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 气晕 (粉红100+)
那乳娘被穆夜来骂得面红耳赤,忙抱着孩子跪下来,道:“二夫人,奴婢说过很多次,说善姐儿胃口不好,不怎么吃奶,二夫人总是理也不理……”
邵氏和梦儿对视一眼,又各自别开脸去,嘴角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穆夜来眼角的余光瞥见封裴敦黑沉的脸色,心念电转,想出一个主意,忙道:“胡说!你要真的跟我说了,我怎么会置之不理?善姐儿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心疼她,谁心疼她?”一边说,一边走过去弯腰将善姐儿从乳娘怀里抱起来。
“老爷,我日夜为老爷担心,吃不下,睡不好。善姐儿想是跟我一样,想着爹爹为什么不去看她,所以瘦了。”穆夜来哽咽着说道,泪眼淋漓地看着封裴敦。
封裴敦想到自己自从纳了梦儿之后,好像确实去穆夜来那里少了,也很不好意思,道:“说哪里话?最近公事太忙。你看我一直在外头,夫人生的三哥儿双满月我才赶回来的。”
穆夜来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老爷,我们善姐儿的满月礼,老爷不在家。二哥儿三月份就满两岁了,老爷……?”
封裴敦看着自己腿上的二哥儿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脸上愣愣的表情颇有些男孩子的虎气,又爱得紧,笑着道:“哦,二哥儿就要两岁了?真是快啊,这样吧,我今儿去夜来那里,你们别等我了。”封裴敦说着站了起来,抱起来二哥儿,和穆夜来一起走了。
穆夜来走出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邵氏和梦儿一眼,嫣然一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封裴敦在长安只待了两天,就又带着兵去范阳,跟萧士及叨烦那里的刺史去了。
邵氏和梦儿见穆夜来又靠儿子在封裴敦面前挽回了一些脸面,都暗自警惕。
邵氏如今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身子弱,要好生看顾。二儿子很健壮,但是还太小,也要小心仔细的照看,一时没有多少心情管家,便索性将管家权委任给穆夜来。
梦儿也在一心安胎,万事不理。她本来就是丫鬟出身,是玩丫鬟心眼儿的祖宗。后宅这些丫鬟婆子想欺瞒她,是不可能的,所以在封裴敦没什么规矩的内院依然过得如鱼得水。
穆夜来现在也有了管家权,一直郁闷的心里稍稍平息了一些。她本以为,在封裴敦回来之前,不会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心情沮丧了。
但是她想错了。
永徽三年三月的时候,杜恒霜又生下一对双胞胎,这一次不是龙凤胎,而是两个儿子。
居然生的是儿子!还一生就是俩!
穆夜来听说这个消息,简直眼睛都红了。她在自己屋里疯了一样将所有的东西砸得稀巴烂,如同受伤的野兽一样发出嚎哭的声音。
她觉得实在是太不公平了。自己生了两次,才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而杜恒霜生了三次,已经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嘛!
穆夜来在愤怒之中,又觉得无边的恐惧。她说不清这种恐惧来自何方,但是却让她不寒而栗,总觉得好像有人在背后窥视她,却当她猛地回头之时,又没有看见有人在她身后。那双窥视的眼睛好像来自虚空之中,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但是再生气,穆夜来也得打叠精神,准备贺礼,给柱国公府送去。
杜恒霜既是柱国公萧士及的原配正室,又是朝堂御封的秦国夫人。她生儿子,来贺喜的人更多。
柱国公府比封伯爵府起码要大十倍,但是那一天客人居然把柱国公府的内院外院都挤得满满当当。
杜恒霜在屋里坐月子,曾太夫人杨氏带着她的侄孙女杨氏,和欧养娘、知数、知钗一起招待客人。
杜恒霜的娘亲方妩娘,妹妹柔嘉县主杜恒雪,还有以前的丫鬟现在的窦郎将夫人杜知画,以及她的小姑子萧嫣然,和两个弟妹齐月仙、龙淑芝,都过来帮忙招待客人。
萧泰及在外院和许言邦、窦郎将、吕二郎一起招待男客,忙得不可开交。
诸素素和安子常这一次只来坐了一坐就走了,因为诸素素也要生孩子了。杜恒霜生孩子的时候,是她亲自看着的,费了不少神,劳了不少力
萧士及听说杜恒霜九个月就生了孩子,骑着马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从范阳赶了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孩子出生十天之后了。
客人们该来的都已经来过了,只等着满月礼和周岁的时候再来热闹热闹。
萧士及轻手轻脚走进内室,看见杜恒霜在床上熟睡,床前放着一个小摇床,里面放着两个小小的可爱的孩子,生得一模一样的两个小男孩。
萧士及站在摇篮边看了一会儿,唇角露出一丝自己都没有觉察的微笑。
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两个孩子也不是完全一模一样。至少他发现,两个孩子打哈欠的时候,一个左颊上露出一个小涡,一个是右颊上露出一个小涡。除此以外,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
萧士及看得入神,连杜恒霜醒了都不知道。
杜恒霜睁开眼,猛地看见有个高大的人影站在她和孩子床前,吓了一跳。
不过再定睛一看,原来是萧士及回来了,杜恒霜又觉得好笑,暗道自己的胆子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杜恒霜轻轻咳嗽一声。
萧士及如梦初醒般抬头,看着杜恒霜,唇角还带着那丝越来越大的笑意,走到她跟前坐下,给她掖了掖被子,“辛苦你了。你生孩子的,我又不在家。”
杜恒霜笑着,将脑袋偏了偏,窝在萧士及的手掌心里。
巴掌大的小脸软软地靠在萧士及手掌里,更显得楚楚可怜。
萧士及忙把手缩回来,不好意思地道:“我手上都是茧子,小心刮坏了你的脸。”
杜恒霜也感觉到萧士及手掌上的硬刺,笑着道:“在范阳怎么样?很辛苦吗?”
萧士及做的事,也很危险。万一应对不急,就是做炮灰的命。
“还好,早有准备。只是不想伤太多自己人的性命。”萧士及笑着道,“除非必要,最好是保留下来这些兵士,以后可以打突厥人、契丹人,还有高句丽。可惜……”
杜恒霜知道他的意思。他是纯粹从一个带兵的将军角度出发,看这些普通兵士。他不是政客,始终没有政客的心态。虽然他现在也看明白了那些政客的勾当,也能跟着这些规则行事,但是并不意味着他认同这些做法,也不意味着,他很得意于自己玩弄权术的能力。
他始终是一个喜欢打外敌的军人。他不喜欢打内战。
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有的时候,你不想打,别人就要你的命。
所以真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该出手的时候还是要出手。不管是打外敌,还是打内战,最重要是要先能活下来,才能再谈其他。
萧士及轻声给杜恒霜说了一遍范阳的局势,末了道:“范阳刺史当然是不想白白把手里的军政权交出来。有好几次,他都要调动大军,跟我们一战了。我好不容易,才釜底抽薪,将那刺史……揍得不能自理,如今躺在床上苟延残喘,他的几个儿子为了争这刺史之位,都快自相残杀了。”
有了这样的祸起萧墙,萧士及和封裴敦当然就可以左右逢源,分化瓦解范阳刺史的权力了。
永徽三年六月的时候,萧士及和封裴敦终于把范阳刺史的兵力全部剥离了,归到范阳节度使麾下。
范阳刺史管辖的地方,本来是八大刺史里面最大的。民政、军政加上刑律,简直不比长安城里面的大齐皇帝权力小多少。
因此剥离范阳刺史的兵力,也是最艰难的。
这是萧士及的提议。既然要剥离全部刺史的兵力,那么就要从最难啃的刺史入手。
范阳在长安东北面,再往北,就是契丹人的地盘。不过这个时候,契丹还没有突厥凶猛,只是化外野民,不足为患。
他们在范阳当然不是一帆风顺。
从永徽二年的腊月,到永徽三年六月,整整半年,才将范阳刺史的兵力全部剥离。为了防备这些人再次反水,回到范阳刺史麾下,萧士及被永徽帝任命为临时范阳节度使。
这些兵士听说由大名鼎鼎的“战神”柱国公萧士及节制他们,才乖乖地听从命令,全部迁到范阳节度使的军营里。
范阳刺史顺利解除了军政之权,另外五个刺史就乖多了。无论是地盘还是实力,他们都不如范阳刺史。连范阳刺史都拗不过萧士及和永徽帝,谁还能做这出头的椽子呢?
当然,掌握这些刺史的士族是不甘心白白放出手里的权力的。他们也都知道,刺史这个位置这样举足轻重,就是因为这些刺史能掌兵。没有兵力在手,一朝天子一朝臣,谁鸟你啊?
不过萧士及他们说服了清河崔家跟他们站到一起。所以崔三郎在朝堂上发挥了很大作用,跟安子常、许绍一起,将那些企图抹黑、攻击萧士及和封裴敦的人一个个撸了下去。
范阳刺史的事情解决之后,封裴敦和萧士及暂时回到长安休整,等命令再次出发。
到了七月,封裴敦还没有回来的时候,他的三夫人梦儿也生下一个儿子。
穆夜来听到这个消息,如同五雷轰顶,气得去封俭家里吃酒,没想到这一次,她醉得特别快,以至于在这里过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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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4章 通家 (粉红150+)
穆夜来醒来的时候,脑子里还带着宿醉的头疼,有些昏昏沉沉的。她睁开双眼,无意识地看了一眼头顶的帐子,又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她逐渐清醒过来,想起来刚才看见的帐顶,全身一震!
她又睁开眼睛,这一次,她看见了帐顶的花纹,不是她习惯的葵花,而是简简单单的白色苎麻布帐顶!
这不是她的床!
穆夜来一下子直直地从床上坐起来,还没来得及转头,就听见身边传来一个声音,“你醒了?”
穆夜来唰地一下回头,看见是封俭睡在她身边,用手撑着头,笑吟吟地看着她。
“啊——!你这个贱人!怎么睡在我床上?!”穆夜来瞪着眼睛,就跟看见鬼一样看着封俭道,抓起被子裹在身上,又用脚去踹封俭。
封俭不提防被她踹下床,很是不满地道:“什么你的床?你睡在我的床上好不好!”
穆夜来愣了一下,手忙脚乱地裹着被子下了床,看见自己的衣裳搭在床边的架子上,忙扯过来抱在怀里,道:“你给我出去,我要换衣裳!”
“出去干嘛?你去屏风那边换不就行了?——真是矫情。”封俭嘀嘀咕咕地从地上爬起来,抓起自己的长袍穿上了,又去浴房洗漱。
等他出来的时候,穆夜来已经走了,屋子里静悄悄地。
封俭站在窗前,看着空无一人的小院,嘴角露出一个阴险至极的笑容。
穆夜来这个贱人,当初害了他,难道她还真以为他会放过她?他连梦儿都卖到窑子里去了,还能放过穆夜来?!——真是做梦!
不过,封俭侧头想着,穆夜来好像挺有意思。这个女人,有股子狠劲儿,和男人一样的狠劲儿,倒是比梦儿更有意思……
穆夜来从封俭家里出去,先去东市逛了一圈呢。
她只带了一个心腹婆子,所以知道的人应该不多。
穆夜来坐在马车里,想了半天,才对那婆子道:“你的卖身契在我手里,我想在外面买个小院子,你去给我看院子好不好?”这是想把这婆子打发走。
这婆子笑了笑,宽穆夜来的心,“二夫人,您不必这样。我老婆子的嘴最紧。再说,奴婢的卖身契在您手里,奴婢若是要向别人卖好,要做早就做了,还能等到今天?您别多心,还是想一想回去怎么应付大夫人和三夫人吧。我老婆子要跟着二夫人养老呢,这种事,奴婢吃饱了撑的,跟人瞎嚷嚷?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穆夜来像是同意了她的话,点头道:“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等轻狂人。再说,昨夜是我喝多了,所以在那里歇了一夜而已,也没什么事。就算你跟老爷说,我也不怕。”一边说,一边命人赶车回封伯爵府。
那婆子在心里腹诽穆夜来把人当傻子。在一个男人家里过了一夜,还要让人相信她是“清白”的。
不过,她也想起以前听人说过,说是这位二夫人,曾经在朔北小镇上救了如今的柱国公萧士及,还跟他在那小镇上过了一年,说是养伤,其实不知道是做什么勾当。
就这样的人,老爷也信了她?——也许她是真的“清清白白”吧,毕竟她跟了老爷的时候,老爷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的初哥?!
她是不是“清清白白”,老爷是最清楚的。
老爷说她无事,大概是真的无事。
所以她也有可能昨夜在这里是“清清白白”的?
那婆子一路琢磨,回到了封伯爵府。
穆夜来回来之后,也没有去邵氏那里见礼,只派了个丫鬟过去,说昨晚去了她亲戚家里,商议要去看她嫡母,天晚了就歇在那里了。
邵氏也没有在意。就算穆夜来出去偷人了,她也懒得管。——反正是封裴敦招惹回来的女人,她不负责她的贞操。
又过了一个多月,到了永徽三年八月中的时候,封裴敦和萧士及终于带着大军回长安了。
这个时候,也正好是梦儿生的儿子满月礼的时候。
封裴敦一年之内得了两个儿子,得意得不得了。在同僚和下属面前特别地意气风发。
当然,他没法子,也不敢在萧士及面前显摆。
萧士及也得了两个儿子,而且是一个娘生的,比封裴敦的效率高多了……
回到长安,稍事休整之后,封裴敦就让人筹备,要办一个盛大的满月礼给梦儿的儿子。
长安城的世家名门都请来了,甚至一些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也削尖了脑袋要钻进来。
封裴敦现在算得上是长安城真正的后起之秀了。无论军功还是职位,都在上升阶段。虽然没有柱国公萧士及那样醒目,但是也不容人忽视。而且他还是士族出身,因此看好他的人,甚至比看好萧士及的人还多。
不得不说,士族的观念一旦形成,是很难改变的。
不过萧士及和杜恒霜都不在乎。他们俩都不是士族出身,从小就不在乎这个士族界限。如今他们有的,不比那些顶级士族门阀差。当然,作为一个家族的底蕴,他们确实还比不上那些绵延上千年的士族门阀。
但是这也不妨碍他们从现在开始,积累自己家族的底蕴。
做世家大族的子孙有什么意思?
他们要做的是世家大族的祖宗,后面的儿孙都以他们为荣!
这一次封裴敦的请帖,也送到了柱国公府。
封裴敦是拿出要跟柱国公府“通家之好”的架势,请帖不仅请了杜恒霜、萧士及,他们的五个孩子,居然还有曾太夫人杨氏、杨氏的内侍孙女小杨氏,还有小杨氏的两个女儿楚顺娘和楚媚娘,都在被请的范围之内。
杜恒霜看着这几张帖子,有些无语,过了半晌才道:“封大都督这是什么意思啊?我们两个小儿子,也才几个月大,抱去做什么?还有,请曾太夫人是他们有礼,可是请曾太夫人的内侄孙女和顺娘、媚娘两个小娘子,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萧士及接过来看了看,笑道:“他说了好几次了,要请我们阖府上下都去他那里做客呢。——阖府嘛,当然凡是在我们府上的主子都要请到才算。”
“那这份礼就还要再加重一倍了。”杜恒霜看了看这请帖,起身去吩咐知数,将给封伯爵府的贺礼,再加重一倍送过去。
知数应了,忙去料理。
杜恒霜又带着绣娘,拿着新的蜀锦,去曾太夫人杨氏的院子,问小杨氏和顺娘、媚娘两个小娘子有没有按份例拿到四季衣裳。还有这一次是她们第一次出门做客,一定要穿着得体,不能让人看轻她们。
小杨氏十分感激,对杜恒霜谢了又谢。本来说她不想去的,但是对方特意发了帖子,而且顺娘也大了,虽然还不一定马上找婆家,但是也是时候带她出去走动,见见世面了。老是窝在家里,养成一股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也不好说亲。
杜恒霜就将绣娘和蜀锦留下,让她们尽快给两个小娘子赶出两身出门做客的衣衫。
人多力量大,楚顺娘和楚媚娘的衣裳很快就做好了。
到了出去封伯爵府做客的那一天,杜恒霜还特意送了她们两人一人一副头面,戴在头上,可爱得紧,也衬她们的气势。
来到封伯爵府,杜恒霜先去跟邵氏见礼。
邵氏拉着她说话,十分亲热。
邵氏的大儿子,封大郎过来给杜恒霜行礼。
杜恒霜见他跟自己的大儿子平哥儿差不多大,就道:“好久不见你了,怎么不去我们府上玩去?”
那孩子笑着道:“在家里念书,得闲了自然去的。”
邵氏有意要锻炼这孩子,就道:“你带他们出去逛逛,记得别跑远了,一会儿回来吃点心。”
封大郎应了,带了平哥儿、安姐儿、阳哥儿,还有楚顺娘、楚媚娘一起出去。
这些孩子到了外头,找了个清静的地方,打算玩捉迷藏。
那边邵氏的上房里,客人越来越多,她不能只陪着杜恒霜,就对她不好意思地道:“您坐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杜恒霜正好看见杜恒雪和萧嫣然都来了,忙道:“您去忙吧,我跟我妹妹,还有小姑子说说话。”
邵氏谢过她,先去招待客人了。
……
梦儿的儿子就是宝,还有这么大的满月礼。
穆夜来心里很不高兴,但是面上藏得好好的,一点都没有露出来。
她连日来忙着要办满月礼,就在前几天早上,她起来的时候,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恶心,忙冲到浴房,抱着一个铜盂吐了一通才好过些。
她站起来洗漱的时候,从浴房的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模样,不由吓了一大跳。
只见镜子里的人苍白憔悴,又因刚刚吐了一通,连眼眶鼻头都是红的,难看得紧。
她照着镜子,猛然想起来,自己的小日子,好像迟了半个月了……
这是怎么回事?
无缘无故的,她的小日子怎么推迟那么久?
封裴敦才回来几天而已,因从范阳又带了一对姐妹花回来,正是新鲜的时候,还没有到她院子里来过呢……
穆夜来捂着嘴,一下子明白过来。——糟了,她是有了吧……
这可怎么办呢?她急得不行。一定要把封裴敦的心挽回来……
穆夜来的眼里闪过一丝狠绝的神色,那她只有一不做、二不休了!
她准备了好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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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5章 代价 (4K5,含geniu_ljj和氏璧+)
对于穆夜来来说,对于这一天,她已经准备了好久。以前也许只是下意识行动,后来却是有意识布局。
她知道她做的那些事,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在乎了。
与其麻木不仁地在邵氏,甚至在梦儿那个贱人手下苟且偷生,她更愿意不顾一切地放手一搏。
如果赢了,她下半辈子就有了保障。
如果输了也没啥,大不了一死了事。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其实没有别的那些人在乎生死。
死过一次就知道,死亡不是完全结束,也许是另一个开始。
比如她,这辈子不就得到了上辈子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吗?比如……孩子!
穆夜来坐在妆台前,将一支牡丹团簪缓缓插上发髻。
看着镜子里的丽颜,善姐儿的眉眼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她这几天将善姐儿带在身边,仔仔细细看过她的眉眼。跟她很是相似,都是浓眉大眼,鹅蛋脸长睫的长相。
这是封裴敦最重视的一个女儿,虽然是庶女,但是穆夜来的身份不一般,本来也是有诰命的人,在封裴敦心里,这个女儿跟嫡女一般无二。
想起善姐儿,穆夜来就想起那天,封裴敦说要给善姐儿说个好婆家的事儿,还在柱国公府和南宁亲王府之间犹豫来着。
穆夜来记得当时邵氏和梦儿两个人对此不屑一顾的嘴脸。梦儿甚至忍不住出声,说穆夜来想把善姐儿嫁到柱国公府是“失心疯”了……
失心疯?——呵呵,等下让你们看看谁才是失心疯了。
欠我的都要给我还回来,拿了我的都要给我吐出来!
穆夜来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将她本来姣好的容颜都弄得有些扭曲了。
邵氏和梦儿以为她满头的小辫子,随时能让她们抓。她们做梦都想让她身败名裂,想将她赶出家门!
对于一个很快就要失去一切的人来说,她没有什么好害怕的。这一次,她只要能动摇那两个人在封裴敦心里的地位,让她们失去封裴敦的信任,她就够本了。
穆夜来自认为对封裴敦的了解,比别人都多。封裴敦这人虽然对女人花心,但是也有他固执执着的一面。这一次,她就要把这一点,利用到极致,让邵氏和梦儿都看看,什么才叫进到男人心里……
穆夜来从妆台前站起来,换上她最喜爱的海棠红罗裙,看了看还在摇床里熟睡的善姐儿,笑着从房里走了出去。
来到门口的时候,穆夜来对门口的丫鬟吩咐道:“善姐儿昨儿走了困,现在还在睡。你让人先回去歇着,等善姐儿醒了再过来伺候。”将丫鬟和乳娘都遣回她们的后罩房去了。
说着,穆夜来便去了儿子二哥儿的厢房,将他带出去,出院门,拐向往花园去的路上。
今日是梦儿的儿子满月礼的日子。
封裴敦发了无数张帖子,来的人也不少,堆山填海,到处都是人。
穆夜来对那些人点头微笑,彬彬有礼地将自己的儿子领上去跟人打招呼。
有她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不过这没关系。
上门都是客,如今是她当家,她完全可以拿出主人的姿态招待客人。
不过穆夜来很知好歹,这种时候,她早就将所有的管家权都交回给邵氏了,自己说善姐儿这几天不舒服,她要专心带孩子,让封裴敦很是满意。
所以穆夜来保持着谦卑的姿态,见人就行礼,直到二哥儿突然肚子痛,要去茅房。
穆夜来忙跟那些人道歉,亲自带着二哥儿往假山后面的茅房就去了。
这边中堂上,封裴敦穿着金棕色团花双林绢长衫招待客人。今天虽然是梦儿儿子的满月礼,但是封裴敦为了显摆自己家族兴旺,特意嘱咐三个夫人把孩子都带出来让大家看看。
梦儿有些不高兴。本来是她儿子的满月礼,却偏偏要跟旁人分享。但是她很乖巧,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在自己房里磨蹭的时间长了些。
“三夫人,三夫人?”一个婆子鬼鬼祟祟走了进来。
梦儿从榻上转身回望,皱眉道:“什么事?”
那婆子见四下里没人,便凑过来,压低声音道:“……三夫人,您让奴婢盯着二夫人……”
梦儿心里一动,忙坐直了身子,“怎么啦?你发现什么?”
那婆子用手捂住嘴,靠近梦儿的耳朵说道:“三夫人,奴婢刚才看见,有个男人,偷偷摸摸往二夫人房里去了。”
“啊?!——真的?!?梦儿很是惊讶,“你可看清楚了?这种事可不能胡说,如果抓不到证据,可是要吃不着羊肉惹一身骚的……”
“当然。奴婢这双眼睛还是管用的。奴婢可以打包票,那绝对是个男人!”
梦儿兴奋地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几趟,问道:“什么时候的事?那二夫人呢?”
那婆子笑道:“二夫人先出去了,不过这男人进去之后,二夫人似乎也回去了。”
梦儿咬了咬下唇,道:“我去找大夫人。”她不能一个人去。这种事,虽然好处多,但是风险也大,她不想一个人做出头椽子。
梦儿没有去待客的中堂,而是托人把邵氏叫了出来。
邵氏回到房里,看见梦儿在门口等她,就问道:“你不好好准备着,又有什么事?”
梦儿行礼之后,忙不迭地将屋里人都支出去,然后对邵氏道:“大夫人,我刚才听见一个消息,不知道大夫人有没有兴趣?”
“什么消息?”邵氏笑着问道。
“我刚才听说,有个男人,到二夫人房里去了。二夫人随后也回房,将屋门关了,不知道在做什么……”梦儿神秘兮兮地撺掇邵氏去“抓奸”。
邵氏看了梦儿一眼,暗忖这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穆夜来最多跟人说说话,怎会有奸情?——虽然确实有男人进去了……
无独有偶,邵氏也派人一直盯着穆夜来。所以她也知道,有男人摸到穆夜来的院子里去了。
但是封家又不是外面的菜园子,哪个男人都能进?
能进内院的男人,都是封家的本家亲戚。
邵氏恰好知道的消息比梦儿还是多一些,她还晓得,那个鬼鬼祟祟的男人,似乎就是封俭,也就是梦儿以前的男人……
若是今儿抓住那个“奸夫”是封俭,可是能一石二鸟,既能让封裴敦彻底厌弃穆夜来,又能从侧面打击梦儿,让她不要以为生了儿子就得意忘形了。
梦儿是封裴敦的妾室这回事,外面的人本来都不晓得,只晓得封裴敦纳了个三夫人,还带去了岭南,十分宠爱。
这一次梦儿儿子的满月礼,封裴敦也借口梦儿要做月子,本来是不打算让她出来见人的。
但是梦儿缠了几天,封裴敦就心软了,又说妇人改嫁的也多,就算梦儿以前跟过封俭,但是认识她的人也不多。他们不说,别人不会把梦儿现在的样子,跟当初那个弱不禁风的丫鬟联系在一起的。
邵氏嘴里虽然不敢反对,但是心里不可能没有想法的。
只是见梦儿自己跳出来要作耗,邵氏乐得看热闹。——反正两个都是妾,狗咬狗最好……
“那就去看看吧。不过,还是不要大张旗鼓。你想,若是抓不到人,该是多丢人啊?就当去二夫人院子里走一遭,看看两个孩子吧。”邵氏笑吟吟地起身,叫了几个丫鬟婆子,和梦儿一起,往穆夜来住的院子里去了。
来到穆夜来的院子门口,邵氏和梦儿想进去,却被穆夜来院子里看门的婆子拦住了,道:“大夫人、三夫人,二夫人不在屋里,不用进去了。”
邵氏好笑,道:“她不在屋里我就不能进去了?这是什么道理?”
梦儿也帮腔:“你个老货,看清楚了,这是大夫人,这个家都是她的,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有什么资格拦住大夫人?”
那婆子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善姐儿还在睡呢。她脾气不太好,若是没有睡好,可是要哭闹一整天的。两位还是等善姐儿醒了再来吧。”
越是不让邵氏和梦儿进去,两个人就越是笃定里面肯定有猫腻。
但是到底没有进去,她们也拿不准里面那男人是不是已经走了,也不敢闹得太大,就问道:“我们进去看看善姐儿不行吗?你看这天什么时辰了,客人们都来了,善姐儿也快醒了吧?”
那婆子犹豫半晌,道:“要不,大夫人和三夫人进去,这些妈妈姐姐们就在这里候着,可别人太多,进去将善姐儿吓着了。善姐儿本来就胆小,前些天的病还没有好呢。”
邵氏看了看自己的丫鬟婆子,又看了看对面半掩的正屋大门,笑道:“那我跟三夫人进去看看。”又对自己的丫鬟婆子道:“你们在这里听好了,若是我和三夫人在屋里叫你们,你们要赶紧进来伺候。”
那些丫鬟婆子齐声应是,看着邵氏和梦儿往正屋那边走过去。
穆夜来守门的婆子嘴角的笑容一闪而逝,便忙低下头,靠在院门旁边候着。
邵氏和梦儿推开正屋大门,悄悄走了进去。
雕花地罩的帐帘委地,墙角一支半人高的美人觚,里面插着几支新鲜大丽花,对着大门的条案上供着青铜小香炉,香炉里飘出几缕袅袅的烟气。
屋里有股淡淡的茉莉香,并无旁人,十分安静。
邵氏和梦儿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
明明她们的人一直盯着这边,看见那男人进来之后就没有再出去了,这到底是躲哪里去了?
她们四下看了一眼,往里面走去。
里面也没有人,只有善姐儿的摇床放在靠墙的地方。
两个人走过去瞧了瞧,只见善姐儿还在睡觉。小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病的,还是热的。
梦儿看着这孩子,噗哧一声笑道:“真有意思。咱们大都督不是真的想把这孩子嫁到柱国公府吧?咱们愿意嫁,别人未必愿意娶啊!”
邵氏笑了笑,“让她做做梦也是好的。免得见天折腾些有的没的淘气。”说着伸出手,捏了捏善姐儿的脸蛋。
善姐儿发出几声小猫儿一样的哼唧声,不耐地偏了偏头。
“哟,脾气还挺大。”邵氏笑着摇摇头,对梦儿道:“看来我们来晚了。”
梦儿叹息,“好吧,是我耽误了,要是早一点……”
“没什么的。也许你是看错了。”邵氏不以为然地道,和梦儿一起走了出去。
她们刚离开,里屋雕花地罩的落地垂帘里露出两个小脑袋,正是楚媚娘和阳哥儿。
“阳哥儿,咱们走吧。他们不在这里。”楚媚娘拉着阳哥儿的手要离开。
阳哥儿有些不情愿,嘟着嘴道:“后面那个狗洞随时可以钻进来。他们大概躲在什么地方吧?”
原来是封大郎带着他们这群孩子在花园里玩捉迷藏。这一次轮到楚媚娘和阳哥儿出来寻人,本来他们不应该离开小花园,但是阳哥儿特别淘气,逮着洞就钻,居然让他七钻八钻,钻到穆夜来的院子来了。
如果不是他们钻狗洞,楚媚娘还真不知道这院子后面后罩房那一排居然有个这样的出口……
“谁有你会钻洞?我真后悔跟你一起了。”楚媚娘笑着摇摇头,她比阳哥儿只大不到半岁,但是比阳哥儿精明太多了。
阳哥儿嘟着嘴正要跟着出去,从外面居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不好,又有人来了……”楚媚娘忙将阳哥儿往里推,和他一起重新躲回雕花地罩里面。
雕花地罩的落地垂帘很快恢复了平静。
从那垂帘的缝隙里,楚媚娘瞪着眼睛,看着一个穿着海棠红罗裙的女人走了进来。她径直来到那摇床旁边,低头看了看,然后从摇床里抱起那个还在睡觉的小女孩,往自己脸上贴了贴。
阳哥儿被楚媚娘挡在身后,有些不耐烦,在后面戳着她的背,让她让开些。
楚媚娘不知怎地,只觉得心里怦怦直跳,大气都不敢出。
阳哥儿戳她,她反手握住阳哥儿的手,轻轻摇了摇,这是让他安静,别出声的意思。
阳哥儿懂了,乖乖地一动不动。
楚媚娘从雕花地罩的落地垂帘里,看见那女人抱着那在熟睡的小女孩亲了亲,然后就把她放回摇床里。
再然后,这女人拿起一个小枕头,往摇床里压了下去!
楚媚娘忙将拳头塞到自己嘴里,堵住自己几乎发出来的惊呼……
她只听见从摇床那边传来几声闷哼声,似乎还有小腿乱蹬的声音。
那穿海棠红罗裙的女人偏了头,似乎不忍再看。她的脸正好对着楚媚娘这边。
楚媚娘清清楚楚看见,那女人满脸泪痕,全身都在颤抖,但是她的双臂依然十分坚定地伸到摇床里面。
虽然楚媚娘看不见摇床里面的情形,但是她可以想象,那两只胳膊,一定在死死压着那个枕头!而那个枕头,一定死死压在那小女孩脸上!
“她在杀人!杀那个小孩子!”楚媚娘脑海里冒出这样一句话,然后猛地转身,用手紧紧捂住阳哥儿的嘴,不让他发出任何声音,也不让他看见那副可怕的情景……
阳哥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见楚媚娘满脸恐惧的样子,他也吓到了,全身僵硬,一双大眼睛连眨几下,像是在表示自己会乖,不会发出声音。
过了一会儿,楚媚娘听见有人出去的声音,她探头一看,正好看见那海棠红的罗裙从雕花地罩前面一晃而过。楚媚娘忙拉了阳哥儿出来,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拉着阳哥儿沿着墙根儿爬出去,出来见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不知道都跑哪里去了,也顾不得多想,忙往狗洞那边去了。
他们刚刚钻出狗洞,就看见那海棠红的罗裙在他们前面不远的地方,往对面假山那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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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6章 重击 (4K,绿茶小清新和氏璧+)
楚媚娘心里一紧,忙拽着阳哥儿往另一边的方向狂奔。
平哥儿、安姐儿和楚顺娘正满头大汗和封大郎一起到处找他们。
看见楚媚娘拉着阳哥儿跑过来,平哥儿松了一口气,冲过来对阳哥儿道:“二弟,你跑哪里去了?这是在别人家里做客,你能不能不要乱跑?”
他对这个经常淘气的弟弟很是头疼。偏偏爹娘好像还很偏疼他,爹爹甚至说,阳哥儿是个做斥候的料子,有空就教他一些做斥候的法子,整得阳哥儿更是神出鬼没。整个柱国公府的下人都经常提心吊胆,因为他们府上那个小祖宗,不知道啥时候就从意想不到的地方钻出来,吓他们一跳……
萧士及当然安排有人悄悄跟着这些孩子,特别是阳哥儿。
所以进了穆夜来院子的人,不止阳哥儿和楚媚娘。只是这两人不知道罢了,还以为自己藏得好。
封伯爵府这一次只对柱国公府家是阖府统请,别的人家都没有请孩子。
所以今天来的客人也都看出来封裴敦对萧士及一家不同的待遇。
封大郎亲自带着柱国公家的孩子在后花园玩耍,这本身已经不同寻常了。
阳哥儿想起刚才的事,还有楚媚娘叮嘱他的话,转了转眼睛,道:“大哥,我刚才去那边找你们,结果你们不在那里啊。你们去哪里了?”
平哥儿知道阳哥儿在顾左右而言他,气得往他头上敲了一下,道:“好了,别现眼了,咱们走吧,若是爹娘知道你又乱跑,回去皮不揭了你的。”
阳哥儿忙拉着平哥儿的衣襟,“哥哥、哥哥”地叫了半天,讨好得不得了。
“下不为例啊。”平哥儿板了脸,亲自拉着阳哥儿的手,再也不肯放开。
楚媚娘却一直很沉默。她才四岁多,但是却已经比十多岁的大孩子还要沉稳。
和她差不多年纪的阳哥儿却差远了,但是阳哥儿就服她,就愿意听她的话,跟她一起玩,所以杜恒霜和萧士及也由得他去,希望聪明伶俐的楚媚娘能让阳哥儿好好学学。
楚顺娘看见楚媚娘的样子,忙落后几步,和她走在一起,轻声问道:“你怎么啦?阳哥儿惹你生气了?”说完自己就先摇摇头,“不应该啊。阳哥儿连他娘的话都不怎么听,但惟独对你的话,是言听计从。大表哥要打他他都不怕,但是你皱一下眉头,他就乖乖地听话了。——他怎么可能惹你生气?”
楚媚娘怔了怔,摇头道:“姐姐你说哪里去了?当然不是阳哥儿惹我生气了。阳哥儿很照顾我呢,你别这么说他。”
阳哥儿对楚媚娘好,楚媚娘也是知道的,因此她也对阳哥儿很好,很护着他,不许别人戏弄阳哥儿。
“那就好。”楚顺娘知道自己一家是寄人篱下,因此平时很是注意讨好这个孩子。虽然他们是她的下辈,但是她可不敢摆长辈的架子。
几个孩子说说笑笑,来到中堂,回到各自家长身边。
封裴敦坐在上首正席,左面坐着梦儿,右面坐着邵氏,穆夜来却是坐在邵氏下方。
楚媚娘和楚顺娘坐到杜恒霜身边,刚一抬头,楚媚娘就看见了那条印象深刻的海棠红罗裙。
她的目光顺着裙琚,慢慢往上移动,看见了一张刚刚才见过的面庞。那张面庞刚刚还沾满泪水,现在却已经粉光脂艳,只眼角处还有一些微红,不知道是胭脂擦多了,还是哭得多了……
楚媚娘抿了抿唇,悄悄凑到杜恒霜身边,问道:“大表嫂,那上面穿海棠红罗裙的女人是谁啊?”
杜恒霜看了一眼,笑道:“那就是这封伯爵府的二夫人,出身昭穆九姓之一穆侯府的穆夜来穆娘子。”
“二夫人?”楚媚娘皱了皱眉,“是……?”
“呃,其实是封大都督的妾室。因她出身穆侯府,太上皇在位的时候,给了她一个诰命,所以他们家都称她二夫人。”杜恒霜含蓄地道,其实意思就是,穆夜来是二姨娘。人称她二夫人,只是哄她欢喜罢了。说到底,也只是个妾室。
楚媚娘明白过来,若有所思地看了穆夜来一眼,又垂下眼眸,看着面前条案上的菜肴出神。
满月礼之后,大家入席吃酒,热闹了快一个时辰,封裴敦才站起来道:“今日是我伯爵府大喜的日子,感谢各位拨冗前来,我敬大家一杯!”说着,先干为敬。
席上众人也举起酒杯。
封裴敦然后把自己的孩子都叫过来,给大家敬酒。
梦儿的儿子还抱在怀里,当然只是做做样子。
主要是邵氏的大儿子封大郎,和穆夜来的儿子封二郎过来举杯劝酒。
封裴敦笑吟吟地看了一圈,突然想起来好像少了一个人。正好穆夜来过来给他佐酒,马上想起来了,问道:“善姐儿呢?这么大的场合,如何能躲起来?去,把她带过来。”
穆夜来笑了笑,轻声道:“多谢老爷记挂着。其实,昨儿是善姐儿周岁,我看她可怜,就陪着她多玩了会儿,晚上走了困,今儿早上还睡呢。这会子大概是起来了,我院子里有丫鬟婆子照料,应该无事。”
封裴敦一听就愣了,反问道:“什么?昨儿是善姐儿的周岁?你怎么没有跟我说起过?”
穆夜来面上十分苦涩,摇头道:“老爷事忙,三夫人又刚生了儿子,大夫人也身子不好。我们善姐儿不是那牌面上的人,怎么敢打扰老爷……”顿了顿,又道:“只跟大夫人提过一次,大夫人说做碗寿面就行了,小孩子家家,太隆重了恐折福。”
邵氏在旁边听见穆夜来的话,心里一沉。这些话,她确实是说过,不过她也是看着封裴敦对善姐儿不太重视,才懒得帮穆夜来操持善姐儿的抓周仪式。再说第二天就是梦儿的儿子满月礼,这连着两天大办喜事,还真怕小孩子撑不住福,她确实这样说过穆夜来。
但是这样被穆夜来说出来,语气感觉就完全变了……
封裴敦果然怒了,转头看着邵氏道:“善姐儿的周岁这样大的事,你怎么能不跟我说一声?”
邵氏还没有说话,穆夜来已经抢着道:“没事的,老爷,没事的。我不想争什么,今儿是三夫人大喜的日子,她这辈子可怜见的,好不容易熬出头了,我和善姐儿都不想抢了她和三郎的风头。”说得楚楚可怜,又有一种贤惠大度之处,不争不抢,恰好对了封裴敦的心事。
“话不能这么说。都是我的孩儿,我不能厚此薄彼。”封裴敦有意想让今天的客人看看他的女儿,就道:“快去吩咐下去,准备给善姐儿抓周的东西,让她来抓周吧。”
虽然有些仓促,但是到底还是办了。
穆夜来眼睛都湿了,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哽咽着道:“多谢老爷。我代善姐儿谢谢老爷。”说着盈盈下拜。
堂上的客人看着这一幕,还有那位三夫人遽变的脸色,以及那位曾经名震京城的穆侯三小姐,如今成了委屈求全的高门妾室,面上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快去把善姐儿抱来吧。”邵氏忙忍住怒气,吩咐自己的婆子道。
那婆子应了一声,忙快步走出去,往穆夜来的院子去了。
穆夜来微笑着站在封裴敦身边,已经悄没生息地将梦儿挤到后面。
梦儿抱着儿子,瞪着穆夜来的后背,那愤怒的眼神恨不得喷出火,将穆夜来的后背烧出个窟窿来。
没过多久,从门外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
然后一群丫鬟婆子尖叫着跑进来,当先一个婆子手里抱着一个穿着大红色衣裳的小女孩,惊恐地冲上来,对封裴敦道:“老老老……老爷,大小姐……大小姐……没气了!”
封裴敦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穆夜来正在微笑的脸色也僵住了,那微笑如同一个面具,套在她脸上,看上去很是瘆人。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穆夜来的声音陡然高亢起来,她浑身一震,从僵硬的状态恢复过来,扑了上去,从那婆子手里接过孩子,大声道:“郎中?快去请郎中?”又抱着孩子来给封裴敦看,“老爷,您看,善姐儿只是睡着了,咱们去找郎中,把她叫醒好不好?”
她的神情是那样急切,姿态是那样柔软,声音是那样悲怆,看得众人都不由得跟着洒一捧同情之泪……
封裴敦从她手里接过孩子,忙道:“快去请郎中!”
杜恒雪见状,忙从席上起身,快步走过来,道:“我是郎中,让我看看她吧。”
穆夜来一见她,如同看见救星一样,忙道:“柔嘉县主,请你看看我的孩子,请你一定要救活她!我给你磕头了!”说着就跪了下来,对杜恒雪磕起头来。
杜恒雪让开一步,走到封裴敦身边,给善姐儿诊脉,然后又掀开她的眼帘看了看。最后叹息道:“封大都督节哀吧。这孩子……已经去了。”
“不——!”穆夜来悲呼一声,瘫在地上,“不会的!她不会死的!昨天才是她的生辰,我给她煮了面,换上新衣裳,她跟我玩了半夜才睡,怎么会就这样去了?!不会的!”
杜恒雪顿了顿,道:“这孩子是被人闷死的。封大都督,您还是请个仵作来看看。”
邵氏和梦儿从刚才那婆子抱着善姐儿进来就有些惴惴不安了。
现在听杜恒雪一说,两个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封裴敦一听孩子是被人闷死的,更是大怒,对善姐儿的丫鬟婆子森然道:“你们敢害死我女儿,不想活了是不是?!”
那些丫鬟婆子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扑通扑通跪到地上,哭天抢地喊“冤枉”。
穆夜来扶着桌子站起来,对那些丫鬟婆子哽咽着道:“冤枉?——我走的时候,善姐儿还好好的,如何限制就被人闷死了?你们是怎么看孩子的?不是你们还能是谁?!”
这话好像提醒那些丫鬟婆子,她们不约而同指着堂上的邵氏和梦儿道:“还有大夫人!三夫人!二夫人走后,大夫人和三夫人去大小姐的屋子里看过大小姐!她们走后,就再也没有人进去了!”
梦儿听了面色铁青,怒道:“胡说!难不成是我和大夫人杀了这孩子?——明明我们走的时候,这孩子还哭过两声,根本是好好儿的!谁会没事跟一个孩子过不去?!”
邵氏也冷笑,道:“二夫人,好一招‘贼喊捉贼’啊。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恐怕最清楚吧?你平日里是怎么待这个孩子的,大家都看在眼里。病了不给请郎中,饿了不给吃饱,若不是我着人看着这孩子,她早就夭折了,还等到今天来闷死她?!”
穆夜来看着邵氏,缓缓又给她跪下,泪流满面地道:“是,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只顾着儿子,不顾着女儿。我也不该跟大夫人和三夫人作对,让你们有气撒不出,最后都报在我孩儿身上。我只求你们,已经害了我的女儿,不要再害我的儿子!——我女儿死了,我给她陪葬!请你们好好把我儿子养大!”说着,就要往旁边的柱子一头撞过去。
封裴敦正站在旁边,一见之下,他一手抱着善姐儿,另一只手闪电般伸出来,拉住了穆夜来,道:“你这是做什么?咱们的女儿死得不明不白,你要也死了,谁来为她伸冤?”
穆夜来从封裴敦怀里接过善姐儿,抱着她嚎啕大哭。那是真正悲伤的哭泣,母亲失去自己的幼儿,老鹰失去自己的雏鹰,母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幼崽死于猎人刀下,那股难以言状的悲伤。
堂上的宾客有些已经忍不住跟她一起哭起来。
楚媚娘的眼睛简直瞪得不能再大了。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悄悄问杜恒霜,“那是她女儿?亲女儿吗?”
杜恒霜点点头,虽然她对于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有些存疑,但是看穆夜来的悲伤并不像做假,就叹息道:“是的,她亲生的女儿。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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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7章 捅破 (4K,含Abazhuoma和氏璧+)
杜恒霜说完便抿紧唇,凝神看着穆夜来和封裴敦。
堂上的宾客也都鸦雀无声地看着这一幕。
穆夜来娇娇怯怯,攀着封裴敦的另一只胳膊,痴痴看着孩子的样子,深深印在每一个人心中,对封裴敦的冲击也十分之大。
这种表情,比嚎啕大哭还要让封裴敦震撼。
他低下头,看着善姐儿苍白的小脸。
这是他的女儿,他的骨血,就这样冷冰冰毫无生气地躺在他的臂弯里。
封裴敦以前也有过夭折的孩子,但是那些孩子,在他还没有见过的时候,就已经躺在棺材里面了。
这是第一次,他亲手抱着自己的骨血,感受到那种骨肉分离的痛彻心扉。
哀伤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一股类似动物般对自己后裔本能的怜悯和心痛,在封裴敦脸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杜恒霜看到这一幕,马上反映过来:穆夜来要翻身了!这件事之后,封裴敦将永远记得这个在他臂弯里逝去的女儿,也会对穆夜来另眼相看!
一想到穆夜来有可能会重新得势,杜恒霜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知道这是封家的家事,也知道她不该插手,可是她怎么也忍不住了。
到了这个时候如果还让穆夜来翻盘,她杜恒霜只好去死一死了……
杜恒霜缓缓站了起来,咳嗽一声,打破堂上死寂的沉静,淡淡说道:“封二夫人丧女,确实很让人痛心。但是就这样说大夫人和三夫人是谋害这孩子的凶手,还是太草率了些。”
邵氏和梦儿刚才被穆夜来的一举一动吓住了,一直愣在那里。这时听有人说话了,才如梦初醒般接了杜恒霜的话茬,委屈地道:“多谢秦国夫人主持公道。”
杜恒霜点点头,不紧不慢地道:“谈不上主持公道。只是我想不出你们有任何理由,去谋害这个刚满一岁的小女孩。再说了,今儿是三夫人儿子的满月礼,她再恨这个小女孩,也不会挑今天下手。难道把自己儿子的满月礼,变成二夫人女儿的葬礼,很有趣儿吗?”顿了顿,杜恒霜又道:“可是对于封二夫人来说,一个庶女的死,能换来封大都督对嫡子、嫡妻和爱妾的离心离德,这买卖实在是太划算了。”
穆夜来的眼神一凝,飞快地往杜恒霜那边睃了一眼。
“你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杜恒霜挑了挑眉。
穆夜来撇了撇嘴,别过头去,道:“她们有什么理由,秦国夫人应该去问她们,问我有什么用——左不过是她们恨我们这一房,欲除之而后快!””
杜恒霜淡淡地道,“因为恨你就杀你刚满一岁的女儿?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太蹊跷了。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儿子。她们若是真容不下你们,不应该先杀你儿子?为何放着一个可以继承家业的儿子不动手,偏偏要对一个刚满一岁的女儿动手?你不觉得,你的理由太牵强了吗?”
穆夜来气得脸都红了,咬牙道:“秦国夫人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事论事而已。”杜恒霜整了整身上的披帛,“我只是想不通,若是她们恨你到这般田地,为何还要做这种明显只对你有好处,对她们只有坏处的事?”
穆夜来一窒,一句反驳的话都想不起来。
杜恒霜进一步分析,指出穆夜来说辞上的漏洞:“在我看来,这件事,应该是谁得益最大,谁就最有嫌疑。而二夫人明显在这件事里得益最大,所以二夫人也有嫌疑。至少,也是跟大夫人、三夫人一样的嫌疑。虽然这孩子是你的亲生女儿,但是卖儿卖女,只求自己活命的父母多了去了,你不能说这是你亲生女儿,所以你就没有伤害她的理由。——至少在我看来,这理由比大夫人、三夫人要谋害你女儿的理由,还要更没道理。”
“所以只有一个原因:要么,她们没有你说的那样恨你;要么,你没有你表现的那样无辜。”杜恒霜一锤定音,将帽子轻轻松松给穆夜来套了回去。
穆夜来想搅浑水,给邵氏和梦儿套上“嫌疑人”的帽子,杜恒霜就依样画葫芦,也给她把“嫌疑人”的标签贴回去……
堂上的宾客也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有人已经开始附和杜恒霜的话,道:“确实说不通,会不会另有隐情呢?”
穆夜来本来是不打算理会邵氏和梦儿,只做出挨打不还手的样子,让封裴敦看见就可以了。
邵氏和梦儿跟这件事有纠缠,不管她们说什么,封裴敦都不一定会听。这样穆夜来的目的就达到了。
她确实不是一定要把邵氏和梦儿打成谋害善姐儿的凶手,她要的是在封裴敦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让他慢慢失去对邵氏和梦儿的信任。
穆夜来知道,对于男人来说,女人可以经常换,孩子却是他们的后嗣骨血,比女人重要多了。
一般的夭折病逝意外身亡也就罢了,若是真的有孩子是被人害死的,这男人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会对害他骨血的人深恶痛绝之。
封裴敦恰好还是一个非常重视自己骨血的人。
她有意把善姐儿的尸身让封裴敦抱着,就是要让这种印象更加直观,从而更加难忘。
穆夜来知道自己拿不出实在的证据来证明邵氏和梦儿谋害善姐儿,她要做的,只是含沙射影,让她们有一辈子洗不清的嫌疑就够了。
可是她没想到,杜恒霜居然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又把这个疑问提了出来。
穆夜来想道:既然你让我不痛快,我也不让你痛快。我知道杜恒霜最忌讳什么事情,也知道杜恒霜最丢人的是什么事情。
让你嘴贱,来搅我的浑水。你把脸凑过来,我不打不行了……
穆夜来在心里冷哼一声,低下头,轻声道:“这件事我本不想说的,但是如今被秦国夫人逼到这份上,我也不得不说了。——自从老爷有意要跟柱国公府结亲,把善姐儿嫁到柱国公府。她们两人就跟乌眼鸡似的,看我们母女不顺眼。”
杜恒霜听了,愕然半晌,终于忍不住失声笑道:“二夫人,实在对不住。我知道你刚刚丧女,应该悲戚,但是你说这种话,不怕闪了舌头?你要知道我们柱国公府只有嫡子。怎么可能让我的嫡子,来娶你的庶女?还是二夫人想让我们国公爷马上纳妾,赶快再生一个庶子出来?——这种明显荒谬滑稽的事情,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不靠谱,难道大夫人和三夫人会因这种无稽之谈,就对你女儿下毒手?!”
穆夜来就等着杜恒霜的这番话呢,闻言偏头看着她和萧士及那边,淡淡笑道:“秦国夫人,话不是这么说的。虽然善姐儿是庶女,但不是一般的庶女,她是我的女儿,我也是有朝廷诰命的。再说,这满长安城都知道我对萧大哥有救命之恩。光凭这一点,我们要结亲,萧大哥也不会推辞。——萧大哥,你还记不记得你在朔北小镇上跟我说的话?”
杜恒霜听了穆夜来的话,脸上顿时如同被人扇了一个耳光,火辣辣地疼。
本来以为已经愈合好的伤疤又被人揭开,让人看见底下血淋淋的创口。
杜恒霜有股无地自容之感。
萧士及本来一直抱着胳膊,席地而坐,并没有把堂上的事情当回事。他不是女人,没有那么多茂盛的同情心。死的又不是他的孩子,他一点都不难过。
可是听见穆夜来又把“救命之恩”拿来说话,而且字字句句把自己绕进去,萧士及才无奈地摸了摸鼻子,知道这个结,是非由他来捅破不可了。
萧士及长身而起,走到杜恒霜身前,将她挡在身后,对穆夜来和封裴敦道:“救命之恩,我以为我已经用那十万两银子偿还了,难道还不够吗?难道还要父债子偿,我们柱国公府世世代代还下去?!——封二夫人,你未免也太贪心了吧?”
这时候轮到穆夜来脸上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一样火辣辣地疼。
甚至比杜恒霜还要无地自容……
她原以为在这种场合,众目睽睽之下,就算她说得过火,萧士及也会隐忍,不会跟她挑明。
她没想到,萧士及居然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那十万两银子是为了了结救命之恩!
穆夜来有些慌乱,喃喃地道:“萧大哥,我……我……我今天刚没了女儿……你不用担心……”
萧士及嗤笑一声,“我担心什么?担心你还要我偿还救命之恩?”说着便收起笑容,正色道:“封大都督,这些话,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既然连我儿子都会被卷到这‘救命之恩’里面来,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完完整整说一遍。”
穆夜来心里一沉,双手握紧了拳头,全身摇摇欲坠,快要站不稳了。
萧士及回头往堂上宾客看了一眼,见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专注倾听的神情,个个竖起耳朵,不由微晒,带着嘲讽淡淡开口道:“那年我还在江陵带兵打叛贼萧铣。封二夫人那时候还是穆侯府的三小姐。她让她大哥给我送信,说家里出了事,损失了一大笔钱,找我借银子。虽然数目很大,但是是救命恩人主动开口借钱,我要拒绝的话,我还是男人吗?所以我就答应了,说不用借,我送她十万两银子,当是答谢穆三小姐的救命之恩。我原以为,这十万两银子,也够还她的救命之恩了。结果不然,我还赔上了一个爵位,和一个检校荆州刺史的官职,才算是银货两讫。”
那时候萧士及从江陵大捷归来,却被穆夜来和穆侯府拖累,导致自己被夺爵贬官,甚至连杜恒霜都被气走。
他为此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
但是他是男人,总不能和长舌妇一样,见人就说,“我单知道……我不晓得……我被利用了……”这多恶心?
所以明知道穆夜来占了他的便宜,他也只好忍了,当哑巴亏吞了。
可是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也要被占便宜!
更不能容忍穆夜来一而再、再而三把这件事拿出来打杜恒霜的脸!
穆夜来被萧士及的话说得无地自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一阵青,一阵紫,如同开了颜料铺子一般,五颜六色十分热闹。
她没想到萧士及真的把这些话都说了出来,特别是当年她写信向萧士及借银子的事!
萧士及主动送她银子,和她亲自写信借银子,可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从这一刻开始,挟恩以报、恬不知耻、贪得无厌、寡廉鲜耻……这种种不好的名号,就要长在穆夜来身上了!
堂上的宾客也忍不住喧哗起来。
啧啧,柱国公亲自说出当年送银隐情,这可是天大的八卦啊!——注定要在长安城流传很久……
“啊?原来那十万两银子是她主动开口借的?!不是说柱国公主动送给她花的吗?”
“这还不明白?人家厚道,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一个姑娘家,找别的男人借银子,所以含含糊糊说是送的呗。总不能说是她不要,人家硬要给吧?谁跟银子有仇嫌扎手啊……”
“可是,当年不是说……柱国公要纳她进门,这是聘礼吗?他们穆侯府的人就是这样说的啊,还帮柱国公卖官呢……”
“那不是他们往自己脸上贴金嘛!你这都没看出来?啧啧,你也够迟钝的……”
“这哪里是贴金?这明明是上赶着啊!——如今封大都督估计悔得肠子都清了,你们看封大都督的脸色……那是正经的猪肝色……”
一群女子用扇子蒙着脸,在堂下说得很是激动。
封裴敦也像被当众打了一个耳光一样,脸上十分难看。
穆夜来一直向他表示萧士及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救命之恩没有报答,他会一辈子记得,所以封裴敦才起了结亲之念,结果,居然是这个令人难堪的下场!
萧士及待众人一阵喧哗之后,才又道:“我原以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些事,我本不想说。但是今日,不说不行了。——封大都督,你莫要被人蒙蔽,伤了我们之间的和气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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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8章 说穿 (粉红200+)
堂上众人的目光满含着轻视和嘲笑,如刀子一般,一刀刀往穆夜来身上刮过去。
穆夜来无地自容,只好把头压得低低地,整个人恨不得缩到地上。她如坠冰窖,忍不住打着寒战哆嗦,感到由内到外的刺骨寒冷。
原来最大的打击,不是夺走你最想要的东西。而是在你最无助,最努力要走出困境,最破釜沉舟,并且快要看见希望的时候,却被人又一次毫不留情地打入地狱……
如果没有看见过光芒,她也就算了,不会有多伤心。
但是光芒近在咫尺,只要伸手就能够得到了……她盘算得好好的,只要一步,最后一步,就能彻底占据封裴敦的心,让他从此对她改观,将她真正放在心底,重新得宠。
可是就这最后一个希望,被萧士及和杜恒霜两个人彻底打碎了……
再没有什么比这样的打击更大了。
特别是萧士及。
就在她努力要爬出那个见不到底的深坑的时候,萧士及却毫不留情,冲着她的头,又重重踢了一脚,让她再一次坠入无底深渊!
难道说,上一世的那些深情,都是假的?!
穆夜来怔怔地看了看萧士及,却见他正走到杜恒霜身边,低头侧身不知道在跟她说什么,他脸上的神情是那样温和,眼里的眸光是那样专注,似乎这满屋子的人在他眼里,不过是盆景树栽,眼里只有杜恒霜一人。——那样专注的凝视,上一世的时候,她见过多少次啊,多到她都以为那些是真的……
穆夜来转了眼眸,又去看杜恒霜。她看来看去,都看不出她有多好。是,她是生的很漂亮,但是再漂亮,她也是五个孩子的娘了,年纪一年年老大,和那些十四五岁的豆蔻少女完全没法比。她何德何能,让萧士及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以她对萧士及的了解,上一世的萧士及,是绝对不会在公开场合说女人的任何不是。
不管是恭维他,讨好他,还是抹黑他,愚弄他,他都只会冷冷看你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像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摆明车门一五一十说一个女人暗地里做的那些事,对于上一世的萧士及来说,完全是不可想象的……
就像……就像想象这一世的他会纳妾一样,完全没有可能啊!
穆夜来猛地用手捂住嘴,拼命压抑自己想要狂叫的愤怒,还有无边的恐惧。
穆夜来抬头看了看封裴敦。
她没有看见封裴敦爱怜横生的神情,只看见他满脸的狐疑和难堪。
是的,穆夜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丢了这样大的人,封裴敦确实“感同身受”,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封裴敦深吸两口气,脸色阴郁,看了看穆夜来,又看了看萧士及,突然觉得臂弯里抱着的孩子很是沉甸甸的,似乎重得他都抱不动了。
开始的时候,他先入为主,觉得这事就算不是邵氏和梦儿干的,但是跟她们两人也绝对脱不了干系。如同穆夜来猜测的一样,他确实是对邵氏和梦儿起了疑心。
他对女人其实要求不高。像穆夜来这样先前跟别的男人有过一段情,又或者像梦儿这样,先前甚至给别的男人生过孩子,他都不怎么在乎。
因为这两个人不是原配正室,他对妾室没有那么高的要求。
而他的原配正室邵氏,嫁他的时候,可是干干净净的一个人,对他也是一心一意。他才放心把这个家交给她打理。
但是不管这些女人如何争风吃醋,在家里斗得天翻地覆,有一个底线不能碰触,就是不能伤害他的孩子。
以前他有孩子夭折,但都是正常情况。
这年头,生十个孩子,能有五个平安长大,最后能娶妻生子就很不错了。这也是他为什么现在着急要多生几个孩子的原因。
他的儿子实在不多,庶女有几个,但是也生母实在上不得台面。如同穆夜来这样身份所生的庶女,一个都没有。
他一度确实对善姐儿寄以很大希望。
对于世家大族来说,儿子女儿都是宝。因为儿子只能低娶,女儿却可以高嫁,为家族带来更大的助力。
所以他绝对不许这个家有恶毒到敢向他的子嗣下手的女人。
一旦查有实据,就算是邵氏,他也绝不会姑息!
从这个角度来说,穆夜来的计策,真是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但是只可惜,她将萧士及和杜恒霜得罪太狠,而她又对这一世的萧士及和杜恒霜估计有误,才在最后一步上棋差一招。
穆夜来认识到这一点,却悲哀地发现:晚了,太晚了……
这一次,她是赔了孩子又折兵,而且肚子里,还有可能揣着一个孽种!
穆夜来下意识将双手交叉放在自己的肚腹前面,似乎这样做,就能挡住那些窥视的目光。只是她不知道这样做,其实有点欲盖弥彰了……
封裴敦别过头,不再看向穆夜来。
“来人,把善姐儿送回去。找仵作过来查验。二夫人的院子给我封起来,所有人不能出,也不能进。二夫人院子里的下人都给我回去候着,听候吩咐。”封裴敦强压住心头的怒气和难堪,一字一句地吩咐道。
萧士及后退一步,站到杜恒霜身边,握住她的手,低头看着她,道:“咱们回去吧。封大都督今儿事忙,不会有功夫招呼我们了。”
杜恒霜低低地“嗯”了一声,心里酸甜苦辣咸什么滋味儿都有。
她也知道,萧士及是一个很大男人的人,也不善言辞。他从来不屑去解释,也不屑去跟女人争辩。
这是破天荒头一次,他不留情面地,原原本本地,将那一次的事情说了出来。
虽然那一次的送银事件中,也有杜恒霜自己的推波助澜,但是追根到底,还是萧士及先给了穆夜来可乘之机,才让她能够兴风作浪。
两人带着孩子向封裴敦和邵氏告辞。
封裴敦肃着脸道:“这一次多有得罪,等家里事了,我再亲自登门致歉。”
萧士及微笑着道:“封兄不必如此。这件事,封兄不知者不为罪。还是好好查一查谋害这孩子的凶手吧。咱们男人不能整日待在内院,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谋害我们的子嗣。”
这一点让封裴敦十分认同,忙点头道:“正是,我一定会好好地查下去。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做的,我揭了她的皮!”
萧士及笑了笑,带着杜恒霜和几个孩子一起离去。
堂上的宾客也纷纷告辞。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中堂顿时人去楼空。
封裴敦的脸沉了下来,对梦儿和穆夜来道:“都给我回自己屋去!——要斗也不分时候儿!今天这个日子,斗得很有意思吗?惹我恼了,一起卖出去!”
梦儿吓得一哆嗦,连哭都不敢哭,忙抱着孩子,福身离去。
穆夜来恨恨地瞪了邵氏一眼,也转身走了。
封裴敦就对邵氏埋怨道:“我这一阵子在外面打仗,你怎么管这个家的?”
邵氏也是满心委屈。明明是封裴敦同意让穆夜来管家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却全怪到她头上了!
不过邵氏一个字都没抱怨,只是道:“老爷还是赶紧查一查善姐儿的事情吧。说实话,这事要不查出来,连我都于心不安。我两个儿子都不敢让他们回自己屋住了。”
封裴敦的脸色更加阴沉,道:“知道了。”转身走出中堂,等着仵作过来,一起查验此事。
……
杜恒霜和萧士及离开封伯爵府,带着孩子们回到了自己家里。
平哥儿、安姐儿大一些,知道是怎么回事,倒是不害怕,还说等顺哥儿回来,要跟他说这事。
顺哥儿是萧士及的弟弟萧泰及的儿子,被萧士及接来柱国公府养活。不过最近这些日子,龙淑芝说想儿子,将他接回去住几天。
杜恒霜和萧士及忙着刚生下来不久的一对双生子,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花在别人孩子身上,就让龙淑芝把顺哥儿暂时接回去了。
阳哥儿年纪虽小,胆子却最大。他只关心楚媚娘有没有事情。
一路回来的时候,他看见楚媚娘闷闷不乐,想了想,回自己屋里把自己喜欢吃的点心装了个大食盒,拿去曾太夫人杨氏的院子给她吃。
楚媚娘是有些心事,但更多的,还是被穆夜来亲手杀女的场景震撼了,后来杜恒霜和萧士及联手将穆夜来又打回原形,楚媚娘就看得似懂非懂。她再聪慧沉着,也只是个四岁多的孩子,对有些事情懵懵懂懂,还不是很明白。
不过阳哥儿拿吃食来给她吃,她还是很高兴的,叫了丫鬟过来帮她摆上茶水,和阳哥儿一起开开心心吃起东西,还招呼楚顺娘过来吃。
楚顺娘见了,又好气又好笑,嗔道:“你们真是两个吃货,就知道吃。我心里现在还吓得扑通扑通跳呢。”说着,回去自己房里了。
阳哥儿和楚媚娘说说笑笑,心情都好了起来。
萧士及回来后,先去了外院,找他派去盯着几个孩子的侍卫说话,结果竟然让他知道了善姐儿遇害的真相!
萧士及当时都傻了,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挥手让那人下去。
他坐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内院,看见杜恒霜也呆呆地坐在妆台前面,看着她的镜子出神。
萧士及心有余悸,坐到她身边,说道:“怎么啦?去换身衣裳吧。”
杜恒霜垂眸,深吸一口气,道:“你今儿怎么舍得把这些事情都说出来了?”一句话没有说完,眼圈都红了。
萧士及一愣,将她的肩膀扳过来,托了她的下颌细看,皱眉道:“我也没有不舍得说啊?以前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说而已。总不能别人说什么,我就追着别人去解释一通吧?再说,要不是她今日这样有意刺激你,我也懒得理她……”
杜恒霜窒了窒,伸出手指头,使劲儿拧了萧士及的胳膊一下,咬牙道:“今儿才刺激我?你知不知道,她这种话对我说过多少次?!——萧大哥、萧大哥,叫得多亲热!一次次在我面前说,我没用,帮不了你,只有她才是你心坎上的人……我现在想起来还直犯恶心!”
萧士及愕然,“什么?她竟然这样说过?你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说着,脸色都变了,“这样的话,你还不拿大巴掌打回去?这也太离谱了吧?!”
“我哪里敢打?她可是你心坎上的人!”杜恒霜横了萧士及一眼,拿话气他。
萧士及怔了半晌,苦笑道:“这些话,你以前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只是老吵着让我不要跟穆夜来有来往。但是那时候你也知道,我要故意做戏给废太子和前太子妃看,而且她也表示是配合我,所以故意做戏。若是你那时候就原原本本告诉我她说的这些话,让我早些发现她是这样表里不一的一个人,我是断不会让她有机会欺侮你的。”
杜恒霜的手指头掐得更狠了,恼道:“你说什么呢?难道又成了我的错?!她说的那些话,我哪里敢拿来问你?!若是……若是……若是真的,你可让我和孩子们怎么办?!”一句话没有说完,她的眼圈又红了,眼眶里泪水盈盈,软得如同姣花软语一般。
那时候,她还没有被逼到不得不硬气的地步,所以不敢说。再后来,她被逼到那份上,又觉得没必要说了。
总之是阴差阳错。
萧士及叹息一声,将杜恒霜拥入怀里,一边拿了帕子给她拭泪。
两人静静地依偎了一会儿,杜恒霜幽幽地道:“士及,你不觉得穆夜来很是奇怪吗?”
“哪里奇怪?——不过是脸皮比较厚,够不要脸而已。”萧士及淡淡地道。
“不是。”杜恒霜不安地动了动,“你觉不觉得,她对你,好像很了解,不仅对你要做的事情很了解,就是对你的脾气性子,都了解得一清二楚。”所以才能抓住萧士及不搭理这些婆婆妈妈事情的性子,故意在萧士及和杜恒霜之间兴风作浪。而且对杜恒霜的性子也有一点了解,知道她心高气傲,不会有脸把这些话在萧士及面前原原本本说出来……
萧士及也深思道:“这件事,我早就在想了,只是还是一时摸不着头脑。我真是想不明白,她是如何料我于先的。”
“还有,她的孩子,也死得不明不白。我是完全不信封大夫人和三夫人会出手。所以最大的嫌疑,就是她本人。”杜恒霜悄声道。
萧士及叹口气,低头在杜恒霜面颊上亲了亲,道:“不用怀疑,就是她亲自下的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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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9章 施教 (4K,含Abazhuoma和氏璧+)
“啊?!真的是她?!”杜恒霜惊讶地从萧士及怀里挣脱出来,“你怎么知道的?”
萧士及笑了笑,“你忘了咱们的宝贝儿子?”
“你是说——阳哥儿?”杜恒霜眼珠转了转,马上明白过来。
因阳哥儿实在是太淘了,等闲几个丫鬟婆子都看不住他。又因萧士及说这样也不错,不令人看紧了他,怕拘着他的性子,把他养废了,就因势利导,教他做斥候的种种追踪和反追踪的法子。
这样一来,阳哥儿更是神出鬼没,经常四处乱逛。
萧士及就让教阳哥儿斥候之术的师傅暗中跟着他,保护他的安全。
那人能被萧士及挑来给阳哥儿做师傅,自然在斥候之术上造诣匪浅。
就是他悄悄跟着阳哥儿,不管是在家,还是出门做客,他都有法子跟着阳哥儿,不被别人察觉。
萧士及手下这种能人异士本就不少。
这两年,他潜心发展自己的势力人手,除了杜恒霜建议他办的讲武堂,培养自己的将领以外,他也有意识招揽各路人马,养在柱国公府,只等将来有用的时候,能够帮到自己。
“阳哥儿一出门就生事,所以我让他师傅好好看着他,结果他跟着他和媚娘进了封二夫人的院子,看了一出好戏。”萧士及扯了扯嘴角,倒也坦然。刚才的惊讶过后,他就没有多少情绪了。
左不过是他当初眼神不好,看错了一个人而已。
穆夜来这个人,当真还是有些本事的。至少,她对萧士及的喜好脾性真是摸得一清二楚,甚至在某些方面,比杜恒霜都厉害。
但是再厉害,碰上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杜恒霜,她也只能徒呼荷荷。
再加上萧士及从来对她都没有产生过男女之情,只在这上头,她就输了一大半。
玩阴谋诡计的人能得一时之胜,但是时日长了,终归还是会露出马甲。
因真心是要用真心来换取。
穆夜来后来也察觉到这一点,也准备以攻取封裴敦的真心为目的。
只可惜她功亏一篑,碰上了杜恒霜和萧士及两人联手拆她的台,最后没能得逞。
杜恒霜怔怔地听萧士及说那斥候师傅躲在暗处看到的情形,忍不住道:“那时候他为什么不跟你说?咱们当时要能当堂揭穿她……”说完又觉得不妥,讪笑着摇头道:“倒是不能说。”
萧士及也笑,抚着杜恒霜的额发道:“这种事,只能你知我知,天知他知,别人那里却是不能说的。”
这件事,萧士及也没法直接告诉封裴敦,因是他派人摸到别人内院在暗中窥视,这件事本来就不大光彩,说出去的恶果,比好处要大。
再说当时杜恒霜就算不知道这些情况,也已经把穆夜来打得无还手之力,这说与不说,倒也没有差别。
“过两天,我去找人跟封大都督说几句闲话,暗示几下,余下让他自己去查吧。若是还查不清楚,他这人也就是个糊涂人,以后远着他就是了。”萧士及不以为然地道。
杜恒霜想起楚媚娘,倒是皱起眉头,“媚娘和阳哥儿躲在落地垂帘里面,看见这一幕了吗?若是看见了,还能一声不吭,这却有些不对劲。”
四岁多的孩子,目睹了这样大的事,还能一声不吭,足以令人心惊肉跳了。
萧士及想了想,道:“那人说,不晓得他们有没有看见此事。因为当时他们躲在帘子后头,里面黑黢黢的,他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从后来两人的举措来看,似乎看见了一些,但是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恒霜偏着头,努力想着楚媚娘当时的言行举止,轻轻“啊”了一声,道:“难怪媚娘那个时候在席上问我,那个穿海棠红裙子的女人是谁。后来又问那个孩子是不是她亲女儿……”
这样问了,应该还是看见了。
“这样说来,阳哥儿应该没有看见。”萧士及沉吟道,“阳哥儿不是沉得住气的孩子。这么大件事,他能忍住不说才怪。”
杜恒霜有些不安,道:“还是我去套一套他的话吧。这件事,总不能当成个疙瘩留在他心里。”
萧士及想想也对,就任凭杜恒霜去行事。
杜恒霜先试探了阳哥儿。果不其然,阳哥儿是一问三不知,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过他倒是坦白了自己带着楚媚娘钻狗洞躲到一处小院,在一个雕花地罩里藏了一会儿,还说媚娘表姨蒙着他的眼睛,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看,也不让他说话。
杜恒霜松了一口气,知道阳哥儿是没有问题了。他是真的没看见,看见那件事的是楚媚娘。而且楚媚娘还能记着不让阳哥儿看到,她还要承她的情呢。因为若不是阳哥儿乱跑,楚媚娘也不会摊上这档子事儿。
“去玩吧,娘要处理家务了。”杜恒霜笑着遣阳哥儿出去。
阳哥儿高高兴兴跑出去玩耍,又要吃东西,很是能自得其乐。
杜恒霜想了想,没有把楚媚娘叫到她房里来,而是命知数拿了些衣料吃食,跟她去曾太夫人杨氏的院子里看她们。
杨氏和小杨氏正在里屋做针线,顺便长篇大套说些家务人情等语。
杜恒霜来的时候,楚媚娘正好从自己房里出来。
“大表嫂。”楚媚娘笑着给她行礼。
杜恒霜笑了笑,带着她一起去里屋跟曾太夫人杨氏和小杨氏行礼,又说几句闲话,才告辞出来。
看见楚媚娘还在门口张望,杜恒霜就道:“媚娘,跟大表嫂去园子里走一走,好不好?”
楚媚娘点点头,跟着杜恒霜出去了。
走在姹紫嫣红的柱国公府后花园羊肠石小道上,杜恒霜轻声对楚媚娘道谢:“媚娘,多谢你护着阳哥儿。”
楚媚娘心里一跳,抬头看着杜恒霜了然的神情,她张了张嘴,想否认,却又下意识觉得否认不了。
杜恒霜带她去亭子里坐下,将丫鬟婆子遣得远远的,只她们两人在亭子里待着。
“媚娘,你怕不怕?”杜恒霜笑着问她。
楚媚娘点点头,“怕。开始只是害怕,后来听说原来是她亲生女儿,才怕得不得了。”
杀人的人很多,但是亲手杀子女的却不多。
杜恒霜握着她冰凉的小手,端详着楚媚娘比同龄孩子成熟得多的神情,觉得自己不能把她当小孩子看待。她流露出来的冷静和沉着,比很多大人都要出色。
天生聪慧的孩子很多,但是天生沉稳厚重的孩子,却是太少了。
小时候能作诗写词没什么了不起,但是小时候就能沉着应对各种突发的状况,那才是不得了。
从某些方面说,像楚媚娘这样的孩子,以后才会是前途无量。
杜恒霜便用和大人说话的口气,对楚媚娘道:“媚娘,那天你为什么没有当堂对封大都督说出真相呢?”
楚媚娘郑重道:“我不想给大表哥、大表嫂惹麻烦。况且我和阳哥儿只是两个小孩子,说出来的话,也许有人信,也许没人信,但是我知道如果说出来,肯定会对阳哥儿不利。”说着,又对杜恒霜道:“大表嫂,阳哥儿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杜恒霜欣慰地点点头,向楚媚娘道谢:“谢谢媚娘。这件事,确实是阳哥儿太淘了,以后你要多多担待。若是他得罪你了,你告诉我,我来收拾他。——你是他长辈,不要姑息他。”
楚媚娘抿嘴笑了笑,“大表嫂,阳哥儿很好,对我更好。他得罪谁也不会得罪我的。”
“那就好,你这么厉害,以后要多多照顾我们阳哥儿。若是我们阳哥儿惹了麻烦,还要媚娘你帮帮他呢。”杜恒霜笑着打趣。
楚媚娘郑重点头,“我会的。”不过说完又不好意思,道:“大表哥、大表嫂都是这么厉害的人,哪里轮到我来帮他呢?我和姐姐、娘亲,还要托赖大表哥、大表嫂呢。”
“说哪里话。你们自己靠自己,连我们府里的份例都没有沾一文钱,怎么是托赖我们呢?”杜恒霜很是注意不要伤害楚媚娘的自尊心。
楚媚娘果然很是受用,笑着道:“大表嫂太客气了。我们是亲戚,理当相互扶持的。”
两人在亭子里说笑了一会儿,杜恒霜越发觉得楚媚娘心智成熟、机敏,打算要请些好的先生来教她,琴棋书画、包括史学谋略,她想学的都要教她。
楚媚娘跟杜恒霜说了一会儿话,也渐渐放松下来。
她的心思还在穆夜来那件事上打转,在闲扯了半天之后,终于还是悄悄问道:“大表嫂,封家二夫人那件事,若是大表嫂和大表哥不说话,她是不是就会成了?封家的大夫人和三夫人,是不是就一辈子洗不脱这个嫌疑了?”
杜恒霜定定地看了楚媚娘一眼,在心里权衡半天,还是缓缓地道:“媚娘,这件事,既然你问了,大表嫂也把你当大人看待,跟你说实话。我不晓得你听不听得懂,但是事实便是如此。——穆夜来用自己女儿的性命做赌注,这法子确实是很巧妙,但是漏洞也很多。就算没有我和你大表哥出面,她也不会得逞。”
“为什么?”楚媚娘偏着头问道,“我明明看见,开始的时候,那位封大都督真的都信了她的话了。不仅她信了,就连堂上好多的宾客都信了。——封家的大夫人、三夫人吓得脸色灰败,一直在发抖呢。”
杜恒霜将楚媚娘拉入怀里,揉着她两个小小的包子发髻,道:“这种事,其实还是在男人。就像我在封家说的那些话,不独我一个人能想得出来,别人也想得出来。封大夫人和三夫人,自己也会想出这些理由。你知道,这样明显有漏洞的事情,如果有男人相信,不是因为她的说法很有道理,很合情理,而是那个男人喜爱这个女人,超过所有别的人。”
楚媚娘若有所思地看着杜恒霜。
“这些话,本不应该对你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说。不过我知道媚娘你是很聪明的,一定能听得懂我的话。”杜恒霜轻声道,“是不是?”
楚媚娘迟疑着点点头,道:“不是都懂,但是能懂大部分。”她现在还不懂所谓的男女之情,不明白男人女人陷入感情之中,能做出的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她能听得懂里面的利害关系。
“穆夜来想用一个女儿的命,来赢回一个男人的心。这个想法,不可谓不大胆,但是我说穆夜来这个时候用这法子其实愚蠢之极,就是因为封大都督对她,不是喜爱她超过别的人。对于穆夜来来说,她明显是失宠了,所以她想就这件事重新得宠,这样的话,难度就比较大。”
“这种做法,只能作为打垮对方的最后一击。如果想用这个法子来从下到上的彻底翻盘,就有些不识时务。当然,也要看对手到底是谁。如果只有封大夫人,穆夜来的胜算还是很大的。可是多了一个正得宠的三夫人,她就有些孤注一掷了。因为她没有法子凭这件事,彻底扳倒大夫人和三夫人两个人,而且封大都督也不会因此独宠她一个人,所以她的谋划,注定不会成功。——再说,如果送掉一个女儿的命,只为了赢回一个男人的心。这种眼界,也太小家子气了。怎么着,也要有更大的利益才好牺牲自己的女儿嘛。”杜恒霜不无讥讽地道。
当然,她也把我当死人了。杜恒霜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只是腹诽。
穆夜来估计到这时候才明白,杜恒霜是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的。她以前就警告过她,穆夜来明显没有放在心上。
有杜恒霜在的地方,她不会让穆夜来有任何机会翻盘,她要的是将她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杜恒霜的这些话,楚媚娘听得似懂非懂,但是她却把这番话记在了心里,影响了她的一生,此是后话不提。
萧士及打定主意之后,就挑了个机会,暗中把有些话散布出去,然后就传到了封裴敦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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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0章 下场 (粉红250+)
“真的?有人说那天在院子里看见二夫人回去过?”封裴敦听见这个消息,吃了一惊。
细想起来,也不是不可能的。因那天来了许多客人,封家到处都是人,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瞒住别人,一个人偷偷行事,不是那么容易的。
封裴敦仔细盘算了一番,很快就找准了重点。
他没有直接去问穆夜来,而是将穆夜来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抓起来,扔到外院,让他从岭南带来的一个心腹手下去拷问。
因为这种事,如果有人看见,肯定是穆夜来院子里的下人。
这个人在岭南都是从当地土司那里出来的狠人,封裴敦什么隐秘的事情都交给他做。说实话,中原这些刑讯逼供的法子,比如夹手指,抽鞭子等,还不放在他眼里。
穆夜来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只一个晚上,就吓疯五个,吓死三个,剩下的人把知道不知道的都说了。
当然,穆夜来那个引为心腹的婆子也没能扛过去,到天亮的时候,也老老实实都招了,就连穆夜来在封俭家里过了一夜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封裴敦听手下回报了那婆子的口供,顿时沉下脸,道:“她院子里的下人,除了那个婆子,别的都杖毙。就说,她们玩忽职守,造成善姐儿夭折,应该给主子陪葬。”
这些奴婢虽然卖的是死契,但是主家也不能随意打杀她们,一般都要安个罪名,才能不被官府追究。
封家二夫人的女儿在三夫人儿子满月礼那天突然死亡,这件事早在长安城传得沸沸扬扬。
虽然当中牵扯到封家几位妻妾争宠的事情,但是当时众说纷纭,并没有定论。
如今封裴敦把这件事抛出来,也正好能够堵住那些说闲话的嘴。
下人不小心,造成小主子夭折的事,在各个世家大族里也时有发生。
这个解释,至少让一半人闭了嘴。另外还有一半人,虽然心里不信,但是也不再说了。
再说长安城内里那么多新鲜事儿,很快就有新的八卦取代了旧的八卦。大家也不再关注封家的这档子事儿。
封裴敦等着外面的谣言平息了,才来到穆夜来的院子里。
到他去的时候,已经离满月礼那一天,又过了一个月,已经到了永徽三年的九月。
时值金秋,长安城里木樨飘香,秋高气爽。
封裴敦沉着脸,手里攥着一包东西走到正屋。
穆夜来被软禁了一个月,整个人瘦了一圈,肚子都不显了。她惴惴不安地看着封裴敦走进来,忙跪了下来,抱着封裴敦的腿,怯生生地道:“老爷,我……我是冤枉的。善姐儿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么会害死她?您别听人瞎说。特别是杜恒霜,她恨我跟夫君有牵扯,所以一直要害我……”
封裴敦冷哼一声,一脚将她踹开,坐到椅子上,喘着气道:“你还有脸说别人害你!?——穆夜来,我真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狼心狗肺的一个人!”
穆夜来瞪大眼睛,连连摇头,“不!老爷错怪我了!我不是!我从小就心地善良,走路不肯踩死蝼蚁,我怎会狼心狗肺?我夜夜梦到善姐儿在哭,我想起来就揪心地痛,我怎会做这种事?”说着就哭起来。
可惜封裴敦已经把这件事调查得清清楚楚,甚至连物证都拿到了,而且他的心又偏到梦儿身上,无论穆夜来怎样做可怜状,他都不为所动。
“你看看这个,还认不认得?!”封裴敦将手里的包袱扔了过去,那正是穆夜来当日闷死善姐儿的小枕头!
穆夜来一看是那个小枕头,吓得尖叫起来,躲闪着往旁边挪开。
“怎么?你害怕了?你不是口口声声最疼善姐儿?你怎么看见她睡过的小枕头就怕了!”封裴敦说着,也流下眼泪。
“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她才一岁!你怎么下得了这个手?!”封裴敦指着穆夜来,痛心疾首地道。
“我没有!”穆夜来心里咚咚跳得厉害,但还是执着地否认。
“我看你不见棺材不掉泪!”封裴敦冷冷说道,“来人!给我把那婆子带上来!”
封裴敦从岭南带来的心腹手下拖了一个不成人形的东西进来。
穆夜来定睛一看,正是对她的事情知道最多的那个婆子!
那婆子全身上下软绵绵地,身上脸上尽是血污,除了一双眼珠子还能转动之外,真不像一个活人。
穆夜来吓得惨叫一声,缩在墙角,捂住脸,不肯再看。
“你现在害怕了?当初你下手杀我女儿的时候,你也想不到会有今天吧?”封裴敦深吸一口气,对那手下道:“跟这贱人说说,你对这婆子做了什么?”
那手下躬身道:“属下没有尽全力,只是弄断了这婆子身上每一根骨头。”
难怪看上去软绵绵的,原来身上筋骨尽碎……
穆夜来尖叫一声,被吓晕了过去。
“这就晕了?我还以为你很有胆识呢……”封裴敦冷笑道,“给我泼醒她!”
那手下拎了一盆水过来,照穆夜来头上泼去,将她浇醒。
穆夜来一醒来,就看见那婆子跟她并头躺在一起,吓得又要晕过去。
“你敢再晕,我就把你弄得和她一样!”封裴敦毫不怜惜地道。
穆夜来全身震了震,看着封裴敦肃然的脸,嘴唇哆嗦着,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当然也不敢再晕过去。
“二夫人,老奴都招了。求二夫人给个痛快吧。”那婆子见穆夜来在身边,忙气息奄奄地道。
穆夜来吓了一跳,忙手脚并用,往旁边爬过去,道:“是你干的!你被拖我下水!”竟是把所有事情都退到那婆子身上。
封裴敦的手下一脚又把她踹回到那婆子身边。
那婆子气得狂笑起来,“二夫人啊二夫人!到这个时候你还嘴硬!我老婆子就先走一步,在地底下看见了善姐儿,跟她说,别急,你姨娘马上就来陪你了!”说着,那婆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舌头咬断了,一口吐在穆夜来脸上,然后自己气绝身亡。
穆夜来看见那血淋淋的舌头,疯狂地往旁边闪躲,尖叫声不可遏制。
“你给我闭嘴!”封裴敦受不了那刺耳的尖叫声,“给我闷!别闷死!——我要让她尝尝我女儿临死的痛苦!”
那手下面无表情地应了声是,拿起那个小枕头,往穆夜来这边走过来。
他半蹲下去,将吓得完全不能动弹的穆夜来绑起来,然后拿着小枕头,往她脸上盖过去。
那小枕头上,似乎还有善姐儿软软的奶息。
穆夜来被闷得透不过气来,两只脚连番踢踏,如同死鱼一样在陆地上翻滚。
但是那人又不给她一个痛快,总是在她快要被闷死的时候,又松开了枕头。
如此三番几次,穆夜来已经觉得生不如死。
但是很奇怪地,她却偏偏舍不得死了。
那一天,当她疯狂地杀掉善姐儿的时候,原以为自己可以破釜沉舟,失败了就死了算了。可是当她终于要面对死亡的时候,她又吓得要死,她根本就不想死……她舍不得死……
被反复闷了好几次,穆夜来的肺部受到严重创伤,她每一次呼吸,都跟扯风箱一样声音嘈杂而粗重,还夹着闷疼。
“行了。”封裴敦听见穆夜来的呼吸声都变了,知道已经造成了足够的伤害,便让手下停下来。
“给我拿鞭子抽。——一百下。如果她能活下来,就送到城郊的庄子上,做苦力。如果不能,就扔到乱葬岗。我封家祖坟,她不配!”封裴敦握着拳头,目光阴郁地看着穆夜来。
邵氏和梦儿这时也被叫了进来,满脸雪白地看着皮鞭飞扬,一下下抽在穆夜来身上。
穆夜来在地上翻滚着,嘶叫着,很快身上的衣裳都被抽成一条条的破洞,露出底下白皙的肌肤。然后那白皙的肌肤又被血色的鞭痕所覆盖。
那手下的鞭子舞得极好,抽在穆夜来身上,尽是很小心地将她全身都抽到,就连脸上都挨了数下鞭子。那鞭子的鞭稍带有倒钩,往后抽动的时候,在她脸上刮起两道血肉,两边面颊上露出深深的凹沟,深可见骨。
梦儿首先忍不住了,转身捂住嘴要吐。
邵氏满脸惊恐,但还能硬撑着不动弹。
封裴敦指着被打成血人的穆夜来,对邵氏和梦儿道:“这个女人,杀我封家子嗣,这就是她的下场。——她想死?没那么容易。我要让她长长久久地活着,活得生不如死!”
他对邵氏和梦儿说这种话,也是在杀鸡骇猴,警告她们,不管怎么争宠,都不能拿孩子的性命做筹码。若是敢和穆夜来一样胆大包天,这就是她们的下场!
邵氏还好,她本来就没有要弄死别人孩子的心思。
只梦儿被吓得不轻,虽然心里有过极隐秘的念头,在封裴敦这样强横的表态之下,自然消得干干净净。
封裴敦用穆夜来给封家的女人划了一条底线。
争宠可以,但是不能伤害任何一个封家子嗣。
邵氏先道:“老爷放心,我是嫡母。老爷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封裴敦点点头,道:“二郎就交给你教养。虽然你不用像对你亲生的两个孩子一样对他,但是身为嫡母的责任,你不要忘了。”
邵氏点点头,“这一个多月,二郎本就在我院子里。老爷放心。”
“还有你,梦儿。你好自为之。”封裴敦对邵氏还是比较放心的,不放心的是梦儿。她跟穆夜来是一样层面的人。穆夜来敢这么做,保不定梦儿也会铤而走险。
梦儿满心委屈,道:“老爷放心。我没二夫人那么大心。我只要能把孩子养大,在封家过完这辈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那就好。”封裴敦说着话,见那手下已经停下来了,问道:“打完了?”
“打完了,一百鞭,一鞭不少。”那人答道。
“去看看,她死了没有。”
那人走过去,翻了翻穆夜来的眼帘,“没有。二夫人还或者。”
邵氏却看见穆夜来身下慢慢流出一道猩红浓稠的血迹,跟被鞭打流出的血不一样,忙道:“老爷,二夫人……穆夜来好像有些不妥。您看她身下,我怎么看着,跟流产了似的?”
封裴敦一愣,继而大怒,冷笑道:“真是厉害啊,连野种都揣上了!难怪!”他想起来那婆子说,穆夜来曾经在封俭家里过了一夜。而自己自从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去穆夜来的房里去过。这孩子是哪里来的,已经不言而喻了吧?
“给我把她送到城郊的庄子上。就说,这是在府里犯了过错的下人,去庄子上做苦力赎罪,让庄子上的婆子好好看着她,别让她偷懒耍滑。——我倒要看看,她有多惜命!”封裴敦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邵氏忙追上去道:“老爷,要不要给她请个郎中看看?这流产可大可小……”
封裴敦停下脚步,冷哼一声道:“请什么郎中?如果她能挨过去,是她命大。挨不过去,一张草席裹了,扔到乱葬岗!”
封裴敦都这样说了,邵氏就不再坚持了,跟着封裴敦离开这院子。
梦儿神情复杂地看了穆夜来一眼,也低头走了。
那下人便叫了几个婆子,将穆夜来用破布裹起来,扔到下人用的牛车上,往城外送去了。
封伯爵府的牛车离开长安城出去的时候,杜恒霜和萧士及正带着孩子从城外回来。
今日秋高气爽,除了他们一家人以外,还带着曾太夫人杨氏、小杨氏,以及楚顺娘、楚媚娘去乐游原游湖去了。
萧士及已经领了圣旨,过两天要再度出发,往另外两处刺史那边过去,负责操持那边剥离刺史军权的事务。
他先前成功解决了地盘最大、兵力最大的范阳刺史,现在别的刺史都已经是处于无抵抗状态,只要他去,基本上就能马上完成军队的改编。
“我要去东山,家里就辛苦你了。”萧士及对杜恒霜温言说道。
杜恒霜笑了笑,“没事。你忙你的,赶紧把他们整完了,咱们才好往下走。”
萧士及点点头,进浴房洗漱,出来的时候想起一事,道:“皇后娘娘听说又有了身孕,素素这几天跟住在宫里一样,像是有些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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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1章 贤良 (4K,含洁曦和氏璧+)
杜恒霜听了很是不舒服,掰着指头开始数,“自从皇后娘娘嫁与陛下,这些年,肚子就没有闲着过,一直生一直生,陛下怎么就不体谅一下?”
萧士及默然,半晌笑了笑,道:“这不是体现陛下对皇后娘娘的厚爱吗?”说明陛下的雨露都洒到皇后娘娘那里了嘛……
杜恒霜瞪眼,想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闷了半天,摇头道:“算了,只要皇后娘娘甘之如饴,我们这些外人,又如何能说什么?”
她是这样想,但是诸素素在宫里却忍不住不说。
“娘娘,能生固然是福气,可是这样频繁的生育,对娘娘的身子来说,却是太有些承受不住了。”诸素素委婉地劝道,端来一碗亲手煎的药给皇后娘娘喝。
皇后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笑着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陛下爱重,我也不能把陛下推开是吧?”
诸素素暗道,哪里能推开?陛下见了娘娘,那就跟狼见了羊一样,不吃一顿是绝对忍不住的。
“娘娘,我给您算算,永昌五年,娘娘生了太子承乾。永徽一年正月,娘娘生二皇子阿泰。永徽二年正月,娘娘生公主阿城。然后永徽三年正月,又生三皇子阿治。这一次稍稍隔得久一些,是三皇子阿治三个月了,娘娘才怀第四胎,如今也有七个月了。——娘娘,您就要这样一个接一个生下去?”诸素素劝道,心里又腹诽永徽帝,真是天赋异禀,不仅让皇后娘娘一个接一个地生,内宫里的妃嫔也没有闲着,中间跟插花似地,又让阴妃和杨妃各生了一个女儿。现在又有别的妃嫔有孕在身。
皇后娘娘笑了笑,轻言细语地道:“二郎他是皇帝,理应为大齐朝多生子嗣。我是皇后,更不能拦着他。”
“一边说对娘娘情深爱重,一边又去宠幸别的女子。这有多爱重,我可真看不出来。”诸素素一时不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说完就知道说错了,忙跪了下来,惶恐地看着皇后道:“娘娘……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皇后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亲自过来扶着她的胳膊,示意她起身。
诸素素忙起来了,不好意思地道:“我就是爱胡说八道,娘娘别多心。”
皇后笑了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和你们不同。我知道,你和霜儿都是一样的意思,都不许再嫁的男人有别的女人。我不是说你们不对,也不是说你们不好。但是我和二郎之间,真的不需要用这些来表示对彼此的深情。对我来说,不管他宠幸多少女人,我知道都算不了什么。男人血气方刚,我又不能一直伺候他,他还是皇帝,我何必要管他?而且我也管不了。就算管得了,也不一定就是好事。别说他有江山社稷在手,就算一般的人家,有几分家业,也是多多开枝散叶,才能守护家宅平安的。”
诸素素点点头,“这是实话。再有感情,也有个轻重之分。但是娘娘您也不是不能生……”
“你刚才还说我不能这样频繁的生育,这会子怎么又说我不是不能生?”皇后娘娘莞尔,“你想想,是不是你的要求太多了?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我不在乎,是真不在乎。我是皇后,跟二郎夫妇一体,我的儿子是太子。说句不好听的话,今天这宫里若是有哪个女人不长眼睛敢越过我去,她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这样的日子,我还担心什么?我唯独担心的,就是素素你说的话,生得太多了,恐身子受不住,活不长……”
“娘娘!”诸素素忙打断皇后的话,“娘娘放心。一般人家也许供不起,但是娘娘是皇后,以一国养一人,总还是供得起的。”
“以一国养一人?”皇后仔细咀嚼着诸素素这句话,“这倒新鲜,头一次听说。”
诸素素忙把话头岔开,“娘娘今儿的身子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
皇后扶着宫女起身,颔首道:“就听素素的。”跟着她出去御花园里游玩。
十月深秋,御花园里盛放的是各种名本菊花。
诸素素说着菊花花瓣可以入药,可以烹茶,也可以用来做各色脂粉香料,听得皇后娘娘津津有味。
永徽帝听说皇后去御花园游玩了,就让人把诸素素叫过来,担心地问她:“梓童的身子可还好?”
诸素素知道她不应该说,可是她实在忍不住了。皇后的身子本来就弱,这些年虽然在她的精心照料之下,恢复了不少,但是也架不住这样频繁的生育。
这个世间的人只知道多子多福,却不知道女人在孕育一个生命的时候,是在拿自己的命,以命养命。
就算有那些补药又怎样呢?女人每生一次孩子,就伤一次元气。年轻的时候还能大致补回来,年纪越大,能补的元气就越少,那真是在用绳命生孩子,而且生产时候的危险还要另算。
“陛下,臣妇有句话,一直想问陛下。”
“你说。”永徽帝有些意外,不知道诸素素想说什么。
“陛下,请问您是想跟皇后娘娘白头偕老呢,还是想跟她今朝有酒今朝醉?”诸素素也只能问到这个程度。如果是面对安子常,诸素素肯定不客气地问:你丫是想让我早死吧?让我这样不间断地生孩子……想分手就说,不要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永徽帝沉下脸,“安国公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指责朕?”
“臣妇不敢。”诸素素拱手,“臣妇只是想劝陛下,皇后娘娘身子太弱了,再生下去,恐怕她承受不住。”
原来是这件事……
永徽帝有些脸红。
但是他就是忍不住,他一见了慕容兰舟,就忍不住要跟她颠鸾倒凤一番。那是一种男人对自己心爱女人按捺不住的欲望。当然,也不是完全按捺不住,而是他作为帝王,慢慢没有了要隐忍的耐心和可能。
没有慕容兰舟,他也有别的妃嫔。但是跟别的妃嫔在一起,都没有跟慕容兰舟在一起让他畅快异常。
这个感觉,只有在跟自己深爱的人云雨的时候,才会出现,而且还让人回味无穷,不会出现跟别的女人那种纯粹的发泄之感。
很遗憾地是,男人身上兽性太重,他们总有这种需要发泄的欲望。
好男人会克制自己。
永徽帝不算好男人,也不是坏男人,他是皇帝,不需要跟普通人一样。
“……朕会注意的。以后……不,一年,朕保证,给兰舟一年的时间养身子。”永徽帝郑重说道。
诸素素勉强点点头,“陛下内宫美女如云,皇后娘娘又贤惠大度,从不拈酸吃醋,陛下尽可以宠幸别的娘娘,照样可以开枝散叶。”
永徽帝尴尬地笑了笑,又问:“那梓童的这一胎……?”
“这一胎应该没事。我会经常进宫,帮娘娘看着,饮食方面,最要注意。阴妃娘娘和杨妃娘娘送来的两个厨子,可以退回去了。娘娘胃口太好,也不是好事。”诸素素想着,帮皇后将一些隐患先行铲除。
“啊?难道阴氏和杨氏不安份了?”永徽帝的脸色立刻严肃起来。敢用厨子来害皇后?她们也太大胆,太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也太把别人当傻子了吧?!
诸素素忙道:“那倒不是。是皇后娘娘最近胃口不太好,所以她们敬献了两个很厉害的厨娘,倒没有动什么手脚。只是这厨娘手艺太好了,对旁人是好事,于皇后娘娘却是不好,所以我就跟陛下手一声,退回去给阴妃娘娘和杨妃娘娘自己用吧。”
皇后是孕妇,胃口不好是正常的。但是如果胃口一下子太好,吃得太多,那绝对是坏事不是好事。
以诸素素这些年在这里见到的世家大族那些豪门贵妇看来,大部分生产的时候出现问题就是平时吃得太好,养得太胖,所以肚子里的孩子也大了,这时候又没有剖腹产,最后产妇的阵亡率就比较高了,可以说比民间一般普通产妇出篓子的机会要多得多。
诸素素一直在世家大族的女眷中推广孕期瘦身的概念,也挽救了不少性命。
皇后娘娘本来身子就弱,然后再来虚胖,那得了,诸素素可以肯定,皇后娘娘熬不过这一次生产。
当然,她对永徽帝没有说的这样详细,永徽帝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同意了诸素素的话,将阴妃和杨妃送来的两个厨娘退回去了。
从宫里回去,诸素素顺道去看了杜恒霜,对她说起皇后娘娘的状况。
杜恒霜道:“我听士及说过一次,还想着要进宫见见皇后娘娘,跟她说说话,看看有什么事呢。”
“也没什么事。皇后娘娘一气生了三子一女,如今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也是大福气之人,只望她能承受得住福气。”诸素素说完,又给杜恒霜的两个新生的双生子瞧了瞧,见一切正常,才回安国公府。
她如今也有了一子一女,刚刚凑成一个“好”字,过得十分舒心畅意。只是安子常这一次,也要跟萧士及一起去东山执行剥离刺史军政的事儿,过两天就要走了,夫妻俩未免又缠绵起来。
柱国公府里,萧士及也在收拾行装,准备启程。
这几天,他本来以为还是要跟封裴敦一起去东山,结果永徽帝说封家有事,封裴敦这一次就留守京城,换安子常跟他一起去。
这样当然更好,不过萧士及也留了一下心,了解了一下封家出了什么事。
封裴敦把穆夜来的事藏得很严实。除了邵氏和梦儿,还有他的心腹手下,别人通不知道穆夜来已经被封裴敦送到庄子上去了。
因穆夜来也是太上皇封过的诰命,封裴敦也没休了她,更不敢卖了她,只是将她送走了事。
在庄子上,有最刻薄的婆子做监工,她想要兴风作浪,是不可能的。
知道这个消息,萧士及肯定要告与杜恒霜知晓。
“霜儿,跟你说件事。”晚间时分,萧士及吞吞吐吐地坐到杜恒霜身边,说道。
杜恒霜回头上下打量他一下,问道:“什么事?”
“呃,我……我……瞒着你,之前做了些事。”萧士及一边说,一边留神打量杜恒霜的神情。
可惜,杜恒霜神情淡然,看不出忐忑或是疑惑的样子。
“做了什么事?不想说就不要说。”杜恒霜回头,从妆台上拿起滋容膏,往脸上抹去。
萧士及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道:“……封家的那个三夫人梦儿,是我安排到封裴敦身边的。”
这件事,他当然是瞒着杜恒霜做的。他知道杜恒霜对穆夜来有心结,本想悄悄把这个人处置了,杜恒霜自然心结就消了。但是那天听杜恒霜跟他说话,好像他又不该把这些事都瞒着她一样。
萧士及挠了挠头。对于女人的某些心思,他还是不是很能理解。以前他是什么事都跟杜恒霜说,但是自从那一次投靠太子要“做戏”开始,杜恒霜好像就跟他的想法不太一致了,说了就吵架,所以他也渐渐不说了。
那时候他觉得没什么的事,杜恒霜却觉得很重要,但是又不跟他说清楚,为什么觉得很重要。
萧士及经过这些年的捶打,才渐渐明白。
对于女人来说,最介意是男人跟别的女人有来往,哪怕只是做戏也不可以。别的东西都能通融,但是这一点是万万不能行差踏错。
他对别的女人本就没什么兴趣,现在更是经常检点自己,就连要去给穆夜来下套,都要装得若无其事,免得让杜恒霜晓得了,又要七想八想,把他往歪里想就不好了。
现在目的达到了,为防以后再有人出来扯犊子,他还是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说一遍比较好。
杜恒霜果然愣了一下,才道:“梦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封俭把她卖了之后,我就指使人在万花楼专门针对封裴敦教养梦儿,教她很多东西,才能牢牢抓住封裴敦的心。”萧士及淡淡说道,斜睇杜恒霜。
杜恒霜笑了笑,“那我也有件事要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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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2章 棒槌 (CadySS灵宠缘+1)
“你说。”萧士及往后靠到紫檀木榻的板壁上,看着杜恒霜,唇角含笑。
杜恒霜闭了闭眼,有些不自在地转头,手里把玩着一支赤金累丝掩鬓,道:“你记得封俭吧?”
“嗯。”
“……是我命人去怂恿他,接近穆夜来的。”杜恒霜半垂下头,脸色微红。毕竟鼓动封俭去接近穆夜来,也算是比较阴暗的手段了,“还有,那次你下江陵之前,穆夜来在朱雀大街断腿,也是我指使人做的。”
萧士及对于封俭和穆夜来的事有所察觉,但是倒不知道穆夜来断腿那件事,是杜恒霜做的。他坐直了身子,看着杜恒霜,慢慢地,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霜儿……”
“嗯?”
“霜儿……”
杜恒霜不解,回头看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萧士及往前倾了一倾,将杜恒霜抱过来,放在腿上,道:“这一次,我们心有灵犀了。你知道穆夜来这一次为什么在封俭家里过了一夜吗?——就是我让人下的药……”
杜恒霜猛地抬头,定定地看了萧士及半晌,偏头抿了抿唇,眉间微蹙,“你说真的?那你知不知道是我在背后……?”
“开始不知道,后来晓得了,我怕你面皮薄,本来想装不知道的。但是今儿你都说了,我也不怕什么了。”萧士及叹息着低下头,和杜恒霜顶着额头,声音越发低沉,“霜儿,我们不要再为不相干的人斗气好不好?以前我是有错,我不该当她是和素素一样的人。”
“她能和素素比?!她在你面前说我无知妇孺,你还若无其事!”杜恒霜的眼圈又红了,忍不住再一次狠掐萧士及。
萧士及窒了窒,并不动弹,任由杜恒霜狠掐,沉声道:“是我不好,那时候心里烦,真没顾得上那么多。以后再不会了。”说完却也闭了嘴,再没有什么甜言蜜语说出来。
杜恒霜愣愣地瞪了他一会儿,才往他胸前重重捶了一拳,“你啊!”然后却又问他:“现在还烦不烦?”
萧士及心里一暖。明明自己那时候伤了她的心,她却还是记挂着自己……
“烦的事天天都有,但是我不会再有气就撒在家里人身上了。”萧士及老实说道。
以前的他,还是太过青涩,在外面受了委屈,就回家来发脾气。纵然没有主动吵闹,但是在言行上到底带了出来。杜恒霜那样敏感,又一颗心都在他身上,自然对他这些情绪的转变察觉得很清楚。
再加上一个来路不明的穆夜来上蹿下跳的挑拨,自然在两个不懂如何处理外部矛盾和压力的年青夫妻间制造了不少麻烦和隔阂,甚至一直让夫妻俩走到形同陌路的地步。
如今他们能重新回到原点,重续前缘,没有对彼此深厚的爱意,是很难办到的。
当然,萧士及的及时悔改是最重要的原因。
杜恒霜将头埋在萧士及胸前,深吸一口气,道:“那好,既然我们都把话说开了,以后可要记着。”
“嗯。”
两人在屋里静静地偎依了一会儿,萧士及又道:“……穆夜来小产了,让封裴敦大发脾气。”
“连这你都打听到了?”杜恒霜愕然,“你到底在做些什么?不会还在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吧?”
以前萧士及帮永徽帝,也就是以前的毅亲王做事的时候,曾经是在暗处,帮毅亲王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后来他在朔北大败突厥人,声名鹊起,毅亲王才觉得他是难得的将才,让他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太屈才了,才一步步将他从黑暗中引导出来,走到太阳底下,堂堂正正靠军功封爵拜将。
萧士及微笑,“当然不是。不过,我手里的能人异士也不少罢了。”说完在杜恒霜耳边轻轻叹气,“咱们一家子这么多人,要保持住自己的家族,不用点儿手段怎么行?”
杜恒霜也跟着笑了笑,道:“你若是信得过我,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尽管开口。”
萧士及忙道:“不是信不过你。但是不想脏了你的手,你就在家好好享福就行了,我是男人,理当为你们遮风挡雨。”
受了委屈也要一声不吭,才是真男人。
萧士及默默想着诸素素的话,越发觉得对不住杜恒霜,便抱紧她,将头搁在她肩颈之上,喃喃地道:“只要你不离开我,再大的委屈我都受得。”
杜恒霜听了,反不忍心,迟疑半晌道:“……也不用委屈吧。你受委屈,我也会心疼的……”
“那就好了。你若心疼我,我纵多受些委屈也无妨。”萧士及很是一本正经地道,一点都不像是情人之间的调笑。
杜恒霜现下明白萧士及在这方面的特性,他对女人真的琢磨不多。
杜恒霜很是矛盾。到底是该维持萧士及对女人方面的棒槌特性?还是将他调教好了,对女人心思比女人了解得还周到呢?
想了半天,她觉得还是棒槌就棒槌吧,反正她也算是真正明白他了,而他也知道了她的逆鳞在哪里。两个人有心,就会仔细调解自己,不让自己碰到对方的逆鳞。
至于那种对女人心思体贴入微到极致的男子,在杜恒霜看来,不像个男人,所以,她觉得还是萧士及这样最好。
犯错不要紧,只要不是原则性错误,知错能改就行了。
她自己也不是完人,而且两人毕竟有这么多年的感情基础,既然萧士及愿意为对方去改变,更为这个家去拼命,她还苛求什么呢?——她本来就是很容易知足的一个人……
“……封裴敦是要把这件事压下去了?”杜恒霜好奇问道,穆夜来亲手杀了自己女儿,然后还怀上野种,这件事,是封家的大丑闻。若是让别人知道真相,可是要热闹一阵子了。
萧士及笑道:“当然得压。他说是穆夜来病了,送到庄子上去了。孩子给大夫人抚养,大概就这样了吧。”
杜恒霜心里一紧,“没死吧?”
“你不想她死?”萧士及挑了挑眉毛,“我还想再去加把柴呢……”
“不用了。”杜恒霜忙道,“还是让她活着吧。”
“受了那么重的伤,如果还能活下来,算她命大。”萧士及点点头,“那我就暂时观望吧。”
杜恒霜“嗯”了一声,无所谓地道:“这女人的执念太深。就这样死了,还是不太好……”她没有把“不太好”的理由说出来,但是她隐隐觉得,不能让她就这样死去。至少也要让她用轩辕弓射她一下才能放心。
虽然穆夜来并没有重影,杜恒霜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把她和陈月娇联系在一起。
“算了,不想他们了。我跟你说,我觉得媚娘是个很不错的孩子,我想多请几个先生,好好教教她,你看如何?”杜恒霜不再提穆夜来,转而跟萧士及商议起家事。
萧士及将心里的话终于都说了出来,觉得无比舒心痛快,懒洋洋伸了个懒腰,道:“你做主就行了。媚娘和顺娘都不错,和安姐儿在一起念书也很融洽。”
杜恒霜应了,自去操办。
过了几天,萧士及和安子常一起带着军队,离开长安去东山。
杜恒霜和诸素素一起去送他们。
因最难拆的范阳刺史已经被萧士及拿下,现在的这些刺史,都是小菜儿一碟。
萧士及和安子常其实都是去踩点儿看地头去了……
从长安城外的十里长亭回来,诸素素就跟杜恒霜说了慕容皇后的事,道:“皇后的身子太虚弱了。这一胎生了,真得好好养养。我要劝娘娘生完之后去洛阳行宫住一年养身子。——你不知道,陛下见到娘娘,就跟狼似的……虽然答应得好,可是他好像忘了,前几次娘娘刚生完孩子不久我也提醒过他,他答应得好好地,过后就忘得干干净净,让娘娘一次又一次怀孕……所以只有把他们俩分开,才能让娘娘真正将养身子。”
杜恒霜听了闷笑,道:“人家夫妻恩爱你也管,素素你太管得宽了!”
诸素素听了,虽然知道杜恒霜是打趣,但是也不由沉思起来,问道:“我真是管得太宽?”她只是本着医者的原则劝告陛下和皇后。
“你别说,陛下其实没有几个女人。和太上皇比起来,实在是差远了。”杜恒霜笑道,“太上皇虽然没有再立皇后,可是后宫粉黛没有三千,也有三百。陛下有皇后,还有两妃三嫔,还都是在潜邸就有的旧人,并没有进新人。”
“啊!你提醒我了!”诸素素拊掌笑道,“我们可以建议娘娘给陛下选秀么?有了新人,也许陛下……”
“别!”杜恒霜忙推辞,“这种事,可别从你我嘴里说出来。娘娘再怎样贤良,也不见得乐意见越来越多的女子进宫分宠。所以啊,你就老老实实做你的郎中,不要想七想八了。”
诸素素想了想,讪笑道:“你说得对,我是操心太过了。”一边说,一边已经到了崇康坊。
杜恒霜就道:“安国公也不在家,你去我家坐一坐,吃顿便饭吧。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说说话了。”
诸素素也累了几天,想松泛松泛,回家的话,家里两个孩子也够皮的,她还是在外面歇一歇再回去,就笑着道:“那好,我就叨扰你半天了。”
两人就在柱国公府门前下车。
杜恒霜携着诸素素的手走到大门前,却看见龙淑芝哭丧着脸,拉着顺哥儿站在门口等她。
“大伯娘!”顺哥儿看见杜恒霜,忙大声叫道。
杜恒霜笑道:“是顺哥儿?”又问龙淑芝,“二弟妹你怎么啦?这幅样子?”
龙淑芝泣道:“我把顺哥儿给您送来了。我家里鸡飞狗跳地,实在是不敢再让顺哥儿在家里住。”
杜恒霜知道齐月仙不是省油的灯。以前的皇太女,怎会真的老老实实做萧泰及的妻子?
但是萧士及不发话,她也不想插手齐月仙的事儿,就道:“二弟妹,你也是正室,要拿出正室的款儿。若是那县主不守妇道,你可以去宗人府告她的。”
“真的可以?”龙淑芝眼前一亮,继而又黯淡下来,“不行啊,我们二爷如今病着,我天天要照顾他,哪里敢去告她?”
“二弟病了?”杜恒霜有些意外,“什么时候的事?请郎中了没有?”
龙淑芝点点头,“请了,一直在看郎中吃药。”
“那县主呢?有没有也照顾二弟?她是二弟的妻子,理应要尽做妻子的责任。”杜恒霜看见龙淑芝脸颊蜡黄瘦削,显见得是累着了。
龙香叶也在萧泰及家呢,龙淑芝现在在照顾萧泰及,那谁照顾龙香叶?
杜恒霜马上问道:“老夫人呢?老夫人那里如何了?”
龙淑芝道:“县主有了身孕,正在安胎。有几个婆子伺候娘。娘如今好多了,有时候还能认得我,跟我说几句话呢。”
杜恒霜松了一口气,“这就好。这样吧,我送几个婆子去你家,帮着伺候老夫人,你就可以多些人手出来照顾二弟?”
龙淑芝想了想,还是摇头道:“多谢大嫂,但是县主不会愿意的……”
两人说着话,诸素素却在旁边留神看着顺哥儿的脸色,突然道:“这孩子也病了吧?”
龙淑芝心里一紧,忙道:“没有没有!我们顺哥儿没病,就是昨儿晚上闹觉,一宿没有睡着。”
诸素素摇摇头,伸手触了触顺哥儿的额头,然后飞快拿开,道:“发着高热呢。”又对龙淑芝道:“孩子病了,就该请郎中看病,你送到柱国公府做什么?”
龙淑芝有些慌乱,将顺哥儿拉到身边,道:“没有,他没有病,就是昨晚没有睡好。”然后就要把顺哥儿往杜恒霜身边推,道:“大嫂,我把他交给您了。我走了……我这就走了……”说着,慌慌张张转身就走。
杜恒霜也看出不对劲了,她沉下脸,道:“站住!”
龙淑芝的脚步顿了顿,立在那里,似乎想回头,但是又有几分犹豫,最后还是狠了狠心,飞快往自家大车那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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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寒手痒开了新书古言《盛宠》
某寒手痒开了新书《盛宠》,也是古言,简介如下:
重生在大夏皇朝的盛思颜看上去是人畜无害小白兔,身娇体软易推倒,岂知内里是一只从不吃亏的腹黑多智小狐狸。
小狐狸择夫,自然慧眼独具。
于是盛思颜发现自己千挑万选,捡到一只自带宅斗不死光环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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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3章 翻脸 (4K,含CadySS灵宠缘+2)
杜恒霜本就有些疑惑,此时见龙淑芝听了自己的叫唤还不回转,心头更怒,冷笑道:“想跑?没那么容易!——给我拦住前面那辆车!”
她略提高声音说了一声,立刻就从前面拐角处呼啦啦涌出来了一群兵士,都是萧士及的亲卫。如今他带兵离家,都会在家里留下应急的侍卫,给杜恒霜调遣。
这些人一现身,打头的一个亲卫冲上来单手就勒住了龙淑芝所坐的大车的缰绳。
“你们做什么?!”龙淑芝又惊又怒,从车里探出头来,“这可是仪宾的车!”
杜恒霜看见龙淑芝的车被拦下了,才回身拉住顺哥儿的手,道:“来,顺哥儿,大伯娘带你去找你娘去。”
顺哥儿满心欢喜地点点头。小孩子病了,最希望地是跟爹娘在一起。
他虽然喜爱柱国公府气派,但是现在身子不舒服的时候,他还是更希望跟家里人在一起。
杜恒霜领着顺哥儿来到龙淑芝大车前面,抬头淡淡地道:“你怎么能就把孩子扔下,自己就跑了?”
龙淑芝见状,知道她是没办法一走了之了,才从车上下来,给杜恒霜跪下哭道:“求大嫂给个活路,救我儿一命吧!他留在家里,我担心他性命不保啊!”
“这是什么话!”杜恒霜微微挑眉,“顺哥儿是萧家骨肉,谁敢打他的主意?”
杜恒霜对龙淑芝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这个人虽然和萧泰及一样自私自利,爱贪小便宜,但是对顺哥儿这个唯一的儿子还是看得比眼珠子还重,不至于和穆夜来那样丧心病狂,能用自己的儿子为诱饵为她自己谋好处。
龙淑芝说的话,肯定是有的放矢。
“大嫂,我也说不清楚。总之请大嫂先帮我照看顺哥儿几天,等我们二爷病好了,再做计较,行吗?”龙淑芝哀哀恳求,又道:“顺哥儿确实有些身子不适,但是小孩子生生病是常有的事儿,大嫂是国公府,府里丫鬟婆子多,好伺候,而且安国公夫人也是大嫂的好友,您请安国公夫人帮着给顺哥儿瞧瞧病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这话说得也在理。若是往日里,杜恒霜肯定应了,但是这一次情况特殊。
杜恒霜笑了笑,道:“不是我不答应你,只是你也知道的,我家里还有两个刚出生不久的双生子,还在吃奶呢。别的孩子大了,倒是无妨。可是那两个小孩子,我可大意不得。既然顺哥儿生病,还是跟你回去吧。如果你家缺人手,我派几个婆子过去帮你的忙,行不行?”
龙淑芝听了,支支吾吾半天,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顺哥儿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已经觉得气短神虚,眼前发昏,站也站不稳,只对他娘道:“娘娘,我腿软,想坐着。”一边说,一边已经歪在地上坐下来喘气。
诸素素一直在旁边凝神看着顺哥儿的样儿,看了顺哥儿,又看龙淑芝,心里猛地一跳,快走几步上前,伸手往龙淑芝额上一搭,顿时变了脸色,道:“你也在发热。——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男人是不是也是在发热?!”
龙淑芝被诸素素的话吓得缩了缩脖子,嘟嘟囔囔地道:“病了不都是发热吗?有什么奇怪的?”
“病了都是发热,确实没什么奇怪。但是你们一家子都在发热,就不寻常了。”诸素素严肃地道,她转头看向杜恒霜,“霜儿,我觉得他们的病有可能过人。”
杜恒霜吓了一跳,忙道:“那我们怎么办?我们会被过上吗?”一边说,一边狠狠瞪了龙淑芝一眼。——实在是太可恨了!自己生病了不在家好好待着,还想把孩子送到她家!
幸亏杜恒霜对萧泰及一家人也很戒备,早吩咐过门房,如果她和萧士及都不在家,不许放二房的人进来。所以刚才龙淑芝他们只能在门外等候。
杜恒霜现下恨不得拿水洗地,将龙淑芝和顺哥儿站过的地方都冲洗干净,她也不敢回家了。万一这萧泰及一家三口的病确实是会过人的,她说不定已经有危险了。就这样回去,家里那么多孩子,还有老人,可怎么办啊?
杜恒霜苦笑着看着诸素素,“素素,你说怎么办?”
诸素素也皱着眉头,知道她也必须非常慎重。
柱国公府有出生几个月的双生子,他们安国公府也有出生几个月的小女儿,那孩子可是安子常的心头宝,若是真的被连累了,她担心安子常回来会把萧泰及一家从上到下杀得干干净净……
那可是萧士及的亲兄弟!
如果真的结下这样的梁子,她和杜恒霜两个人的友情也到头了。
诸素素定了定神,道:“这样吧,咱们先去我的医馆换身衣裳,然后取了我的药箱,去你二弟家一趟,看看他的病情如何?”
杜恒霜点点头,“这样最好。”又吩咐人给门房喊话,让他们不要开门,家里的事交给曾太夫人杨氏和小杨氏,还有知钗和欧养娘两个下人。外院的事有大管事萧义,不用杜恒霜操心。
吩咐完毕之后,杜恒霜就带着知数,跟着诸素素去她的诸氏医馆。
龙淑芝也带着顺哥儿坐上萧泰及的大车,跟着离开崇康坊,来到诸氏医馆。
到了诸素素的地盘,诸素素略放下心,先和杜恒霜去屋里洗漱,用了皂角水反复洗手,特别是杜恒霜和诸素素都跟龙淑芝、顺哥儿肌肤接触过,担心会染上他们的病。
两人洗得手上发红,皮都要掉了,才收手擦净,然后换上诸素素这里放着的临时备用的衣裳。
杜恒霜的身量高挑,诸素素的衣裳她穿着有些短,后来还是让跟着她出门的知数赶紧坐车去外头买几身衣裳过来。
知数忙忙地去了。
好在诸氏医馆就在集市上。知数很快就找到一家卖贵重女装的铺子,二话不说买了四五套上衫和裙子,忙忙地赶回来让杜恒霜换上。
诸素素已经把龙淑芝和顺哥儿分别安排在医馆的房间里住着,叫了郎中和学徒过来,给他们俩诊脉验病。
杜恒霜焦急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知道她的两个双生子怎样了。
虽然有奶娘,但是她也坚持尽量给两个孩子吃自己的奶。奶量不多,能吃一点是一点。
不过这样一来,她大概是不能给两个孩子吃自己的奶了。
龙淑芝和顺哥儿一到诸素素的医馆,就像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一样,一下子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诸素素一直在诊室观察这两个人的病情,指导学徒做各种病情记录,好方便确症。
杜恒霜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派个人去萧泰及家里说一声,免得他们着急。
“知数,你去给二爷家送个信,就说,二弟妹和顺哥儿在诸氏医馆。他们病了,在这里养病。”杜恒霜说完又道:“你就在门口跟他们的门房说一声就行了,不要进去了。”
知数应了,又忙忙地坐车去萧泰及家里。
萧泰及和龙淑芝、齐月仙,连带着龙香叶,都住在萧家以前在长安的大宅里。
知数很快就回来了,对杜恒霜道:“都说了,他们的门子还是我们家以前的下人,都说知道了,让夫人放心,会告与绥元县主知晓。”说着,知数又凑到杜恒霜耳边,轻声道:“夫人,那门子悄悄跟我说,说绥元县主将二爷前头原配妻子的亲戚找来了。好像是前头关二奶奶的大哥,如今在家里住着,还经常去内院,彻夜不归……”
杜恒霜心里一跳,瞥了知数一眼,“你的意思是……?”
“奴婢也不好说。就是那门子说,县主在家里说一不二。县主快要生了,二爷的身子也不行了……”知数轻声说道。
杜恒霜皱着眉头想了想,摇头道:“算了,左不过是他们家的事儿。二弟求仁得仁,也怨不得别人。当初他大哥让他不要跟别人来往,他就是不听,和齐月仙搅在一起。好在还能嫁给他,也算是修成正果。希望县主生了孩子,就一家子好好过日子吧。”末了又对知数道:“你也去歇着。跑了一天,小心累着就不好了。”
“奴婢不累。”知数抿嘴笑着,去旁边的耳房歇着了。
齐月仙在家里听说龙淑芝和顺哥儿去了诸氏医馆,很是不悦,但是想了一想,还是撂开手了,只吩咐道:“龙氏去了诸氏医馆,另外找人去服侍二爷吧。”
萧家的下人也不少,就另外派了人服侍萧泰及。
龙淑芝照顾萧泰及,还能尽心尽力。
换了齐月仙的人,晚上在地上打地铺陪床的时候,打的呼噜比萧泰及还厉害,吵得萧泰及完全睡不着。但是他想唤人,却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才病了一个多月,整个人都虚弱得不像样子了。
晚上又吐了一次,还是叫不醒那个婆子,他只好吐在床边的铜盂里,忍着那股馊味儿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他又是发低热,又是恶心,还肚子咕咕地叫,饿得不行了,有气无力地对刚刚起身的婆子道:“去给我端碗鸡粥来,我饿了。”又问:“夫人呢?让她进来服侍我。”
那婆子一边慢吞吞收拾铺盖行李,一边道:“二爷,您悠着点儿吧。大夫人快要生了,不能吵闹。二夫人和大少爷病了,去了诸氏医馆住着。我们这些下人还要伺候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夫人。您是男人,就多担待些,不要再给我们找麻烦了。”
萧泰及被噎得直翻白眼,气喘吁吁地道:“你个老货,敢顶嘴!看我不把你赶出去!”
“二爷,您这是病了,说疯话呢?”那婆子嗤笑一声,自己抱着铺盖走了。
萧泰及就被晾在屋里,一整天都没人理他。
到了晚上,才有人端了一碗稀粥过来喂与他吃。
萧泰及说没吃饱,还要。那人却不给了,道:“郎中说了,二爷的病,就要清清静静饿几顿就好了。前些日子二夫人在这里给二爷吃得太多,因此二爷的病总不得好。如今二夫人去了医馆不回来了,二爷就好生遵医嘱,少吃一点,早些好起来吧。”说完就收拾食盒走了。
连着几天,萧泰及每天都只能吃一碗粥,连药都没有人给他煎了,不由病得更严重。
诸素素和杜恒霜在诸氏医馆里也住了几天。
她们俩非常小心谨慎,过了四五天,两人都没有发热的迹象,应该是没有过上。
而龙淑芝就不一样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之前照顾萧泰及太累了,也因为跟萧泰及接触过多,所以传染上了,竟是病情沉重,一下子起不来床了。
她的热度一日比一日高,最后竟说起胡话来。
杜恒霜到她住的诊室外面去看她,就听见龙淑芝不断地道:“关芸莲,你不要找我,不是我的主意,不管我的事啊……”
听得人毛骨悚然。
杜恒霜皱起眉头,问诸素素:“她到底是怎么啦?”
这两天龙淑芝开始说胡话,不断提起关芸莲,诸素素才想起来,当年的那一次疫病,心头十分沉重。
见杜恒霜问起来,诸素素悄声道:“我担心,她得的是跟关芸莲一样的病。”
杜恒霜全身一哆嗦,“你说真的?那可不得了!”说完很是惊讶,“那顺哥儿也是得的那种病?!她这是要做什么?得了这种要人命的病,还想送到我家?这是要我一家子的命吧!”说着就要把龙淑芝和顺哥儿都使人扔出去,不许他们住在诸氏医馆。
诸素素忙拉住她,道:“你这急性子什么时候改一改?——我看龙淑芝未必知道她自个儿和顺哥儿都是得的什么病。送顺哥儿去你家,也是做娘亲的本能,想要救孩子一命。”
“她孩子的命是命,我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杜恒霜更是恼怒。她自问对萧泰及一家已经做到仁至义尽的地步了,可是他们还是一有机会就要坑他们。不管是有意识地坑,还是无意识地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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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4章 急变 (4K,CadySS灵宠缘+3、4)
诸素素也很是着恼,但是她到底是郎中,是医生,她不能把病人往外面赶,就道:“你别急。咱们防范得早,没有大碍的。再说你以前得过这种病,我也跟着照顾过你,咱们两人应该没事,不会再染上的。现在我担心的,是萧泰及家别的人……”
杜恒霜慢慢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道:“他们住在我们萧家以前的大宅里。”
“那是要走一遭了。”诸素素站起来道,出去吩咐人准备药箱和车马。
杜恒霜跟她一起去。
知数和医馆里面别的人都被诸素素安排住到隔离的屋子里,观察他们有没有也被传染上。
好在诸素素有过治疗这种疫病的经验,只要防治及时,应该没有大碍。
但是如果萧泰及他们不知道好歹,将这病传开了,可就捅大篓子了。
忧心忡忡地来到萧家大宅门口,杜恒霜亲自去敲门。
那门子打开门,看见是杜恒霜,忙惊喜地道:“夫人您来了?”
杜恒霜点点头,问道:“你们县主在吗?就说我来了,要见她。”
那门子忙开门请杜恒霜进去,又道:“小的这就去传话。”
杜恒霜却不想现在进去,对他道:“你去把你们县主叫出来说话。我就那边的车上等着。”
那门子愕然半晌,摸了摸脑袋,还是按照杜恒霜的吩咐去做了。
他先跑到二门上,对二门上的婆子道:“秦国夫人来了,要见县主,你赶快去通传。”
那婆子是齐月仙带来的下人,闻言撅着嘴道:“什么秦国夫人?我们县主是她想见就能见的吗?”
门子生气,恼道:“她是县主的大嫂,你说她可不可以让县主去见她!”
那婆子眨了眨眼,马上反应过来,原来是那个凶巴巴地秦国夫人杜恒霜啊!忙道:“你不请她进来?”
“秦国夫人说在外面候着,你还是赶紧去叫县主出来吧。”门子慌慌张张说了两句,就赶紧跑回门房候着。
这婆子便去齐月仙那里回报。
“秦国夫人?——哦,是我家大嫂来了。”齐月仙扶着肚子站了起来,笑得很是得意,“大嫂来了,我这做弟妹的,当然要出去看看她。”
她屋里还坐着一个男人,三十多岁年纪,看着倒是身材高大,但是有些害怕齐月仙的样子。
那婆子知道,这就是他们家二爷前头妻子关氏的亲大哥……
齐月仙对着镜子整了整妆,手里拿着帕子,披上薄氅,扶着一个婆子的手,慢悠悠都走了出去。从二门上坐轿子,来到大门前面。
杜恒霜从车上下来,看见齐月仙从大门里出来。
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婆子。
诸素素也跟着下来,留神打量齐月仙,还有她身边那些人的脸色神情。
从她医者的角度来看,这些人面目红润,气息正常,都很健康,没有龙淑芝和顺哥儿脸上那股蜡黄的污糟气。
特别是齐月仙,挺着快十个月的大肚子,养得白白胖胖,很快就要生了。
诸素素点点头,抢先一步问道:“绥元县主,听说你们家二爷病了,我们来看看他。”
齐月仙慢条斯理地对杜恒霜道:“多谢大嫂挂心。不过二爷病重,您还是先回去吧。等他好了,再让他去您府上道恼。”
杜恒霜只好看了诸素素一眼。
诸素素又道:“我是郎中,能不能让我去看看萧二爷的病?”
杜恒霜忙道:“正是,素素是杏林国手,对很多病都很拿手的。”
齐月似笑非笑地看了诸素素一眼,暗道就是因为你是杏林国手,才不让你去瞧那个人……
“还是不了。我们二爷在旁边的小院子住着养静,已经好很多了。真不劳烦您了。”齐月仙彬彬有礼地道,又问杜恒霜:“我们家二夫人和大少爷,都在您府上吗?”
杜恒霜摇摇头,“他们也病了,在素素的医馆治病呢。”
“唉,真是的。我们二爷快好了,偏他们母子俩又病了。您也看见了,我的月份快足了,马上就要生了,也照顾不到这么多人。大嫂您就帮帮我,照顾他们母子俩。二爷这边有我,我请了太医院的御医给他诊治,方子都是每三天换一次,您尽管放心。”齐月仙说得头头是道,就是不让杜恒霜和诸素素进去。
诸素素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继续磨道:“这样吧,我就在院子外头看一眼。我不晓得你知不知道,他这病,可能会过人的。我担心……”
齐月仙心里一动,忙道:“这我们都知道,所以把他移到以前西边的院子去了。二爷以前就住在那里的,现在也熟悉。御医吩咐的,那个院子封起来,不与外面有接触。本来二夫人龙氏是不该出去的,可是她瞅了我不在家的空儿,带着大少爷偷跑出去,我本想将她接回来,一起送到西小院养病的。但是大嫂说他们如今在医馆里面,我就不操心了。有大嫂在,自然事事妥当。”
杜恒霜跟诸素素对视一眼,也退一步,道:“那好吧,就让我们去西小院门口瞧一瞧就走。”
齐月仙见这两人执意支持,突然想起来杜恒霜当初好像也被关芸莲所累,得了那病,在城外的庄子上养病,才被那陈月娇钻了空子,顿时明白过来。——这两人一定从龙淑芝身上,察觉到萧泰及病得蹊跷了。
为了接近萧士及,齐月仙一直在打听萧家的事情。
杜恒霜和陈月娇之间的恩怨,也不算是秘闻,当时在长安城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晓得的。
齐月仙垂下长睫,像是沉吟半晌,才道:“也好,既然大嫂这样关心我们二爷,也是我们二爷的福气。——这边请。”说着,让开一步,让杜恒霜和诸素素进去。
“我就不陪两位了。身上乏,要回去歪着了。”齐月仙微微颔首,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先回自己院子去了。
杜恒霜和诸素素就在一个婆子带领下,来到萧泰及养病的西小院。
这就是当初萧泰及和关芸莲成亲后住的院子。
关芸莲也是死在这里。
杜恒霜没有想到,萧泰及如今又回到这个小院,也躺在了当初关芸莲躺的那个地方。
诸素素只留意查看这小院周围的防范。
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诸素素颔首道:“还行,确实很注意。只是不知道萧二爷的病情怎样了?”
那婆子笑眯眯地道:“好多了,能吃能睡能骂人,好着呢!”
诸素素看了杜恒霜一眼,想问她有何打算。
杜恒霜只好道:“既然这样,你们好好照顾你们二爷。等他好了,自然赏你们。你们二夫人和大少爷,就在医馆里养病,等病好了,就回来了。”
那婆子笑嘻嘻应了,送了杜恒霜和诸素素回去。
既然是确实了这病确实是当初关芸莲得的那种病,杜恒霜和诸素素就更加谨慎。
虽然知道杜恒霜已经得过一次,应该不会再得,诸素素也不敢大意。
回到医馆,诸素素把她上一次总结出来的经验再次用出来,做各种药丸和煎药,给龙淑芝还有顺哥儿服食。
医馆里面别的人,包括学徒、郎中和杜恒霜带来的下人,被隔离观察了十几天,终于证明都没有事,才让他们出来,各自行事。
这十几天中,龙淑芝的病情却一直恶化。
开始的时候,她只是低热。
诸素素给她用了药,本来好转了。
可是那一天,一个婆子过来见龙淑芝,给她报信,说齐月仙生了儿子。那婆子走后,龙淑芝就气得吐了血,很快又倒在床上人事不省了。
诸素素见龙淑芝病情变化,觉得很是奇怪,便亲自照料龙淑芝,可是从龙淑芝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自言自语当中,她渐渐听出了一个可怕的真相,想一想就有不寒而栗之感。
“霜儿,我跟你说件事,你说可能不?”诸素素实在忍不住,这一天,还是把杜恒霜叫了来,对她说道:“你记不记得你二弟前头的原配妻子关氏是怎么死的?”
杜恒霜笑道:“怎么可能忘了?——她不是得了疫病去世的吗?还把我给过上了,若不是你,我也活不下去了。”
诸素素严肃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关氏是怎么得上这种病的?”
杜恒霜偏着头使劲想了想,揣测道:“……好像是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得了。”
“那就是了。我怀疑这件事,其实跟你二弟,还有这屋里那位有直接关系。”诸素素朝龙淑芝住的屋子努了努嘴。
“你什么意思?”杜恒霜瞪大眼睛,“你不是说,是……他们害死关氏的?”
“十有八九。”诸素素轻声道,招手让杜恒霜过来,“你家这个二弟妹,这几天天天念叨,说不是她出的主意,是陈月娇。冤有头债有主,让关氏去阴曹地府找陈月娇报仇,不要找她……”
杜恒霜听了心里一颤。她自然知道陈月娇不是好东西,也知道“陈月娇”死后,她又附在太子妃身上活了几年,直到杜恒霜最后用轩辕箭将她射死,才彻底断了她的生机。
没想到,陈月娇手里还有关芸莲一条命!
“……既然这么说,那龙淑芝和萧泰及也不是无辜的了。我说怎么这么巧,龙淑芝想嫁给萧泰及,关芸莲就得了怪病,给她让路了。”杜恒霜冷笑道,抬头看了看龙淑芝住的屋子,“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抢了关芸莲的位置,也没能长长久久坐下去。现在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齐月仙。”
就算龙淑芝和萧泰及不是亲自出手,也是帮凶。
“话是这么说,可是为何他们俩又染上这种病了呢?”杜恒霜深思道,“而且只有他们俩,再加上他们的孩子顺哥儿。”
诸素素在院子里走来走去,道:“这两次的病,还是有差别的,并不是完全一样。这一次,其实没有关芸莲那一次凶险。而且过人的机会也比上一次小多了。龙淑芝和顺哥儿能染上,不像是被萧泰及过的。另外,顺哥儿还好些。小孩子的病情虽然看上去来势汹汹,但是一剂药下去,见效很快。龙淑芝就很难了。她自己好像是放弃了活下去的欲望,根本是天天在求死。”
“他们家应该还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杜恒霜叹息道,嘱咐诸素素:“你尽心就可以了。这种事,她要自己不想活了,我们也没法子。”
诸素素应了,送杜恒霜回去。
杜恒霜在这里十多天都没有事,应该就没事了。
不过为了慎重,杜恒霜还是在外院将身上的衣裳都换了,洗漱过后,才回到内院看孩子们。
看见她回来了,几个孩子十分欢喜,围着她不断叽叽喳喳说话。
杜恒霜含笑听着,摸了摸孩子们的头,道:“先回去洗手,等下跟娘一起吃饭。”然后去看自己的两个小儿子。
他们过了十几天没有见到娘亲,再见到杜恒霜的时候,都有些疑惑。
不过杜恒霜抱了他们一会儿,他们就回想起杜恒霜的味道,跟她很是亲密了。
只可惜杜恒霜这十几天已经喝了回奶汤,再不能喂奶了。
曾太夫人杨氏和小杨氏听说杜恒霜回来了,也过来看她,问她病好些没有。
杜恒霜忙道:“好多了,不然不敢回来。”又谢两位长辈帮她打理家事。
曾太夫人杨氏和小杨氏见杜恒霜似乎确实很疲累的样子,也没有在这里多留,跟她说了几句话就走了,让她好生休息。
杜恒霜把几个孩子都打发上床睡觉了,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自己屋里,泡了个热水澡,刚想舒舒服服在家里好好睡一觉,就听见知数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夫人,刚才绥元县主派人传话,说二爷没了。”
杜恒霜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二爷没了?没什么了?”
“就是萧二爷去世了。”知数窒了窒,在外面又说了一句。
“什么?!”杜恒霜从里屋急匆匆走出来,“前些天不是说好多了吗?怎么突然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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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5章 比狠 (4K,含CadySS灵宠缘+5)
萧泰及居然就死了?
杜恒霜脑子里浑浑噩噩,还有些发僵。
“是谁来报信的?叫她进来说话。”杜恒霜面色阴沉,在外屋坐了下来。
知数忙道:“是二爷家的下人,不过看上去不熟,大概是绥元县主带进来的。”
“嗯。”杜恒霜淡淡应了一声,“给我备茶。”她这几天都没有能好好歇息,今天正打算要好好睡一觉,就又出了这档子事。
知数一边让人给杜恒霜上茶,一边亲自去二门上将那婆子领了进来。
那婆子一路行来,不住地向知数打听杜恒霜的情形。
知数烦不胜烦,耐着性子道:“夫人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你打听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那婆子讪讪地闭了嘴,跟着知数来到杜恒霜住的正院门口。
知数问了问守门的婆子,才带着从萧泰及家来的婆子一起进去。
杜恒霜已经吃了一杯茶,正坐在那里堂上沉吟。
那婆子一抬眼看见一个丽人坐在上首,触目一看竟是满眼生辉,容光绝色,不可逼视,忙低了头,给杜恒霜行礼道:“见过秦国夫人。”
杜恒霜点点头,问道:“说吧,二爷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前些天不是听说好了很多吗?”
那婆子忙道:“回夫人的话,是好了很多。不过昨儿硬撑着起身去看新生的二少爷,看完就着了风,回去便发了高热。一晚上翻来覆去,今儿早上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也是那看护二爷的下人的错。因我们县主还在坐月子,那些下人不敢去叨扰县主。二爷不舒服,她们只当熬一熬就过去了,结果到了晚上,二爷起身吃了一碗燕窝粥,吃完就断气了。”
杜恒霜无语。这都叫什么事儿?
她虽然没有亲见,也觉得萧泰及死得有些不明不白。但是想到萧泰及生的那病,她又不确定了。
那病有多厉害,她可是有亲身体会的。若不是素素舍命相救,她的骨头都能打鼓了。
可惜齐月仙不肯用诸素素做郎中,不然也许……
杜恒霜摇了摇头。她不想再掺合到萧泰及的家事里去了。
“你们县主在坐月子,那丧事怎么办?”杜恒霜叹口气。她是大嫂,也是他们洛阳萧氏的宗妇。齐月仙是产妇,是不可能出来主持丧事的。说不得,还得她出面。
那婆子果然道:“夫人,我们县主说,麻烦夫人一趟,帮二爷把丧事办了,等她出了月子,就来给夫人道谢。”
“谢倒不必。二爷是我们大爷的嫡亲兄弟,过去帮个忙是应该的。”杜恒霜淡淡说道,对那婆子挥了挥手,“你先回去,等下我就带人过去。办丧事的东西,你们家里预备着了吗?”
那婆子苦着脸道:“二爷去得太突然,什么都没有预备呢。仵作现下正在我们家里查验,别的也不好说。”
杜恒霜听说齐月仙连仵作也请了,缓缓点头道:“也罢,你先回去吧。我随后就到。”
那婆子谢过杜恒霜,忙忙地回去了。
杜恒霜揉了揉额头,对知数吩咐道:“叫几个办过红白事的婆子过来,商议商议该怎么办,需要什么东西,备好了一起带过去布置。”
知数点点头,想了想,又迟疑着问道:“这算在谁的帐上?”
“就我们出了吧。不用找他们要钱。”杜恒霜也苦笑道,“如果国公爷在家,肯定是不会让他们掏一个子儿的。再说如今二弟家只剩下孤儿寡母,纵有银子也要给孩子留着,就不必跟他们斤斤计较了。”
虽然知数认为以齐月仙县主之尊,以及以前萧铣皇太女的身份,肯定不会缺银子,但是她知道,自家夫人是个手头散漫的人,不会计较这些的,就也没有再说,低头应是,退了下去。
杜恒霜实在困得受不了了,还是趁着知数她们去召集人手,准备东西的间隙睡了一个时辰。
子时过后,杜恒霜就拿着可以在宵禁中行走的令牌,带着数十个婆子丫鬟,还有准备在二门上跑腿的小厮,以及办丧事的东西,来到了萧泰及家,也就是以前的萧家大宅。
“夫人来了,快请进去!”那婆子正在角门前候着。
杜恒霜没有再推辞,带着人进来了,先问道:“你们县主呢?”
那婆子道:“仵作刚走,县主在西小院二爷咽气的地方等着,夫人要不要先过去一趟?”
杜恒霜愕然,“县主不是还在坐月子?怎么起来了?”
“还有几天功夫就满月了。县主说,跟二爷夫妻一场,一定要去送送他,还有,那些个玩忽职守的下人,她也要处置了,好让二爷走得安心。”那婆子一边说,一边在前面带路,将杜恒霜引到二门上。
杜恒霜站在那里,也不进去,对那婆子道:“既然是要我来操办丧事,我有我的道理。你先把你们所有的下人都叫出来。”
那婆子吃了一惊,“秦国夫人要做什么?”
杜恒霜淡淡地道:“我的事,我做主。我不习惯一个家里有别的人做主。若是你们县主不习惯,可以让她自己来。”
杜恒霜虽然答应来帮萧泰及操办丧事,也不是毫无准备的。
她对齐月仙保持高度的警惕,自然不会给她任何钻空子的机会。
那婆子讪讪地道:“……不必这样吧……”
“那要怎样?要不你来?”杜恒霜毫不客气地道。她知道很多下人都是见高拜,见低踩,你在气势上弱了,她们就不会把你放在眼里。很多“奴大欺主”的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
那婆子被训得闭了嘴,但是嘴撅得高高地,任谁见了,都知道她不高兴。
在主子面前摆脸色?她是以为她是县主的下人,比别的下人,甚至比主子都要高人一等?
杜恒霜在心里冷笑。她正需要一个人“祭旗”,这个婆子既然把她自己当回事,就让她发挥一下最大的贡献吧……
杜恒霜不再说话,就在二门前候着,先要萧泰及家所有下人的名册,然后让齐月仙过来见她。
齐月仙在萧泰及咽气的西小院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杜恒霜过来,正要发脾气,就见自己的心腹婆子垂头丧气地过来,道:“县主,奴婢不中用。秦国夫人不肯过来,这会子正召集了咱们家里所有的下人,在二门前清点人数呢。”
“清点我们家的下人?她是要做什么?!”齐月仙有些生气地拍了拍桌子。
“秦国夫人说,她要办丧事,都要用她自己的人手,咱们家的,要先按名册点清,送到外面的宅子先住几天,等丧事办完了再回来。”那婆子很是不虞。办丧事这种大事,能揩多少油水啊?怎么能让外人插手呢?她忍不住又道:“县主,其实咱们家人手够了,何必让别人来做呢?我老婆子自己就能把帮县主把这事儿盘起来。”
“你闭嘴!”齐月仙柳眉倒竖,训斥那婆子,“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不就是怕油水被人揩了,你捞不到好?”
那婆子被齐月仙说中心事,顿时臊得老脸通红,喃喃地道:“县主错怪老身了……”
“好了,我不跟你啰嗦。大嫂要怎么做,都由她。我先去把我的事办了,你去跟她说,等我把这些人处置就去见她。”齐月仙吩咐道,在椅子上挪了挪,换了个姿势坐着。
那婆子点点头,忙出去了。
西小院的院子里,已经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都是在这里伺候萧泰及的下人。从近身伺候的丫鬟,到粗使扫地的婆子都有。
齐月仙冷冷看了她们一眼,道:“我在坐月子,身不由己,把二爷给你们照料,你们看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事?!昨儿二爷不舒服,你们就该来回我,怎地如此大意,让二爷就这样去了?!”
底下跪着的下人个个吓得浑身哆嗦,磕头不止。
有些下人不甘心,抬头道:“县主,明明是您……”
“我什么?!难道我还会让你们去怠慢二爷?!”齐月仙厉喝一声,唰地一下子站起来,手腕一翻,一柄长剑在手,向刚才那跟她犟嘴的下人走过去。
“不好好做事,玩忽职守,让二爷染病身亡,还要污蔑主子,我要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说着,一剑砍下去,将那人的脑袋滴溜溜砍了下来。
齐月仙倒提着滴着血的长剑,杀气腾腾站在院子中央。
院子里的下人有一瞬间呆若木鸡,进而才有人受惊过度,不住尖叫起来。
齐月仙看着这幅乱糟糟的情景,冷笑一声,“想当年,我父皇国灭,什么样的场景我没见过?你们当我真的怕了你们吗?!——来人,给我把这些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贱人们杖毙!”
几个扛着板子的婆子虎着脸走进来,将那些下人拉到一旁绑好了,开始打板子。
齐月仙坐在台阶上,闭目养神,直到听见那些哭嚎声渐渐小了下去,直到最后无声无息,才睁开眼睛,扫了一眼院子,站起来道:“查了吗?都咽气了?”
齐月仙当初是带兵打仗的人。如今窝居在后宅,憋屈了这么久,如今才终于熬出生天。
“都咽气了。”一个婆子上前躬身回道。
齐月仙点点头,“行了,走吧。这些人先搬到旁边的厢房反锁起来,等明天再找人过来收拾。”又问杜恒霜那边,“秦国夫人那边,还在清点人手?”
“是的,县主。咱们家下人多,秦国夫人还得点一阵子。”
齐月仙嘴角露出一个不屑的微笑,“让她点吧。你们不是在萧家册子上的人,不关她的事,只服侍我坐月子就行了。”一边说,一边脚步不停,离开了这个西小院。
她一出去,跟在她身后的婆子就将西小院院门反锁了。
杜恒霜那边清点了人手,跟人名册子都能对上,便让人把这些人都带走,用自己带来的人手将萧家后院和外院前后都把持住了,另外又调了一些侍卫过来,在外院住着。
把这些事情都办妥之后,杜恒霜又见到齐月仙,彼此见面都哭了一场,然后跟着齐月仙来西小院祭拜萧泰及。
杜恒霜命人连夜去铺子里取的寿材和寿衣,亲眼看着人给萧泰及换上了,装殓入棺,才带着人离开西小院。
跟齐月仙说清楚了,让她回去依然坐月子,杜恒霜来操办一切丧事事宜。
齐月仙应了,再三谢过杜恒霜,才带着自己的下人走了。
杜恒霜去了外院的书房预备给亲戚好友送帖子,表示萧家有丧事。
他们刚离开西小院不久,一个男人突然闪身从里面的屋里出来,手里拎着一桶灯油,往厢房里面横七竖八躺着的下人身上洒过去,然后又到里屋将棺材盖子掀开,往萧泰及身上也洒满灯油。他恨恨地道:“我妹妹是你的原配妻子,你就这样对待她,我让你去阴曹地府跟她生生世世在一起!”说着,手里一抖,将一个火折子点燃了,往棺材里面扔进去。
然后又走到厢房纵火。
放完火之后,他才从容从院墙上跳过去,趁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往齐月仙的院子那边去了。
天快亮的时候,杜恒霜突然听见下人急报,说萧泰及停灵的西小院突然起了熊熊大火,完全不可收拾,过来请示杜恒霜,是否赶紧隔离西小院,不然火就烧到别的院子了。
杜恒霜知道,那西小院当初是萧士及有意隔出来的一处偏院,专门给萧泰及一房人住的,跟萧家大宅别的院子本来就不在一起。
但是那院子四周种了好些树木,和别的院子的树木相接。
如果不及时隔断,是完全有可能烧到别的院子的。
“我去看看吧。”杜恒霜也很着急,披了薄氅出来,带着丫鬟婆子忙忙地往西小院赶。
来到离西小院不远的地方,杜恒霜就感到浓厚的烟气和熊熊的火气扑面而来,夹着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闻着就想吐。
火势那么大,肯定是救不下来了。
杜恒霜当机立断,“快,把树砍了,将那个院子隔离。”这样还能保证别的地方不被火势殃及。
只是等他们把树都砍完的时候,那西小院也已经烧得只剩残垣断壁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烧得精光,包括萧泰及的灵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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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6章 了断 (4K,CadySS灵宠缘+6、7)
站在被烧成一片黑土的西小院前,不知怎地,杜恒霜心里很是不安。
并不是因为萧泰及的灵柩都被烧成灰了觉得难过,而是她有些不确定,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
当然她也很清楚,在这个到处都是齐月仙的手下的地方,想知道真相,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儿。
她想起前几年的时候,萧士及无数次警告过萧泰及。先是让他不要跟陈月娇他们搅在一起,然后是不要跟太子和太子妃搅在一起,再后来是不要跟齐月仙这种人搅在一起。
而萧泰及从来没有听过萧士及的话。
更有甚者,他产生了严重的逆反心理。那就是,凡是他大哥萧士及反对的,他就一定要去做,因为他以己度人,认为那一定是对他自己有好处,他大哥才反对的。而凡是他大哥赞同的,他就一定要避开……
这样三番五次之下,萧士及也懒得再管。所以后来萧泰及跟齐月仙打得火热的时候,虽然知道他们的目标本来是萧士及自己,萧士及也将计就计,设局让这两个人在一起算了。——因为就算他设计让齐月仙嫁给别人,齐月仙照样要去找萧泰及,萧泰及也照样会和齐月仙合作。
与其让齐月仙再找到一个助手,不如就让这两个人在一起算了。
那时候,萧士及对萧泰及无计可施。他总不能把这个弟弟关起来,不让他见人,更不能把萧泰及杀了。就像他对齐月仙一样,他碍着永徽帝和太上皇,也无法将齐月仙解决了,一了百了。
杜恒霜想到这里,微微叹息。她现在明白过来,他们都低估了齐月仙这个人的手段和决心。
想想也是,以齐月仙以前的“丰功伟绩”,她怎么会这样被萧士及略一算计,就乖乖地嫁给软脚蟹一样的萧泰及呢?——她的目标明明是她恨之入骨的萧士及!
那一次的算计当中,也有齐月仙将计就计地配合在其中吧……
萧泰及这种只会像老鼠一样躲在暗处耍阴谋,特别爱占小便宜的男人,终于还是死在他的爱占小便宜上了。
他根本就驾驭不了齐月仙那种女人,但是为了齐月仙的县主地位,他还是顺水推舟地娶了她进门。
不过可悲的是,杜恒霜发现自己和萧士及也看扁了齐月仙。
特别是在齐月仙被萧士及算计,失身给萧泰及之后,他们就以为齐月仙就这样了,不会再出妖蛾子。
毕竟一个女人嫁了人,生了孩子之后,谁还会想到她也是一个人,也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呢?
人人都以为女人的出路就在堂前灶台,外面的世界不属于女人。
杜恒霜自己也是深受这种观念之苦,甚至于不惜自求下堂,只为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等她终于在下堂和离,和重归于好之间找到平衡的时候,她又忘了,这个世上,不只是她和她的朋友有这种追求,还有别的女人,也不甘在内宅中消磨一生。
跟萧泰及成亲,齐月仙想必是打着别的主意吧……
正好萧泰及又生了病,这病到底是怎么得的?齐月仙真的有那么无辜吗?
杜恒霜想得头昏脑涨,最后还是决定把萧士及赶紧叫回来。
他的嫡亲弟弟过世,他应该回来奔丧。
萧泰及就这样走了,杜恒霜想到龙淑芝和龙香叶,就派人去问齐月仙,“给龙香叶和龙淑芝送信了没有?”
齐月仙说,她昨天六神无主,只来得及给杜恒霜送信,别的人还没有送。
杜恒霜便先派一个婆子去跟龙香叶说话,将萧泰及病逝的消息缓缓说给她听。
她并不知道龙香叶能不能听懂别人的话,但是从情理上说,她还是要说一声的。
另外又派人去诸氏医馆,跟龙淑芝说萧泰及病逝的消息,还派人去给萧嫣然送信。
龙香叶在自己以前住的屋子里静静地坐着,侧着头听那婆子跟她说话。
“……老夫人,您的二儿子刚刚去世了,是病死的。唉,白发人送黑发人,您要节哀啊……”
龙香叶听了这话,心头如遭重击一样,缓缓转过头,看着那婆子,瞪眼道:“你说什么?谁去世了?”
那婆子一惊。咋地?老夫人病好了?忙又道:“您千万节哀。二爷生了重病,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
“你胡说八道!我家泰哥儿别提多康健!他生下来就白白胖胖,又听话,又孝顺,怎么会死?你个老货,再胡说八道我打你的嘴!”龙香叶一瞪眼,又大咧咧地骂开了。
那婆子才松一口气,抹一把额头上的汗,讪讪地想:还好,还好,还是疯的……
诸氏医馆里,龙淑芝这几天病情本来就有些反复,昨儿又一夜没睡好。
听了来人说萧泰及过世的话,她两眼往上一插,竟是晕了过去,过了半天功夫,才被郎中掐着人中被唤醒。
醒来之后,她就陷入重度癔症当中,说的话完全不堪入耳。
诸素素忙将屋里人都遣出去了,亲自在这里照看龙淑芝。
结果龙淑芝还是没能挺过去。
半夜子时的时候,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也死了。
诸素素想起在这里听到的龙淑芝临死前的忏悔,后背顿时爬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真是好险……好险啊!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萧泰及和龙淑芝的儿子顺哥儿正在逐渐康复当中。
只是当他病好的时候,他的爹娘都已经不在了。
诸素素摇摇头,命人过来装裹,给萧家送过去了。
龙淑芝的灵柩,是和萧嫣然一起进的萧家。
萧嫣然听说两天之内,自己的二哥、二嫂相继过世,也很是伤感,拉着杜恒霜的手哭了一场。
她也没有去看齐月仙,只是在外间帮杜恒霜打理丧事,不过她主要是去陪龙香叶,担心龙香叶疯得更厉害。
不过对龙香叶来说,疯癫似乎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法子。
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感觉不到外间的伤痛和悲苦。
杜恒霜也给萧士及送了信。在她的信送出去七天之后,萧士及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
他回来的及时,赶得上萧泰及和龙淑芝的出殡仪式。
那一天,诸素素也在这里陪着杜恒霜,正跟她悄声说着龙淑芝临死时候说的话。
杜恒霜听得阵阵发凉,手软脚软,都快虚脱了。
看见萧士及进来,诸素素止了话头,站起来给萧士及行礼。
萧士及淡淡点头,就站在了灵堂前,愣愣地看着那两幅棺材,还有灵堂上的布置,忍不住问道:“顺哥儿呢?齐月仙呢?他们怎地不出来磕头?”
杜恒霜虚弱地道:“顺哥儿还在诸氏医馆养病。齐月仙刚刚出了月子,是我让她别过来的。她生了个儿子,刚刚满月。这里人多,怕熏着孩子。”
萧士及愕然:“顺哥儿怎么啦?养病?他生病了?”
“不止是他,还有你二弟和二弟妹,都是生的同样的病。”杜恒霜顿了顿,还是道:“跟当初我从关氏那里过过来的疫病,一样的病。”
萧士及脸色遽变,上前一步抓住杜恒霜的胳膊,双眸在杜恒霜脸上逡巡,着急地问道:“你没事吧?你的身子……”
“我没事。素素说,我得过那种病,再得的可能性很小。再说我很注意的。”杜恒霜笑着,又轻声道:“我还有事跟你说。”
萧士及点点头,对自己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他的侍卫便在灵堂前杀气腾腾地站岗,不许人靠近。
诸素素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不远的地方,听他们说话。
萧士及也没有介意。他知道牵扯到病的问题,诸素素一定会在这里的。
杜恒霜就在灵堂里面对萧士及讲了所有她知道的事情,末了只是道:“……那个院子虽然被烧了,但是还是有很多蛛丝马迹留下来。我看,他们的病,大概不是无意的。”并没有把诸素素跟她说的话全部说出来。
萧士及脸色更加阴沉,摇头道:“不管是无意还是有意,既然当初关氏的死,他们俩是知情者,甚至是合谋者,就说明他们对那种东西和那种病并不陌生。你想想,怎地过了这么多年,正好是他们得了这种病?”
加上龙淑芝前阵子因顺哥儿养在柱国公府,经常去柱国公府看她儿子。若是她和萧泰及真的有心要做什么,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只有一个,就是柱国公府!
“你真的认为有可能他们是作茧自缚?”诸素素忍不住问道。她算是知道全部真相的人,但是也是在听了龙淑芝临死前的忏悔之后,才把一切蛛丝马迹联系起来。
而萧士及却是仅仅通过推理,就能得出和事实真相差不多的结论,只能说,他对他的弟弟,真是非常了解……
萧士及窒了窒,沉声道:“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诸素素轻叹一声,看了看杜恒霜,见杜恒霜对她点头,便把龙淑芝临死前对她的忏悔全部说了出来,末了还道:“龙淑芝临死的时候,把一切都告诉了我,说整件事,是齐月仙挑的头,他们谋划许久了。后来齐月仙有孕之后,就撒手不管,让萧泰及和龙淑芝两个人去筹划……龙淑芝想要我向你们道歉,说她不该这么做。她唯一的心愿,是希望你们能把她的儿子接到柱国公府养大。说如果在齐月仙手里,他一定活不长……”顿了顿,诸素素又道:“龙淑芝还说,齐月仙的儿子,不是萧泰及的种……”
萧士及的脸色灰白地厉害。他也不想这样想自己的亲弟弟,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他想为他开脱都不行。
这一切,原来是他在齐月仙的怂恿之下,为了算计大哥一家,不小心引火烧身了……
“我真不知道,他为何这样恨我。”萧士及声音极为沙哑,像是强忍着泪意。
恨到跟他的仇家合作,想让他全家死光,这种恨意,真是不同一般。
“也许我不是个好哥哥。”萧士及喃喃地道,用手捧住头,坐到椅子上。
杜恒霜叹口气,道:“我跟素素出去一下,你好好静一静。”说着,将灵堂让给萧士及,自己跟诸素素出去了。
来到外面的院子里,诸素素问杜恒霜:“你打算怎么办?真的要将顺哥儿接到柱国公府?”
“我们有别的选择吗?难道眼睁睁看着齐月仙弄死顺哥儿?”杜恒霜不以为然地道。
“她不一定会弄死顺哥儿吧?”诸素素沉吟道,“这一次不是她下手,她只是袖手旁观而已。”
“总之,我不想跟她打交道。我想出面,劝她改嫁算了。反正她的儿子也不是二弟的种,也不存在香火问题。二弟的一切,都由顺哥儿继承得了。”杜恒霜打算这样去劝萧士及。
她却没有料到,萧士及如今比她想象的更有决断。
他从灵堂出来,径直去了齐月仙的院子里。
“大哥,你可回来了。”齐月仙笑盈盈地站起来,一点戚色都没有。
萧士及冷笑一声,“齐月仙,你谋杀亲夫,偷人养汉,如今连野种都养下了,还想装模作样,你不觉得恶心,我觉得恶心!”
“你恶心?”齐月仙惊讶,“我哪里惹着你了?萧柱国,你可是朝廷命官,我是皇室县主,你要这样血口喷人,陛下可不会饶你……”
“我就是太在乎陛下的面子,才姑息了你这么久!我今儿豁出去不做这官了!”话音刚落,萧士及已经长臂一伸,揪住了齐月仙的头发,将她拽了过来,一刀横在她脖子上。
齐月仙刚坐完月子,身子虚弱,一下子就被萧士及制住了。她倒还是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并不认为萧士及会真的杀了她,但是她屋里有人在乎!
一个男人见势不妙,担心齐月仙的安危,突然暴起,从屏风后面扑出来,手上握着一柄匕首,往萧士及背后插过去!
萧士及听见背后风声不对,猛地抓住齐月仙一转,将齐月仙挡在身前。
那人的匕首,正正好好扎在齐月仙胸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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