧义做准备,明日派专人送到长安。

    萧士及又道:“慕容皇后身子不爽,我们也表示表示,给她送点范阳特产的药材吧。”

    杜恒霜摇头道:“还是让素素准备药材吧。我们在这里,帮着陛下和皇后娘娘看着这朔北一线就好。只要这里不动干戈,陛下在长安就可以大展宏图。”

    “说得也是。不过,我看这个范阳刺史太讨厌了。不如,咱们帮他们换一个软弱糊涂点的?”萧士及洗漱之后,和杜恒霜上床歇下。

    夫妻两人睡前闲聊,惹得远在范阳城里的曹刺史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知道谁在念叨他。

    他的二房姨娘撅着嘴道:“也不知是在外面惹了妖精了,还是看上美人了。老爷这阵子,总也不到我房里来。”

    曹刺史笑了笑,抱着二姨娘滚进大床深处,笑着道:“……希望今天晚上一切顺利。”说得没头没脑,让二姨娘皱了眉头。

    夜深人静的时候,范阳城外黑黢黢地,一片静谧。

    但是在这静谧当中,似乎又有不同寻常的东西如暗潮涌动。

    “就是这里?”

    “是这里……”

    黑暗中,一群蒙面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往范阳城外的节度使府邸悄悄靠近。

    “城墙很高啊,怎么冲的进去?”有人看见节度使府的高墙厚门,打起了退堂鼓。

    “是啊,那节度使还是柱国公萧士及。那可是战神啊,连突厥人都怕得尿裤子的主儿!”

    “怕个鸟儿!害怕咱们就不进去了。——来人,咱们放箭!”

    说着,黑暗中亮起了几道星火,竟然用的是火箭。

    很快,嗖嗖如风声吹过城池,无数支火箭飞向节度使府里面。

    正是盛夏时节,节度使府里面的树木影影绰绰,都是萧义花钱从别的地方买来,栽到这府里面的,并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大树。

    很快,节度使府外院就燃起了大火。

    可是节度使府邸侧面的大门这时候也突然打开了,一群玄甲军士如鬼魅般骑着马从里面冲出来,二话不说,拎着长刀往对面的那群黑衣人冲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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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761章 好处

    范阳节度使的府邸,其实是萧义在范阳城外的一座废弃的大庄园上改建的。

    大齐朝的房子,特别是世家大族里面的房子,朝向格局都大致差不离。真正不同的地方,大部分都是里面的陈设,也就是后世所谓的“软装修”。

    这也是为什么,萧义能在短短三个月之内,就凭借庞大的人力和财力,在范阳城外再造一个“柱国公府”的真正原因。

    这样的府邸,都会有一个车马院建在侧面。

    萧士及是领兵之人,他的车马院,比一般大户人家要大得多。里面不仅有一般代步行走的马车、牛车,还有战马的马厩,都建在下风处,不致于有异味被吹到宅院里面。

    从他的车马院里跑出来的军士和战马,就是他最精锐的一支亲卫部队,比当初突厥人的金狼铁骑只好不差,真正的以一当十。

    他们一出动,虽然只出动了区区数百人,就把不远处伺机放冷箭的那群黑衣人如砍瓜切菜般,杀得片甲不留。

    到天亮的时候,他们已经消灭了所有来犯之敌,只活捉了几个看上去是头头的黑衣人,别的一概格杀,就地焚烧。烧完之后,将骨灰填了沟渠。

    他们的节度使府,比一般的官员府邸多了一样东西,就是在府邸前面一里之处,挖得一条深深的壕沟。

    平日里掩藏得极为仔细,一般人路过也绝对没有问题。

    但是如果有强敌来犯,这壕沟就能起到救命的作用。

    不过这一天晚上来的敌人,实在算不上强敌。

    萧家只出动了数百军士,就将他们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除了捉走几个头儿,绝大部分都被杀了,当然也有极少数溜得快,已经回去给主子报信去了。

    萧士及的这些手下跟他南征北战,打这种小意思的遭遇战实在不需要他坐镇。他们几个小领队就安置妥当了。

    战斗结束之后,除了清点敌人死亡人数、俘虏人数,也有斥候去跟踪逃跑的敌人,以便顺藤摸瓜,找到背后真正的指使人是谁。

    都整理清楚了,才去内院向萧士及回报。

    萧士及先前已经听人回报了一次,也没放在心上,阖眼眯了一会儿,就天亮了。

    这时手下已经回报,说外面的人都清理干净了,就连跟踪逃走的黑衣人的斥候也回来。

    萧士及这才起身,去外院听取手下的详细回报。

    杜恒霜看着萧士及远去的背影,愕然问知数道:“怎么回事?昨晚咱们家出什么事了?”

    知数抿嘴笑道:“夫人莫慌,不是什么大事。国公爷什么事没有见过,还怕这群小蟊贼?您看,国公爷都没出面,咱们萧家的兵马就把那些人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让夫人操一点心。”说着,上前服侍杜恒霜洗漱。

    杜恒霜想了想,也好笑,“这是从何说起?国公爷可是打他自己的嘴了。”语气并不是很生气的样子。

    “夫人什么意思?”知数弯腰帮杜恒霜捧着铜盆,让她盥洗。

    杜恒霜就道:“不用你做这种事了。你也是我房里的管事大丫鬟,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做呢?快去换个小丫鬟过来。”

    知数笑着道:“奴婢想跟夫人亲近亲近,夫人偏偏不许,真是愁死奴婢了。”一边说,一边将铜盆放在木架上,出去唤了个小丫鬟过来。

    那小丫鬟个儿不高,端着铜盆站在那里,不用如同知数一样躬身。

    杜恒霜净了面,又换了衣裳,才从浴房出来,坐在妆台前往脸上抹诸素素专为她特制的滋容膏。

    知钗命一个小丫鬟拿了靶镜在后面站着,让杜恒霜看着她给她梳头整妆。

    还没折腾完,萧士及已经从外院回来了。

    挥挥手,让屋里伺候的人退下,坐到杜恒霜身边,轻声道:“你知道昨晚有不开眼的小蟊贼过来寻衅滋事吧?”

    那么多人杀气腾腾,准备了很长一段时间,拿的也是上好的兵器,却被萧士及说成是“小蟊贼寻衅滋事”,这话要被那背后之人知道了,肯定屈辱得恨不得一头撞死……

    杜恒霜却是知道萧士及的本事,她笑了笑,将一支赤金牡丹盈露累丝凤钗插在发髻之上,道:“你若是连这些人都奈何不了,你当初打突厥金狼铁骑的名声肯定是假的。”

    “敢这样说你夫君?”萧士及作势欲打,可是到了杜恒霜身边,却又改作伸到腋下,挠她痒痒。

    杜恒霜素昔触痒不禁,被萧士及的这手“神功”弄得笑得喘不过气,忙推着他的手道:“快别闹了,再闹人家的头发又要重梳了。”

    萧士及才住手,看着杜恒霜重新理妆。

    杜恒霜一边拿抿子抿头,一边问他:“查到是谁在背后指使?”

    萧士及呵呵一笑,“还有谁?——不是他也是他咯!”

    杜恒霜知道他说的是范阳曹刺史,忍不住道:“真是他?啧啧,他也真胆儿肥,难怪陛下要把你派来做范阳节度使。别的人,还真不一定能活着离开范阳。”

    如果这范阳节度使不是萧士及,而是旁的人,昨儿的结果,很可能就是节度使满府被流寇所杀,范阳刺史“悲痛欲绝”,誓要为范阳节度使讨回公道,报仇雪恨,然后以“报仇”为名,顺势将军权又拿回来。

    这样一来,朝廷想再派节度使,就不那么容易了。

    如果大家都知道了节度使原来是死亡率极高的一个位置,有谁还心甘情愿来跟这些刺史分庭抗礼呢?

    同时,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范阳刺史这一通操作如果成功,别的地方的刺史也会蠢蠢欲动,有样学样,跟着把自己的军权又一点一滴拿回去。

    永徽帝先前做的那些事情,就统统打了水漂了。

    可见范阳刺史的这一番谋划,不是不周全的。

    只可惜,他的心思,永徽帝和萧士及都懂,所以在他们的强力策划下,范阳刺史就只好吃瘪了。

    当然,他的手下还是很忠心的。

    萧士及的亲卫抓到的那几个黑衣人的头头,都宁死不招,被萧士及下令处决了。

    他没有证据不要紧。他的几个出去跟踪逃跑的黑衣人的斥候,倒是跟到了范阳城里刺史府附近。

    当然,刺史也没有那么傻。

    知道行动失败之后,立刻把这几个逃兵都杀了,同样是尸骨无存。

    所以现在萧士及和范阳刺史之间,是你知道我,我知道你,但是都没有证据,所以表面上的和气还是要维持。

    萧士及派了人去范阳城里刺史府报信,说自己的节度使府昨夜受到流寇袭击,幸亏他的手下机敏善战,将流寇全歼,才保全了全府的安全。在信上,同时也表示了建在范阳城外的节度使府太危险,需要加强防卫,修建城墙和战壕,还有塔楼吊桥,还有护城河,才能保证他的家眷和手下的安全。

    按大齐律制,萧士及想在府邸外面修建城墙战壕、塔楼吊桥,还有护城河这种东西,必须要当地的地方官同意,然后上报给朝廷,朝廷也同意才行。

    范阳刺史一通行刺,倒是给了萧士及一个绝好的理由来做出这种其实有些无理的要求。

    范阳刺史见了萧士及的信,气得真的吐了血,当然对外说是惊吓所致,然后带着全副的官员和侍卫来到萧士及的节度使府,向他表示慰问,让他不要担心,修建城墙战壕,还有塔楼吊桥,已经护城河的事,事关重大,不能草率行之。

    当然最重要的是,范阳城已经有高墙塔楼,也有吊桥,除了没有护城河。

    如果萧士及再在他的地盘修上这么些东西,这是是要拆他范阳城的台啊。

    范阳城那些百姓还不都搬到城外节度使府附近住去了,这是要对他的范阳城釜底抽薪的节奏啊。当然是不能允许的。

    所以范阳刺史一力劝说萧士及住到范阳城里去,宣称这样大家有个照应,不必住在城外提心吊胆,就差拍着胸脯保证,只要你一家大小搬到范阳城里,绝对不会有敌寇来袭。

    萧士及却也心知肚明。若是他真的听了范阳刺史的话,一家大小都搬到城里,那他就死定了……那是被范阳刺史关门打狗的节奏,因此也不肯同意,只说不愿给他添麻烦,更不愿被人说他是来抢地盘的,将范阳刺史弄了个大红脸。

    待萧士及进一步说,他已经向朝廷和陛下上报了,为了安全着想,他势必要为节度使府打算,范阳刺史真是气得鼻子都歪了。

    从城外的节度使府回来,曹刺史一巴掌就把当初那个提议要给新任节度使一点颜色看看,不给他们修房子,让他们对刺史大人有所求的幕僚抽得掉了牙。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当初若是就给他在城里指个府邸,怎会让他坐大到如此地步?!”曹刺史恨恨地道,“你可以回家了。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说着,便让人将那幕僚拖了出去。

    别的幕僚都以为这幕僚是被曹刺史赶了出去,其实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那幕僚根本不可能走出刺史府。

    拖出去之后,就被咔嚓了。

    但是馊主意已经出了,也已经用了,造成萧士及现在这样尾大不掉的局面,曹刺史真是急得头发都白了好多。

    他是前任刺史的小儿子,本来还不到三十岁。

    但是在跟萧士及,以及他的手下过过几次招之后,深深觉得这是块难啃的狗骨头,很是一筹莫展。

    他的幕僚也集中精神帮他想主意。

    “大人,这柱国公确实是打仗的好手,咱们万万不可再跟他硬碰硬了。”一个幕僚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其实这个意见他以前也提过,但是曹刺史新官上任三把火,对于萧士及这个人,虽然威名在外,但是在曹刺史看来,应该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我的地盘我做主,非要手下筹备对萧士及的军事行动。

    结果真是折戟沉沙,败得一败涂地。

    这些话,以前说出来,曹刺史是不会听的。因为年轻人不热血撞破头,是不会知道别人的话是铁打的。

    现在再说出来,和他两千人死的干干净净的结局比起来,就给他上了很直观的一课。

    “好吧,现在我知道了。但是怎么办呢?难道我们就听之任之?让这个萧士及踩在我们头上?那这个刺史做着还有什么趣儿?!”曹刺史大发脾气。

    “大人,话不能这么说。咱们不能跟他硬碰硬,治不了他,但是有人治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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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762章 姻亲 (珠圆润玉圆润和氏璧+)

    “谁还能治得了他?!”曹刺史很是不虞,拍着书案埋怨道:“你看,他打仗是一把好手,别说大齐上下,就连最凶悍的突厥人也不是他的对手。声望既高,能力又强,手上还有精兵强将,简直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真是跟当初齐国公齐伯世,也就是咱们如今的太上皇起兵时候的名声相仿了。”

    “这就对了!”那幕僚听完曹刺史的气话,拍手叫好。

    “对什么对?”曹刺史瞪眼。

    那幕僚凑近他耳边,低声道:“主上,您想想,若是把您刚才说的话,写入奏章,呈给陛下。——陛下会怎样想柱国公呢?”

    曹刺史的瞳孔猛地缩了起来,然后很快又恢复常态。

    他自言自语地道:“……也对。我这个奏章,当然是要极力赞扬柱国公,将他夸得天上少有,地上全无。再加上他那些赫赫战功……嘿嘿……”说着便笑起来。

    这是极恶毒的一个奏章。

    虽然是满篇的赞扬之语,但是字字诛心,全篇都是在阐述四个大字:“功高震主”!

    萧士及再能干,声望再高,他也不能高过陛下。

    如果他的各种条件对陛下造成一定的威胁,那就不是他曹刺史一个人的敌人了,而是陛下的敌人。

    萧士及打得过突厥人,但是他打得过陛下吗?或者说,他敢跟陛下叫板吗?

    写完奏章,曹刺史又犹豫了。

    这一篇明褒实贬的奏章,会不会起反作用呢?

    比如说,萧士及没有造反之心,却因为这个奏章,被陛下三番五次打压,最后他不得不反,那怎么办?自己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曹刺史的幕僚听了,凝神想了想,道:“不怕。若是萧柱国因此而反,咱们大齐精兵也不是吃素的。远的不说,长安的安国公,那是跟他分庭抗礼的名将。他若是造反,安国公能袖手旁观吗?——虽然他们私交不错,但是若是萧士及造反,安国公能附从才有鬼!一山不容二虎,难道安国公不明白?总得来说,他和萧士及两个人在咱们大齐朝,其实是互相牵制的关系。只要两人都在,他们就掀不起风浪。若是有一方造反,另一方肯定是要与之做对的关系。所以,主上不用担心这一点。萧士及就算反了,也是个填沟渠的命!”

    曹刺史听了幕僚的话,想了好几天,都拿不定主意。

    结果有一天,他的侄儿打着他的名义坐着他的车外出,结果车毁人亡,死在外头,死得不明不白,吓破了曹刺史的胆。他隐约觉得,萧士及好像也想要他的命。再想到自己的爹是怎么死的,曹刺史终于下了决心。——他和萧士及,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他对萧士及动手,对方心知肚明。萧士及对他动手,他也心知肚明。

    这一番想明白之后,他还是把这奏章递出去了。

    这个奏章递到永徽帝案头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底了。

    永徽帝看着这道奏章,沉默许久,才发旨训斥曹刺史,说他如同长舌妇般捕风捉影,实难当大任。让他好好反省,写道奏章上来认错。

    可是同时,永徽帝又把曹刺史的奏章封得严严实实,派专人给远在范阳的萧士及送了过去。

    那前来送奏章的内侍是永徽帝的心腹,来到萧士及的节度使府随便看了看,什么话都没有说,就把那奏章递了过去,只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打道回长安了。

    萧士及看见这个密封的卷轴,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当他在书房打开卷轴,读了里面封存的范阳曹刺史的奏章的时候,顿时觉得一股血涌上喉头,差一点吐了出来。

    他的脸色有一刹那变得铁青,右手颤抖着去够笔海里的紫毫笔,可是抓住了笔,他的脑子又一片空白,全身紧张地都不能呼吸了。

    两眼直愣愣地看着窗外,隔着青绿色的窗纱,他看见院子里繁花似锦,几只翠鸟在窗外廊下的金丝鸟笼里叽叽喳喳叫着,显得整个庭院更加幽静。

    一切都跟以前没什么不同。但是他知道,有些东西,确实是不一样了……

    在书房坐了好久,他才慢慢起身,放下一个字都没有写的笔,将那奏章又看了几遍,才收起来,重新装回卷轴里,袖着去了内院。

    杜恒霜午睡方醒,一个人懒洋洋地斜靠在紫檀卧榻上出神。

    看见萧士及居然大白天到内院来了,杜恒霜有些惊讶,但是也没有起身,只是眯着眼睛仰头看他,笑着道:“今儿是吹什么风?我们的大将军居然青天白日地就进了妾身的房……”

    杜恒霜一般不用“妾身”称呼自己,除了跟萧士及打趣调笑的时候。

    萧士及却没有如同往日一样跟她嬉闹,而是脸色严肃地坐在紫檀卧榻的边上,将那卷轴取出来,对杜恒霜道:“你看看……”

    杜恒霜见萧士及这样严肃,知道定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忙也收了嘻容,坐直了身子,从卷轴里抽出了那道奏章。

    一读之下,杜恒霜的双手也在瑟瑟发抖。

    “这曹不要脸的实在是太恶毒了!”杜恒霜忍不住骂道,“他写这道奏章,就是想我们全家去死啊!——士及,你一直只想要他去死,并没想过要他全家去死。我看你还是太善良了。这种贱人,就该全家死光!”

    杜恒霜实在是怒不可遏。范阳曹刺史的这道奏章,算是将萧士及和永徽帝之间的微妙平衡给打破了。

    杜恒霜觉得最委屈的是,她和萧士及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造反!

    当然,也是因为就算他们豁出去了,也是绝对不会成功的,最后肯定全族被灭的结果。

    哪怕他们两人活腻了,他们也不得不为几个孩子着想。

    如果永徽帝就凭了这道奏章就开始整萧士及,他们其实反抗的手段并不多。

    这些年,他们暗中使力,对准刺史这个职位下手,将军权剥离出来,然后掌握在自己手里,就是担心有一天,皇帝看他们不顺眼了,他们一点倚仗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

    可是他们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呢,这一天就要到来了吗?

    萧士及看见杜恒霜这样愤怒的样子,紧张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他笑着拍了拍杜恒霜的肩膀,道:“别着急,还没有那么严重。只是我们……心里有鬼,所以一看见就炸毛了。你的心情,跟我先前在外书房的时候一模一样。”

    杜恒霜深吸一口气,也觉得她刚才反应太过了。

    确实就如同萧士及来说,他们是心里有鬼,才被这一道奏章吓破了胆。其实他们的打算,除了安子常和崔三郎,也许还有许绍,并没有别人知晓。

    更何况他们的打算,从来就不是要造反夺天下。

    所以说实在的,另外几个人只要为自己家族着想,也会站到他们这一边,不会做这种拆台的事。

    而这范阳曹刺史,明明就是被萧士及挫败了他私下打的小算盘,才上这样恶毒的奏章。

    将萧士及抬到和起兵的太上皇一样的地位,这绝对是不安好心。

    “据说陛下也下旨申饬了曹刺史。但是同时陛下也把这道奏章秘密转交给我,你说是什么意思?”萧士及温言问道。他发现,这个世上他唯一能分享这些最隐秘事情的人,只有杜恒霜。别的人,他谁都不放心,包括安子常、许绍,甚至还有杜先诚。

    杜恒霜慢慢地将那道奏章塞回卷轴里面,沉吟道:“陛下这一招,其实很聪明。你可以理解为是对你无比信任,所以把别人上的诋毁你的奏章也转交给你看。”

    萧士及苦笑,“我有这么蠢吗?”

    杜恒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陛下是在敲打你,告诉你,你做的事情,他不是一无所知。所以你最好安份点,不要让他揪住你的小辫子。”

    “我更倾向这个可能。”萧士及双臂枕着头,也倒在杜恒霜刚才午睡的紫檀卧榻上,看着屋顶说道。

    杜恒霜笑了笑,抚了抚萧士及的面颊,“可是我觉得,你现在不妨蠢一些。要知道,以前那个你,让陛下那样放心,就是因为你脑子不太灵光……”

    “你说什么?敢这样说你男人?!”萧士及佯作生气,坐起来将杜恒霜拉到怀里,按住了去挠她痒痒。

    杜恒霜顿时咯咯笑出声,全身颤得厉害,特别是胸前高耸的双峰,更是让萧士及看直了眼睛……

    守在外间的知数和知钗听见从屋里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声音,淡定地将月洞门关上,然后两个人走到外屋的回廊底下站定,顺手将大门也关上了。

    知数道:“我去吩咐那边热水房的人准备热水。”

    知钗也道:“我让人去小厨房做些点心,等下会要小食的。”

    妖精打架之后,都会流许多的汗,然后会饿的。

    ……

    两人一番云雨之后,杜恒霜径直去了浴房沐浴。

    萧士及跟着过去洗了洗,一边跟她商议好了对策。

    首先,对永徽帝那边,萧士及只有“卖蠢”了。

    他亲自上了一道奏章,表示对永徽帝的信任感激涕零,发誓要帮永徽帝守好北大门。然后又提了一笔,说突厥人最近又开始窥视他们的边境地带,从朔北那边陆陆续续有普通牧民南迁,问永徽帝想如何处置。

    这两个回应,还是比较正常的。永徽帝见萧士及没有想到他的另一个用心,只是当他对他无比宠信,心里还是很舒畅的。而萧士及提的突厥人那边的异状,永徽帝也略有所闻。当下就又给萧士及下旨,让他好生在范阳做节度使,也同意了他修建城墙壕沟,以及塔楼吊桥,甚至还有护城河,都一一答应下来,并且命令范阳刺史胁从督造。这就是要范阳刺史掏银子的意思。

    曹刺史见自己做出了最大努力,永徽帝不仅不相信他,反而还对萧士及恩宠有加,着实让他心都累了。

    只有他的幕僚还在安慰他,道:“主上别为一时的得失气馁。照属下看,这陛下说不定是要捧杀的意思。对柱国公只有厚宠,才能让他骄狂到得意忘形的地步。”

    “有这个可能?”曹刺史想了想,“还是做两手准备吧。”

    “主上是想……?”

    “我爹说过,如果一个敌人你打不过他,就要跟他做亲戚,这样就不要担心被敌人除掉了。——柱国公家里儿子多,我曹家也是世代的范阳刺史,女儿也多。我觉得,是时候提一提姻亲这档子事了。”曹刺史说着,就回内院跟自己夫人商议此事去了。

    打不过别人,就把女儿嫁过去。大凡弱势一方的皇朝都是这样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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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763章 窥视

    曹刺史敢这么说,当然是他不知道永徽帝把他的奏章转给萧士及看了。在他想来,这种事,就算永徽帝不当一回事,也是绝对不可能给萧士及本人看的。

    这一看,君臣之间的那点平衡不就打破了吗?

    曹刺史认为永徽帝不会这么做,所以才敢打着跟萧士及做亲家的主意。

    那幕僚听了曹刺史的话,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过了许久,才用力咽了口口水,讪笑着道:“……主上所思,真如天马行空,令我等凡人摸不着头脑是也。——属下佩服!佩服!”说完便闲话几句,就告辞了。

    曹刺史在书房里想了想,便去内院对他夫人道:“有空多请萧节度使的夫人过来做客,让她把孩子也带来。她的孩子好像岁数不小了吧?咱们家女儿多,不妨多看看。”

    曹夫人对杜恒霜的印象很是不错,忙道:“她的孩子我还没见过呢,老爷见过没有?”说完不等曹刺史说话,又自言自语地道:“萧夫人生得这样美,听说萧节度使也生得很不错。他们俩的孩子,一定不会差的。咱们家女儿确实不少,但是大多是庶女。而萧家只有嫡子、嫡女,并没有庶子。咱们的嫡女只有两个。一个才五岁,一个才三岁,是不是太早了?”

    曹刺史一窒。他光想着他宠妾生的庶女了。这孩子已经八岁,跟萧士及的嫡长子萧宜平应该年岁正相当。

    可是庶女要配人家的嫡长子,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曹刺史一边想着,一边瞥了曹夫人一眼,试探着问道:“庶女确实不好跟萧家结亲。要不,你把韵兰记在你的名下,也是嫡女。”

    曹韵兰就是曹刺史宠妾二姨娘所生的长女。

    曹夫人心里极不舒坦,但是也不敢明着过跟曹刺史做对,只是硬着头皮道:“韵兰确实是个好孩子。可是她姨娘见天地要在家里闹一回,闹得让所有亲朋好友都知道,韵兰是她生的女儿。这样的孩子,就算记在我名下,你能保证你们曹家那些兄弟姐妹,没有人去萧家上好?偷偷告与萧夫人,韵兰其实是庶出?”

    曹刺史听了,这才觉得以前二姨娘闹得实在有些蠢。那时候,每次闹起来,他总觉得是夫人故意为难二姨娘,有心离间人家亲生母女的感情。

    真是要到了快说亲的这会子,他才知道,原来夫人曾经让他管着二姨娘,不是争风吃醋,而是确实有深意在里面。

    但是到了这会儿,曹刺史当然是不肯认错的。男人怎么会有错?有错的一定是女人,便立了眼睛骂二姨娘,“……是个不成器的小家子出身,可是坏了我女儿的终身!”

    曹夫人在心里暗自腹诽:你们两人一起害了你们宝贝女儿的终身,这会子骂人也迟了……

    为了让曹韵兰不生事,曹夫人又有意把她和曹刺史之间的对话传到曹韵兰耳朵里。

    曹韵兰已经八岁,早已懂事了。她在绣楼里听说了爹爹和嫡母这一番对话,只觉得如同五雷轰顶一般,震得她头晕目眩。

    她是刺史之女,虽然是庶出,但是因为范阳这地方以前没有比她祖父、比她爹爹更大的官儿,也没有比他们曹家更高的门楣,因此她也对嫡出、庶出不是很在意。

    再说她娘是宠妾,她自己是曹刺史最心爱的女儿,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是由她先挑,等她挑过了,才给她的那些弟弟妹妹送去,因此从来没有觉得庶女出身有什么不如人的地方。

    直到她到了要说亲的年龄,才明白了原来嫡庶的名份,真的是一道跨不过去的鸿沟。

    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么些年,她姨娘从来不在众人面前讳言她是谁的女儿,而她本人也从来没有在意让别人知道她是谁的女儿,甚至还因此得意非凡过。

    因为她姨娘是宠妾,是爹爹心坎上的人儿。

    那时候的她,是多么地蠢啊……

    曹韵兰在房里哭了一下午,晚上去给嫡母请安的时候,两眼的红肿用了厚厚的粉都遮盖不住。

    刺史夫人看着曹韵兰的样儿,虽然很和蔼惋惜地抱着她安慰她,但是心里那个畅快,简直是三伏天用冰,凉得爽透了!

    杜恒霜和萧士及当然还不知道曹刺史家打的主意,或者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

    他们家的孩子,有的是可以结亲的人家,怎么可能跟刺史那种马上就要被他们拉下马来的人家结亲呢?

    他们两人现在关注的重点,还是在长安城里。

    过了年,就是永徽五年了。

    范阳的这个冬天还好,跟长安没有什么不同。

    萧士及、杜恒霜和曾太夫人杨氏、小杨氏,以及所有的孩子们,加上跟来范阳的许言邦、杜恒雪夫妇,萧嫣然、吕二郎夫妇,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年节。

    许言邦、杜恒霜和萧嫣然、吕二郎是第一次离开家人在外地过年,因此都准备了不少年礼,给在长安的家人送去。

    杜恒霜和萧士及也不例外,往长安亲戚朋友那里送的东西都是双份的。

    过年的时候,曹刺史和夫人大力邀请他们全家去范阳刺史府做客。

    杜恒霜和萧士及知道没有跟范阳刺史公开撕破脸皮,所以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就欣然接了帖子了,议定初五去刺史府吃年酒,初六回请刺史和夫人。

    曹刺史请客请得很周到。

    不仅请了节度使、节度使夫人,就连节度使的亲戚,比如许言邦、杜恒雪,还有萧嫣然、吕二郎,都请到了。

    萧士及也不客气,对许言邦和吕二郎道:“曹刺史盛情,大家不要客气。再说第一年来范阳,也要四处走走,才能熟悉当地的情况。”

    许言邦和吕二郎都应了,回去准备。

    到了正月初五那天,萧士及和杜恒霜带了两个大一些的孩子平哥儿和安姐儿,还有楚顺娘和顺哥儿,一起去曹刺史府吃年酒。

    带楚顺娘和顺哥儿,是要他们俩跟着见见世面。

    平日里当地士绅请客,都是只请萧士及和杜恒霜的亲生子女,从来没有请过在他们家附居的亲戚。

    楚顺娘过了年就十一岁,马上要定亲的年纪。

    小杨氏对杜恒霜千托万谢,想帮她找个中等人家嫁了。

    杜恒霜当然应允,也经常带楚顺娘出去走走,参见一些当地的不需邀请就能参加的活动。

    顺哥儿过了年也七岁了。自从萧泰及和龙淑芝死后,顺哥儿越发乖巧懂事,看在萧士及和杜恒霜眼里,不免对他又多疼一些。只想好好待他,能让他慢慢从失父失母的阴影里走出来。

    带着这些人来到曹刺史府,杜恒霜、杜恒雪和萧嫣然,带着三个孩子,被婆子接到内院曹夫人的正房里。

    因平哥儿过年就十一岁了,杜恒霜没有把他带去内院,而是让萧士及带着他,和许言邦、吕二郎一起,就跟曹刺史去外院吃酒。

    曹刺史外院养着不少飨客的伎子,个个色艺双全,在大家吃酒的时候,或者在旁边佐酒,或者在堂上歌舞,一派其乐融融的情景。

    因是年节,众宾客有带了十来岁的孩子,因此有些节目,都没有上了。

    平哥儿是第一次见到这些飨客的伎子,看着她们夸张的艳饰,袒露的衣着,以为奇特,偷偷问他二姨夫许言邦,“二姨夫,这些女子是做什么的?”

    许言邦笑吟吟地道:“就是曹家的丫鬟,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平哥儿呵呵地笑,“二姨夫你不说实话,我回去告诉二姨,说你在外头……”

    许言邦一下子捂住他的嘴,佯作生气地道:“胡说八道什么?!我几时在外头乱来了?你二姨厉害着呢!”

    萧士及笑着敲了许言邦的手背一下,端着酒杯道:“放开我儿子。你做的事,你自己不知道?别把我儿子带坏了。”说着,又给平哥儿一杯酒,“尝尝这个,别天天跟你娘在内院喝果酒。那是女人喝的,咱们男人要喝这种烈酒!”

    平哥儿高兴地举起杯子尝了一口。

    只一口,就呛得他咳嗽起来,整个人醉熏熏地差一点找不着北……

    曹韵兰悄悄躲在屏风后头,悄悄看着堂上的那些少年郎,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平哥儿吸引住了。

    平哥儿的样貌,他的小舅舅许言朝就曾经说过,说他才是大齐第一美男子。

    可见有多俊美。

    再加上喝了点酒,热气上头,更是脸泛红晕,眼含桃花,更是美不胜收。

    曹韵兰的眼睛都看直了。

    二姨娘也探头看了看,就将曹韵兰带走了,一路上笑着问她:“可看见合心意的少年郎没有?”

    她是宠妾,这些日子都在外院住着,伺候曹刺史。

    曹韵兰想找一个好人家,二姨娘就帮她想了个主意。

    趁年节大家来吃酒的时候,让曹韵兰亲自来看。

    挑中了谁,她就去跟曹刺史磨去,总得让曹刺史同意去暗示别人来提亲才好。

    没想到曹韵兰一眼就相中了萧士及的嫡长子萧宜平。

    二姨娘听了曹韵兰的话,也有些踌躇。她试探着问道:“除了萧大少爷,还有别人没有?”

    别的那些少年郎,也有庶子出身的。

    如果曹韵兰看中的是庶子,就皆大欢喜了。

    曹韵兰却被平哥儿的美色吸引住了。本来就是八九岁的小姑娘,哪里懂别的呢?只要是身份高贵,配得上她,其余的,当然是越好看越好。

    二姨娘见曹韵兰坚持,叹口气,道:“女儿啊,姨娘不想哄你。如果你看上的是萧家大少爷,你最多只能做妾。——你真的想做妾吗?你爹可是范阳刺史!不想你姨娘,家里破落了,不得不跟人做妾。”

    曹韵兰咬了咬下唇,轻声细气地道:“姨娘,您先求爹爹试一试吧。若是不成,咱们再想别的法子。如果实在不行,就算是做妾,女儿也是肯的。”一边说,一边羞红了脸往前跑。

    二姨娘忙叫住她,千叮万嘱,“姨娘可以帮你去说,但是你一定要记着,千万不能跟人说,你偷偷见过萧家大少爷,听见没有?若是让人知道,你就算要做妾也是不可能的!”

    曹韵兰怔怔地点点头,“这么严重?”

    “当然很严重。姨娘是心疼你,今儿才担了莫大的干系,让你去偷偷看一看那些少年郎。若是你爹知道了,肯定要责罚你姨娘的。这种事传出去,你的名声也不好听。”二姨娘惴惴不安地道,现在才有些后怕了。

    自从夫人一口回绝了要把曹韵兰记做嫡女的提议,二姨娘就对夫人又多了一层怨气。

    她自认为她女儿这样美貌,若是记做嫡女,配哪家公子配不上?就算是嫁入皇室也是可能的。

    可恨夫人就拿着鸡毛当令箭,非说她闹得太过,就算记做嫡女,别人也都知道曹韵兰是姨娘生的。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管你是谁生的?嫡出庶出,不是要看族谱吗?只要族谱上把你记在夫人名下,你就是嫡出!我就不信,那些人还敢跟族谱过不去!”二姨娘忿忿不平地道,“如果你真的只想嫁给萧家大少爷,我还是去求求老爷,把你记在夫人名下。萧家纵然知道,可是一看族谱上你是夫人所出,一定不会在意你到底是谁生的。”

    曹韵兰对二姨娘的话也极为赞同,闻言便道:“姨娘,您是个明理的人,一定要跟爹爹好好说说。嫡母那边,姨娘也安抚安抚,让爹爹去嫡母那里住几天,嫡母的怨气应该就消了。——只要嫡母不再有怨气,爹爹说什么,嫡母都是肯的。”

    二姨娘听说要把曹刺史分出去,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想到女儿的终身大事,还是悻悻地道:“知道了。我晚上就劝老爷去夫人那里歇着。”

    将曹韵兰送到二门上,二姨娘就站住了,看着女儿带着丫鬟婆子进去了,自己才带着下人回去外院筵客的花厅。

    内院里,曹夫人听说杜恒霜她们来了,亲自出去把她们迎了进来。

    “萧夫人真是给面子。”曹夫人笑眯眯地道,彼此见过,和杜恒霜携手进了上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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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764章 讨好 (浅笑轻纱和氏璧+)

    上房已经有不少曹家的亲朋好友坐着。

    看见曹夫人亲自迎进来一个容颜绝世的女子,这些人都呆了一呆。

    有些见过杜恒霜的夫人和小娘子最先回过神,纷纷上来见礼,跟杜恒霜、萧嫣然和杜恒雪说笑问好。

    曹夫人又命人上茶。

    一个夫人看着杜恒霜身边的三个孩子道:“这是萧大少爷、萧大小姐和二小姐?”

    其实杜恒霜身边跟着的是安姐儿、顺哥儿和楚顺娘。

    曹夫人去节度使府做过客,见过杜恒霜家的孩子,忙指着顺哥儿道:“这是萧家二爷的儿子,是二少爷。”又拉了安姐儿的手,“这个花容玉貌的小娘子,就是萧大小姐。”说着,还揽过来温婉和气的楚顺娘,“还有这位,是萧家的表小姐。”

    杜恒霜笑着颔首,“曹夫人真是好记性。”

    曹夫人就问道:“怎么萧大少爷没有来吗?”问的是杜恒霜的嫡长子平哥儿。

    杜恒霜道:“他过了年就十一岁了,不宜再到内院。我们国公爷带他去外院吃酒了。”

    “已经十一了?这么大了啊?”屋里的女眷们用袖子掩着嘴,心照不宣地轻笑起来。

    曹夫人跟着笑了笑,就招呼大家坐下吃茶。她行事玲珑,手腕灵巧,一边招呼杜恒霜,一边也不让杜恒雪和萧嫣然觉得冷清。

    屋里的人笑语此起彼伏,情状十分热闹。

    见几个孩子在这里无趣,曹夫人就命人叫了曹韵兰过来,让她做头儿,带着今日内院的这些孩子出去偏厅吃小食玩耍。

    因曹刺史是曹家三个儿子中年纪最小的,他的年纪也不大,最大的孩子就是八岁的曹韵兰,下面的嫡子、嫡女,还有庶子、庶女,都比曹韵兰要小。

    曹韵兰刚从外院回来,换了身衣裳过来了,先对各位夫人行礼问安,待看见杜恒霜,知道了她就是萧大少爷的娘亲,小脸顿时就红了。

    她对杜恒霜说话的时候越发恭敬,小心翼翼地不得了。

    杜恒霜倒没有多关注她,只是吩咐自己的女儿安姐儿,“要好生看着顺哥儿,跟你表姑一起坐着。”楚顺娘的辈分跟杜恒霜一样,自然比安姐儿要高一辈。

    安姐儿应了,跟着曹韵兰去旁边的偏厅吃点心小食,玩女孩子玩的东西。

    曹韵兰听说安姐儿是萧大少爷的嫡亲妹子,对她也越发亲热,什么东西都紧着她先用,也只跟她说话。末了还非要跟她交换礼物,要把自己的一根青玉蝴蝶簪子送给她,同时要安姐儿把她身上的玫瑰玉佩给她做礼物就行了。

    那块玫瑰玉佩是安姐儿的心爱之物,极难得的天然玫瑰色红玉,雕工也极为精致。她娘舍不得用来做簪子,后来做成一对玉佩,安姐儿一个,平哥儿一个。

    曹韵兰也是刚才一眼就看见平哥儿身上有这个玉佩,所以希望能从安姐儿这儿换来,也好以后可以“睹物思人”。

    安姐儿当然不肯,她也不想要曹韵兰的青玉蝴蝶簪子。虽然那玉她看得出来,也是极好极润泽的,雕工也不比她的玫瑰玉佩差,但是她的玉佩意义不一般,是不能送人的。

    再说礼物是送的,哪有找人索要这样过份的?

    安姐儿便笑着摇摇头,道:“曹大小姐的这个簪子是上好的,我可不敢收这样贵重的东西。娘知道了要骂的。”说着还吐了吐舌头。

    曹韵兰一听倒踌躇了,想了想问她:“你娘很难相处吗?她看上去倒挺和气的。不像会骂人的啊?”

    安姐儿暗道,我娘关心我才骂我,关你什么事啊?你以外我娘是泼妇,见谁都骂吗?一边想,一边笑着转了话题,“这个蝴蝶酥还不错,要是加点牛油就更酥了。”

    曹韵兰的心思还在杜恒霜身上。小姑娘心思多,已经从嫁给萧大少爷,直接过渡到如何处理婆媳关系了,怔怔地坐在那里,想着要如何讨杜恒霜欢喜,倒没有再追着找安姐儿要玫瑰玉佩了。

    安姐儿对楚顺娘做了个鬼脸,两人坐到一起去玩羊拐孤,又跟曹家亲戚家的女儿说说看的书,绣的花,买的衣料、首饰,等等小姑娘喜欢的话题。

    顺哥儿觉得百无聊赖,但是看曹韵兰是这家主人,便笑着跟她搭讪:“曹大小姐在想什么呢?”

    曹韵兰一抬头,看见是萧家的二少爷,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发现他年纪倒是不如萧大少爷大,好像就五六岁的样子,比自己还小两岁。但是生得还算俊俏,虽没有萧大少爷俊美,但是比一般的少年郎还是好看多了,也跟他说起话来,话里话外套问萧家的情形。

    待她得知顺哥儿只是萧家二老爷的儿子,而且萧家二老爷和二夫人都已经过世了,不由很是失望,也不怎么跟他说话了,一个人凑到安姐儿和楚顺娘那边,跟她们凑趣去了。

    顺哥儿涨红了脸,手里握紧拳头,阴冷的目光一闪而过。他父母双亡,平时在节度使府,不管大伯还是大伯娘,都对他极好。府里的下人也没有一个人敢看轻他,几个堂兄弟姐妹也待他跟亲兄弟一样,没想到来到曹家,居然被这个曹家大小姐看轻了。

    但是他也知道,曹家是范阳刺史,好像是很大的官儿。

    看曹韵兰不再理他,顺哥儿讪了一会儿,就去跟曹家别的小孩子说话。

    他人本来就极聪明,心思又多,又加上家逢遽变,让他比同龄小孩子要沉稳得多。

    跟那些心思还在吃食上打转的小孩子套话,是再容易不过的一件事。

    很快顺哥儿就知道了曹韵兰的底细,不由在心里冷笑:一个庶女,也敢在我面前仗腰子!

    过了一会儿,那边的筵席开始了,就有丫鬟婆子过来把这些小孩子接引过去。

    安姐儿、顺哥儿和楚顺娘来到杜恒霜身边,和她坐在一张条案后头。

    安姐儿、顺哥儿一左一右挨着杜恒霜坐,顺哥儿另一边靠外的地方,就坐着楚顺娘。

    楚顺娘的年纪是最大的,当然不会跟安姐儿和顺哥儿抢杜恒霜身边的位置。

    她隔壁坐着贺兰夫人钟氏。

    丫鬟们鱼贯而入,将一道道鲜美的菜肴摆在客人前面的条案上。

    曹韵兰有心要讨好杜恒霜,自己亲自去捧了一碗奶白鲫鱼汤过来。

    这道菜在别的地方不算难得,但是在正月里的范阳,这道菜是千金难买。

    曹韵兰用这道菜专门献给杜恒霜,一是显摆她们曹家的地位权势,二来当然是向杜恒霜表示她的孝敬。

    结果她捧着汤碗向杜恒霜走过来的时候,顺哥儿一眼就看出来曹韵兰要做什么。他眼珠子转了转,从杜恒霜身边起身,道:“大伯娘,我去更衣。”就是要去方便一下。

    杜恒霜点点头,让知数带着顺哥儿去。

    顺哥儿自己绕过条案,走出去的时候,正好跟曹韵兰碰上了。

    顺哥儿也没有往前撞,只是堵在席口。

    曹韵兰往左,他也往左。曹韵兰往右,他也往右。

    看在别人眼里,只觉得是两个人对面相逢的时候,不小心碰住了。

    就像是面对面走道的两人想的方向正好相反,所以就对住了的样子。

    曹韵兰本来就很紧张,被顺哥儿这样一堵,心里更慌,她忙往楚顺娘那边走过去,可是走快了些,手一抖,她捧着的大汤碗便往前倾了一下,整碗奶白鲫鱼汤就往楚顺娘头上倾倒而去。

    楚顺娘幸亏一直好奇地看着顺哥儿和曹韵兰“对对碰”,看见曹韵兰端着的汤碗一下子倾斜,她忙往旁边让了让,躲过了被鱼汤“洗头”的危险,但是身上的裙子却没有这么好运,一半的鱼汤都洒在她裙子上。

    杜恒霜吓一跳,忙起身问楚顺娘,“没有烫着吧?”又问顺哥儿,“你也没有被烫着吧?”

    顺哥儿看见一碗白生生的汤往楚顺娘那边洒过去了,也有些惊慌,但是最后看见楚顺娘躲了过去,只裙子上沾湿了,才松了一口气,回头对杜恒霜道:“大伯娘,我没事。”说着,又跟着知钗往外走。他要去“方便”,做戏当然要做足了。

    楚顺娘虽然被吓了一跳,而且裙子被弄湿了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并没有大发脾气,也没有吓得直哭,还安慰杜恒霜道:“大表嫂,没事,没事。我带了衣裳过来,只要借用刺史家的地方换一身就可以了。”

    大户人家的女眷出门做客,都是带着好几身替换的衣裳的。

    曹夫人这时也走过来,不悦地对曹韵兰道:“端菜有丫鬟婆子,你捣什么乱?”

    曹韵兰眼泪汪汪,不知所措地低着头,完全没有了刚才的伶牙俐齿。

    杜恒霜以为曹韵兰是跟楚顺娘交好,有意端一碗汤来给她的,忙道:“小孩子想帮忙,是好事。不过你们关系好,下次可以单请我们顺娘过来,跟你说说话。”

    曹韵兰顿时明白,杜恒霜以为这汤是给楚顺娘的。

    她巴不得有这个台阶下,忙点头道:“多谢萧节度使夫人。”又对楚顺娘道:“来,我带你去换衣裳。”

    楚顺娘看了看杜恒霜。

    杜恒霜道:“跟曹大小姐去吧。”又让知数跟楚顺娘一起过去。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

    同样前来赴宴的贺兰夫人钟氏在旁冷眼瞧着,越瞧楚顺娘越觉得顺眼。这小娘子大大方方,不故作姿态,也不装好人打趣别人,被泼了汤也能不气不急,实在是难得的人品。——又跟萧节度使是亲戚。

    吃完年酒,杜恒霜带着家人告辞。

    贺兰夫人钟氏有意留在最后,对曹夫人悄声打听:“这楚顺娘,跟萧节度使到底是什么亲戚?”

    曹夫人原来也打听过,就道:“是萧节度使曾祖母的内侄孙女。虽然好像远了点,但是听说她们娘儿仨是一直住在萧家的,这楚顺娘是在萧家长大的。”

    钟氏很是满意地点点头,道:“听起来跟我们家的情况差不多。你觉得,能不能把她说给我们越石?”

    钟氏的二儿子贺兰越石自幼体弱多病,一直在家里养着身体。

    钟氏只想给这儿子找个娴淑安静的士族女,夫妻两人才好过日子。

    曹夫人就笑道:“你莫急,等我明日去萧家吃年酒,再帮你问问。”

    钟氏忙应了,千恩万谢地走了。

    第二天,曹刺史和曹夫人带着曹家的几个孩子去萧家赴宴,席间就悄悄对杜恒霜提起此事。

    杜恒霜问清楚是范阳的大姓贺兰氏,并不是曹家,也有些意动。

    楚家已经没落,小杨氏也没有想过要给女儿一定要找高门大户。

    杜恒霜就找曹夫人详细打听了贺兰家,以及钟氏的嫡次子贺兰越石的情形。

    除了向曹夫人打听,又派人暗中去调查,跟曹夫人说的相对应。

    一来二去,到二月份的时候,杜恒霜就把调查出来的全部情形一五一十对小杨氏说了,看她满不满意。

    小杨氏听说是贺兰家,又看了贺兰家的状况,心里就愿意了,但是还是委婉地道:“我们的情形,他们可是知道?——我们跟你们家只是远亲。”

    杜恒霜笑道:“这个她们是尽知的,都打听过了。”

    然后又向贺兰家传话。

    贺兰夫人钟氏听说对方意动了,喜出望外,忙亲自带了媒婆上门,和小杨氏敲定了婚事。

    三月的时候,楚顺娘和贺兰越石定了亲,直等十五岁就出嫁了。

    杜恒霜一桩心事放下,又开始着重关注长安的情形。

    “皇后娘娘那里怎样了?”杜恒霜这阵子一直跟诸素素保持书信往来,但是诸素素知道她们的通信不是很保险,因此在信里从来不说重要的事情。

    萧士及就不一样了,他一定有别的渠道可以得知长安的情形。

    萧士及却道:“皇后娘娘好像心情不错。徐才人,哦不,应该是徐婕妤进宫之后,频频承宠,宫里的人都去她面前趋奉了。但是皇后娘娘却一点都不在意。对了,皇后娘娘春日游园,还写了一首诗。”说着,就把那首诗拿出来,给杜恒霜看:

    “上苑桃花朝日明,兰闺艳妾动春情。

    井上新桃偷面色,檐边嫩柳学身轻。

    花中来去看舞蝶,树上长短听啼莺。

    林下何须远借问,出众风流旧有名。”

    杜恒霜看了笑道:“皇后娘娘好心情,看来身子应该好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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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765章 点拨

    萧士及这倒是不知道,他想了想,道:“应该还好吧。不然怎么会做出这样快活的诗?听说陛下对这首诗爱不释手,亲自写了条幅,命人裱了,挂在寝宫的墙上呢。”

    杜恒霜松了一口气,道:“皇后娘娘跟陛下也算是一路走来的,不容易啊。”

    萧士及笑了笑,揽着杜恒霜的肩膀,在她面颊上亲了亲,道:“再艰难,也不比我们艰难。但是我们都走过来了,陛下和皇后娘娘如今坐拥天下,更比我们想得开。”

    杜恒霜微笑,握着萧士及的手捏了捏,道:“你明白就好。”说着又道:“那徐婕妤在宫里怎样?”

    两个人在屋里说着话,不知道外间安姐儿带着顺娘、媚娘,还有萧嫣然的小女儿过来了。

    萧士及在里屋说起徐婕妤,“听说人很聪明,又生得和皇后娘娘一样美艳,但是又年轻许多,也是能诗会画的才女。陛下对她一日比一日亲近。你觉得,真的没有问题吗?”

    杜恒霜有些意外地看着萧士及,忍不住掩袖笑道:“咦?榆木疙瘩开窍了?居然知道这样下去,会不妥当?当初……”

    萧士及忙捂住她的嘴,笑道:“我说了不许再说当初,你又忘了?是不是要我提醒你?”说着便作势欲挠。

    杜恒霜连忙求饶,在他胸前打躬作揖道:“国公爷英明神武,饶了小的一次吧……”嘻嘻笑闹一回。

    萧士及才感慨地道:“我这是旁观者清。人和人虽然有不同,但是也有相同的地方。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都是一样的道理。”以前他确实没有往这方面想过。现在经过这么多的风风雨雨,特别是跟杜恒霜的分分合合,他才恍然大悟。

    “陛下就是喜欢贤惠大方有学识的女子,当然,如果生得美貌,就更好了。如陛下那样的男子,就算不是皇帝,倾慕他的女子都不少。更别说现在是万乘之尊,各方女子更是趋之若鹜了。”杜恒霜也感叹一句,便听见外间传来知数的轻声咳嗽声,然后道:“夫人、国公爷,安姐儿和楚家小姐们来了,还有大姑奶奶的小娘子。”

    杜恒霜和萧士及便止了话头,两人掀开帘子走出去,对屋里的小娘子们笑道:“今儿人来得齐全,你们可是有事?”

    顺娘和媚娘都笑嘻嘻地看着安姐儿。

    安姐儿抱着萧嫣然的小女儿,笑着对杜恒霜道:“娘,三月初三快到了,我们想在府里办赏春宴,可以吗?”又道:“娘,我想跳胡旋,娘要不要跟我一起试试?”

    杜恒霜脸上有些怅然之意。她看了看安姐儿,虽然才十一岁,但是她已经长到她的肩膀那么高了。

    假以时日,安姐儿的个子真是不得了。

    自己的儿子、女儿都要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杜恒霜情不自禁抚了抚自己的面颊,笑着道:“娘看你们跳就可以了。娘这老胳膊老腿的,没法再跳了。”

    “娘,你一点都不老!”安姐儿急忙道,“上次在曹刺史家,好几个小娘子还向我打听,问娘是不是我继母呢!我费了好大劲儿才说服她们,说娘是我的亲生娘亲,不是继母!”

    “真的?”杜恒霜莞尔。她知道一般继室的年纪比原配要年轻得多,所以这些小娘子这么问,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杜恒霜就当她们是恭维吧。

    反正花花轿子人人抬,嘴长在别人身上,说好说坏还不是一字之差?她又何必这样在意呢?——只要没有真的影响到她的名声,影响到她的家人,她都可以一笑置之。

    萧士及听了也好笑,道:“你可以跟你认识的人说,你爹这辈子只娶过一个妻子,也只会娶一个妻子,就是你娘亲。再有人胡说八道,你就不客气打回去,不用担心会跟人结仇。爹在后头给你撑腰!”

    杜恒霜闻言忙道:“你说什么呢?有这样教孩子的吗?——去去去!去做你自己的事去,不要在这里挡我们的路了!”不由分说,将萧士及推出去。

    萧士及刚吃完早食,也是要去府衙里办公事去了,便嘿嘿一笑,看了杜恒霜一眼,心满意足地出去了。

    媚娘一直含笑站在旁边,等萧士及走了,才跟着杜恒霜去东次间坐下吃茶。

    安姐儿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说了几句话,就要带着小侄女去后花园玩扑蝶。

    楚顺娘刚定了亲,一副万事皆定的样子,什么心事都没有了,也想跟着去玩。

    杜恒霜就让她们跟着丫鬟去了,自己看着留下来的媚娘问道:“你为什么不跟她们玩去?”

    媚娘笑了笑,问道:“大表嫂,我听您和大表哥刚才说徐婕妤的事儿,很有意思呢,您能不能跟我再说一说?我很喜欢听呢!”一边说,一边双手托腮,睁着明艳的大眼睛看着杜恒霜。

    杜恒霜看了媚娘一眼,突然发现她丰额广颐,面容白腻,小巧的悬胆鼻,细长的丹凤眼,还有不画而翠的长眉,看上去怎么那么眼熟?!

    杜恒霜愣了一会儿,才发现……媚娘也有点皇后娘娘的模样。

    当然,没有徐婕妤那么相像。媚娘年纪还小,脸上还有些婴儿肥没有褪去,身材也是小孩子肉滚滚的样子。

    刚才媚娘眼眸中的精明,就跟一闪而逝一样,完全没有踪迹。

    “你真的想听有关徐婕妤的事情?”杜恒霜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想听徐婕妤的事情?”

    媚娘看了看杜恒霜,那一瞬间,她竟然想明白了杜恒霜的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她不给出一个适当的理由,杜恒霜是不会再给她说这些事情的。

    媚娘垂眸低首,双手拨弄着衣带,轻声道:“陛下天纵英明,富有四海,皇后娘娘也是陛下的少年夫妻,出身高贵,样貌美艳,还生有三个儿子。我想知道,为何这样的男子,有了这样的妻子,还会去宠幸别的女人?”

    杜恒霜眉间微蹙。媚娘的话,如果是从一个成年女子嘴里说出来,也算不上惊世骇俗。但是从一个六岁孩子嘴里说出来,却很是让她惊讶。

    杜恒霜自忖在她还是媚娘这个年纪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如此深奥的问题。

    六岁?杜恒霜那个时候还在对付刚刚认识的诸素素、以及帮萧士及赶跑要占他家产的猥琐二叔呢……

    那个时候,她何时想过日后会怎样?何时想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的道理?!

    这个孩子,真是要逆天了……

    杜恒霜深思地看着楚媚娘,半晌没有说话。

    楚媚娘等了半天,见杜恒霜没有说话,忍不住抬头看她。

    正好看见杜恒霜怔忡的神色,楚媚娘心里一慌,忙道:“大表嫂,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大表嫂不要不理我,如果我说错话,做错事,大表嫂打得骂得我!”

    杜恒霜心里一软。还是个孩子啊,就是比一般孩子想得更多一些吧?

    杜恒霜缓缓问道:“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个问题?”

    楚媚娘一窒,挠了挠头,道:“很自然就会想到啊。自从姐姐去了曹刺史府做客,回来就跟我说,曹刺史宠妾,但是不灭妻,也算得是不错的人了。我听得糊涂,就问姐姐,什么是‘宠妾灭妻’,姐姐便与我说了曹刺史府里的事,都是她从那个曹家大小姐那里听来的。曹家大小姐是曹刺史的二姨娘所出,是庶女。她想跟平哥儿结亲呢……”说完便捂住嘴,惶恐地道:“糟了,姐姐跟我说,这些话不能跟别人说的!”

    杜恒霜听了,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曹家的庶长女肖想他家嫡长子平哥儿?!

    就算曹家是士族,他们萧家是寒门庶族,他们也不会去娶一个庶女来做宗妇!

    纵然想攀附士族,不惜连士族庶女也娶的寒门庶族并不在少数,但是萧士及和杜恒霜从来就没有把士族放在眼里。

    他们很信奉“门当户对”四个字。

    齐大非偶,可不是白说说的。

    这是孩子们一辈子的事,过得好过得不好,就端看父母想要他们过什么样的日子。

    “曹韵兰想嫁给我们平哥儿?”杜恒霜笑了笑,“纵然是做妾也不可能啊。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你也不要再说了。说多了,三人成虎,倒是对方硬是说我们想攀附他们,可也麻烦得很。”

    媚娘忙点头,“我知道了。我就是不懂嘛。大表哥、大表嫂没有妾室姨娘,我担心平哥儿没有嫡出、庶出的想法。若是对方有心算计,平哥儿一下子栽进去上了套怎么办呢?”

    这话倒是完全为平哥儿着想,而且说的是杜恒霜从来没有想过的地方。

    杜恒霜肃然道:“媚娘,大表嫂知道了。这些事情,确实是大表嫂没有想到的,你思虑周全,帮我们想到了,大表嫂一定要谢谢你。”说着,起身还郑重给楚媚娘行了个礼。

    楚媚娘一向很喜欢跟杜恒霜说话,纵然她的有些想法,跟杜恒霜并不一致,但是杜恒霜对她一副当大人看的平等态度,让她很是欣喜。她也因此愿意帮杜恒霜查缺补漏,帮这个家抵挡外力不当的侵袭。

    自从她知道了曹韵兰对平哥儿的想法,她就在琢磨,要如何提醒大表嫂重视这件事。

    她知道大表哥和大表嫂绝对不会同意。但是她也看得出来,平哥儿是个死心眼的人,也不如阳哥儿那样滑溜活泛。曹韵兰若是聪明,只往平哥儿身上使劲儿,哄得平哥儿心里真是有了她,大表嫂和大表哥到时候就算强力反对,也会影响父子、母子感情。

    何必要等到不可收拾了才来亡羊补牢呢?

    防患于未然有什么不好?

    楚媚娘虽然年岁不大,但是天生的沉稳聪慧,还有思虑周详,以及多年来寄人篱下养成的察言观色的本事,让她在人情世故方面比同龄孩子看得深,看得远。

    杜恒霜这些年请了不少好先生教养她,从典章制度,到史书礼仪,教的都不是普通女子学的东西。

    楚媚娘对这些东西非常感兴趣,而且也学得出奇地快。

    楚媚娘的先生每次对杜恒霜说,这孩子了不得,实在是极有才学,杜恒霜就忍不住会想,对于媚娘这个孩子来说,她以后的路,会是走到哪里呢?她会真的安于嫁一个好夫君,然后在内宅耗费一生的时光吗?

    对于有的女子来说,嫁一个好夫君就是一辈子的目的都达到了。

    但是对于媚娘这种女子来说,也许嫁一个好夫君只是开始。她需要的,是借这个好夫君的力,走向更高的地方。

    “你真的对宫里的事情很感兴趣?”杜恒霜正色问道,因楚媚娘拐着弯儿地问她宫里的情形,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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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766章 主流 (enigmayanxi和氏璧+)

    楚媚娘见杜恒霜问得慎重,也愣愣地点头,道:“是呢,确实很感兴趣。”

    “为什么?”杜恒霜继续问道。

    楚媚娘踌躇半晌,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喜欢听大表嫂和大表哥说宫里的事情。听先生讲课的时候,也是喜欢听史书上帝王将相之间的你来我往。”说完又不好意思地笑道:“大表嫂,我这么说,大表嫂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我姐姐说,这些事情不是我们女人家该过问的,让我别浪费时间了,可是我忍不住啊。姐姐喜欢的那些东西,我看一眼就明白了,何至于要整天费心思琢磨来,琢磨去?”

    楚媚娘两手一摊,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

    杜恒霜抚了抚额,叹道:“真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这样吧,我就跟你随便说说宫里面的事情。但是这些事情,也不单是我知道的,大部分人都知道,所以跟你说了也没事。”

    楚媚娘猛地点头,耐心听杜恒霜说宫里面的事情。

    杜恒霜一说,就说到吃午食的时候。

    楚媚娘听得津津有味,不时问杜恒霜一些问题,就连杜恒霜都觉得不好回答,但是细想又有茅塞顿开之感。

    后来楚媚娘走了,杜恒霜发现自己身上竟然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知数扶着她去浴房沐浴换衣裳,笑着道:“这位楚二娘子真是不得了。奴婢还没有见过有人能把夫人问得出汗。”

    杜恒霜苦笑道:“媚娘年岁虽小,本事可不小。你记得叮嘱下人,好生伺候表姑她们母女三人,不得怠慢。”

    也当是结个善缘吧。

    知数点点头,“奴婢晓得。”

    杜恒霜从浴盆里出来,换上干净清爽的衣裳,猛不防一抬头,看见知数的发丝里似乎有几丝银光闪过,忙扳过她的头细看,却是看见她头上已经有了几根白发!

    知数好像还不到三十吧?!

    杜恒霜极是怜惜她,轻声问道:“知数,你真的不想成亲吗?若是你想,我这就给你物色一个极好的人。”说着又道:“女人这一生,能嫁的话,还是嫁一次吧。纵然是嫁了不好,还可以和离啊。有我给你撑腰,你怕什么呢?”

    知数听了面色发红。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如同以往一口拒绝,而是支支吾吾地道:“……如果不是太麻烦的话……”

    “没事!没事!不麻烦!”杜恒霜喜出望外。知数跟了她这么久,她很想她有个好归宿。

    虽然她不介意一辈子让知数跟在身边,但是作为女人,她还是希望知数把做女人应该尝到的事情都尝试一遍。

    晚上萧士及从府衙里头回来,杜恒霜跟他说了知数的事情,道:“你那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给知数说合说合?她虽然是奴婢,但是我可以放她出籍,做良家子。”

    萧士及想了想,道:“就在外院那边找几个能干本份的管事,问问知数的意思吧。你总不能指望她跟知画一样,也做官太太。知画能做官太太,那是用命换来的。若是那大当家不是个东西,知画早就没有活在这个世上了。”

    杜恒霜不由恻然。她点点头,道:“好吧,还是你想得周到。”

    过了两天,两人就把外院里面的管事扒拉几个出来,命萧义出去调查。

    萧义听说是要给知数找人,忙忙地进来回道:“国公爷、夫人,你们不用找别人了,就找我吧。”

    杜恒霜一愣,“你不是眼界很高吗?”她记得萧士及几次提过,说要给萧义说亲,萧义都推了,说是事儿太多,顾不上自个儿的事。

    萧义忙叫起撞天屈:“没有!没有!绝对不高!”说完又觉得希望不大,垂头丧气地道:“以前曾经想娶夫人身边的知画,可是她如今已经嫁了好人家,我就没了这心思。这两年,跟知数姑娘相处融洽,可是我明里暗里试探过好多次,知数姑娘都不松口。如今松了口,却没有我的名字在名单里面,看来知数姑娘真的是看不上我……”

    杜恒霜和萧士及相视一笑,摇头道:“你真是……”又道:“这几个人,是我们挑出来的,知数还不知道呢。不过,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知数不想跟你,你可不能有什么别的心思。大家都在府里头当差,低头不见抬头见,别太过份了。”

    萧义忙正色道:“夫人说哪里话。我萧义是那样小鼻子小眼的人吗?您尽管放心,我一定会把公事和私事分开的。”

    杜恒霜点点头,“那你先下去吧。”

    萧义走后,杜恒霜和萧士及说起萧义和知数两人的事情。

    “如果他们俩真的成了,知数就不能再回到内院帮我了。”杜恒霜长长地叹口气,还是有些怅然。

    知数到底是跟了她十来年的人。如果不是嫁给萧义,她还是能作为管事婆子回到杜恒霜身边的。

    但是如果嫁了萧义,一个外院大总管,一个内院大总管,这两人合起来,就能把杜恒霜和萧士及架空了。

    不是不相信他们两人的人品,而是人品这个东西,本来就是根据位置的变化不断变动的。

    有些人可以共富贵,有些人却只可以共患难。

    杜恒霜不想好好的主仆之情,因为自己给了他们不该有的权力,到最后变得面目全非。

    大齐贵胄人家都是这样的。

    外院的管事如果娶了内院的管事丫鬟,这丫鬟一般就不能再进府里做事了,就只有在管事家里相夫教子。没事的时候可以进来陪以前的主子说说话,解解闷,但是想再管事是不可能的。

    主子也不是傻子。

    若是真的把家里的大权都委任给夫妇两个人,才是自讨苦吃。

    曾经也有过人不信邪,觉得这样才能表示自己对两个下人的绝对信任。

    但是结果都不怎么好,被这一对下人夫妇搬空了府里的东西有之,求了主子将他们放出去,自己过上良家子的小官儿日子,然后倒打一耙的也有之。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不独是杜恒霜想到这一点,大齐的大户人家都已经是约定俗成了。

    就像从小一起长大、伺候小姐的丫鬟,是不能做小姐的陪嫁通房丫鬟。

    都是大户人家的未雨绸缪之举。

    想到未雨绸缪,杜恒霜不免又想到媚娘说过的曹家韵兰小姐的心思,还有自家对嫡庶之分没有概念的儿子。

    她瞥了萧士及一眼,更忍不住想到,当初萧士及还在信里可怜穆夜来的生母姨娘在大妇手下过得不容易……

    这也是个对正室和妾室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根本不了解的货!

    有时候,杜恒霜想一想,自己完全不许萧士及纳妾,对孩子们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

    不许丈夫纳妾这种事,在大齐朝的高门贵胄当中还是有些女人跟杜恒霜一样的。

    但是人家家里人多,就算自己这一房没有妾室,兄弟、抑或是堂兄弟那里,都会有妾室,也有庶出的兄弟姐妹。

    从亲戚家里,他们自然能看清楚嫡庶的差别。还有妾室对正室挖墙角的行为,足以让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也对如何对待妾室和庶出子女,有个直观的认识。

    杜恒霜和萧士及的家,一直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早年陈月娇蹦跶的时候,平哥儿和安姐儿曾经受过她的恐吓。

    但是后来陈月娇死了,杜恒霜又把两个孩子保护得很好,他们才从那段阴影中走出来,成为两个正常的孩子。

    过了这么多年,两个孩子早忘了当初是怎么回事了。

    平哥儿也到了要情窦初开的年纪。若是真的对那曹家大小姐有了心思,他们该怎么办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对曹家大小姐没有心思,但是对别的庶女有了心思,该怎么办?

    嫡出的女孩子,因为嫡出身份,大多比较矜持,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家里人会安排得妥妥当当,所以不会主动去做什么事。

    而庶出的女孩子,从小就知道不争不抢的话,没有好东西会落到自己头上,所以都是卯足了劲儿去努力吸引男人的注意。

    家里有庶出姐妹的嫡子,对庶女有正常的认识,不至于就一颗心陷了进去。

    可是如同平哥儿这样的,不仅家里没有庶出姐妹,就连亲戚那里都没有。这样的情况,要让他对嫡庶之分有正确的认识,确实是不容易呢。

    杜恒霜不由觉得头疼,对萧士及道:“我真怕平哥儿随了你,对妾室觉得可怜,对庶女一片怜惜,那我可要哭都哭不出来了。”

    萧士及愕然,很是不满地道:“你这是说什么话?我怎么啦?平哥儿随了我才好呢……对妻子一心一意,到哪里找去?”

    “你别尽往脸上贴金了。我看你是忘了,当初你还怜惜穆夜来在嫡母手下讨生活不容易呢,还要帮人家妾室补私房呢……”杜恒霜忍不住讥讽道。

    萧士及想到那时候的事,也有些脸红,嘿嘿笑道:“你还生气呢?我都认过多少次错了?那时候当穆夜来是朋友,当然同情她过得不容易。你忘了,我以前还同情过素素,任凭素素给我们家人看病的时候报虚账,她要多少,我就给多少,从来没有揭穿过她,也没听你抱怨过。怎么就把穆夜来不时在嘴里叨个来回?”

    杜恒霜也笑,道:“也许是因为穆夜来给我的威胁最大吧。也或者我一直耿耿于怀她似乎比我还了解你……”

    她是他青梅竹马的恋人,同床共枕的夫妻,却有时候吵得不可开交。

    “吵架才证明我们是真夫妻。你见过有不吵架的夫妻吗?——真的完全不吵架的,根本过不下去。因为我们都是平凡普通人。”萧士及说着,大手一揽,将杜恒霜抱在怀里,“说吧,还有什么为难的事儿?”

    她揉了揉太阳穴,对萧士及道:“媚娘提醒我,说曹家的大小姐对我们平哥儿有心思。”

    萧士及愣了一下,“曹家大小姐不才五岁?太早了吧?”

    “五岁?不是九岁了吗?”杜恒霜也愣怔,“我见过她啊,曹韵兰,怎么可能才五岁?”

    “曹韵兰?是谁?我记得曹家的大小姐好像不是这个名字啊?”萧士及更摸不着头脑。

    杜恒霜瞪了他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曹家的嫡女,便笑道:“原来在你眼里,现在又看不到庶女了?这样可不好。嫡庶都是各家都有的,咱们家没有,也没什么值得庆幸的。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对孩子们是祸还是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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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767章 七情

    萧士及听了,无语半晌,末了摇头道:“女人啊……女人……”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杜恒霜想了一想,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

    若是萧士及真的纳妾,她肯定跟他翻脸不过了。

    现在他不纳妾了,她得了这方面的好处,却又不知足地想让孩子受到嫡庶的“熏陶”,言辞之间隐隐约约还有埋怨的意思。——这是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杜恒霜有些脸红。

    顺得哥情失嫂意,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呢?

    杜恒霜忙走到萧士及身后,伸出手臂,轻轻为他按摩肩背,道:“你别生气啊,我就是打趣打趣,不是说你呢。”一边又伏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软话,说得自己耳根都红了。

    萧士及拉过她的手臂,将她从背后拽到怀里,抚着她的脸,叹息道:“我怎么想你不用管,我跟你这么多年的夫妻,还不至于为了这几句话就跟你生分了。只你自己不要听风就是雨。嫡庶这个事情,不是什么大事。咱们的儿女,个个聪明伶俐,你好生跟他们讲道理,他们会懂的。”

    杜恒霜含笑搂着他的脖子道:“你想什么,我如何能不管呢?你心里不舒服,我也会心疼的。——喏,就是这里疼,真的很难过很难过呢。”一边说,一边悄悄将萧士及的手放到她的左胸口处,感受到她那里勃勃的心跳……

    萧士及好几次想板起脸,对杜恒霜说,不用这样,你就算骂我一顿,或者像以前那样拿刀捅我一下,我也不会生气。但是他听见杜恒霜那样软糯的声音,那样贴心的举动,嘴角还是忍不住翘起来,心里满满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

    他低头吻了下去。

    萧士及身材高大硬朗,浑身肌肉遒劲,将杜恒霜整个人搂在怀里,衬得本来身材高挑丰满的杜恒霜竟然显得格外纤弱娇小。

    他吻得那样激烈,杜恒霜差一点晕厥,她双手推着萧士及,连声求饶,“好了好了,我实在受不住了,你就……饶了我吧……”

    萧士及满头大汗地抬起头,看了看杜恒霜晕生双颊的面容,堵住她求饶的嘴,又给她送了几口气进去。

    “好些了么?”萧士及气喘吁吁地抬头问道。

    杜恒霜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憋气憋得很了,若不是萧士及看出来,她就要把自己憋得晕过去了。

    想到萧士及在这样的时候,还能记得她的状况,杜恒霜心里柔情更盛,伸臂过去拉下他的头,主动献上自己的唇。

    柔软的小舌头伸进去,只对着萧士及的舌尖轻轻碰触两下,萧士及便守不住了……

    完事之后,两人还是紧紧缠抱在一起,享受着风浪之后的余韵袅袅。

    杜恒霜觉得腿脚胳膊,甚至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被萧士及抱到床上,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

    后来萧士及是如何打水来给她清洗,如何给她换上寝衣,她都一无所知。

    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她才悠悠地醒过来。

    萧士及当然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杜恒霜从床上站起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靠在床板壁上出了一回神。

    思绪不知飘到哪里去,却又觉得脸红,又一次滑到床里,将头埋在枕头上,咯咯地笑了几声。

    ……

    同一时刻,远在长安郊外封家庄子上的穆夜来却正被人鞭打。

    “说你多少次了!这点活都干不完,你还当你是老爷心里的二夫人?!——别做梦了!给老子去干活!”

    啪!

    又一顿鞭子没头没脑地打下来。

    穆夜来背上鞭痕淋漓,她抱着头,缩在树根底下,在心里诅咒着一切她恨着的人。当然,头一个就是杜恒霜!

    “住手!你们这样打下去,会打死她的。”两个女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转出来,身后带着大批的丫鬟婆子。

    那打人的庄头忙停了手,他回头,只认得一个是封裴敦的三夫人梦儿,便对这两个女子点头哈腰,“三夫人,您们怎么有空到这地方来了?这地方恐脏了贵脚,快回去吧。”

    这两个女子一个正是封裴敦的三夫人梦儿,另一个是他堂妹封娘子。

    两人手里都拿着弓箭,背后背着箭囊,是出门打猎来的。

    “我们刚看见有一只山鸡飞过来,所以追过来了。结果你在这里大呼小叫,把山鸡吓破了,你担当得起吗?!”梦儿心里烦,没好气骂道。

    她本以为穆夜来走了,她就能成为封裴敦身边第一人,但是封裴敦却对大夫人邵氏日渐信任。

    她在长安家中待着无趣,就陪封裴敦专门从山东老家接过来的封娘子一起来城外的庄子上打猎玩耍。

    封娘子二十岁了,但是诗书满腹,才华盖世,只喜欢在家里看书习字做文,并不想嫁人。她从家里出来,是想进宫应征皇后娘娘的文书女官。

    跟着梦儿来打猎,结果看见那庄头对着一个头发花白,蓬头垢面,脸上两道深深疤痕的婆子拿鞭子死抽,才出言呵止。

    “她是谁?”封娘子问道。

    梦儿仔细辨认了一番,才认出是穆夜来,不由暗暗心惊,想了想,道:“咱们先回去,晚间我再跟您说。”

    ……

    范阳节度使府的内室,杜恒霜终于想起身了,扬手扯了床边的铃铛。

    知数和知钗在外间听见铃铛声,才相视一笑,对着里间屋里叫道:“夫人,要起身吗?”

    杜恒霜应了一声,再一次从床上坐起来,出了一回神,就见身旁的帐帘被知数掀开,挂在鎏金铜帐钩上。

    知钗拿了衣裳过来,服侍杜恒霜换上。

    然后去浴房沐浴,出来梳头、整装,折腾到快吃午食的时候,杜恒霜才从屋里出来。

    几个孩子已经坐在吃饭的偏厅等着她。

    杜恒霜笑着走过去。

    几个孩子忙站起来,跟她问好。

    “娘!”

    “大表嫂!”

    “大伯娘!”

    如今除了平哥儿已经不在内院吃饭了,安姐儿、顺哥儿、阳哥儿、诚哥儿、欣哥儿、楚顺娘、楚媚娘七个孩子每天都跟杜恒霜一起吃午食。

    晚上楚顺娘和楚媚娘去陪曾太夫人杨氏和她们的娘亲小杨氏吃晚食。

    杜恒霜晚上就和萧士及、平哥儿、安姐儿、阳哥儿、顺哥儿,还有三岁的诚哥儿、欣哥儿一起吃。

    齐月仙的儿子久哥儿比诚哥儿和欣哥儿小半岁,但是从来不跟他们一起吃饭。

    除了顺哥儿,他们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饭。

    但是这天吃完午食之后,别的孩子都去睡午觉去了,只有顺哥儿留了下来,低着头,像是做错事一样,小声对杜恒霜道:“大伯娘,以后……以后我想跟久哥儿一起吃饭。”

    杜恒霜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这样啊?为什么呢?久哥儿跟我们不一样的,你真的想跟他一起吃饭?”

    顺哥儿抬起头,鼓足勇气道:“如果久哥儿跟你们不一样,那我也跟你们不一样。大伯娘既然能让我跟你们一起吃饭,为何不让久哥儿跟你们一起吃呢?——每次我去看他,久哥儿都要问我在做什么,问别的哥哥、姐姐为什么不跟他一起玩。还问……问跟大伯娘、大伯父一起吃饭,是不是吃得特别好……”

    杜恒霜心里一动,脸色严肃起来,问道:“顺哥儿,是不是有人克扣久哥儿的饭菜?若是有,你告诉我,我一定不会轻饶了她!”

    顺哥儿忙摆着手,道:“不是!不是!没有人克扣!”顿了顿,又道:“久哥儿是我弟弟,我不想久哥儿跟我们不一样。”

    杜恒霜定定地看着顺哥儿,想着他刚才说的话。

    她听得很清楚,在顺哥儿心里,还是把“他”和萧士及他们一家分开了。

    杜恒霜说“我们”,其实是包括在顺哥儿里面。她的意思是,顺哥儿是他们萧家人,久哥儿并不是。她不想从小让久哥儿有他是“萧家人”的错觉。

    但是这样做,却让顺哥儿不开心了。

    顺哥儿说的是“你们”,“我和久哥儿”,很明显,久哥儿和他才是一家人。他不认为自己和萧士及他们是一家人。

    他虽然聪慧,但是到底还不知道久哥儿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在他心里,他大概只知道久哥儿也是他爹的儿子,虽然不是他娘龙淑芝生的。

    杜恒霜一时也难以决断。

    她会帮齐月仙把儿子养大,但是不打算把他养成萧家的儿子。

    但是目前看来,这孩子养在他们家,就很难把他和别人分开。

    以前久哥儿是个吃奶的孩子,不跟他们一起吃饭、作息,还没有人生疑。

    现在久哥儿渐渐大了,也能上桌子吃饭了,这件事就比较棘手了。

    特别是久哥儿还有个名义上同父异母的哥哥顺哥儿,就更难办了。

    杜恒霜沉吟半晌,道:“嗯,我晓得了。你先回去。我等你大伯父回来了,再问问他,好不好?”

    顺哥儿点点头,笑了笑,谢过杜恒霜,转身离去。

    杜恒霜看着顺哥儿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孩子是无辜的,但是孩子长大之后呢?

    她有这个本事和耐心,把这两个孩子教好吗?

    久哥儿年纪小,也许还能试一试。

    而顺哥儿……杜恒霜摇摇头,这孩子心思多着呢。

    一时间想着要如何协调孩子之间的矛盾,倒压过了她考虑嫡庶的心思。

    晚上萧士及回来之后,吃晚食之前,杜恒霜匆匆忙忙把顺哥儿和久哥儿的事说了。

    萧士及很是诧异,问道:“久哥儿不是还在吃奶吗?怎么就能上桌子吃饭了?”

    杜恒霜又好气又好笑,嗔道:“你什么记性?久哥儿过年就虚岁三岁了,还吃奶……比你的两个小儿子只小半岁。你那俩小子都能抓住你的马鞍往你马上爬了,久哥儿怎么还会是吃奶的娃儿?”

    “这么大了?只比诚哥儿、欣哥儿小半岁?”萧士及抿了抿唇,“那怎么办?难道真让他上桌子吃饭?我看见他就不舒服。”

    “……如果他是穆夜来的儿子,你……”杜恒霜忍不住酸了他一句。

    萧士及更加愕然,“穆夜来的儿子?不是死了吗?被她自己亲手闷死的啊!”又指责杜恒霜,“还说我记性不好,你看看你的记性!素素说,生个孩子笨三年,你看你都笨了多少年了!”

    杜恒霜不依地冲过去,嚷嚷道:“反了你!贫嘴贫舌的!看谁笨三年!——穆夜来闷死的明明是她女儿!她儿子好好地由封大夫人带着呢,那也是封大都督的种!你瞧你那死记性!”

    萧士及“哦”了一声,拦住杜恒霜挠过来的双手,笑着道:“好吧好吧,是我笨三年!我笨三年!行了吧?——原来穆夜来生了两个孩子,啧啧,比齐月仙强点儿。”

    杜恒霜横了他一眼,“那你说吧,久哥儿要怎么办?而且顺哥儿那样子,确实很慎重的。这孩子心思重……”

    萧士及摸着下颌想了想,道:“没关系。我把顺哥儿和阳哥儿一起带到外院。你就让久哥儿在内院上桌子。——只要把他和顺哥儿隔开,应该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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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已经是修改后的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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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768章 六欲 (粉红350+)

    杜恒霜默然半晌,缓缓点头道:“也好,先这样试一试吧。”

    小孩子变数大,想一次性就把问题解决大概是不可能的。

    两人把这事商量好了,就携手去偏厅跟孩子们吃晚食。

    席间萧士及就把这件事说了,道:“顺哥儿、阳哥儿,你们俩从明天开始,就跟我和平哥儿去外院住吧。以后在外院吃住,一旬回内院一次。”

    杜恒霜一听,心都揪起来了。

    平哥儿跟萧士及去外院住,可是每天晚上还能进内院跟她一起吃饭。

    这要带了顺哥儿和阳哥儿出去,反而要一旬才能见一次了。这怎么行?

    顺哥儿倒是很高兴,忙应了,又问:“那久哥儿?”

    杜恒霜压下心头的不快,淡淡地道:“久哥儿就跟我们一起吃,你不用担心。”

    顺哥儿连连点头,“多谢大伯娘。”

    杜恒霜笑了笑,给他舀了碗汤,看着他喝下。

    平哥儿也跟顺哥儿挟了一筷子明炙小牛肉,笑着道:“顺哥儿多吃点儿,你最近瘦了。”

    顺哥儿重重地“嗯”了一声,将那小牛肉大口吃了。

    阳哥儿却半天不说话,低头捧着碗,扒着筷子在碗里数米粒。

    杜恒霜见了,有些诧异,问道:“阳哥儿,怎么啦?可是这菜不合口味?”说着往席上看了一眼,有光明虾球,是阳哥儿爱吃的菜,便给他挟了一筷子。

    阳哥儿眼睛都不抬,将那虾球夹到嘴里,味同嚼蜡般吃起来。

    这孩子是怎么啦?

    杜恒霜和萧士及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

    不过萧士及对杜恒霜摇摇头,让她不要再问,等吃完晚食再说。

    杜恒霜这一次压下心头的不安,没有再催阳哥儿。

    吃完晚食之后,杜恒霜将阳哥儿留下来,带到内室,问他:“你今儿怎么啦?怎么不好好吃饭?”

    阳哥儿嘟了嘴,过了好半天才道:“娘,我可不可以不要去外院?”

    “为什么啊?你不想跟大哥在一起吗?”杜恒霜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回事啊。这孩子还是离不开她呢……

    杜恒霜喜滋滋地想着,伸手将阳哥儿搂在怀里。

    阳哥儿将脑袋扎在杜恒霜胸前,闷闷地道:“娘,如果我去了外院,就只能一旬进来一次。我知道,一旬是十五天,那……那我就有十五天见不到媚娘表姑了。”

    杜恒霜:“……”

    臭小子!

    居然不念着见不到你娘,就念着见不到表姑?!

    杜恒霜瞪了眼,伸手一边一个,轻轻拽了阳哥儿的耳朵,故作生气地道:“什么?你只想到见不到你表姑?那你娘呢?你姐姐呢?你弟弟们呢?你都不想了?!”

    “哎哟!”阳哥儿夸张地大叫,“爹!爹啊!娘又发飙了!只有爹你才能制得住娘啊!”

    萧士及听了,不知里屋出了何事,三步并做两步从外屋冲进来,却只见杜恒霜两手拎着阳哥儿的耳朵,在教训他。

    萧士及忙道:“好了,有话好好说,别把他耳朵拎坏了。”说着就把阳哥儿从跟杜恒霜手里“解救”下来,抱在怀里。

    阳哥儿嘻嘻地笑,回头对着杜恒霜做鬼脸。

    杜恒霜气得上前,十指伸出,一边一个,捏住阳哥儿红红的苹果脸掐了掐,道:“还敢叫爹?我看不收拾你是不行了!”

    萧士及忙把她拦着,笑道:“好了,他小孩子家,也没有犯大错……”

    “没有犯大错?是,他没犯大错,他只是眼里没有爹娘,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他表姑!”杜恒霜有些酸溜溜地道。

    自己的孩子,心里最重要的人已经不是自己了。——她是不是要习惯接受这个现实了?

    孩子们长大了,爹娘的位置就退后了?

    萧士及这才明白杜恒霜为什么发飙。他也认为阳哥儿这样很不对,便板了脸道:“阳哥儿,向你娘认错。你娘辛辛苦苦生了你,把你养大,你不记得你娘,却记得什么外四路的表姑、表姐,你说你应不应该?”

    阳哥儿不怕杜恒霜,却对萧士及怵得很。

    特别是萧士及说得又在理,阳哥儿刚才也是一时情急,现在想来,他是不对。

    对爹娘要孝顺,他心里只记得表姑算怎么回事呢?

    七岁的阳哥儿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个问题。

    “娘,是我错了。您打我吧,我绝对不哭,也不叫爹!”阳哥儿抬起头,愣愣地对杜恒霜道。

    杜恒霜反被他逗笑了,往他额头点了一点,嗔道:“好了,跟你闹着玩的。不过你要记得,表姑是你长辈,以后要记得听表姑的话,不要没大没小的。爹娘也是长辈,先生教的东西,你是不是都忘了?”

    阳哥儿将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样,“没忘!没忘!”顿了顿,又道:“就是刚才一时没有想起来。”

    杜恒霜和萧士及都忍不住笑了,将阳哥儿抱到他房里去了。

    萧士及被阳哥儿缠着说话,杜恒霜就先回来了。

    回到内室,杜恒霜见知数正在屋里伺候,便让别的人退下,留下知数一个人说话。

    “知数,我挑了几个人,你不妨看一看。”杜恒霜要给知数找一个好夫婿,前前后后还是费了不少心,“你若是不喜欢这些管事,我可以放你出籍,聘到外头做正头夫妻。”

    知数忙道:“在外头也要靠着夫人,奴婢还不如留在府里算了。——管事就极好,就怕人家看不上我。”

    她年岁不小了,生得容貌只能算一般,但是为人精明,又识字会数,是杜恒霜的左膀右臂。

    至于欧养娘。她一到范阳,不知道是因为换了地儿不适应,还是年岁大了,没撑多久,就病倒在床上了。

    杜恒雪如今每天都去给她看诊,情形并不乐观。

    看了欧养娘如今孤零零的样子,杜恒霜越发想要知数有个好归宿。

    知数红着脸,低头细看杜恒霜给她的名册。

    里面把那些管事的名字、籍贯、家境都说得清清楚楚。

    知数一路看过去,居然看见萧义的名字,顿时愣了,拿着萧义的那个册子道:“夫人,这莫不是弄错了?”

    杜恒霜摇头,“当然不是。你看他怎样?”一边说,一边留神查看知数的神色。

    知数想了想,道:“萧大总管奴婢实在是高攀不上。”说着,把他的册子放到一旁,不跟别的册子放在一起。

    杜恒霜笑道:“这是另眼相看的意思?”

    知数忙摇头,道:“夫人,奴婢没有这个意思。”想了想,她这样跟杜恒霜解释,“奴婢知道,萧义是外院大管事,这么些年下来,他的人品不用说,自是好的,夫人要是有心,可以把知钗嫁给他。——至于我,”她又顿了顿,像是下定决心,“我还是想给夫人做管事媳妇。如果嫁给萧义,我大概就不能在夫人身边伺候了。”

    竟然想得很是明白。

    杜恒霜一时倒是不知道说什么。

    一般女子,在如意郎君和自己的事业面前,绝大多数都是选择如意郎君,哪怕为此放弃自己的事业,回家相夫教子都在所不惜,而且引以为乐。

    但是知数明显没有这样选择。她的“事业”,虽然只是做丫鬟、管事媳妇,但是也好歹是靠自己的力量挣得一席之地。

    秦国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以后是主要的管事媳妇,对于知数来说,比回家伺候一个男人,从此看那个男人的脸色过活要妥当地多。

    她可以成亲,也会生儿育女。但是她不能放弃自己已有的地位。

    “你这是何苦呢?萧义不是那样的人,你不用如此谨慎。”杜恒霜忍不住劝道。

    无非就是知数害怕萧义有一天变了心了,那时候,她又能怎样呢?还不如抓住手里已有的东西,别的事情,她就不求尽善尽美了。

    最后反倒是知数把杜恒霜给劝服了。她只说了一句话,“夫人,若是夫人去问萧义,问他,如果娶了奴婢,他就不能做萧家的大管事了,他会不会愿意?”

    萧义当然不会愿意。

    杜恒霜曾经让萧士及暗中试探过萧义。

    萧义当然是不想放弃外院大管事的位置。

    所以他们改为试探知数,看她愿不愿意放弃做内院管事媳妇的位置。

    她也不愿意。

    这就是有缘无分吧。

    杜恒霜叹息一声,“随你。”便把萧义的册子收了起来。

    知数从那些人当中挑了一个外院的小管事,只管跟萧士及出门的事情,不会跟知数在内院管的事情有冲突。

    杜恒霜点点头,答应去给那人回话。

    没过几天,萧义就知道知数挑了一个小管事,没有挑自己,有些气不过,找机会拦了知数说话。

    “知数,我有哪些地方不如那人?你为何选他,不选我?”萧义问道。

    知数笑了笑,道:“知数谢过大管事厚爱。不过,若是要知数嫁给大管事,大管事愿意辞去萧家大管事一职,另谋别的位置吗?”

    “这是为何?”萧义惊讶,“为何要我辞去萧家大管事的位置?你嫁给我,就不用再伺候人了,在家里做少奶奶不好吗?你这么聪明,生得孩子肯定也极聪明……”

    知数以袖掩唇,低声笑道:“看,大管事不肯,我也不肯辞去我现在的位置。所以,咱们不成的。”

    知数走后,萧义想了许久。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过了些日子,也就忘了。

    他对知数,一直是当她是个很好的成亲对象,若说要多心爱她,那是没有的事儿。

    萧义很快释然,后来知数和那小管事成亲的时候,他还送了一份大礼。

    萧士及见萧义跟知数闹了一出,却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就有意要让萧义松散松散,便道:“陛下宣我和夫人进京,有事相商。你跟我一起去长安吧。”

    萧义应了,收拾东西,跟萧士及和萧士及一起启程去长安。

    范阳这边,外有许言邦和吕二郎两个男子照应节度使府,内有杜恒雪和萧嫣然,还有曾太夫人杨氏坐镇,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萧士及带着杜恒霜,坐着大车,快马加鞭,在永徽五年十月底的时候来到长安,住回柱国公府。

    他们有一年多不在长安了,这一趟回来之后,除了进宫面圣,然后就要走亲访友,跟家人叙旧。

    两人安置好之后,萧士及进宫去见永徽帝,杜恒霜却特别被皇后娘娘宣召到内宫。

    “见过娘娘。”杜恒霜一进来就行了大礼。好久不见皇后娘娘,她也很激动。

    “起来吧。秦国夫人客气了。”慕容皇后笑盈盈地道。

    杜恒霜抬头,却看见两个女子一站一坐,在她前面。两人的眉眼轮廓,身高胖瘦,甚至于眉宇间的神情都差不多。

    正是慕容皇后和徐婕妤两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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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767章 七情 修改过 (提醒)

    第767章 七情,修改过,加了五百多字的新内容。大家订阅过的重新刷新看就行了,手机客户端的把那章删掉,重新下载就可以了。

    出场一个后期的重要人物,对结局很重要的。不看的亲就不要看到后面说俺神展开啊。俺只对发在起点的文负责。这里的文是经常在修改中的。您要是在别处看,某寒无法保证内容的准确和连续。

    另外,只想说三个字:多大仇?

    嘿嘿,俺从来没有试过防盗章,这一次,就算用一次防盗章吧。

    么么各位亲,爱你们哦o(n_n)o。

    另外,顽劣不改的某寒趁机求两张粉红票。

    嘿嘿嘿嘿嘿嘿,心里那个爽肿么破????

    ……(未完待续。。)

第768章 送子

    慕容皇后到底年纪大很多,而且身子日渐羸弱,比她身边站着的那个妙龄宫妃要憔悴许多。

    不过就算憔悴,她的气势也不是她身旁那十来岁的小妃嫔能比的。

    虽然那小妃嫔一直紧紧盯着慕容皇后,有意识地学她一举一动,甚至连她脸上表情的变化都不放过。

    杜恒霜看得清清楚楚,慕容皇后笑的时候,是先抬了抬柳眉,然后才绽开一个笑容,从唇边一直到眼底,如同牡丹盛放,芳华徐徐。

    那小妃嫔的笑容却是最先在颧骨上堆积起来,然后再抿紧了唇,眉眼中全是不安和尝试。慢慢地,她的笑容凝了凝,才如同慕容皇后一样先抬柳眉,然后才从唇边绽开一个笑容,但是这笑容并未到眼底,就像花开到荼蘼,最繁盛时已经快要凋谢了。

    杜恒霜揣度:这小妃嫔就是徐婕妤吧?

    慕容皇后像是猜到她的心思,笑着指了指身边的女子,“这是陛下最宠爱的徐婕妤。”又对徐婕妤道:“这是秦国夫人,柱国公的原配嫡妻。”

    那妙龄宫妃正是进宫不久的徐婕妤。

    柱国公萧士及她不陌生。萧士及去她家处置过东山刺史军政分离的事儿。她能到宫里来做陛下的女人,也是跟柱国公和安国公有些关联的。

    徐婕妤上前道:“百闻不如一见,秦国夫人真是生得国色天香。”

    杜恒霜不动声色起身,对徐婕妤点点头。“娘娘才是花容月貌,正当韶龄,难怪陛下眷宠。”又对慕容皇后道:“皇后娘娘可大安了?臣妇在范阳时刻惦记着娘娘。”

    慕容皇后笑着对她招招手,“你还跟我客气。来,过来坐。”竟然拍了拍她坐榻旁边的位置,并且自称也不用“本宫”。

    杜恒霜当然不敢跟皇后娘娘并肩,忙道:“多谢娘娘。”然后看了看徐婕妤。

    按常理,这个时候应该是宫女搬一个绣凳过来,让她坐在皇后娘娘斜对面就可以了。

    杜恒霜进来的时候,慕容皇后把身边的宫女都请出去了。只有徐婕妤还在。理当由她去把绣凳搬过来。

    杜恒霜虽然也能搬,但是这样却显得忒也熟不拘礼了。——这是在宫里,又不是回娘家?

    杜恒霜当然是一步都不肯多走,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徐婕妤却是一直紧盯着慕容皇后。并没有注意到杜恒霜。

    杜恒霜无奈。只好道:“臣妇站着陪皇后娘娘说话就行。”

    慕容皇后这才含笑瞥了徐婕妤一眼。道:“本宫要和秦国夫人说说体己话儿,你先下去吧。”

    徐婕妤低低地“啊”了一声,不安地道:“娘娘。陛下让妾身一直跟在娘娘身边……”

    慕容皇后没有再说话,已经转过头,对杜恒霜道:“那边有个绣凳,你搬过来坐吧。”

    皇后发了话,杜恒霜当然可以去搬凳子了。她也就不再等徐婕妤,自去搬了绣凳。

    徐婕妤这才明白过来,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在这里再也待不下去,屈膝对皇后娘娘行一个礼,再对杜恒霜匆匆忙忙点点头,就飞也似地离开了皇后的寝宫。

    杜恒霜留神看着她离去的步伐,不由自主挑高了眉毛。——徐婕妤走路的背影,跟慕容皇后实在是太像了!

    “娘娘,您这是……?”杜恒霜不解地问道。她不明白,徐婕妤摆明了从慕容皇后那里偷师,好投永徽帝所好,慕容皇后这样精明能干的一个人,竟然由得她?!

    慕容皇后粲然一笑,道:“你觉得奇怪?——她的一切都跟我学?”

    杜恒霜看得出来,徐婕妤一切都在学慕容皇后,从装束打扮到行走的步伐,甚至还有说话的姿态,眉宇间的神情。

    “娘娘深意,臣妇愚笨,猜不出来。”杜恒霜老老实实地道。或者说,她不是慕容皇后,既不在她的位置上,也没有她的脾气性格,因此她猜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

    慕容皇后悠悠地道:“……我故意地……”故意让她学,怕她学不好,还主动跟永徽帝说了,让徐婕妤不伴驾的时候,天天跟在她身边。甚至还经常点拨徐婕妤。

    比如皇后喜欢穿什么料子的衣裳,什么花样的首饰,什么口味的菜式,还有,睡前喜欢熏什么香,平时喜欢看什么书,跟永徽帝说话,用什么语气劝谏,都毫无保留地教给徐婕妤。

    “娘娘,不是臣妇小肚鸡肠。只是她已经是陛下的宠妃了,娘娘还这样……忒也大度了吧?”杜恒霜忍不住为慕容皇后不值。

    慕容皇后感慨地拍了拍杜恒霜的手背,轻声道:“霜儿,我也不瞒你。若是我和你一样,健健康康,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杜恒霜心里一紧,转头看着慕容皇后,“娘娘,素素是个好郎中,她一定能帮娘娘治好的。您不是……不是……一直在将养吗?”连侍寝都交给徐婕妤去做了,难道还不好?

    慕容皇后怅然地抚了抚自己的额头,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明白。素素是不错,但是她也治不了本,只能治标。我如今已经只剩一个空壳子了,不趁自己还能动的时候,为自己的孩子们未雨绸缪,难道等自己撒手去了,将孩子们扔到狼群中,让他们自生自灭?”

    “怎么可能?!”杜恒霜忙道,“您的孩子在宫里头,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以为这宫里,比外面野地里的狼要少吗?”慕容皇后笑眯眯地道,却并不悲伤,也不愤怒。因为这是身在最高位的应有之义。

    不在狼群中搏杀出来的猎人,不是好猎人。

    杜恒霜默然。伸手握住皇后娘娘的手,顿时觉得如同火炭一样扎手。——皇后娘娘的手,真的只剩一把骨头了……

    “好了,这些废话少说。我叫你进宫,是想托付你一件事情。”慕容皇后低声道。

    “娘娘尽管说。”杜恒霜忙道,她就知道慕容皇后专门召她入宫,绝对不会是只因为太想她了。

    “我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和二儿子都不小了,在宫里待着我还放心,但是小三子。今年虚岁四岁。但是被陛下宠得太过。他脾性又软,动不动就哭,我老是说,他是托错了胎。他应该是个女娃才对。”说起自己的三儿子齐治。慕容皇后眼角眉梢都是笑。

    虚岁四岁。那就是只满了三岁而已。

    杜恒霜知道,虽然慕容皇后抱怨永徽帝溺爱三皇子齐治,但是她自己。其实更溺爱,就看她的神情就知道了。

    “娘娘别这么说,他上面有两个嫡亲的哥哥,还有厉害的父皇、母后,他不用太硬气,就能舒舒服服过一辈子。”杜恒霜笑着安慰慕容皇后。

    慕容皇后笑了笑,道:“我若能一直活着,当然会让他舒舒服服过一辈子。我只担心,我一走,我的孩子们就分崩离析了……”

    杜恒霜猛地瞪大眼睛,“娘娘!”

    “你别大惊小怪。我这个做娘的,不把最坏的可能打算到,难道真的还希望等我走了,这些人会一直记得我,甚至恩惠我的孩儿们?”慕容皇后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了些讥诮之意。

    杜恒霜默默地闭了嘴。她知道,慕容皇后说得才是老成之语。

    也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古老道理。

    “他们是嫡出皇子,等我不在了,他们注定要比别人艰难。所以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帮他们提前准备,应付以后的难关。”慕容皇后淡淡地道,看着杜恒霜,“霜儿,我想要你帮我一个忙。带我的治儿去你的范阳节度使府,让他跟着柱国公过几年。柱国公从寒微之中靠自己的战功封侯拜将,有很多东西值得治儿学习。当然,关键是,我知道你儿子多,让治儿跟你儿子们一起玩几年,也算是结个善缘。另外雪儿一直跟着你在范阳,让她帮着照看治儿的身子,比宫里的御医让我放心。”

    杜恒霜再镇定,此时也被慕容皇后的提议惊得张大了嘴巴,她结结巴巴地道:“娘娘……娘娘……三皇子身娇肉贵,臣妇家里……臣妇家里……”她害怕死了会出茬子。齐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全家就算完了。说着就给慕容皇后跪下来,求慕容皇后收回成命。

    慕容皇后亲自把她扶起来,道:“你放心,我会派人跟着他过去,也不会透露他的身份。他从来在宫里,没有去过外头,你们家里的人,大概除了你和柱国公,没人知道他是三皇子。他年纪也还小,还没有到知道自己爹娘到底是谁的地步。所以这个年纪让他出宫住几年,我觉得正好。再说,你家,我放心,比别的人家都要放心得多。”

    杜恒霜一时情急,恨不得道:“……我们国公爷马上就纳妾……”

    说他们家比别人家好,不过是因为他们家没有妾室,喜欢折腾的二房萧泰及和齐月仙、龙淑芝他们又死光光了,所以家里比较清静而已。

    要是换了以前,皇后娘娘可不敢说这个话。

    “你啊,就别推辞了。我会派侍卫,还有养娘、女先生跟着一起去。他们都是我多年的手下,绝对不会透露一个字治儿的身份。”慕容皇后再一次安杜恒霜的心,并且保证:“若是治儿的身份暴露了,你马上把他给我送回来就行了。”

    杜恒霜苦笑,“娘娘,您这是非要让他去不可了?”

    “当然。”慕容皇后挑了挑眉,“你家又不是龙潭虎穴,难道去不得?”

    “不是去不得,只是干系太大。”杜恒霜想了想,终于还是道:“娘娘,您要知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出了什么事,就算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别的原因,比如意外啊,生病啊,三皇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确实担当不起。”本来这个世道夭折的孩子就多。而这三皇子,听慕容皇后的语气,似乎身体还不算很强壮。

    慕容皇后收了笑容,静静地看了杜恒霜一会儿,道:“这些我都想过。但是这些事情,就算他不去范阳,就在这宫里,也是会发生的。我不能因噎废食。去了你家,说不定还有机会改掉他的那些坏毛病。如果不去,他这辈子就没什么可能了……”

    看见杜恒霜犹豫的神色,慕容皇后又道:“你若是还担心,我可以给你写个手谕拿着。若是治儿出了意外,我和陛下绝对不会追究你们萧家的责任。”

    慕容皇后都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杜恒霜再也无法拒绝。

    “谨遵娘娘谕旨。”杜恒霜躬身答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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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ps:  啧啧,昨天因为不可抗拒的原因,被迫修改了第767章,结果那一章的订阅在修改后猛涨。俺算是明白,别人为什么锲而不舍弄了。大家别逼俺也走上这条路啊,想想这一年,如果俺也坚持用防盗章,成绩比现在要好得多得多啊。%>_<%。

第770章 挑拨 (enigmayanxi和氏璧+2)

    从皇后娘娘寝宫出来,杜恒霜一直有些恍惚,不敢相信刚才听见的话是真的。

    萧士及见完陛下出来,上了车,见杜恒霜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忙道:“怎么啦?皇后娘娘为难你了?”

    杜恒霜摇摇头,苦笑道:“没事,回去再说。”

    萧士及明白过来,拍拍她的肩膀,“除死无大事,别没事在心里发愁。”

    杜恒霜笑了笑,将头偎在萧士及宽阔的肩膀,觉得心里安定许多。

    两人回了长安城崇康坊的柱国公府内院上房,杜恒霜才把皇后娘娘的手谕拿出来,给萧士及看。

    萧士及看了,也半天合不拢嘴。过了半晌才道:“……这么大事,陛下大概一点都不知道。”如果知道,今天跟他说话的时候,就不会半点也没有提及了。

    杜恒霜也道:“皇后娘娘大概是想先斩后奏了。”说完她也怅然,道:“娘娘居然一点都不担心三皇子在宫外会出事?”

    “要出事,在哪里都会出事。或者就如皇后娘娘说的,在宫里出事的可能,比在外头还大点。我们家里,确实比宫里好多了。”萧士及很是感慨地道。

    杜恒霜想起跟陈月娇、穆夜来,还有齐月仙九死一生的缠斗,忍不住轻笑一声,道:“是,暂时是好多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什么李月娇、张夜来、胡月仙前仆后继……”

    萧士及嘿嘿地笑,握着杜恒霜的手道:“有你在,扫平这些牛鬼蛇神不在话下!”

    杜恒霜啐了他一口,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道:“去去去!谁给你扫平牛鬼蛇神?!我跟你说,再有这样子的人,你自己摆平。若是弄到我面前,我可是恕不奉陪。你别忘了,我能自求下堂一次,就能自求下堂第二次。”

    杜恒霜伸出两根手指头在萧士及面前摆着,笑得很是狡黠。

    萧士及看得牙痒痒,又舍不得真跟她顶嘴,让她生闷气,只好笑呵呵地转了话题,道:“如果三皇子跟我们回去,咱们家里又要热闹了。”

    杜恒霜瞥了他一眼,坐回长榻上歇息,揉着腿道:“我腿都软了,这会子心里还扑通扑通直跳呢……”

    “哦?是吗?那我给你捶捶……”萧士及拿过美人捶,给杜恒霜捶腿。

    ……

    皇宫里面,慕容皇后正请了永徽帝过来,笑着对他道:“二郎,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自从永徽帝登基之后,慕容皇后再也没有叫过他“二郎”。

    再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永徽帝心情大畅,笑着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慕容皇后就把要送三皇子齐治去范阳节度使府住几年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柱国公萧士及几乎是跟你一起长大的,他为人如何,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况且,当初我们欠了他们家那样大一个人情,这样的人家,我觉得是不用担心别的东西的。”

    永徽帝倒是一愣,下意识道:“啊?你要把小三子送走?可是朕……朕最疼小三子,一天不见他就想得慌!”

    “那二郎就多想想。”慕容皇后掩袖而笑,“等他从范阳节度使府回来,二郎岂不是跟他更亲热?再说了,范阳节度使是朝中势力最大的节度使,你难道不想派个人过去盯着?”

    永徽帝一愣,继而明白了慕容皇后的意思,忍不住握住她的手,道:“兰舟,你一心为我,我这辈子有你为妻,真是三生有幸。”

    慕容皇后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虽然她知道她的身子不行了,但是她还没有准备好马上就离开这个人世。

    慕容皇后抿了抿唇,将那股不祥的预感抛之脑后,淡然道:“我这辈子,就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除此以外,我别无他念。”

    永徽帝握了握她的手,温言道:“好,都听你的。你要派哪些人跟着小三子去?小三子还小,养娘少不了。侍卫也要派最忠心的。要不朕派几个给你?”

    慕容皇后笑道:“正要向二郎讨要几个侍卫呢。二郎可要跟他们吩咐好了,不能暴露治儿的身份。如果敢仗着治儿的身份在节度使府作威作福,我可容不下这样的下人在我治儿身边。”

    永徽帝忙点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说着,心里就已经有了几个人选,道:“你还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快快准备了吧。”

    慕容皇后应了,道:“再就是要给他挑个先生。我想着他年纪小,会住到节度使府的内院,所以挑了个女先生。”

    “哦?是封家那位饱读诗书的娘子吗?确实不错。封家出大儒,这位娘子又爱书成痴,连嫁人都不想嫁,确实难得。朕看过她做的几篇策论,做得花团锦簇,而且言之有物,见识确实不同凡响。”永徽帝都忍不住夸赞这位封家的娘子,只可惜她不肯应选入宫做妃嫔,只愿意做女官。

    慕容皇后知道永徽帝喜爱贤惠大度又有才学的女子,微微一笑,道:“你也不能把天下的好女子都得了去吧?总得给我们儿子留几个吧?”

    永徽帝听了哈哈大笑,过来搂住慕容皇后的肩膀,道:“兰舟,难得听你说这种含酸的话,今儿真是当浮一大白啊!——来人,拿酒来!”说着,便命内侍送上酒菜,和慕容皇后共吃,晚间就在她寝宫歇下了。

    第二天,一道圣旨便送到封家在长安城外的庄子上,赐封家娘子为三品女官,兼皇子读师,宣她入宫去了。

    封娘子喜出望外地跟着内侍进了宫。

    慕容皇后见了她,笑着道:“封娘子,本宫有一事相托,不知你肯不肯?”

    封娘子忙道:“但凭皇后差遣。”

    慕容皇后就把送三皇子去范阳节度使住一阵子的事情说了,还道:“如果封娘子愿意跟去做女先生,就一定不能泄露三皇子的身份。”

    封娘子着实是个聪明人,一下子明白过来,忙道:“娘娘的意思是,当三皇子是个普通孩子一样,到别人家住一阵子,是不是?”

    慕容皇后欣喜地点点头,道:“正是。”说着又笑道,“看来本宫的眼光不错,看得出来封娘子确实是个雅人。”

    封娘子笑了笑,颔首道:“这倒是我很喜欢的一种方式。三皇子天潢贵胄,生下来就是高人一等。如果他能到普通人家小住几年,熟悉一下普通人家的人情世故,比在宫里要学得正一些。”

    慕容皇后见封娘子完全理会了她的意思,立即拍板,“好,那就这样吧。——来人,把治儿叫来,让他向封娘子行拜师之礼。”

    封娘子忙道:“不敢不敢!”

    说话间,三皇子已经被宫人领了过来。

    “娘……”三皇子生得很白,眉眼清秀,说话的时候语调有些慢,但是很清楚,不像有些说话慢的人总是嘴里含了萝卜一样,说话含含糊糊。

    “过来,给封娘子行礼。她也是你的先生。”慕容皇后笑着道,指了指在旁边不知所措的封娘子。

    三皇子双手握住拱起,对着封娘子行了半礼。

    封娘子忙让开了。

    这才算是行了拜师之礼。

    封娘子也知道,三皇子还有许多真正的大儒做先生,她这个女先生,就是带这孩子出门几年,见识一下外面的世面。

    等三皇子大一些了,肯定是要回宫的。到时候,她已经跟三皇子结下深厚的师生情谊,这辈子纵然是不嫁人,也不用愁了。

    封娘子越想越高兴,拉着三皇子齐治的手说了几句话,仔细观察一番,见这孩子不知道是因为年纪还小,还是别的原因,一点皇室的傲气都没有,确实是个妥当好带的孩子,心里更加满意。

    慕容皇后又让三皇子下去,单把封娘子留下来,絮絮叨叨交代了很多事情。

    封娘子仔细听着,频频点头。

    其实照料三皇子的起居饮食,自有养娘、丫鬟和厨子,她这个皇子读师,最重要还是给三皇子启蒙,然后教他浅显的经史子集,还有吟诗作赋。

    等他大一些了,看情况再教他治国之策。

    封娘子虽是女子,却对朝堂很有自己的一番见解,暗暗打算要趁这个机会,好好教养三皇子……

    从宫里回到封家在郊外的庄子上,封娘子只是对梦儿道:“我入选了。皇后娘娘要送我去洛阳行宫待两年,然后回来做女官。”她当然不会说她是要去柱国公的范阳节度使府陪皇子体验生活去了。

    这是要严格保密的事情,这点子轻重她还是知道的。

    梦儿很是失望,道:“啊?不是在长安?为什么要你去洛阳?”她这几日跟封娘子交好,正是把她当了一个谈得来的朋友待。

    封娘子却打心底里看不起梦儿这样以色事人的女子。但是她涵养好,表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反而不管是谁跟她说话,都觉得如沐春风。

    封娘子正色道:“这是皇后娘娘的决定,不是外人可以置喙的。你莫要乱说话,让别人知道,还以为我是故意拿乔,传到宫里娘娘耳朵里,娘娘一怒之下,将我蠲了下来,丢人的可不止是我,而是我们整个山东封家士族的人!”

    梦儿从来没有见过封娘子这样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由吓得缩了缩脖子,讪讪地站了一会儿,便一个人出去了。

    她漫无目的地在庄子的羊肠石子小道上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一处低矮的茅屋前面。

    那一股难闻的馊味儿迎面而来,梦儿忙掩住鼻子,转身就走。

    “咦,这不是三夫人吗?居然有空到我们这种下贱的地方来了?”一个婆子的声音传来,声音有些耳熟,但是很沙哑,听不出以前的声音是什么样子的。

    梦儿回头看了一眼,顿时愣了。——居然是穆夜来拎着一桶泔水站在她面前。

    看着穆夜来被毁的面容,花白的头发,还有干枯如鸡爪的手背,褴褛的衣着,梦儿突然有种唇亡齿寒的感觉。

    她下意识退了两步,别过头不去看穆夜来,道:“我走错路了。”说着就要往回走。

    “走错路了也能走到我这里,说明咱俩有缘啊。”穆夜来咯咯笑道,只是声音不再动听,听起来像是鸭子被拧住喉咙发出来的声音,极是难听。

    梦儿刚走了两步,就听穆夜来又悠悠地道:“看你的首饰黯淡,衣裳也是洗了好几水的,怎么啦?宠妾的位置没有坐稳?”

    “关你什么事?我过得再不好也比你好百倍!”梦儿猛地回头,扬了扬下颌,很是傲慢地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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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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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镜里,窥见后世。红罗帐中,困守鸳鸯。 奈何桥上,人来人往。弱水河畔,盘踞虎狼。 既已结同心,野花不堪剪。可叹穿越重生女,不修今生求来世。 本土原配显神通,管教你今生来世都成空! ——*——*——*——*—— PS:美女,我这里有响当当的《原配宝典》附加一百零八式驭夫之术,可以防小三上位,灭继室填房,还能斗垮红颜知己,拍飞灵魂伴侣,要么? ——*——*——*——*—— 有完结文古言系列三部曲:《烟水寒》、《重生空间守则》、《与子偕行》。正在连载VIP玄幻仙侠文《补天记》。坑品保证,欢迎跳坑。O(∩_∩)O原配宝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原配宝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原配宝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