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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武记     原配宝典txt下载     原配宝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70章 见识 (3K5, 粉红950+)

    “想来我们家坐一坐?”封二伯母接了杜恒霜的帖子,有些惊讶,“不是说他们家有事吗?”

    “想是家里的事都忙完了吧?”封二伯母的婆子跟着附和道,却也有些满不在乎,“夫人,您想想,就算是面子情儿,她也要来打个花唿哨,不然怎能在众人面前交代过去呢?”她认为杜恒霜来封家,是做给别人看的,表示她对这个小姑子很上心。其实是敷衍一下而已。

    封二伯母点点头,“有可能。”不过还是把封俭叫来,吩咐道:“下午秦国夫人要来咱家坐坐,你好好收拾收拾,管好你院子的人。今儿过了,这婚就差不多定下来了。”

    封俭应了,回去换见客的衣裳。

    梦儿听说秦国夫人杜恒霜要来,很是好奇,求着封俭道:“二郎,你让我跟着去偷偷见见这秦国夫人吧。听说她生得美貌无匹,但是又性情刚烈似火,动辄跟人争强斗狠,我实在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很是想见见她。”

    封俭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你啊,真是调皮的小东西。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见。虽然是丫鬟,可是从小就养在深宅后院,比外面那些抛头露面的贵女不知强多少倍。——唉,你放心,等成了亲,我就抬举你做二房。”

    梦儿握住他的手,娇俏地笑道:“都是二郎疼梦儿。不然梦儿没有那么大福气。”说着,将头靠在封俭胸口,轻声道:“二郎,你千万别不要梦儿。梦儿什么都没有,只有你……”

    封俭被梦儿这番话激起满腔热血和柔情,忍不住拥她入怀,道:“我必不负你……”

    两人在房里相依相偎,如同一对同命鸳鸯,看得外面的几个丫鬟窃窃地笑。她们都是跟梦儿同时进府的丫鬟,也跟封俭是多年的情份,不过她们早知道封俭看不上她们,所以也没有跟梦儿争风的想法。梦儿又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跟她们处得很好,有好东西,都散给她们了,并不吃独食。

    到了下午,杜恒霜带着丫鬟婆子过来了,跟封二伯母寒暄之后,分了宾主坐下。

    “去叫二郎过来。就说秦国夫人来了,让他来见礼。”封二伯母笑眯眯地吩咐道。

    杜恒霜笑着点点头,坐在封二伯母下首的第一个位置,翘首以待。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听见外面有一阵环佩叮当,然后有几声女子的窃笑私语。

    杜恒霜的眉头微蹙,面色倒是不变,眯了眼看向门口。

    封二伯母脸色有些不好看,对身边的婆子努了努嘴。

    那婆子心里也是咯噔一声,知道不好,二公子的那群小妖精好像都跟来了,这是要坏事啊……忙忙地悄然从堂上退下,绕着旁边的小屋子出去了,在回廊上拦住封俭和他的四个丫鬟,道:“二公子,您一个人去见秦国夫人就行了,怎地这些姐姐也过来了?”

    封俭笑道:“她们是我的丫鬟,说要去见见世面,我看横竖无事,就带着她们过来了。”

    那婆子皱了皱眉,看着封俭将梦儿小心翼翼护在身后,只好板着脸道:“二公子,不是老奴托大,今儿的事您还是收敛些。若是让秦国夫人看出端倪,她可不是夫人,好性儿好说话。她可是个一言不合,就要拔箭送你上西天的主儿!”

    梦儿吓白了脸,不知所措地道:“二郎,那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封俭有些生气,对那婆子道:“秦国夫人再厉害,还能在我封家打打杀杀?!——柳妈,你也太过逾了吧?!”

    “二郎!二郎!别这样!”梦儿急得快哭了,“你别为我们得罪这些妈妈……”

    那婆子就看不惯梦儿装狐媚子的样儿,暗地里啐了一口,道:“二公子,快跟老奴过去吧。别让秦国夫人等急了。”

    杜恒霜其实已经有些等急了。刚才听那脚步声,似乎就在不远的地方,此时却又过了快一盏茶的功夫,hia不见人影。——这封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很喜欢萧嫣然,急着要娶她吗?

    杜恒霜撇了撇嘴,给知数使了个眼色。

    知数会意,悄悄也从堂上退下了。

    堂上的婆子丫鬟很多,本来就有人站在回廊上。

    知数悄悄从人堆里溜走了,也没人注意。

    封二伯母的心思却在外头的封俭那边,也没有注意到杜恒霜这边的动静。

    知数出去之后,就看见了封俭和封二伯母身边婆子对峙的一幕,还有他身边四个穿得花红柳绿的丫鬟,特别是一个一身素绿衣裙的丫鬟,看封俭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和别人不一样,心里觉得奇怪。

    她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去,来到杜恒霜身边,弯腰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杜恒霜点点头,面不改色,“我晓得了。”

    再过了一会儿,封俭终于姗姗来迟了。

    “见过秦国夫人。”封俭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绝色丽人坐在下首的第一个位置,黛眉红唇,肌肤赛雪欺霜,一双眸子如同深潭,黑得看不见底,只要把人吸进去一样。——这样秾丽的美色,如同一块白云天里泼了满天的彩霞,炫得让人目不暇接。

    封俭有些遗憾:若是萧嫣然生得跟这秦国夫人一样美貌就好了……

    杜恒霜定定地看了封俭一会儿,笑道:“封二公子免礼。”说着,命人送上表礼,“区区礼物,不成敬意。”

    封俭忙谢了,接过礼物,交到下人手里。

    杜恒霜就又跟他寒暄两句,随便问了问他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可曾有职司,有什么心愿,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封俭都一一答了,自觉很是得体。

    杜恒霜问了一圈,终于拐到正题,笑道:“听说封二公子有四个贴身大丫鬟,个个生得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不如请上来给我们看一看?”

    封俭一听正合心意,既能让梦儿全了她想看秦国夫人的心愿,又能满足秦国夫人的愿望,何乐而不为呢?正要答应,封二伯母却是心里一沉,笑道:“我们家的丫鬟,都是粗粗笨笨的,哪里有什么绝色美人儿?秦国夫人说笑了。”一边说,一边给封俭使眼色。

    封俭有些不解,但是娘亲不同意,他也没有坚持,便改口要婉拒。

    杜恒霜哪里容这对母子搞鬼,笑着挤兑他们道:“哟,这是怎么啦?难道你们家丫鬟比大家小姐还矜贵?从来不见客的?啧啧,看来你们封家真是家风严谨,把丫鬟都当小姐养的。”说得封俭和封二伯母一起红了脸。

    这番话说出来,就连封俭也知道不对劲了,忙笑着道:“秦国夫人,不是这样的。她们确实是资质粗陋,恐出来失礼。秦国夫人是我们封家的贵客,怎么也不能让秦国夫人高兴而来,败兴而归是不是?那就是我们主人家的不周到了。“

    杜恒霜大笑,摇头道:“反正无论怎么说都是你们有理。说来说去,就是我连个丫鬟都不能见。还说我是贵客,原来不过如此。”说着,就要起身告辞。

    封二伯母知道杜恒霜这一去,肯定婚事就要泡汤了,不由狠狠瞪了封俭一样,对杜恒霜陪笑道:“秦国夫人,您要看得起她们,是她们的福气。”说着,对自己的婆子吩咐道:“来,传喜儿她们过来。”

    喜儿是封俭另一个大丫鬟的名字。

    那婆子会意,出去叫了她们四个丫鬟进来。

    这四个人本来也没有走远,就廊下候着。

    现在听说终于让她们进去了,很是欢喜,跟着进门给杜恒霜和封二伯母磕头。

    杜恒霜留神看了一看,果然看见知数说的那个全身素绿的女子,她生得很是姣媚,尖尖的下颌简直可以当锥子用,又打扮得与众不同,腰上的腰封都比旁人要阔朗精致。

    那婆子一个个给杜恒霜介绍这些丫鬟的名字。

    杜恒霜听着,笑道:“都是好姑娘,我的眼角都看不过来了。——赏。”

    知数就把身上带的赏人的荷包拿了四个出来,一人一个送出去。

    杜恒霜这一次来,就是想探查一番,这封俭到底是真的洁身自好,还是有别的原因。

    那些丫鬟忙谢过杜恒霜,又给她磕了一次头。

    杜恒霜抬手让她们起身,问道:“你们都是封二公子的丫鬟?今年多大了?跟了他几年了?”

    这些丫鬟忙报了年纪,最大的是喜儿,已经二十了,最小的是梦儿,也有十八。说起跟着封俭的年数,都是打小儿的情份。

    杜恒霜挑了挑眉,看这些丫鬟年岁都不小了,又都是姑娘打扮,就又问道:“你们这么大年岁了,可有婆家没有?”

    因封二伯母一直向杜恒霜夸耀她家封俭没有妾室通房,只是太过挑剔才没有成亲的。杜恒霜就不认为这些丫鬟会留下来做封俭的妾室。再说,封俭就算以后要纳妾,也绝对不能纳这种有多年情份的丫鬟,这简直是破坏夫妻关系的利器好不好……

    喜儿和另外两个丫鬟都道:“回秦国夫人的话,奴婢已是有了婆家,很快就要嫁了。”

    唯独梦儿却道:“奴婢不急。等二奶奶进了门,奴婢再嫁也不迟。”

    杜恒霜拍拍自己的下颌,故意打趣道:“若是要你嫁了,你们二奶奶才能进门呢?”

    梦儿忡然变色,低下头不再说话。

    杜恒霜就看向封二伯母,笑着努了努嘴,“这话怎么说?”

    封二伯母支支吾吾半天,强笑道:“秦国夫人,等萧大小姐进了门,再把梦儿嫁出去也不迟啊。如果现在就把她嫁出去,未免显得萧大小姐没有容人之量,不够大度,不是当家主母的风范。”

    杜恒霜轻笑,点头道:“这个道理我却不懂了。打发个把丫鬟,是你们封家的责任,关我们家大小姐什么事?怎能扯到什么贤惠不贤惠,大度不大度上面去?”

    封二伯母心里咯噔一声,生怕杜恒霜想到别处去,起身道:“秦国夫人,咱们到里屋说话。”

    杜恒霜跟着她来到里屋。

    封二伯母见没有外人了,忙又想着话来转圜,道:“我们二郎这孩子,天生长情。这些丫鬟是多年的主仆情份,哪能说走就走呢?就算是养个猫儿狗儿养了这么多年,也会舍不得的,何况一个大活人?”

    杜恒霜还以为封二伯母有什么说不出口的理由,原来又是这个“多年的情份”!

    这样说来,封俭并非良配。如果这个梦儿留下,杜恒霜是万万不想让萧嫣然嫁给封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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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671章 不争 (4K,含天空已微蓝仙葩缘+2)

    杜恒霜很清楚,大户人家娶媳妇,别说是男人身边的丫鬟,就算是通房,很多也都能打发就打发了,没有留在家里恶心新娶的原配嫡妻的。

    只有不把女家放在眼里的人家,又或者想给女方一个下马威,才放任有“多年情份”的通房膈应原配嫡妻。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杜恒霜起身,笑容满面地说道。

    这个封家,她已经打算排除在外了。

    回去要好好跟萧士及说说这件事,听听他的意见。杜恒霜寻思着,要走出里间屋子。

    封二伯母一愣。她没料到杜恒霜说走就走,一点余地都不留。

    “秦国夫人请留步!”封二伯母忙道,跟着起身,往杜恒霜这边快步走过来。

    杜恒霜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封二伯母,笑着道:“我该说的都说了,您明显看重这个丫鬟,更甚于未来的儿媳妇。这样明显的选择我还看不出来,也真是白活了那么大。——封夫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杜恒霜开始还只觉得梦儿这个丫鬟,也许跟她服侍的男主人封俭之间有些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可是现在连这位封夫人,都站在那个丫鬟那边,杜恒霜就越发不想让萧嫣然跟这家人有瓜葛。——明摆着的事儿,还没进门呢,不仅男人,连婆母都护着这个丫鬟,这正妻进门之后,还有活路吗?!

    这样的家庭,就算最后能把这个丫鬟弄走,可也铁定要跟自己的男人,还有婆母结下梁子。

    这不是结亲,而是在结仇。他们也不是嫁妹,而是送妹上刑场……

    杜恒霜一瞬间,居然有了做娘的嫁女儿的感觉,霎时候也对自己娘亲当年想跟萧家解除婚约的做法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正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不嫁女,也不会了解父母为女儿操碎心的那种恨不得面面俱到的周到,和吹毛求疵的护持。

    她娘当初,除了担心萧家败落,她会跟着吃苦以外,想必也是预计到那位不喜欢自己的婆母龙香叶能造成多少伤害,才一心想解除婚约吧……

    想到已经疯疯癫癫的婆母龙香叶,杜恒霜在心里长叹一声。

    对于一个一开始就不喜欢自己,根本就不想让自己做她儿媳妇的婆母,杜恒霜已经无计可施了。

    龙香叶这个人实在太奇怪了。她的种种想法,跟别人说格格不入吧,也不尽如此,有些地方,她还是蛮厉害的。但是绝大多数时候,她都像一个活在套子里的人。不仅自己活在套子里,而且试图把她身边的人都装进套子里。

    杜恒霜脑子里闪过这么多念头,其实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封二伯母已经咬了咬牙,道:“秦国夫人,您要相信我,梦儿只是个丫鬟,绝对不会威胁到嫣然的正妻地位。我们封家再不堪,也不会让一个丫鬟做正室!”

    杜恒霜心里一动,收回跑野马般杂乱的思绪,定定地看着封二伯母,冷冷地道:“您这话什么意思?一个连通房都不是的丫鬟,也有本事跟正室相提并论?——封夫人,是您说错话了,还是我听错了?”

    居然说到不会让一个丫鬟做正室这种话?!

    杜恒霜眯了眯眼,更加确信自己的直觉是正确的。

    封俭,并非良配,或者说,并非萧嫣然的良配。

    也难怪封俭这人看上去不错,可是却这么多年都没有娶到合适的正妻。

    大齐士族的男子一般十二三岁就订婚,十五六岁成亲。当然,也有定的更早的,比如像萧士及和杜恒霜这样的庶族男女,也有定娃娃亲的时候。

    如果不是定娃娃亲,一般从十岁开始,父母亲长们,就开始给孩子物色合适的人选了。

    比如像许言朝和崔五郎这样的。

    杜恒霜是在许家长大的,她亲眼目睹过许言邦是如何不断破坏他爹给他找的成亲人选的,跟封俭的情况极为相似,因为许言邦对她的妹妹杜恒雪心有所属,非卿不娶。

    现在和封俭的事情联系起来,杜恒霜刹那间明白了诸素素说的“事出反常必有妖”是什么意思。

    封俭的特殊情况,大概就是在这个丫鬟梦儿身上吧。

    这样一想,杜恒霜倒是释然了。

    既然封俭心爱这个丫鬟,心爱到为她不娶正妻的地步,就像许言邦对杜恒雪一样,最后不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吗?

    封二伯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终于在心里下了决心,要把梦儿这个毒瘤拔除,不然自己的儿子一辈子只能跟个丫鬟混在一起,以后可怎么处?!

    封俭现在是不明白,等他年纪老大,爹娘都不在这个世上,他就知道什么是人情冷暖了。

    “秦国夫人,您放心,我一定把这个丫鬟处置了,再去向萧大小姐求亲!”封二伯母斩钉截铁地道。

    杜恒霜摇摇头,“不了,不用了。我们嫣然心高气傲,不会抢别人的东西的。过来求娶她的人很多,我们打算就在寒门庶族中挑一个人品端方,能干懂事的孩子,给嫣然说亲。您封家,门槛太高,我们高攀不起。”再加上还有穆夜来那个让她很不舒服的人在里面搅合,杜恒霜就更不愿意了。

    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合适的人选,居然还有这些妖蛾子,杜恒霜深深觉得浪费自己的时间。

    杜恒霜走了之后,封二伯母就阴沉着脸,将梦儿叫到自己房里,劈头盖脸就抽了她几个耳光,怒道:“好好的爷们儿,就被你们这些小蹄子给带坏了!我跟你说,你别做你的大头梦!——打量想坐享其成?我们封家可容不下你这种几两银子买来的货色作天作地!”

    梦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捂着被打肿的脸,躲在墙边,将身子圈成小小的一团。

    封俭在门外听见,飞跑进来,对封二伯母怒道:“娘!您要做什么?梦儿她哪里惹着您了?!”

    “哪里惹着我?!”封二伯母一拍桌子,“人家看不上她!不把她处置了,人家不肯嫁女儿!”

    封俭一愣。他没想到,那位看上去美得不像真人的秦国夫人,居然这样心狠手辣。

    “梦儿哪里惹着她了?她不过是个丫鬟,这辈子也做不了正妻,怎地他们还不满意?”封俭怔怔地道。他满以为,自己愿意把原配嫡妻的位置给萧嫣然,已经是很对得起她了,结果他们家还挑三拣四!

    “萧家虽然有个柱国公,可是寒门庶族出身,在长安毫无根基,这样的人家,凭什么看不起梦儿?!”封俭弯下腰,将梦儿扶了起来,拥在怀里,不断轻抚她的后背,让她的抽泣渐渐停息。

    封二伯母见儿子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又怒又恨,指着他怀里梦儿的鼻子道:“二郎二郎,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没有正室妻子,你就少了一半的助力!在长安,等你爹不在了,还有谁能护着你?你堂哥的势力在军中,难道你要一辈子依附你堂哥过活!”

    封俭抿了抿唇,“娘,我自有分寸。正妻我当然会娶,而且我娶定萧大小姐了!——秦国夫人再厉害,架不住萧大小姐自己要嫁……”

    在他怀里的梦儿听了这话,半垂的眼帘闪了闪,鸦翅般的长睫毛轻轻扇动,盖住了她满腹的心思。

    封二伯母窒了窒,偏了头,扁着嘴,从耷拉的眼皮底下看着封俭,问道:“……你想怎么做?”

    “我跟萧大小姐多见几次面,自然能让她非我不嫁。”封俭很是信心满满,“柱国公府我们进不去,但是萧大小姐的二哥二嫂跟我们熟识,可以一用。”

    封二伯母想了想,“你真有把握?”

    封俭笑了,“娘,您就看着吧。我若不能娶萧大小姐为正妻,我这辈子就不姓封了,一辈子穷困潦倒!”

    梦儿的身子抖了抖,她更紧地往封俭胸前靠了靠。

    接下来的几天内,萧泰及和龙淑芝频频去柱国公府,找萧嫣然说话,还要接她去自己家住几天。

    萧嫣然却因为杜恒霜回来之后,对她说了封俭的事情,完全对封俭没有兴趣了。

    她不想跟一个丫鬟争男人,累,就算赢了也没什么好称道的。与其要面对这么多不堪的前景,她倒是乐得不嫁,在家里让哥哥嫂嫂养活。

    那一天,她有些担心地问杜恒霜,“嫂嫂,如果我真的嫁不出去……”

    杜恒霜爽利地打断她惴惴不安的问询,道:“没什么。如果你真的嫁不出去,哥哥嫂子养你一辈子。等我们不在了,你的几个侄儿也会奉养你。你是我们萧家的姑娘,没人敢对你不敬。”

    有了杜恒霜这句话,萧嫣然才真正踏实了。

    以前她有些心神不宁,很想嫁人,其实是想有个地方,可以让自己待着而已。

    她担心哥哥嫂子不想一辈子养着她这个闲人,也曾经想过自己学做生意,至少能赚回自己的饭钱。

    这个念头,也被杜恒霜打破了,不过杜恒霜把她的嫁妆里面的一个铺子提前给了她,让她学着经营照料,既能学挣银子,又有事情打发时间,不至于天天困在“一定要嫁人”的思绪里,变得越来越狭隘和面目可憎。

    所以等萧泰及和龙淑芝再来帮封俭说好话的时候,萧嫣然已经能漠然处之了。

    “二哥、二嫂,多谢你们的好意。不过我最近很忙,怕是没有功夫去你们家做客了。等我忙完了,再和大嫂一起去叨扰。”萧嫣然听了杜恒霜的话,凡是萧泰及和龙淑芝过来请她的时候,就把杜恒霜抬出来当挡箭牌。

    萧泰及和龙淑芝当然不想杜恒霜跟着去,试了几次,都不成功,也没法子了,对封家传话,说他们没法子了,他们家妹子没有这么好福气,让他们另谋高就吧。

    封俭没想到萧嫣然这样油盐不进,也起了一点心思。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喜欢萧嫣然,但是因为萧嫣然居然敢看不上他,让封俭很是心里不舒服。他自认这么多年来,只有他千方百计不要别人的,怎能允许别人并不要他?!

    就算最后不娶萧嫣然,也是要他封俭甩她,而不是她萧嫣然就把路给堵死了!

    梦儿这几天见封俭都是心不在焉,心里很害怕,好像觉得封俭的心就要离她远去。以前的那些笼络招数都不管用了,而封俭要娶正室的心越来越盛,没法子了,梦儿终于使出了最后一招。——她把自己给了封俭……

    封俭从情窦初开的少年时候开始,就被梦儿挑逗得动了心。

    少年的纯情最是美好,他们确实也有过最真实的感情。

    但是再真实的感情,也是空中楼阁。他们是红尘中人,注定不能逃过红尘俗事。

    封俭活了二十二年,才第一次知道有女人是什么滋味儿。一时沉迷在跟梦儿的翻云覆雨中,这两个月都没有去纠缠萧嫣然。

    萧嫣然一心打理着自己的铺子,有不懂就去问杜恒霜,忙得兴兴头头,开朗活泼许多。

    萧士及听杜恒霜说了封俭的事情,并没有去封家再问一声,径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万万不能嫁。”

    这么容易就信了自己的话,杜恒霜倒是有些不习惯了,瞠目结舌半晌,才道:“你也去打听打听吧,也别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萧士及笑了,握了握她的手,“我信得过你。——如果我连你都信不过,这辈子也算白活了。”

    杜恒霜很是感慨,悄悄侧身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别着头,声音更小:“……我也信你。”

    萧士及心里激动,大手一紧,将杜恒霜扣在怀里,看她这样感动的样子,又忍不住逗她,“我昨晚上说换个样子,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杜恒霜一愣,继而满脸通红,啐了他一口,嗔道:“跟你说正事呢……没个正经!”说着甩手出去了。

    此时已经是永徽元年的九月初,正是满城金桂飘香的时候。

    封俭捧着一枝桂花,兴冲冲地跑进来,道:“梦儿!梦儿!你看这个……”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见屋角处,梦儿全身瑟瑟发抖,抱着一个铜痰盂,正吐得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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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672章 弄巧 (4K,粉红1000、1050+)

    “梦儿,你怎么啦?”封俭大惊,以为梦儿生病了,忙放下手里的桂花,冲过去将她扶起来。

    梦儿闻到封俭身上浓郁的桂花香味儿,忍不住又哇地一声吐出来,气息奄奄地道:“……你快离了我这里,我这里气味腌臜,恐熏了你。”

    “没事,我没事,你到底是怎么啦?”封俭急得团团转,大声对外面叫道:“去给我请个郎中过来,要快!”

    梦儿急了,忙拉住封俭道:“不行!快别叫郎中!”满脸惊恐的神色,看得封俭愣住了。

    “为什么不要请郎中?你病了啊,梦儿,看你的脸色这样苍白,怎地突然病了呢?——明明胖了不少……”封俭一边说,一边往梦儿高耸的胸前扫了一眼。

    梦儿吐了一回,觉得好受多了,放下铜痰盂,唤了个小丫鬟过来把痰盂拿去倒了,吩咐她洗干净再送回来。

    封俭扶着梦儿在床边坐下,捋捋她的额发,心疼地道:“可好受些了?吐得这么厉害,怎么能不看郎中呢?”

    梦儿半垂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细长的颈子。

    封俭低下头,在她颈子上亲了一下。

    梦儿琢磨再三,觉得这件事光靠她一个人拦不住,必定要封俭跟她站在同一条船上才行,就下了决心,握着封俭的手,道:“……二郎,我跟你说件事。”说着,伏在封俭耳边,轻声道:“……我有身孕了。”

    这句话如同雷霆一样,重重敲在封俭心上,让他足足愣了一顿饭的功夫,才回过神来。

    他转头,看见梦儿怔忡的面容,一下子将她抱着举了起来,“我要做爹了!我要做爹了!”高兴得在屋子里转圈。

    梦儿彻底放下心,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她抱住封俭的头,温柔地道:“既然二郎这么欢喜,哪怕要了我的命,我也要把这孩子生下来。”

    这话提醒了封俭。他想起来,他娘警告过他,如果他让梦儿有了身孕,就要把梦儿处置了……

    “不行!一定不能让她处置你!你有我的骨肉,又是我最心爱的女人,我一定不能让他们这样对你。”封俭斩钉截铁地道。

    梦儿欣慰地笑了。

    但是他们的欢喜,没有持续多久,封二伯母放在封俭房里的婆子便去通风报信。

    封二伯母勃然大怒,带着几个婆子,捡了个封俭不在家的时候冲到他房里,将梦儿强行拉走了。

    “喝下去,我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若是不然,你和孩子都逃不了一死!”一个婆子捧着一碗打胎药给梦儿喝。

    梦儿当然宁死不喝,被几个婆子抓着头也不肯就范。

    她挣扎得这样厉害,这些婆子也不敢太过用力。毕竟这是二少爷心爱的人,夫人虽然是主母,但是大家都看出来了,她太宠二少爷,根本就不敢收拾梦儿这个丫鬟。

    如果能收拾,早在事情还没有闹到“出人命”的地步的时候,就把她打发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因此这几个婆子消极怠工,就等到了封俭从外面回来。

    听说娘带着几个婆子把梦儿抓走了,封俭大惊,忙赶了过来,怒气冲冲地对封二伯母问道:“娘,您把梦儿怎样了?!”

    “怎样了?”封二伯母抬了抬眼皮,“在打胎,打完就放她出来!”

    封俭一听,心疼得脸都扭曲了,他一时气愤,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恨声道:“……如果娘要灭我的骨肉,我就自己断子绝孙!”说着,就要往自己胯间挥去。

    封二伯母吓傻了,连声道:“没有没有!没有打呢!娘是吓唬你的……”

    封俭停了手,乜斜着眼睛看着封二伯母道:“娘,把梦儿给我,好生派人服侍她安胎,我就不伤害自己。”

    “好好好,都依你!”封二伯母本来就偏疼这个小儿子,不然也不会将他宠成这样。封二伯父的儿子虽多,却只有两个嫡子。封俭是老二,老大早已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了。

    “来人,把梦儿送回去。再派两个积年的老妈妈去照看她。”封二伯母现在只想封俭不伤害他自己,完全不敢再强迫梦儿打胎了。

    封俭见梦儿没事了,也没有继续闹下去,只是警告封二伯母:“娘,我可是说到做到的。如果梦儿的孩子没了,我这辈子也不会有孩子!”

    “你这个孩子,就知道跟娘犟!”封二伯母难过得哭了出来,“你现在就知道瞎闹,以后年岁大了,你带着个丫鬟,还有个丫鬟生的婢生子,你以为你的日子会好过吗?我实话告诉你,你爹已经受不了你,打算给你们哥俩儿分家了。”

    说分家,其实封俭的大哥是嫡长子,肯定是不会分出去的,那分出去的,就只有封俭了,当然,还有那些庶子,给几个银子也就打发了。

    封俭一愣,眼神闪烁着看着封二伯母,试探着问道:“真的?”

    “我哄你做甚?”封二伯母拿帕子拭泪,白了他一眼,“娘都是为你好,为你操碎了心,你还不领情,动辄就知道跟娘做对……”

    封俭忙软语哄着封二伯母,将她哄得心里好受些了,才道:“娘,可是我还没有成亲呢,怎么能分家呢?”

    “你爹说了,你既然不想成亲,就由得你,跟你的丫鬟过去吧。我们封家,丢不起这人。”封二伯母看出来封俭对分家一事挺在意的,故意将私底下跟封二伯父说的话,都悄悄说与封俭听,还是希望他能知道轻重,不要为个丫鬟丢了前程。

    “我早跟你说,不要弄出孩子。现在孩子有了,以后哪里有士族家的好姑娘愿意嫁给你?我看你只有去娶寡妇去了。”封二伯母连连叹息,“人家都是填房才娶寡妇,你的原配嫡妻都要娶寡妇,以后更是没脸见人了。”

    封俭皱了皱眉。他是心爱梦儿,但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她做正妻,就连梦儿本人都知道这不可能的。这么多年,他只是在等一个能容得下他的梦儿,还有一定身份地位的良家女子做他的原配嫡妻。

    到时候,他只要哄得那女人觉得她是正妻,高梦儿一等就可以了。至于私底下,他多宠宠梦儿,料那个蠢女人也看不出来。

    只要不给他的梦儿脸色看,他就能让那女人稳稳地坐着他封俭原配嫡妻的位置。

    谁知道他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那个人居然这样不识抬举,一下子就把他拒之门外了!

    封俭阴沉了脸,缓缓地道:“……要不,还是娶柱国公的妹子吧。堂哥不是最近跟柱国公走得很近?”他嘴里的堂哥,就是封大都督,目前还在长安候着。

    封二伯母撇了撇嘴,“你堂哥也说了,你这个丫鬟,是个祸害,人家柱国公也不满,不想嫁妹子。你堂哥现在求着人家,哪里敢仗腰子?只能帮着别人说自家人不好。”

    封俭想了想,“我去堂哥家坐一坐。”

    从封二伯母家出来,封俭却先拐去了柱国公府,他在门口站了半天,看着那巍峨的门楼,黑底金字的牌匾,还有院墙后面的庭院深深,重峦叠嶂,眼神越发幽深。

    恰好萧嫣然从铺子里回来,在角门下了大车。

    封俭眼前一亮,忙下马走过去,对萧嫣然拱手道:“萧大小姐有礼。”

    萧嫣然看也不看他,在几个婆子丫鬟的簇拥下,径直进了角门。

    柱国公府的门子笑着对封俭道:“公子请让一让,我们要关门了。”

    封俭一股气被堵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握着拳,带着股怒气离开了柱国公门口,去他堂哥的伯爵府去了。

    萧嫣然回到自己家里,先去杜恒霜那边向她请教了一些铺子生意上的事情,然后悄悄地道:“刚才我在门外看见了封家那位二公子,在门口徘徊,不知道要做什么。”

    杜恒霜点了点头,“我会让门子好生看着。希望他能早日找到合心意的妻室。”说着,杜恒霜倒是想起一件事,道:“吕夫人你还记得吧?”

    萧嫣然点点头。吕夫人的大儿子曾经是萧士及的手下,如今更是站到他们这一边,两家走动得很是亲密。

    “她请我们过两天去她家吃螃蟹赏桂花呢。”杜恒霜笑着道,拂了拂萧嫣然的肩头,将她的秀发捋到背后。

    萧嫣然没有在意,点点头,“嫂嫂做主就行。我跟着嫂嫂去。”

    杜恒霜笑眯眯地,没有把话说全了。

    因吕夫人在为她的二儿子求娶萧嫣然,杜恒霜对吕夫人很满意,首先就取中这个做婆母的。至于吕夫人的二儿子,据说刚从漠北军中回来,也不常露面,她还没见过,不知道好歹。

    吕夫人的大儿子她更熟悉一些,是个很不错的男子。

    因吕夫人的夫君不太靠谱,吕夫人的三个儿子都是站在他们娘亲这一边,对他们的爹还是有些怨怼的,只是嘴里不说罢了。

    而且因吕夫人对妾室没有什么好印象,杜恒霜跟她很是谈得来。

    这边封俭去了封大都督的伯爵府,却没有看见堂哥的人影,是穆夜来听说封俭来了,专门过来跟他说话,问他跟萧嫣然的亲事怎样了。

    封俭摇头,脸上很不高兴,“暂时还没有动静。”

    “那你真的想娶萧嫣然吗?”穆夜来正色问道。她其实认为这是门非常好的亲事,对萧嫣然,对封俭,对封家都好。当然,最好的还是对她的夫君封大都督。

    现在新帝提前两年就登上皇位,只能说明,萧士及这一世,肯定会比上一世更加位高权重。

    如今很多事实都证明她的想法。比如说,萧士及上一世从来没有做过辅国大将军,更没有兼任过兵部尚书。

    这样的人,放过实在太可惜了……

    “当然。”封俭听穆夜来问他,发狠道:“就算她不肯嫁,我也是非把她娶到手不可!”说着伸开五指,做了个捏拳的动作。

    “既然这样,我倒是有个法子。”穆夜来言笑盈盈地道,眼光往四周扫了扫。

    那些丫鬟婆子见状,忙退到外面的回廊下。

    “什么法子?”封俭的双眼亮了起来,拱手道:“若是小嫂子能帮封俭这个大忙,封俭以后一定……”说着,往邵氏住的那边瞟了一眼,做出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穆夜来微笑。她当然是在投桃,就等着对方报李。她的主意,可不是白出的。

    “你不如来一个‘英雄救美’,然后在外面跟她待上一晚上,她就一定非你不嫁了。”穆夜来笑着道,给封俭指了一条明路。

    “英雄救美?”封俭愕然,“我可不会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怎么去救她?再说,这长安城中,天子脚下,哪里有那么多劫匪?况且柱国公是赫赫有名的战神,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劫他的亲妹子?!”

    穆夜来抿嘴笑,觉得这封二公子真是天真得可爱,难怪会被个丫鬟心心念念缠了心……

    “你啊,真是傻。”穆夜来说着,俯身过来,在封俭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封俭愣愣地听着,顿时恍然大悟,连连拱手道:“小嫂子真是好计谋!小弟佩服佩服!”一边多谢穆夜来,一边寻思到哪里去找这些人来帮他演出好戏……

    这一天,萧嫣然带着丫鬟婆子,又照常例去自己在东市的铺子盘桓。

    到了快黄昏的时候,她才从铺子里出来,坐上大车,回柱国公府。

    这条路她走了两个多月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再说,他们柱国公府的标记在车前挂着呢,没有哪路蟊贼敢打柱国公府的主意。

    谁知这一次,大车走着走着,一颗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石子击打在拉车的马屁股上。

    那马受到惊吓,长嘶一声,拉着大车就在街上横冲直闯起来。

    这条路再往前走,就出东城门了。他们本来是要在下一个路口拐弯,才能走上回崇康坊的路。

    这一下马受惊了,自然没法让它拐弯,就被惊马拖着,往城外飞奔而去。

    萧嫣然吓得在车里紧紧抓住扶手,和几个丫鬟婆子挤在一起。

    吕二郎今日本来被他娘亲吕夫人逼着,要他来萧嫣然的铺子找她说话,彼此熟悉熟悉。

    可是吕二郎面皮薄,在萧嫣然的铺子前转悠半天,也不敢上前。后来看见萧嫣然出来上车走了,他才慢慢跟在她的车后面,骑马相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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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673章 成拙 (4K,含天空已微蓝仙葩缘+3)

    当那颗石头砸中那匹马的屁股的时候,吕二郎正无可奈何地跟在那大车后面。

    嗖的一声,石子划空而过的声音在他身旁堪堪挨过,让吕二郎懒洋洋的双眼霎时间如鹰隼般锐利起来。

    他以一个军人的直觉意识到,这颗石子,绝对不是意外。

    前面拉车的马受惊,前蹄高高跃起,嘶叫一声之后,拉着大车疯狂地往东城门冲去。

    吕二郎往自己的马屁股上也狠狠抽了一鞭子,下意识追着那辆大车绝尘而去。

    此时已经天已黄昏。如果他们这时候出城,很可能等制服惊马的时候,就回不了城了。

    不过吕二郎根本就没有想这么多。

    对于他来说,在外面餐风露宿都是常事,能不能在天黑前进城这种事,完全不值一提。

    萧嫣然当然没有他那么坦然和自在,不过,她也没有多惊慌失措。在她看来,这只是一次很偶然的意外。

    既然是意外,那就既来之,则安之,保护好自己,等哥哥和嫂子来救自己就可以了。

    “你们别慌,抓紧扶手,别被摔出去。——来,我这里有几件披帛,把大家拿去,把自己和扶手绑在一起。这样可以增加重量,互相扶持,不会受伤。”萧嫣然腾出一只手,从她的座位底下摸出几根长长的披帛。

    丫鬟婆子忙接过披帛,将自己和车上固定的扶手绑在一起。

    因此大车虽然快速颠簸,但是里面的人都镇定下来。

    没有被挤得东倒西歪,也没有被撞得头破血流。

    惊马拉着他们的大车顺大路拐弯。

    刚拐过来,就听见“嗖”的一声!

    又一颗石子破空而过的声音。

    这一次,直接是从前面砸过来,砸在那马的眼睛上,将那只眼睛打瞎了。

    那马受此重创,更加暴烈,再次前蹄腾空踏起,将整辆大车都差一点带得倒翻在地。

    前面赶车的婆子再也坐不稳了,从那往上斜斜翘起的大车边上滚落在地,摔得人事不省。

    几个黑衣人从草丛里一跃而起,手拿朴刀,出手往惊马的缰绳上砍了几刀,将缰绳砍断,那被打瞎一只眼的惊马脱离了大车的束缚,立刻撒欢儿一样往前飞奔,很快就跑得不见影儿了。

    大车又往下重重落下,随着惯性往前窜了一段路,才停下来。

    萧嫣然和车里的丫鬟婆子幸好把自己绑在了车里的扶手上,虽然被带得跌跌撞撞,但是没有人被那股惯性甩出去,只是手腕被披帛的绸带拴得青紫不堪。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一个黑衣人抱着朴刀从草丛里冲出来,做出一副劫道的样子。

    车里的萧嫣然心里一紧,忙问道:“你们要多少银子?”

    那人一听是个姑娘说话,立刻淫笑道:“咦,居然还有小娘子啊……那爷爷我就不客气了!爷爷正好差一个压寨夫人,这就跟爷爷上山快活去吧!”一边说,一边用手扯下大车的车帘。

    最前面的两个婆子立刻瞪着他们道:“你们别乱来!我们大小姐是柱国公的亲妹子!还有这车,这可是柱国公府的大车!你们看不见这车上的标识吗?”

    那里有一个篆体的“萧”字,还有代表柱国公府的一个符号。但是这辆车,并不是柱国公驾制的大车。

    那黑衣人翻了个白眼,道:“什么标识?!——老子不识字!看不懂这是什么狗屁玩意儿!不过你们既然说是柱国公府的人,也好。”说着,他对身旁的人叫了医生呢,“二子!去,趁天黑之前去柱国公府报信,就说,他家小娘子在我手里,让他拿……十万两银子来赎!如果不赎,我就做他便宜妹夫了!”

    那个叫“二子”的小喽啰机灵地应了一声,将刀扔给同伙,自己用头巾包了头,快速往城门那边跑过去。

    他跑得如同一阵风一样,快得不得了。

    吕二郎在路上被一架骡车耽误了,到现在才赶过来,和那去城里柱国公府报信的小喽啰擦身而过,他都没有注意到有个小个子男人从这条路上往来路奔去了。

    “下来!你给老子下来!”夜色渐黑,萧嫣然晶莹雪白的肌肤在暗下来的车里几乎能发出光来,看得那黑衣人首领直了眼,将刀一挥,就跳上车,把那些绑着手腕的丫鬟婆子一个个割破绸带,将她们往车下扔。

    萧嫣然见那匪首气势汹汹地向她逼过来,心里既悲且苦。她想,若是这贼子真的要玷污她,她就不活了……

    “你敢过来,别怪我不客气!”萧嫣然将头上明晃晃的尖细金钗拔了下来,对准那匪首。

    那匪首桀桀怪笑,“一根小小的钗子也想威胁老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一只手伸出去,就要夺过萧嫣然手里的金钗。

    萧嫣然只好回手,将金钗抵在自己的咽喉处,一咬牙,狠狠往自己的脖子处划去。

    那匪首没想到萧嫣然这等刚烈,大吃一惊,出手抓住她的手腕,没让她划得更深。

    “放开我!拿开你的脏手!”萧嫣然被匪首抓住手腕,只好用尽全身力气,用诸素素教过她们的“防狼之法”,一脚飞出,王公那匪首裆下直踹过去,再狠狠用脚一碾。

    “哎呦我的娘哎,你还来真的啊……”那匪首只觉得裆下的命根子都被踹回档里去了,而那两个球更是被径直被碾成两团肉泥。这股死亡般的疼痛比净身还要痛,只要是男人都没法忍。他惨叫连连,面青唇白,整个人僵在那里,张着大嘴,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呆立一瞬,终于轰隆一声,扑倒在车上,彻底痛晕过去。

    他往下扑的时候,一只手在萧嫣然肩上一带,将她上身的衣襟撕成两半,露出内里青金色的小衣,和雪白浑圆的肩膀。

    车下还有几个黑衣人痴痴地看着,本来想看一出好戏,结果没想到老大装模作样地吓唬没有起到作用,他自己倒被这小娘子一脚踹晕了。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血性上来,忘了老大叮嘱过,这一次只是做戏,都气红了眼睛,挥舞着朴刀要冲上车,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妞儿!

    吕二郎在路上被一辆骡车耽搁了一会儿,这时候才赶到。

    看见路边东倒西歪的婆子丫鬟,还有正要往车上冲的几个黑衣人劫匪,吕二郎两眼如要冒出火焰一般,从马上一飞而起,越过那些黑衣人的头顶,比他们还先上了车,然后从一个黑衣人手上抢过一把朴刀,舞得虎虎生风,一刀飞过,血溅五尺,将那些黑衣人都杀了,一脚一个,又踹下车去。

    而车上还躺着一个晕过去的黑衣人,不知道是被谁收拾的。

    吕二郎低头打量那黑衣人,抬头看见萧嫣然用双手捂在她的胸前,瞪着眼睛看着他,声音颤抖地道:“你……你……不是吕家的二公子?!”

    萧嫣然曾经跟杜恒霜去吕夫人家做客,见过吕二郎两次。

    吕夫人想为二郎求娶萧嫣然的事儿,杜恒霜还没有对萧嫣然明说。因她还不确定吕二郎这人的人品,只能先混着,等看清楚了再说。

    吕二郎见萧嫣然还记得自己,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道:“萧大小姐,是我。”又道:“你别怕。我从你们在城里惊马的时候就看见了,一路追过来,幸亏还不晚。”

    可是看看萧嫣然身上衣衫都被撕破了,他又瞪了瞪眼,脸色都变了,“……是谁干的?是不是他?”他用朴刀指着地上晕倒的那个黑衣人。

    萧嫣然点点头,含泪道:“……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吕二郎惊讶,夸道:”想不到萧大小姐还会功夫。”

    萧嫣然赧然,喃喃地道:“也不算是功夫,就是学了点儿皮毛。”

    两人说话的时候,萧嫣然的胳膊抱得不太紧,露出胸前和肩上的一点春光。

    吕二郎别过头,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扔给萧嫣然,“快穿上,天冷了,别着凉。”

    萧嫣然很是不好意思,但是她确实需要衣衫,忙裹紧吕二郎的外袍,低头不语。

    吕二郎穿着雪白的里衣,蹲下来检查那晕过去的黑衣人伤势。

    一探之下,他很无语。——这人居然已经死了。

    吕二郎斜眼看了一眼萧嫣然,问她刚才是怎么对付这黑衣人的。

    萧嫣然的头垂到胸前,低低地道:“……就是……就是踹了他一脚。”

    吕二郎将那人翻过来,看见他的裆部一团红色洇了出来,心里一动,忙对萧嫣然道:“你转过去,背对着我们这边。”

    萧嫣然依言转身。

    吕二郎也用背遮住这黑衣人的身影,弯下腰用刀挑开他的裤带看了看。

    一瞧之下,顿时不忍卒睹的别开头。

    真是狠……这人肯定是活活疼死的……

    没想到萧嫣然看上去这样娇滴滴的一个大小姐,在遇到强盗的时候,这样有勇气。

    吕二郎对萧嫣然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特别,觉得是跟他以前定过亲的未婚妻差不多的大小姐。当年他爹死了,大哥继承了爵位,那一家就跟他退了婚。他大觉得没意思,就悄悄离家,去漠北从军了。

    这两年,他在漠北,人长大不少,也早从被退婚的郁闷中恢复过来。

    他对他以前的未婚妻倒是没有什么感情,他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他只是觉得很羞耻而已。

    现在两三年过去了,再想起当初的羞耻和不堪,他都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是门婚事而已,反正男未婚,女未嫁,对方想攀高枝,就攀呗。他们高攀不上,总比成了亲,再成天在家里挑事,要他跟他哥争爵位要好。

    萧嫣然是他娘亲赞不绝口的女子,吕二郎本来是看在他娘亲和他大哥份上,才勉为其难跟着萧嫣然。

    没想到,萧嫣然居然给了他一种不一样的感受。

    第一次,吕二郎心里有了一个女子的影子。

    天色渐渐黑下来,几只秃鹫从天空飞下来,想啄食那些死尸。

    萧嫣然裹着吕二郎的袍子,蜷缩在车里的长椅上,倒是比刚才纤弱许多。

    吕二郎心生怜意,温言道:“我让你的丫鬟婆子上来陪你,我先把这些东西收拾了。”说着,将那活活疼死的匪首尸体也踢到车下,自己跟着跳下去。

    那些刚才被匪徒赶下车的丫鬟婆子忙赶过来,问道:“大小姐,你没事吧?”

    几个人纷纷往车上爬。

    “大小姐!大小姐!”

    从前面的道上,又有几个人骑着马赶了过来。

    萧嫣然探头一看,见是他们萧家的护卫随从,不由大喜,忙对自己的丫鬟婆子道:“叫他们过来,我们在这里呢。”

    “这边!这边!大小姐在这边!”一个婆子放声大叫起来。

    那几个护卫迅速冲了过来。

    吕二郎站在路边,对他们道:“我是吕家的二郎,曾经去你们柱国公府做客。”

    有一个护卫是跟着萧士及出门的,见过吕二郎,认识他,忙过来拱手道:“吕二公子有礼了。”又看见地上那些黑衣人,“这是怎么回事?”

    吕二郎道:“这些人企图劫持大小姐的马车,被我都杀了。”

    那护卫点点头,“我们都是夫人派来跟着大小姐的。不过隔得太远,到现在才赶了过来,差一点就迟了。多亏吕二公子援手!”说着,抱拳感谢。

    吕二郎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又道:“这些人是山贼,恐怕要长安县的人过来处置。”

    “吕二公子放心,我们兄弟理会得。”那护卫笑道,“不过,城门已经关了,我们今晚要在外面过一夜了,不如去住客栈?”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们的马又跑了,要再赶十里路到前面的客栈也不容易。”吕二郎发愁。

    那护卫想了想,道:“我知道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个破旧的山神庙,进去歇一晚上没事的。明日一大早,我们派人去国公府报信,再弄一匹马过来拉车就行了。”

    吕二郎点点头,“就这样吧。”说着,回头对车里的女人们道:“咱们先下来,去前面的山神庙歇一晚上。”

    ※※※

    一更四千。含为天空已微蓝四月份打赏的仙葩缘的第3次加更。感谢大家的粉红票。还有不?赶紧在双倍的时候投了吧~~~今天三更哈。下午和晚上都有加更~~~

    ……

第674章 入眼 (4K,粉红1100、1150+)

    萧嫣然应了一声,现在自己的丫鬟婆子过来了,她的胆子也大了些,吩咐道:“先把车门关起来,还有车帘,这车座底下有一幅替换的车帘。”刚才那匪首把车帘给扯下去了。

    一个婆子忙关上车门。

    她们刚才都看见那个匪首企图要对大小姐不利,但是大小姐厉害,居然一脚把那匪首给踹晕了,都很佩服她,一边夸着,一边从车座底下拿出包裹,里面装着替换的衣裳。

    大户人家女眷出门,不管去哪里,替换的衣包是随身带着的。

    萧嫣然就脱下吕二郎的外袍,还有自己被撕成两半的上衫,换上自己包裹里面的右衽襦衫,外面套上一件半袖。

    “把这件袍子给吕二公子拿过去,让他穿上。穿着中衣跟别人说话,他倒是挺自在。”萧嫣然不由自主嘀咕道。

    几个丫鬟婆子抿嘴一笑,拉开车门跳下去,给吕二郎送过去衣袍,“吕二公子,多谢您的援手。”

    刚才那车门关了,萧嫣然应该是在里面换衣裳吗?

    吕二郎忍不住往那边瞟了一眼,正好看见萧嫣然穿着一件烟岚色襦衫和同色裙子,还有淡粉蓝的半袖,从车上下来。她的发髻像是刚刚重新绾过,绾得有些匆忙,不是和平日一样溜光水滑,反而有些松散地垂在肩上,让她只算得上清秀的小脸别增了一丝韵味。

    吕二郎知道,萧嫣然不是个特别美丽的女子,但是没来由地,他一看见她,别的女子就根本看不进去了。

    想到那一天,第一次在萧家看见萧嫣然的时候,她站在她那个国色天香的嫂嫂身边,吕二郎发现自己还是清清楚楚记得萧嫣然那天穿得什么衣裳,绾着什么样的发髻,甚至连戴得首饰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而她那个嫂子,吕二郎却一直觉得面目模糊,根本记不清她长得什么样子,只记得很漂亮,但是漂亮在哪里,他完全没有印象。

    不像萧嫣然,那张只算清秀的面容却一直让他印象深刻。

    原来真有各花入各眼一说。

    吕二郎心里一动。

    是不是这个女子早就入了自己的眼,只是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萧嫣然下了车,又过来给吕二郎道谢,微笑着道:“多谢吕二公子援手。这个大恩,等嫣然回家,跟大哥大嫂说了,再报吕二公子的大恩大德。”

    吕二郎忙将外袍套上,笑着道:“萧大小姐客气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应该的。何必说什么谢不谢呢?也忒见外了。”

    萧嫣然一愣。这话说得真是太不见外了……

    吕二郎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唐突了,嘿嘿笑道:“咱们去那边的山神庙吧。”又问萧嫣然,“你累不累?有没有受伤?要不要我背你过去?”

    萧嫣然前面还在笑着说“不累”、“没受伤”,后面听到要背她过去,不由红了脸,不好意思地道:“没多远的路,我手脚正常,能走能跳,不用背的。”

    吕二郎只好讪讪地走开,跟萧家的护卫走在一起,问他们:“你们为何要跟着大小姐?”

    萧家的护卫嘿嘿笑道:“是夫人。她前些日子,听说那封二公子在我们国公府前纠缠大小姐,担心大小姐一个人出去铺子里会有事,就派我们跟着了。但是让我们远远跟着就行,免得大小姐知道了,觉得不舒服。哪晓得今日还真的救了大小姐一命。”其实只是以防万一而已,所以没有让萧嫣然知晓。

    他们都没有想过这件事会跟封俭有什么关系。

    到了前面的山神庙,几个婆子进去匆匆打扫了一通,出来道:“里面还挺干净的。我们在里面扫了两块地方,铺了毡子,大家在里面凑合一晚上。”说着,还从车上搬了一张小桌子,一个小屏风,以及被子、褥子等东西。

    吕二郎就跟那些护卫在山神庙里升起两个火堆,又跟两个人出去打猎,很快抓了几只兔子,打了几只大鸟回来,用刀在外面处理了,割成大块的肉,回来架在火上烤着吃。

    萧嫣然和自己的婆子丫鬟在里面的火堆旁边,吕二郎和护卫们围着外面的火堆。中间隔着一个半人高的小屏风,权当遮挡。

    山神庙的大门虽然破旧,但是还能用。

    关上大门,再把窗子阖上,屋里顿时暖和不少。

    已经是九月中的天气,深秋快到了,晚上还是很凉飕飕的。

    萧嫣然在屏风另一边的火堆上烤了两盘子肉,用自己从车上拿下来的调料拌了,让人给吕二郎送出去。

    吕二郎很是感激,吃在嘴里特别香甜。

    萧家的护卫挤眉弄眼地,装作没看见,但是都在大叫:“这肉好淡啊!真是淡出鸟来!”

    “鸟什么鸟!你不是在吃鸟肉吗!活该淡出鸟来!”

    萧嫣然在里面听了脸红,踌躇半晌,让人把她的小盐瓶送出去,说是给护卫大哥们分着用。

    在大齐,盐巴还是贵重的东西。

    这些护卫哄得一声,都大笑着谢过萧嫣然,往自己的烤肉上撒盐去了。

    ……

    萧嫣然他们在城外山神庙安置的时候,长安城里的柱国公府,却是一片戒备肃杀的气氛。

    柱国公的亲兵将整个府邸围得严严实实,进出都要有特别的腰牌才能放行。不然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也不能走。

    杜恒霜的正院上房里,她满脸忧虑,但是语声平稳,对萧士及镇静说道:“我派去跟着嫣然的护卫们也没有回府,刚才我已经派人去嫣然的嫁妆铺子查问了,看看她都做了些什么,什么时候离开铺子的。”

    萧士及脸色铁青,冷哼一声道:“我倒是要看看,有谁敢太岁头上动土?!敢动我的妹妹,我让他生不如死!”

    杜恒霜也很惶然,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知道,如果这一晚上不把萧嫣然找回来……

    “这件事,还是不要声张的好。我们悄悄地找,不能让别人知道。”杜恒霜静静地道,握了握萧士及的手。

    杜恒霜的手带着一股凉意,将萧士及慢慢冷静下来,他点点头,“是,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悄悄地查。我让萧义把外面的亲兵撤了,我亲自去一趟她的铺子,看看有什么要紧的地方。”而且他还想去那边问问那边的里坊坊正、地保,以及道上的那些人。

    如果真的是有人打萧嫣然的主意,这些人不可能不知道。

    如果他们不知道,他们也不用再做些事了,去东海盐场晒盐去吧……

    萧士及嗯了一声,正要出去,就听见知数惶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国公爷、夫人,外面封家的二公子来了,说他看见我们大小姐被贼人绑架,往城外去了。他来向国公爷报信,希望能连夜出城,把大小姐救回来!”

    “什么?!”杜恒霜和萧士及心里都是一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会这么巧吧……

    “那些护卫也没有回来,我想,应该没有那么严重……”杜恒霜悄悄地对萧士道,“别人都不知道。”

    “还是你想得周到。这长安城内,怎会有这样不长眼的歹人?”萧士及很是不解,“我是根本想不到给嫣然派护卫的。霜儿,你太聪明了。”

    杜恒霜讪讪地笑道:“其实也是因为门外那个人……我怕他再纠缠嫣然,会对嫣然的名声不好听,就派了护卫,远远地跟着,以防万一的意思。希望这一次能派上用场。”

    “照理说,我们萧家的护卫,以一当十,那些一般的蟊贼,应该打不过他们的。”萧士及这样安慰杜恒霜。可是他也知道,敢对萧嫣然动手的人,不会是一般的“蟊贼”吧?不然怎么到了这会儿,还不见他们回来?就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两人在里屋说话,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又听知数道:“国公爷、夫人,那封二公子在大门外说话声音越来越大了,口口声声说如果国公爷不出去救人,他自己翻墙也要出去!——街坊邻居都听见了,都在门口指指点点,说咱们家大小姐……凶多吉少了!”

    杜恒霜听了大怒,一下子把门拉开,看着知数,沉下脸道:“你说什么?封俭在大门外嚷嚷?”

    “是啊,夫人,这会子恐怕已经嚷嚷得人尽皆知了。——都知道咱们家大小姐被歹人掳走了。才刚安国公府已经派人过来问国公爷和夫人,要不要安国公援手呢……封大都督的伯爵府也派人来问过了……”

    知数急得要哭了,这可怎么办?大小姐的名声,就这样活生生给毁了!

    萧士及一拳打在案几上,差一点把硬如铁石的鸡翅木案几敲得粉碎,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他这是要做什么?!”

    杜恒霜从盛怒中冷静下来,深吸两口气,在屋里来回走动着,抬头看向萧士及,“让封俭先进来说话,不能放任他在外面乱说话。嫣然的情形到底如何,现在没人知道,这封俭,为何能言之凿凿?”

    萧士及冷声道:“除非他能拿出确实的证据。如果只是捕风捉影,或者是故意造谣,我让他下大狱!”说着,一摆衣袍下摆,往二门上去了。

    外院书房的院子里,萧义已经把封俭请到柱国公府了,坐在萧士及的书房里。

    萧士及来到自己外院书房的门口,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大步走进院子,绕过影壁,来到书房门口,对着也是一脸郁闷的萧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在门外嚷嚷起来了?”

    萧义很是难堪地道:“是这样的。原来封伯爵家今天有筵席,很多长安城的士族门阀都在他家吃酒。封俭在席上把这件事嚷嚷出来,然后才来到我们家门口报信。”

    封大都督封裴敦的伯爵府,萧士及的柱国公府,以及安子常的安国公府,都在崇康坊。崇康坊住的都是武将勋贵。

    萧士及抿了抿唇,走进书房,来到书桌后面坐下。

    封俭站了起来,忙道:“柱国公,咱们快出城救萧大小姐吧!那群贼人穷凶极恶,去晚了恐大小姐吃亏啊!”

    萧士及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这件事,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我却不知道我妹妹被歹人所劫。”

    封俭早已准备好说辞,便道:“说来惭愧,我对令妹一片真心,虽然令妹对我无动于衷,但是我一直希望能感动她,所以一直在寻找机会跟她说说话。今儿黄昏的时候,我家的下人看见令妹的大车,正要上前,却见那拉车的马突然惊跳,拉着大车就出城去了。他追了一路,却总也追不上,后来看见几个黑衣人跳出来,将令妹掳走,他才发现不对劲,连忙回来报信。”又道:“您要不信,可以去问他。”

    萧士及摇摇头,“我不想问。”既然是封俭的下人,想必说辞是一样的,问了也白问。

    “这是为何?!”封俭很是着急的样子,“萧大小姐清清白白的名声,可不能毁在几个贼人手里!”

    萧士及听了大怒,从书桌后面绕了出来,一把揪住封俭的脖子,冷声道:“……我妹妹的名声如果被毁了,也是毁在你手里!”

    封俭脸涨得通红,挣扎着道:“国公爷,我不是有意的啊!我是太着急了!令妹如果有个闪失,都是我的错!我宁愿用我一辈子来弥补这个错!”

    “你想得美!”杜恒霜迎头走进来,照头啐了封俭一口,“我妹妹就算是名声毁了,也不会嫁给你,你死了这份心吧!”

    封俭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他没想到,萧嫣然的名声已经算是毁了,绝对不会有什么正经人家愿意娶她做原配嫡妻了,这萧家居然还在拿乔……他们难道不怕,自己一怒之下,就把萧嫣然的清白都给毁了……

    当然,这个恶毒的念头,也只是封俭的赌气想法而已。他还要萧嫣然给他做妻子呢,绝对不会愿意让她被贼匪给糟蹋了。

    杜恒霜抬头看着萧士及,“吕夫人来了,刚才跟我说了件事。我想,我们还是要连夜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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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675章 巧合 (天空已微蓝仙葩缘+4)

    封俭在旁边竖着耳朵,听到“出城”两个字,忙道:“看,我没有说错吧?——快,咱们马上动身,事不宜迟啊!”

    萧士及看了封俭一眼,淡淡地道:“城门都关了,如何出城?”

    “柱国公,你是辅国大将军,还是兵部尚书,连这点半夜出城的权力都没有?”封俭很是不信,他摇头,看向杜恒霜和萧士及,“我对嫣然是真心的。如果你们不信,等嫣然回来了,我让我娘亲自来下聘,你们就知道我的诚意了。”

    “封二公子真是大度,你难道就不在意这件事的严重后果?若是真的有不测,你也能……?”杜恒霜故意问道。

    “这算什么?我封俭对嫣然的心,天日可鉴!——若是不信,你们等着瞧好了。”他义正言辞地道。

    萧士及想了想,对杜恒霜道:“我去宫里请旨出城,你在家里坐镇。外面不能乱,家里也不能乱。”

    杜恒霜本来想跟着他一同出去,不过听萧士及说得也有道理。现在的情形还不明朗,他们不知道这件事是孤立的事件,还是一连串针对柱国公府中的一个开始,必须要有人守在城里,随机应变。

    “好,我在家里候着,你尽管去办你的事。”杜恒霜点头,又对封俭道:“你刚才说,你家的下人跟着出城,看见了他们在哪里,能不能让你家的下人,跟着我们国公爷一同出去?”

    封俭满口答应,还道:“我也跟着去!”

    杜恒霜和萧士及都没有反对,让他跟着萧士及一起出门去了。

    萧士及先骑着快马进宫,十万火急一样向永徽帝请旨出城。

    永徽帝听说是跟萧士及的妹妹有关,立即准了奏。

    萧士及出宫之后,就带着五百亲兵,还有封俭,以及他报信的下人,一起往东城门冲过去。

    因为听封俭的下人说,那马车是从东城门出的城。

    来到东城门,萧士及并没有完全听信封俭的话,他先派人去萧嫣然的铺子问过话,知道了她大概是什么时候离去的,然后顺着大车行走的路线,一路追过来,最后将东城门附近的里正和地保都叫了出来,问他们白天有没有见过一桩惊马事件。

    那些人居然都记得这件事,都说有,还说有两拨人跟着追了过去。正跟杜恒霜说的她派的护卫,以及吕夫人告诉她,她的二儿子吕二郎,很有可能也跟着追出去了。因为她让她儿子下午去找萧嫣然的铺子跟她说说话,熟悉熟悉,她儿子去了,结果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吕夫人今日也在封伯爵的筵席上,她听见封俭嚷嚷出来的消息,赶紧派人回家,看看吕二郎在不在家,结果家里人说,二郎一直没有回来。

    吕夫人才觉得这两件事是不是有关联,赶紧从封伯爵家出来,来到萧家的柱国公府,给杜恒霜报信。

    这些事情,都跟里正和地保的话对上了,萧士及才信了八九分。

    封俭在东城门口,指着城门道:“我的下人,就是从这里追出去,然后再回来报信的。”

    黄昏发生的事儿,这些人倒是记得大概,但是他们不记得每个人的长相,只是瞅了瞅那下人的模样,没有说话。

    萧士及便取出永徽帝的手谕,让守城人开城门。

    一行人骑着快马冲出长安城的东城门,向前奔去。

    按照约定,那些山贼会把人掳到附近的山神庙。然后等封俭带人来救人。这样既能坏了萧嫣然的名声,又能成全封俭的名声。在这种情况下,娶了萧嫣然,不仅萧嫣然一辈子抬不起头,就连萧家,也一辈子不敢在封家面前仗腰子!——端得是一举三得的好计策!

    五百个军士骑着骏马,杀气腾腾地奔过来,封俭想起在山神庙里面的贼人,有些心神不宁。

    还没到地儿,封俭的下人就跟杀猪一样狂吼大叫:“在那边!!就在那边!——你们快放了萧大小姐!我们国公爷带着大军打来了!”

    不像是救人,倒像是在发信号。

    萧士及看了封俭的下人一眼,一鞭子将他抽下马,冷声道:“你这是在给谁通风报信呢?”

    封俭打了个哆嗦,心里渐渐有些后悔,但还是强撑着道:“他是我家的家生子,绝对不会给贼人通风报信的。他是太着急了,担心嫣然有个好歹……”

    萧士及哼了一声,挥着马鞭,很快就将那小小的山神庙围了严严实实。

    山神庙里面有火光,果然是有人在里面的样子。

    庙前的窗口,有人影晃动,似乎在偷窥着外面的动静。

    萧士及命人熄了火把。

    黑夜之中,打着火把的军士,就是敌人的活靶子。

    “里面的人听着,我是大齐柱国公萧士及,你们快出来受降。不然的话,拼着把这庙给烧了,你们一个也逃不了!”萧士及运足了中气,将自己的声音远远地送出去。

    山神庙里的人听了,一阵静谧之后,居然欢呼起来。

    “国公爷来了!我们今晚就可以回家了!”

    “大哥!大哥!——是不是你来了?!”萧嫣然欢快的声音传出来,听得萧士及一愣。

    这声音,不像是被绑架的人发出的颤抖求救声啊……

    山神庙的大门轰然洞开,一个男人走出来,大声道:“我是吕家二郎,请问前面的是不是柱国公萧大人!”

    萧士及从人群后方走出来,扬了扬手,“点火。”

    一个个火把又亮了起来,将山神庙这一块映得如同白昼一般。

    吕二郎清清楚楚地看见,正是柱国公萧士及那张越发沉稳俊美的面容。

    “见过柱国公!”吕二郎忙单膝跪下,给萧士及行了大礼。

    萧士及上前将他扶起来,问道:“我妹妹呢?”

    “在里面。”他站起来,回头对着山神庙里面道:“都出来吧,是国公爷!”

    里面的人一涌而出,萧嫣然走在最前面。

    “大哥!大哥!真的是你来了?!”她快步上前,来到萧士及面前,看见他熟悉的脸,一直惴惴不安的心里马上就安定下来。

    封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看了看彪悍强壮的吕二郎,又看了看毫发无损的萧嫣然,还有跟着出来的两个丫鬟、两个婆子,以及几个明显是萧家的护卫,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

    说好的“英雄救美”呢?说好的绑成粽子呢?说好的淫邪山贼呢?!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都是一群骗子!老子上当了!

    封俭心里翻江倒海一般,先把那些山贼骂了个臭死,又骂出馊主意的穆夜来,恨得他直想找个地方撞墙……

    吕二郎瞥见封俭也来了,很是诧异。他本来是不认识封俭,但是架不住听自己的娘亲吕夫人多次跟他唠叨,说封家的二郎封俭也对萧嫣然有意,正在积极求娶,让吕二郎多上心,加把劲儿,不要被封俭把小娘子抢走了,所以他也留意过封俭是什么样子的,记得他的脸。

    “封二公子怎么来了?”吕二郎故意问道,“萧大小姐的马车惊马,我们忙着追出来,结果那惊马自己挣断缰绳跑了。这里离回城的路太远,大车没有了马拉,一时半会回不去,所以我们才在这里歇下。——封二公子,您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呢?”

    封俭绷着脸道:“我的下人看见有人歹人挟持萧大小姐的大车,才回来报信的。”

    吕二郎看了看那个下人,笑了笑,道:“这么巧?”

    “是啊,再巧也没吕二公子巧,居然直接就追出来了。真不知道是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封俭反唇相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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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676章 告密 (4K,天空已微蓝仙葩缘+5)

    吕二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抱着胳膊摸了摸自己的下颌,沉吟道:“还是封二公子聪明,吕某实在太过愚笨,却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如今封二公子既然提出来,倒是很有那么点儿意思。”说着,他放下胳膊,对旁边板着脸,一言不发的萧士及道:“国公爷,封二公子说得有几分道理,这件事,若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的,这就问题大了。”

    若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的,那就是说,有人故意针对萧嫣然,不管是要起心害她,还是要故意毁她名节,肯定是不安好心。如果只是针对萧嫣然,也许事情不会那么复杂。就怕这件事,其实矛头指向的不是萧嫣然,而是她背后的柱国公府,也就是萧嫣然的嫡亲大哥——柱国公萧士及。当然,也有可能,指向的是她大嫂——秦国夫人杜恒霜。

    如果往这方面想,其中可做的文章就大了。

    萧士及的脸色更沉了几分。

    封俭一听,心头警钟长鸣。没想到他刺吕二郎,却把矛头引到自己身上了……

    但是话已出口,他再出尔反尔,只会更加引人注目。

    “你们说的有理。今日那些劫匪呢?”萧士及沉声问道。

    吕二郎苦笑着挠了挠头,“先前着急,没想那么多,把这些人都杀了。”说着,指了指他们抛尸的地方,“都暂时埋在那边,等长安县的衙差过来销案呢。”

    “都死了?”封俭忍不住问道,心里又缓过劲儿来。若是都死了,就死无对证。他还是安全的……

    “应该留个活口。”萧士及叹息,“不过算了。事急从权。那时候,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杀了他们是正理。”特别是其中还涉及到他妹妹的名节,就算吕二郎不把他们杀了,萧士及也会把那些劫匪都杀了。

    “不过,他们既然是这地儿的劫匪,老窦应该知道端倪。回长安问问老窦就行了。”萧士及对吕二郎说道,一边安排人去把他们带的多余的马牵过来,给萧嫣然他们的车套上,然后风驰电掣一般回长安去了。

    虽已经到深夜,但是萧士及有永徽帝的手谕,自然可以进出城门。

    封俭一路忐忑,小心翼翼地向萧家的亲兵打听,“老窦是谁?”

    那亲兵笑道:“老窦就是窦参将。”并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萧士及嘴里的“老窦”,就是知画的夫君,以前这一带最大的山贼头儿,后来被萧士及招安了,下山去长安做了官的。

    知画是杜恒霜从小的贴身丫鬟,当年也是为了杜恒霜的安全,才装作她的样子驾车引开山贼,后来才跟老窦有了这一段缘分。

    回到柱国公府门口,萧士及对吕二郎和封俭都拱手道:“今儿蒙二位援手,舍妹才安然无恙。今日天太晚,就不留两位了。明儿我和内子一起去贵府亲自面谢。”

    “不用了,不用了。”吕二郎连连摆手,飞快地睃了萧嫣然那边一眼。

    萧嫣然也正凝视着吕二郎,见他看过来,她的眼波躲闪不及,竟然和他撞了个正着。

    萧嫣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看向远方。

    吕二郎咧嘴一笑,又对萧士及道:“柱国公,明日我和我娘再过来,有事跟柱国公和秦国夫人相商。——告辞。”说完就上了马,回自己家去了,并不拖泥带水。

    封俭张了张嘴,四处看了看,道:“我去我堂哥家歇一晚上,明日也和我娘过来,跟柱国公有事相商。”

    萧士及笑了笑,道:“刚才你也听见了,吕家二郎已经先说要来,你若能等,还是以后再来吧。不然我们家已经有客了,不好再招待别人。”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就是封俭是排在吕二郎之后的,而且让他愿意等就等,不愿意也不勉强。

    封俭窒了窒,只恨自己说得太迟了,但是他并不认为吕二郎会有意娶萧嫣然为妻。——到了明天,吕二郎就知道萧嫣然的名声已经臭大街了,到时候,就算吕二郎想娶,他娘亲,他哥哥,还有吕家的宗亲,都不会同意让这个声名狼藉的女子进吕家大门!

    按大齐的规矩,新媳妇嫁人之后,还要庙见之后,才算是正式成了人家的儿媳妇,并不是拜了堂,圆了房,就算是别人家的人的。

    所谓“庙见”,就是拜祠堂,上族谱。

    严格来说,没有经过庙见的媳妇,都不算是正式的媳妇,只是候补媳妇。

    当然,绝大部分人家也没有那么缺德,把人家闺女给睡了,再说不要了,给退回去。如果不是有重大问题,这种事一般是不会发生的。

    而庙见,就是要族人宗亲同意,族长发话,才能正式入族谱。

    萧家、杜家这种寒门庶族的人家,都有自己的祠堂和族谱。

    封家、吕家,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封家的士族门槛,比吕家又高很多,这也是封俭觉得自己比吕二郎强的地方。

    吕家只能勉强算是小士族,还要紧抱柱国公萧士及这个庶族子弟的大腿。

    而封家,他们家在外面做官的人太多了,文臣武将都有,自然自视甚高。

    封俭知道萧嫣然没有失去清白,而且他也知道,封家现在的族长是堂亲的大伯父,当年他爹还救过这个堂亲大伯父一命,所以只要他爹出面,封氏宗亲不会有人敢反对。

    “那好,我就后天再登门造访。”封俭也拱了拱手,骑了马转身离去。

    萧士及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才带着自己的亲兵回府去了。

    萧嫣然早已进了角门,此时已经在跟杜恒霜在内院说话了。

    “可算是回来了。”杜恒霜这才放下心来。她派人往大门口查看,也不知派了多少趟,可算是等到萧嫣然和萧士及都回来了。

    外面的小丫鬟还在跟知数撒娇,“知数姐姐,您看我今儿为了夫人的话,往大门口跑了快百多趟了,这腿都跑细了。知数姐姐,您给我多放一天假,让我好生歇一歇吧。”

    知数虽然板着脸,但是唇角翘起的角度还是显示她的心情很愉悦。

    “就知道跟我歪缠。好了,明儿你就歇一天,后儿再来当值。”知数笑着点了点那小丫鬟的额头,放她去了。

    屋子里面,萧嫣然正对杜恒霜行大礼。

    “嫂嫂,今儿若不是有嫂嫂派的护卫相救,嫣然……嫣然……”想起那一刻的惊心动魄,萧嫣然忍不住落下泪来。

    不像杜恒霜曾经历经生死逃亡,萧嫣然整个人生,都是在平稳中度过的。

    小时候萧家遭逢遽变,她还是个小婴儿,什么都不记得,后来她刚懂事,情况就好转了。

    这一次遇到的凶险,是她这一辈子人生中,遭遇到的最大凶险,她真的是吓坏了。

    当然,如果她知道自己一脚踹死了个劫匪,她会更害怕……

    杜恒霜拍着怀里的萧嫣然,像安慰小孩子一样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又问萧嫣然,“那些劫匪没有对你怎样吧?”

    萧嫣然摇摇头,“我踢了一个劫匪一脚,把他踹晕了。——素素姐教的法子真管用。”

    杜恒霜好笑,“那明儿你还要去谢谢素素。”说到这件事,杜恒霜想起来从封家传出来的谣言,眼神变得越发犀利,“对了,跟你说件事,你要记得,不管别人怎么说,你一定不要被别人的闲话影响。咱们嫣然活得堂堂正正,清清白白,不是那些人的流言蜚语能够打倒的。”

    萧嫣然惊讶地抬起头,“什么闲话?”

    “……今日封家筵席,有人在筵席上得到消息,说你被劫匪掳走。”杜恒霜简短地说道。

    这个谣言的潜台词就是,大家都知道,萧嫣然名节有损。

    萧嫣然怔了一会儿,反倒笑了,点头道:“这样啊,那正好,我有理由不嫁了。——嫂嫂,你说了,你可是养我一辈子的!”

    杜恒霜微笑,“放心。他们要是信了这个谣言,就是走宝了。看上我们嫣然的人,自然会明白什么是谣言,什么是真相。”

    当情况已经坏到不能再坏的时候,萧嫣然已经坦然了。

    左右就是嫁不出去而已。

    ……

    封伯爵府里,封俭在客房恼怒地走来走去,等着穆夜来过来见他。

    “怎么啦?急吼吼地叫我过来?”穆夜来披着薄绸斗篷,胳膊上挽着一个食盒,笑盈盈地走进来,“有话快说,我还要去给大都督送夜宵呢。”

    “这么晚了,还吃夜宵?”封俭淡淡地道,“小嫂子,你的计策不太灵光啊。今儿让别人捡了便宜了,你说,我要怎么做?”

    穆夜来凝神听封俭说完,很是惊讶,喃喃地道:“居然有这么多人跟着她……这倒是没想到的事儿。”

    封俭也很纳闷,“之前也没有风声走露啊,怎么就有了防范呢?若是没有这些防范,哪怕今日吕二郎跟着她,也断讨不了好去!”那些山贼本来还有后手,但是看见柱国公府的护卫都跑过来了,才没有再次出手。

    现在看来,他们当时做的决定是正确的。

    若是他们再次出手,肯定就被柱国公府的人看出端倪了。

    一旦跟封家联系起来,这件事,断不能善了。

    柱国公萧士及,肯定要跟封家死磕,不死不休。而封大都督……

    封俭眯了眯眼,“这件事,到此为止吧。不能再让更多人知道。如果堂哥知道了,恐怕他为了自己的前程,也会把你我交出去,平息柱国公的怒火。”

    穆夜来的脖子缩了缩,也想到这一点,忙道:“那好,这件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晓。你那边的人都处置了没有?”

    封俭道:“跟山贼联系的那个家人,跟我一起出了城,已经跟柱国公朝过相了,目前还没有想到是跟我们有关。”

    “事不宜迟,赶紧处理掉这个人,就万无一失了。”穆夜来当机立断,“绝对不能留下活口。只要这人死了,柱国公他们就算把山贼找到了也没有用。这个家人没有跟山贼说是哪一家吧?”

    “当然没有。这种话怎么会说?他又不是傻子。——算了,最重要,还是我马上让娘去柱国公府提亲,只要跟萧嫣然定了亲,才是真正的一了百了。以后纵然查出来,萧嫣然也是我的人了,生了孩子,她还能往哪里蹦?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封俭背着手,看着屋外的夜色,冷冷说道。

    穆夜来打了个寒战。男人狠起心来,真是出乎女人的想象。

    为了一个丫鬟,恨不得让两府给他俩的孽缘陪葬……

    穆夜来突然觉得,她应该离封俭远一些。她不应该给封俭出主意,这人太危险了。自己搅合在里面,完全是与虎谋皮,得不偿失啊……

    “你歇息吧。以后不要找我了,免得让别人看出端倪。”穆夜来戴上软绸帽兜,低声说道,匆匆离开了封俭住的客院。

    从客院出来,穆夜来往封裴敦住的外书房走去,寻思着如何才能把自己摘出来。——她不能让封俭把这件事当做把柄,以后老是要挟她……

    这一阵子,封裴敦很少去内院,都是在外院住着。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封裴敦很是惊喜。

    穆夜来笑着脱下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软绸斗篷,露出里面的春光……

    封裴敦没让穆夜来走,将她抱入内室,折腾了她半夜。

    两人云雨过后,穆夜来挑了个男人最不会发怒的时候,低声对他道:“封郎,有件事,我不得不跟你说一声。”

    “什么事?”封裴敦闭着眼睛,体会着刚刚过去的余韵,手又不规矩起来。

    穆夜来按住他的手,柔声道:“你听了千万别生气,也别去问那人。横竖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免得将来闹出来,你摸不着头脑,被人算计了过去。”

    封裴敦笑了笑,“你说,我听着。”

    穆夜来翻了个身,面对着封裴敦,将身子偎了过去,一边道:“……是二堂弟封俭。他……太心急了,急着想娶萧大小姐为妻,不惜铤而走险,想出一个昏招,找人绑架萧大小姐,然后想去英雄救美,这样才能得到美人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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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677章 露马脚 (4K,三月粉红1200、1250+)

    封裴敦一下子睁开眼,坐了起来,脸上的神情严肃起来。

    “你说真的?!”再联想到今日封俭在筵席上的所作所为,封裴敦重重地捶一下床,恨声道:“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不孝子,二伯母就该把他赶出家门,让他跟他的丫鬟双宿双飞!——这件事,要是被柱国公查到了,我们全家都要遭殃!”

    穆夜来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封裴敦比她想象的还要在乎这件事,急急忙忙更要把自己摘出来,“我也是这么说。但是之前,他跟我说过这件事,我劝过他,他不听,现在闹成这样,我有错,没有及时跟封郎你说清楚。”说着,自责地哭了起来。

    对于封裴敦来说,他还没有彻底了解过穆夜来。在他眼里,穆夜来一直是个很可怜的小女子,有几分聪明,但是不足以处身立世,遇到事情先躲起来,也是正常的,便揽了她的肩安慰她:“跟你没关系。那家伙为了那个几两银子买来的贱人丧心病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他真是我亲弟弟,我拼着让他断子绝孙,也要让那个贱人生不如死!不过他是二伯母的儿子,二伯母护着他,别人都没法子。”说着,还摇了摇头,“慈母多败儿。真是没有说错。”

    穆夜来怔怔地应了一声,低声道:“你能明白我就好。封俭这人真是不可理喻。真的疯起来,他什么话都敢说。今儿因为他在柱国公那边受了挫折,回来就威胁我,要我给他想法子周全,不然就说要跟你告状,说是我给他出的主意。你也知道,我一直是个大家小姐,哪里知道什么山贼不山贼的?——他今天真是把我吓死了。所以我越想越害怕,还是跟你说了吧。”

    “他这哪里是在威胁你?——他这是在威胁我!”封裴敦大怒,“他知道闯了大祸,他娘兜不住他了,才来威胁你,好让我出手帮他!”

    穆夜来:“……”封裴敦自己想出来的这个解释不错,她就不用再想了……

    “原来是这样?!”穆夜来做出惊诧的样子,充满崇拜地看着封裴敦,“封郎怎会想得这样深远?我完全没有想到耶!”

    封裴敦自得地笑了笑,揽着穆夜来睡下,“你别担心,万事有我。这件事,我去跟封俭说。”

    “不!不用了!”穆夜来忙拦着封裴敦,“早跟你说了,心里有数就行。你现在去说,反而在他那里落下把柄,到时候,他乱咬人怎么办?他直接说是你指使的,岂不是更倒霉?!”

    “娘子言之有理!”封裴敦连连点头,“这件事,确实是越问越纠缠不清,还是先混着,当不知道吧。若是以后真的闹出来,我自有办法收拾这对狗男女!”

    封家的人也看封俭和他的梦儿不顺眼很久了。

    ……

    柱国公府里,萧士及也在跟杜恒霜说这件事。

    “怎么好端端的,就有山贼来打嫣然的主意呢?”杜恒霜很是不解,“最近求娶嫣然的人很多,难道是有人看她不顺眼,怕她挡了别人的姻缘路?还有,那个封俭也太下作了,还在众人面前大肆宣扬,难道是因为我们拒绝了他的求娶,他怀恨在心?”

    萧士及凝眉沉吟,道:“可是封俭一直说,要娶嫣然,来表现他的诚意。”

    “贼喊捉贼的人多了。”杜恒霜冷笑道,“甚至还有吕二郎……他今天倒是很巧。”

    “吕二郎……难道是因为他不想跟我们家成亲,才做出这种事?”萧士及也很迷惑,“我明天还是去找找老窦,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找到这件事的起因。”

    老窦曾经是这一带山贼的大当家,虽然被招安了,金盆洗手了,照样余威犹在。

    既然从前面抓不到肇事人,就只有从他们找的打手那里着手了。

    第二天,萧士及一大早就去了知画和窦参将的府里,跟窦参将说话。

    窦参将听说了萧嫣然的事,笑了笑,道:“这件事肯定是长安的某位跟你们家过不去的人指使的。”

    “这是当然。我们就想知道,是哪一家。”萧士及淡淡说道。

    “哪一家?这个容易,我派人回山里问一问就知道了。”窦参将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回去等我的消息。”又问:“令妹没事吧?我怎么听人说,她不大妥当呢?”

    萧士及苦笑,“连你都听说了?封俭这小子,若是让我知道这件事跟他有关,扒了他的皮!”这话最先是封俭传出来的。他说是因为他想求娶萧嫣然,所以才一直派自己的家人跟在萧嫣然身边,时刻关注她的动向。

    既然吕二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恰好在昨天跟着跑出城外,那封俭的理由,也是顺理成章的。

    萧士及除了觉得封俭嘴太长,不地道以外,暂时还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封俭和吕二郎之间,到底谁才是真正有问题的那一个。

    他很快又回到柱国公府,正好在门口跟下了轿子的吕夫人,还有从马上下来搀扶吕夫人的吕二郎打了个照面。

    “柱国公出去了?”吕二郎笑着问道。

    “出去见了个朋友。”萧士及含糊其辞地道,跟他们一起进了府。

    “我们这次来,是正式向萧大小姐提亲的。”吕夫人拿出吕二郎的庚帖,“若是你们也愿意,我就回去找个官媒来正式下聘。”

    杜恒霜和萧士及对望一眼。

    杜恒霜笑道:“吕二公子真的是有心要娶我们嫣然的吗?”

    吕二郎有些脸红,但还是诚实地道:“以前是我娘逼我的,这一次,是我自己看上的。”

    杜恒霜掩袖而笑,“吕二公子真实诚。”

    萧士及就道:“可是因为昨天的事,现在城里传得很不堪,你们不再想一想?”

    吕二郎顿时站起来,带着怒气道:“我早上已经修理过几个长舌妇了!以后再见她们乱说话,我见一次,打一次!”

    “啊?”杜恒霜惊叫,“你真的修理她们了?”

    萧士及有些啼笑皆非,“你是个大男人,跟女人较什么劲儿?”

    “她们乱说话,败坏别人的名节,难道不应该教训?!”吕二郎毫不客气地道,“我一般不打女人,不过也有例外。女人嘴贱就是欠揍。——谁跟她们吵架?烦不烦?一拳打得闭嘴。若是谁真的要惹了我,管她是谁,一定要打掉她的牙齿,看她还有没有脸在人前说话!”

    “你啊,还在嘴硬!你一拳打脱了刘参将夫人的门牙,我还要提着礼物去赔礼道歉呢,现在还这样不知收敛……”吕夫人笑嘻嘻地道,一点没有真正责骂的意思。

    杜恒霜和萧士及霎时明白吕二郎的脾气是怎么来的了……

    “可是,你不会打老婆吧?”杜恒霜有些担心。这样动不动就挥拳,怎么得了?!

    “怎么会呢?秦国夫人,您别想多了。我儿子这么多年,也就这一次对女人挥拳。也是因为那女人实在太嘴贱了,说得那个难听,就跟她那时候跟在人身边亲眼看到一样,连几个人围着一起撕衣服的话都说出来了……”吕夫人忙道,希望杜恒霜能够相信吕二郎不是个打老婆的男子。

    杜恒霜一听也怒了,“谁?是刘参将夫人?!——好,这梁子我记下了,非要给她个教训不可!”

    萧士及点点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们这样胡说,我也不是吃素的。”

    “所以最要紧,还是赶紧给我们二郎和你们嫣然定亲吧。定了亲,自然能压倒一半的闲言闲语。”吕夫人笑眯眯地道。她自然知道萧嫣然没有吃亏。她儿子一直跟在萧嫣然身边,怎么可能吃亏?!

    杜恒霜笑了笑,“这件事虽然紧迫,但是难得我们嫣然是个听话的人,所以我们也不推辞了。若是真的有心,遣官媒上门吧。”说着,把庚帖退给吕夫人。

    杜恒霜没说萧嫣然自己也愿意这种话。毕竟他们是女家,还要给自家小娘子留几分颜面,不要让人觉得,萧嫣然是自己看上了吕二郎,上赶着要嫁。——就算是她真的看上吕二郎,这种事也不能让吕二郎知道。至少不能在成亲之前就知道……

    吕夫人忙道:“我现在就去找官媒。”说着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吕二郎迟疑,问杜恒霜:“秦国夫人,嫣然她……还好吗?”

    杜恒霜点点头,“她没事。她不是那种小气心窄的女子。你以后要多对她好一些。”

    吕二郎脸上情不自禁绽开笑容,“一定一定。”欢天喜地跟着吕夫人走了。

    吕家两个人走了之后,杜恒霜的脸色沉了下来,“国公爷,你打算怎么对付刘参将?”

    刘参将的夫人敢在外面胡说八道,就要承担胡说八道的后果。不是说什么话都不用负责任的,胡乱编排别人,不仅仅是打脸那样简单,而且要对你们家伤筋动骨才行!

    萧士及淡淡地道:“兵部正在排换将的名单。刘参将本来年岁就大了,也没什么战功。他还要抱别人的大腿呢,我这次让他抱个够!”

    第二天,吕家派来说合下聘的官媒很早就来到柱国公府,和杜恒霜、萧士及定下了萧嫣然和吕二郎的婚事。

    封二伯母和封俭来到柱国公府的时候,萧士及已经出去了,没有在家。

    杜恒霜在中堂见了他们,笑问了好,分宾主坐下。

    封二伯母就开门见山地道:“我是来给我们二郎向萧大小姐提亲的。”

    杜恒霜故意笑道:“哟,你们迟了一步。我们嫣然已经定亲了。”

    “什么?!”封俭一下子站起来,“我不信!秦国夫人,我到底有哪里不好,您不愿让嫣然嫁给我?!”

    “你难道自己不知道?”杜恒霜奇道,这个原因很明显好不好……

    那么多人家,最后都打了退堂鼓,不想跟他结亲了,就算有的是他自己出面作梗,但也有别的人家看出端倪,不肯让自己的女儿受委屈,跟个丫鬟争夫婿,才故意顺水推舟,推辞掉的。

    封俭窒了窒,觑着眼睛问杜恒霜:“您是说,跟梦儿有关?”

    “不是完全有关,但是有一定关系吧。”杜恒霜卖了个关子。

    封俭听了杜恒霜的话,很是生气,背着手道:“这关梦儿什么事?她横竖不能做正妻,你们怎么就是不能放过她?”

    “不能做正妻就委屈了?就要别人都让着她?——封二公子,你自己好好想想,她本来就是个几两银子买来的丫鬟,怎么可能去做正妻?就算你肯,你爹娘肯,你们族里人也不肯。谁愿意去叫一个几两银子买来的丫鬟做长辈?你不是心知肚明,才一定要娶个正妻回去做幌子?!”杜恒霜毫不客气地说道。她恨透了那些自以为是的“聪明人”,总把别人当傻子,以为别人看不出他们的用心。

    一对狗男女,把别人都当傻子,还要强娶别家的女儿来给他们的恩爱做幌子——啊呸!

    封俭被问得哑口无言,却越发觉得自己和梦儿之间的感情珍贵。

    就因为所有人都反对他们,他反而激起斗志。

    “有什么了不起?!——我这辈子不娶正妻了,我照样过日子!”封俭狠狠地扔下一句话,跟封二伯母回家了。

    回到家里,封俭脸色黑沉,完全没有了以前淡然处之的“谪仙”风范。

    梦儿过来见他,担心地问道:“你定亲了没有?”

    “没有。不过,我打算这辈子都不娶正妻了。有什么了不起?我跟你好好过,是一样的。”封俭咬牙切齿地道。

    “真的?”梦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她最隐秘的心事,居然成为了现实。幸福来得太迅速,太突然,她觉得眼前金星直冒,都要晕过去了。

    ……

    此时柱国公府那边,窦参将带着自己的夫人知画,还有一个小喽啰一样的人,进了柱国公府。

    萧士及听了那小喽啰的话,在书房拍案而起,“果然是封俭那个黑心肝的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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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678章 对质 (果然多的妈妈和氏璧+)

    这小喽啰本来也是那一天截道山贼中的一员,但是提前被同伙派到城里来传信,说“得手”了,然后又回去了。

    不过回去之后,他发现他的山贼同伙都被人收拾了,才赶紧去给后面的人报信,让他们不要再自投罗网了。

    这件事,就被封俭完全给忘了,而他的那个被他“处置”了的家人,当然也没有来得及提醒他,就被他“送回老家”了。

    窦参将派了自己的心腹回山寨打听了一下,很快就弄清楚了真相。

    说实话,就算对方跟他们联络的时候,不说自己是哪一家的,他们都会查出来。

    虾有虾路,蟹有蟹路,总之想跟人做生意,没有诚意是不可能的。

    封俭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所以露出的破绽马脚数不胜数。

    穆夜来也只是提了个醒儿,并没有全盘帮封俭策划此事,所以才任得封俭把事情闹成这样。

    现在很容易就真相大白,是封俭这个黑心肝的东西,想要故意败坏萧嫣然的名声,造成没有人愿意娶她的局面,他再站出来,说要娶萧嫣然,才能让萧家乖乖把女儿嫁给他,而且会一辈子在他面前直不起腰来,也会对他感激不尽。

    如果是一般人家,他大概就得逞了。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萧家。

    不管是萧士及、杜恒霜,还是萧嫣然本人,都绝对不会委曲求全。

    萧嫣然本人更是宁愿死也不愿受这样的屈辱。

    “国公爷,这事查出来了,您要怎么做?”窦参将问道。

    “我自有分寸,你们别让人知道了。”萧士及对窦家很是照顾,他们在长安,比萧士及都不如,完全没有根基。

    窦参将点点头,“这里有些证据。您拿去吧。他们见了,自然知道您是跟山寨接上头了,也不敢犟的。”

    萧士及收了证据,目送他们离去。

    杜恒霜也气得很,双颊红晕若粉,高耸的胸脯一起一伏,虽然气愤,着实诱人。

    “封俭这是不给我们嫣然活路啊!——我们嫣然哪里碍着他了?就因为不想去他那个泥坑猪窝一样的家里跟他和他的丫鬟混,就要这样对付我们嫣然!”杜恒霜恨不得拿把刀一刀捅死那对狗男女算了。

    以前她还觉得封俭能坚守他跟梦儿的感情,也算是有几分可取之处。

    可是现在看见他非要让一个不相干的人为他和他丫鬟的“深情”牺牲、奉献,杜恒霜就倒足了胃口。

    “他不娶正妻,他们家肯定不会放过他。他和他的丫鬟长相厮守的美梦就要破灭了,自然要打别人的主意。哼,当我们是软柿子,好捏吗?”萧士及冷冷说道。

    那个信了封俭的话,在外面乱传谣言的刘参将夫人,已经被刘参将休弃,送回娘家了。

    当然,刘参将也讨不了好。萧士及以他年老为由,除去他的位置,授给新的年轻一代。

    刘参将夫人的娘家,因为接受了这位长舌妇,也被人暗地整了一通。

    刘参将夫人的娘家也不敢接受她,将她赶出家门。

    刘参将夫人的儿子没法子,给娘在南城买了个小院子,让她在那里过活,警告她不可以再多嘴多舌了。

    这位夫人早在被休的时候,就悔得不得了。

    图一时口舌之快,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这个教训,她怎么忘得了?

    同时这个教训,也给长安城里别的人敲响警钟。

    谁想继续造萧嫣然的谣,想一想刘参将和他夫人的下场吧……

    大部分人都被吓住了,但还是有少部分人不服气,嚷嚷着:“空穴来风,必有起因。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甚至还有人说柱国公萧士及以权谋私,为了掩盖悠悠众口,不惜动用职权

    萧士及也没有再惩罚别的人,他和杜恒霜一起,径直带上证据,来到封家二房在长安的大宅,同时也请了封大都督封裴敦,还有很多别的人一起过去做见证。

    “封二老爷,我今日来,是为了我妹妹萧嫣然坐的大车被山贼袭击一事。”萧士及用了“袭击”,而不是“掳劫”,因为自始至终,萧嫣然都没有被掳劫过。

    封二老爷看见来了这么多人,个个官职都比他高,已经有些心里犯嘀咕了。

    “哦?原来是这样。”封二老爷陪笑道,“不过,这件事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呢?您这是要……”

    封俭也被封二老爷叫来了,在旁边站着。

    听了萧士及的话,封俭有股不好的预感。他悄悄往后退了几步,想偷溜出去。

    可是门口站着萧士及的护卫,腰刀一闪,不肯让他出去。

    “有什么关系?这关系可大着呢!”萧士及冷笑道,将证据扔在封二老爷面前,“你自己看!我妹妹这一次九死一生,都是拜令郎所赐!他和山贼勾结,让他们去袭击我妹妹的大车!若不是我给我妹妹派有护卫,还有吕二公子拼死相救,我妹妹就凶多吉少了!”

    “什么?!”在场的人都惊呼起来。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乃是封二公子一手策划!

    “你血口喷人!”封俭听得浑身发抖,脸色变得苍白,“不关我的事!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冤枉的!”

    “冤枉?你看看这字据上的印鉴?!难道是别人从封家偷的?!”萧士及向他抖了抖那印鉴,“你若是不承认,我们还有人证!”

    封俭的眼神闪烁不定。怎么可能有人证?这柱国公是不是在诈他?

    “你别乱想了。——那天有个山贼的喽啰来长安给你报信,你不会忘了吧?”杜恒霜冷冷地道。

    封俭的脑袋嗡的一声,顿时眼冒金星,差一点就要晕过去。他后退几步,踉踉跄跄扶住身旁的柱子,大口大口喘着气。——是啊,他怎么把那小子给忘了……

    “孽子!真的是你做的?!”封二老爷惊怒交加,没想到自己儿子居然胆大包天到这一步,连跟山贼勾结都会了!

    “爹!不能怪我啊!都是小嫂子给我出的主意!我是一时糊涂啊爹!”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拉着封二老爷的衣角苦苦哀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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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679章 要脸不 (4K,含enigmayanxi和氏璧+1)

    果不出夜来所料,这个没出息的堂弟,还是把自己牵扯进来了。他以为,把这一切推到穆夜来头上,自己就会不顾一切来帮他吗?——真是太小看我封裴敦了……

    封裴敦在心里冷哼着,淡淡地道:“二堂弟,你这样做,真不是个男人。把什么过错都推在女人身上,就能洗清你的罪孽?等一会儿,你是不是还要把你心爱的梦儿推出来,说都是她引诱你的?这么多年,你是被她蛊惑,才做出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事?”

    封俭猛地抬头,怒视着封裴敦。

    这一刻,封俭一贯保持的淡雅清远的谪仙气度已经从他身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看在大家眼里的,只是一个惶恐的、不能承担自己行动后果的、清瘦虚弱的年轻男子,单薄的身子,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不得不说,红尘俗世,是没有“谪仙”这种生物存在的地方,就算有,也是装的,迟早一天遇到对头,会被扒下“谪仙”那层皮,露出内里比一般的坏人还要肮脏恶劣的所在。

    “堂哥,你怎能这样说话?这件事,明明就是你的小妾给我出的主意!”封俭站了起来。

    封裴敦冷冷地看着他,还没有出声,封二伯父已经“啪”的一声打耳刮子扇了上去,将封俭抽得一个趔趄,踉踉跄跄摔倒在地上。

    在外面一直不安地听着消息的封二伯母再也忍不住,哭着冲进来,扑到封俭身前,用身子护着他,对封二伯父道:“这是你亲儿子!你要打死他,先打死我!——我们娘儿俩在阴司也有个依靠!”

    封二伯父定定地看着封二伯母。他对封二伯母向来忍让,对她偏疼封俭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到了今天,他发现他错了。养不教,父之过。他放任封二伯母溺爱封俭,很可能会对他们封家造成不可挽回的巨大损失。

    封俭的大哥,也是封二伯父、封二伯母的嫡长子封谦叹了口气,出来对柱国公萧士及拱手作揖道:“舍弟犯的错,家严一定会狠狠罚他,将他送回山东祖家闭门思过。令妹虽然受了些惊吓,但是令妹福大命大,这一次因祸得福,收获得意郎君,也是一桩佳话。——柱国公,此事都是舍弟的错,请您高抬贵手,给他一条活路。我们封家一定会记得您这个人情。”

    和洛阳许家齐名的山东封家能做出这种承诺,确实已经很了不起了。

    再说,萧士及的妹妹不是没有出事吗?何必赶尽杀绝呢……

    封谦的话,说得自以为很得体,也会退让。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微微点头,觉得封家已经尽可能退让了。若是柱国公萧士及还不知足,非要封家把人家的嫡子交出来,那也太过份了。

    就算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但是萧嫣然不是毫发无损么?虽然有些流言,但是在柱国公出手打击最为长舌的刘参将夫人之后,满长安城都没人敢嚼舌根了……

    “士及,得饶人处且饶人啊……”一个同僚似笑非笑地提醒萧士及,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

    萧士及沉默,他的双手垂在身前,微微颤抖,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将自己想要杀人的怒意压了下去。

    但是他的愤怒不可能就这样被平息了。

    他看着还在儒雅谦笑的封谦,沉声道:“你说这种话,还要脸不?”

    封谦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你还要脸不?!”萧士及的声音提高了一些,眼光往屋里人面上飞快地扫了一通,“你弟弟做了些什么事?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勾结山贼、袭击良家子,还散布谣言,败坏未嫁女的名节!每一桩、每一件,都是要我妹妹的命!你怎能说,因为他还没有把我妹妹害死,所以他就是无罪的?所以我就要高抬贵手?!”萧士及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是每个人都听得出来他心底的愤怒。

    杜恒霜上前一步,轻轻握住萧士及的手,在他手心里捏了捏,让他不要太生气。

    她看着躲在封二伯母背后的封俭,还有在萧士及怒火下颤抖的封谦,心里想的,却是刚才封俭说的话。

    “……都是小嫂子给我出的主意!”

    小嫂子,封俭嘴里的小嫂子,除了穆夜来,不会有别人。

    一般的妾室,是不可能被族亲称作小嫂子的。

    小嫂子,那是在族里有了一定身份地位的二房姨娘才有的专有称呼。一般的妾室姨娘,是不配享有这个称呼的。

    封裴敦不信这件事跟穆夜来有关,屋里的绝大部分人也不信,都认为是封俭推脱责任的托辞。

    只有杜恒霜,她却是有些相信封俭的话。

    不是说封俭就是完全无辜的,但是杜恒霜相信,这件事,应该跟穆夜来有脱不了的关系。——因为这个风格太熟悉了……

    杜恒霜眯了眯眼,斜睨萧士及一眼。不知道在萧士及心里,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封谦在萧士及的怒火下虽然瑟缩,但还是鼓足勇气道:“柱国公,我不是这个意思,您误会了。但是……”

    “但是什么?”萧士及打断他的话,“你真的以为,让你的兄弟回祖家跪几天祠堂,就能洗清他的罪过?”

    封谦不知所措地看向他爹封二伯父。

    封二伯父阴沉着脸,在心里权衡着利弊。

    封谦的话,算是一种试探。现在证明,萧士及不肯接受这种试探。如果他们封家硬要把封俭保下来,整个封家都要面对萧士及的怒火。

    而且很可能,萧士及会把整件事告到大理寺,他们人证物证俱在,又是有权有势之人,不像对付平凡普通人一样容易。

    到时候,他们更可能面对的,是封俭被砍头,同时另外看封家不顺眼的人家,趁机借萧士及的手,铲除他们在山东的地盘。

    不说别的,他们封家在山东,也不是铁板一块,有另外几家,跟他们积怨已深……

    封裴敦也深知这个结果。

    到了这个时候,就要壮士断腕了……

    “二伯父,这件事,您确实要给柱国公一个交代。如大堂弟所说,将二堂弟送回祖家闭门思过,这样的处罚,呵呵,就算我是封家人,也觉得太轻描淡写了。您要想想,二堂弟这一次,实在是太过了。”

    封裴敦暗示应该把封俭交出来,给萧士及出气。牺牲封俭一个人,不要让封家别的人受封俭的牵连。

    封二伯母大惊,哭着道:“求求你们放过我的俭儿吧!他只是一时糊涂!”又对萧士及哭道:“我原说要为俭儿娶萧大小姐为妻,让他一辈子为他犯的错赔罪,这样不好吗?你们又不同意……还要我们怎样?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杜恒霜本来不想插嘴,不过此时实在忍不住了。再加上是封二伯母说话,萧士及是个男人,让他跟封谦这个嫡长子争执可以,但是跟封二伯母争执,就不太好看了。

    杜恒霜便出声道:“毁人名节,要人性命,在大齐律法里面都是砍头的重罪,在你嘴里,居然成了一时糊涂!你这样颠倒黑白,溺爱你的儿子,我倒是不奇怪你儿子会变成这个样子。难怪他能为了个丫鬟,在封家闹得天翻地覆,原来都是你惯的!——什么叫娶萧大小姐,是为你儿子的错一辈子赔罪?!难不成,娶我们家大小姐,对你儿子来说,就跟一辈子坐牢一样?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非要娶我们家大小姐不可?我们拒绝你们多少次,你们就是不甘心,现在连毁人名节,让我们家大小姐再也嫁不出去,只能往你们家这种牢房里嫁的馊主意都使出来了,实在令人不齿!”

    封谦紧张地道:“那你们想怎样?你们已经逼垮了刘参将家,难道还要逼垮我们封家不成?”他们可不是刘家那种软柿子!

    萧士及挑了挑眉,“你不要跟你弟弟一样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逼垮刘参将家?说话要讲证据,没有证据乱说话,你以为你是闻风而动的御史大人们?”

    大齐的御史们,是可以捕风捉影的。

    封谦一窒,不敢再说话。

    封裴敦看了封二伯父一眼,示意他不能再姑息下去了。

    如今新帝登基不久,根基日益稳健,手段日益狠辣,他们要是不识趣,新帝的刀,就会找到一个新的可以下手的目标了。

    封二伯父点点头,对萧士及道:“柱国公,这件事,确实不能只送回祖籍闭门思过这样简单。”

    “你要怎样?!”封二伯母惊慌地叫道,“他可是你的亲儿子啊!”

    封二伯父嫌恶地皱了皱眉,“我的儿子多得是,又不是只有他一个?”说着,看向萧士及,“柱国公,我把封俭交给您处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封二伯母听了,两眼往上一插,就晕了过去。

    “娘!娘!”封谦和封俭忙扑过去,将封二伯母扶了起来。

    萧士及看着这一幕情景,淡淡地道:“我这人向来与人为善,从来不滥用职权,更不会做要杀要剐这种恶毒的事。”

    在场的人听了萧士及的话,忍不住将眼光转向别处。——这柱国公也真敢说,“与人为善”,“从不滥用职权”,还不会做“要杀要剐”这种恶毒的事。原来他让突厥人闻风丧胆的“战神”之名是白来的……

    封家人也被萧士及的话噎得满脸通红。

    “那你要怎样?”封谦愣了愣,追问道,“刚才我说要把二弟送回祖家闭门思过,你说太轻。现在我爹说把我二弟交给你,要杀要剐都由你,你又说你不是这种恶毒的人。那你说,你到底要怎样做才满意?”

    “很简单。将封俭除族,把他和他的宝贝丫鬟一起赶出封家。”萧士及盯着封二伯父的眼睛,说得很简单。

    “除族?!——你还不如一刀把他杀了,这样让他零碎受苦,你还敢说你是与人为善?!”封二伯母在两个儿子的呼唤下,悠悠醒了过来,不过一醒过来,就听见萧士及说这种话,不由大怒,指着萧士及说道。

    萧士及笑了笑,“封俭想要我妹妹生不如死,我也只是让他生不如死而已。——封二夫人,您若是舍不得,可以跟您宝贝儿子一起离开封家,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生不如死’。总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你——!”封二伯母又要气晕了。

    “也好,既然你心爱这个儿子,多过我们封家,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从今日起,封俭被我封家除族,跟我封家再无瓜葛。”封二伯父也火气上来了。若不是这个女人一味溺爱封俭,他们封家怎会遇到这番羞辱?!

    “不行!你不能赶我儿子走!”封二伯母站起来,对封二伯父大声道。封俭是她最心爱的儿子,她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来伤害他,就连他爹也不能!

    封二伯父似乎忍够了她,看着她怒气勃发的脸,冷冷地道:“如果你不同意,你也走吧。我们封家,没有你这号人了。”这是要把封二伯母也休掉的意思……

    封谦忙道:“快把老夫人扶回去!”他担心封二伯母再犟下去,他老爹会和刘参将一样,真把他娘也休了……

    封二伯母被封二伯父的眼神吓到了,不敢再犟嘴,被几个婆子强行扶回去了。

    封俭完全愣住了。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居然就被封家除族了!

    除族之人,在这个世间,跟贱籍是一个牌面上的人。

    从高高在上的士族门阀子弟,到上不得台面,处于社会最低层的贱籍,这种巨大的反差,如同重重一击,打得封俭晕头转向。

    “来人,把这个孽子给我赶出去!”封二伯父作势要赶人。

    “慢着!”杜恒霜出声阻挡,“封二老爷,您可不能就这样匆匆了事。事情到了这一步,您是不是应该把那位让我妹妹遭受池鱼之殃的梦儿姑娘叫出来,给大家瞧一瞧?——封二公子若不是为了这个丫鬟,也不会铤而走险,做出这种大逆不道、阴险恶毒的事,是吧?再说,我们萧家吃了这样大一个大亏,怎能连罪魁祸首都没见着就偃棋收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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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680章 不要脸 (4K,三月粉红1300、1350+)

    听见萧士及只是要求把封俭除族,并没有如同他们想的那样,大开杀戒,当场让封俭身首异处……

    跟着萧士及来的那些人松了一口气。

    想到萧大小姐的遭遇,这些人立刻又同情起萧家的处境。

    这封俭,实在是太过了。就因为求娶不得,就要断人家所有生路,若不是有吕家二郎在旁护持,这萧大小姐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封俭从地上摇摇晃晃爬起来,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恨声道:“梦儿又不是戏子,说瞧就瞧,你们配吗?”

    杜恒霜一点都不生气,微笑道:“对了,我还想提个要求,不知道封二老爷能不能行个方便?”

    “秦国夫人尽管说,只要老夫能做到的,一定当仁不让!”封二伯父忙道,只希望能让萧家的柱国公和秦国夫人能够消气。这两人跟新帝和皇后的关系,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你把封俭除族,这件事,不是说说就行的。”杜恒霜慢悠悠地道。

    除族,当然有仪式,还要从族谱里面除名,再去官府的名册档子上将封俭的名字移到贱籍。

    这一切,萧家肯定不可能只听封家一面之词,说除族就除族了,总得把令人信服的证据拿出来。

    封二伯父点头,“这是自然。七天之内,我自当把所有的东西送到柱国公府,请柱国公和秦国夫人做个见证。”

    “那好。我等着封二老爷的东西。”杜恒霜笑道,“还有件事。我知道您家的丫鬟梦儿是买来的,不知道她是死契还是活契?”

    死契就是卖断终身。活契是一定的年限。

    不过能进后院给嫡子做贴身大丫鬟,肯定是死契。活契的丫鬟婆子,是轮不到这样的好差事的。

    杜恒霜知道这一点,她也是故意问一声而已,免得封二伯母又起妖蛾子。

    “当然是死契。——来人,给我把梦儿的卖身契拿过来。”封二伯父对自己的小厮吩咐道。

    那小厮应了一声,去后院找封二伯母要梦儿的卖身契。

    封二伯母大怒,道:“梦儿的卖身契关秦国夫人什么事?!梦儿是我家的人,也轮得到她指手画脚?——去跟老爷说,不要理会这些无理要求。”

    那小厮愣了愣,摇摇头,回到中堂,伏在封二伯父耳边说了几句话。

    封二伯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恼道:“真是我的家,我竟然还做不了主了!——罢了,我也想看看这个梦儿是不是有三头六臂,将我家拆得七零八碎!给我把她叫上来!”

    那小厮又要去封俭房里唤人过来。

    封俭更是惊慌,眼神闪烁不定。

    “爹,这样不好吧……梦儿是未嫁女,让她出来抛头露面,她以后怎么做人?”封俭慌忙拉住封二伯父的小厮,转头阻止封二伯父。

    杜恒霜冷笑,不屑地撇了撇嘴,“……这时候你就记得梦儿是未嫁女,连在外人面前抛头露面都不可以了。可是你下狠手对付我小姑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不仅是未嫁女,还是良家女,比你贱籍的丫鬟,还是要贵重几分的!再说了,我可是头一次听说,丫鬟也有这么大的面子,连在外人面前抛头露面都不可以……封二老爷,这是你们封家特有的规矩吗?丫鬟都养得跟主子小姐似的。”一边说,一边瞅了瞅这中堂屋里伺候的封家丫鬟。

    那些丫鬟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似乎没有听见杜恒霜的话。

    封二老爷却不能装没有听见,他更加恼怒,拂袖道:“这个孽子已经不是我封家人了,理他作甚?——给我把他拖到一边,你们去把梦儿叫过来!——我倒要看看,这个家里什么时候有了这样金尊玉贵的丫鬟?!”

    封俭被几个家人扭住胳膊,无法阻挡,眼睁睁看着那小厮往自己住的院子去了。

    梦儿一直心神不宁地立在门前,看着院门的方向,等着封俭回来。

    她的肚子已经高高地隆起,再也遮不住了。

    不过她自认为是过了明路的,连封二夫人都被封俭拿捏住了,她也不放在心上。

    “梦儿,老爷有令,让你去中堂。”那小厮过来,唤梦儿过去。

    梦儿皱了皱眉,“为何要我过去?我不见外人的。”

    那小厮在心里骇笑。他一向是跟着封二老爷在外院的,对内院的人事不是很了解。

    不过虽然知道这丫鬟深得二公子的宠爱,他也没有料到,这丫鬟的派头这么大。——这不是丫鬟,这是活祖宗……

    那小厮腹诽着,又飞快地睃了一眼梦儿的肚子,微笑道:“老爷有令,您要不去,我拖也要把您拖过去。”说着,将手一招,从后面跑上来几个婆子。

    “您要做什么?”那几个婆子殷勤地问那小厮。她们都知道,这小厮是二老爷身边的红人,以后要做大管事的。

    小厮指了指梦儿,“老爷要梦儿姑娘去中堂,梦儿姑娘说她不见外人。我只好劳烦各位妈妈,将她拖过去了。”

    这几个婆子早就看副小姐一般的梦儿她们不顺眼了,以为只要拿捏住二公子,就能在后院横着走了?真是不给你们点儿厉害瞧瞧,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梦儿姑娘,既然老爷吩咐了,您不出去,咱们都交不了差。怎么样?您是自己去,还是我老婆子们把您拖过去?我们知道您有身子,若是一路拖过去,伤了您肚子里的孩子……”那婆子嘿嘿笑了两声,意思很明显。

    梦儿涨红了脸,斥道:“怎能这样没规矩?等到了老爷那里,我非要讨个说法不可!”又问那小厮,“二公子呢?我要见二公子……”

    那小厮笑道:“二公子就在中堂,等着梦儿姑娘呢。”

    听说封俭也在那里,梦儿松了一口气。在她眼里,二公子就是神一样的人物,只要二公子在那里,就没有人能把她怎么样。以往这些年的经历,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而且现在她连二公子的孩子都有了,自然胜算更大。

    “那我跟你们去,你们可不要借机打什么歪主意。”梦儿警告那几个婆子,“伤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你们谁担得起这个责任呢?”

    那些婆子对视一眼,没有再逼她,跟在她后面,来到中堂。

    梦儿在门口顿了顿,看向中堂屋里。

    她背着光站着,屋里有些暗,她的眼角一时不能适应,只好闭了闭眼,扶着门框跨进去。

    两个小丫鬟跟在她后面,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杜恒霜看见梦儿进来,一下子就注意到她隆起的肚腹,愣了愣,才指着她的肚子道:“……这是梦儿?这是未嫁女梦儿?”

    “大着肚子的未嫁女,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一个跟萧士及合得来的同僚笑着打趣道。

    其实未嫁女是说良家子的,丫鬟连人身自由都没有,当不起“未嫁女”三个字。因为在卖了身的人当中,若是主家要丫鬟的身子,丫鬟是无法反抗,也无法说不的。

    人身自由都没有,想奢谈“贞节”,是一件很荒谬的事,也没有律法保护丫鬟的贞节权。

    逼良为娼是犯法,但是丫鬟,不是良籍,而是贱籍。再说用丫鬟飨客,也是士族门阀里面常见的事儿。

    梦儿的脸一下子红了,不知所措地在屋里看了一圈,看见屋角被几个小厮拽着胳膊的封俭,一下子流出眼泪,嘴唇翕合着道:“二公子,这是怎么啦?”

    封俭被屋里的人讥讽地无地自容地低下头,不敢看梦儿的眼睛。

    封二伯父看着梦儿隆起来的肚子,厉声道:“封俭已经被除族了,以后他不再是我封家的二公子。你也要跟着他出去,我们封家,也用不起你这样的丫鬟!”

    梦儿吓了一跳,扶着小丫鬟的手,走到封俭身边,泪眼淋漓地道:“二公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做了什么错事?向老爷认个错,老爷定会原谅你的。”

    杜恒霜听不下去了,冷笑道:“我道为何要使出这样恶毒的计策对付我们家大小姐,原来是因为你家丫鬟的肚子等不及了。——这要生了下来,以后你们二公子就更难找正妻了吧?谁会愿意嫁到一个跟丫鬟‘情深似海’,又生了庶长子的人家?!我算是明白了,封二公子如何会出此下策,原来是应在这里!”

    梦儿回头,看着杜恒霜,对她美艳的面容有一刹那的惊艳,但是转瞬一丝不甘心的精光从她眼底闪过。她看着杜恒霜,快步走过来,扑通一声给杜恒霜跪下,磕头道:“求求您,放过我们二公子吧。奴婢……奴婢……离开封家就行了,奴婢一定不挡您家大小姐的路,让她和二公子和和美美……”还一心以为是萧家想把他们家女儿嫁过来,所以还不放过封俭,趁机来闹事来了。

    “你住嘴!”杜恒霜厉声呵止梦儿,“你把那种畜生当个宝,我们却不把他放在眼里。我妹妹早已经定了如意郎君,谁稀罕这样一个恶毒阴险的无用之人?!”

    梦儿一怔,“既然您家大小姐已经定了亲,您为何还是不放过我们家二公子?”

    “你还有脸问?——他犯了错,一句对不住就能揭过去了?就许你们对别人赶尽杀绝,就不许别人对你们还以颜色?”杜恒霜将那些证物抖出来,“你看看,你家二公子,勾结山贼,袭杀我妹妹,你不要说你不知情吧?”

    梦儿张口结舌,喃喃地道:“他是一时糊涂……再说,您家大小姐不是没有事吗?既然没有事,您还在这里苦苦相逼,难道不是还想将您妹妹嫁到封家?”在梦儿看来,她家的公子是世上最好的人,谪仙一样的男子,无论哪个小娘子见了她家公子,都是心向往之的,不过是她家公子不喜爱她们。她家公子,只心爱她一人……

    梦儿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升起无穷勇气。

    杜恒霜瞪着梦儿,发现这个女子只认准一个道理。就是凡是女子,都是觊觎她家公子的,他们这些人也不是来讨公道的,而是为了逼她让位子,好把她家公子抢走的。

    “别,您可别这么说。这样的公子,我们家可消受不起。您还是自个儿留着吧。跟您说一个好消息,封俭已经将封俭除族,而且将您也要赶出封家。所以,您终于能够如愿以偿,跟您家公子长相厮守了。不用害怕有正妻来打压您,您也不要做怯生生的无辜状。从此以后,不用再编排一些被正妻欺压的谎言,因为您的花好月圆,没有别人来分享。——怎样?是不是觉得好幸福?”杜恒霜笑眯眯地说道,满意地看着梦儿的脸色从红润变得苍白,又变得青紫,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不过,”杜恒霜看向封二伯父,“梦儿赶出去了,她的卖身契怎么办?”

    封二伯父索性做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他连自己的嫡子都赶走了,梦儿这个贱籍丫鬟就更不在话下。

    “这件事,是我们封家对不起你们萧家。梦儿的卖身契,就送给秦国夫人。您要如何处置,我们一概不管。”封二伯父说着,“来人,去把梦儿的卖身契拿过来!”

    刚才去封二伯母那边取过一次卖身契的小厮忙提醒道:“夫人不肯拿出来……”

    “那就跟夫人说,要么拿出卖身契,赶走这个丫鬟,要么她离开我们封家,再跟我们封家没有瓜葛。”封二伯父也恼了。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给他面子,当他真的不敢休掉她?

    那小厮就又去了一次。

    封二伯母听了这话,才有些着忙,支支吾吾半天,还是说了实话,“这梦儿的卖身契,在二郎手里,我早给他了……”

    那小厮吃了一惊,忙回来又向封二伯父道:“夫人说,梦儿的卖身契,在二公子手里。”

    封二伯父更加恼怒,回头冲着封俭大吼:“孽子!梦儿的卖身契呢?赶快给我拿出来!”

    封俭不甘地道:“萧家恨我入骨,如果把梦儿的卖身契给他们,他们不知会怎样对付她,我不会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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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681章 卖身契 (三月粉红1400+)

    封俭死活不肯把梦儿的卖身契拿出来。

    萧士及走到他身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平静地道:“封俭,你要听好了,我们若是想对付你们,早对付了,还要等卖身契才能对付?你未免也太小看我萧士及了。——好了,你也别犟了,乖乖把梦儿的卖身契拿出来,带着你心爱的丫鬟出去过日子吧。今日你已经被除族,我要你今天就离开封家,立刻!马上!”最后两个词,萧士及提高了声调,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吓得封俭脚软腿软。

    杜恒霜笑道:“其实你们也不用把梦儿的卖身契给我,就交给封大都督吧。他是你们封家人,也是我们信得过的,让他做个监督,如何?”又对一脸不忍的封俭道:“封俭,你别以为我们是故意为难你的梦儿。其实我们是为你好。你如今被封家除族,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二公子,这梦儿姑娘,也不知会不会继续死心塌地跟着你。若是她的卖身契还在我们手上,你就不用担心她会将你抛下,离你而去了。”

    封俭窒了窒,别过头,道:“我信得过梦儿。”她看上的是他这个人,跟他是不是封家的二公子有什么关系?

    封裴敦忙道:“没关系,就放到我这里,我一定会好好看着他们,不让他们生事。”

    “不用了。封大都督,他们已经除族,您要是看着他们,可是要养着他们吗?”杜恒霜和萧士及对望一眼。他们会确保,封俭和梦儿两个人,只能靠他们两人的本事,在长安城讨生活。若是讨不到吃的,饿死在外面,也怨不了别人……

    封裴敦点点头,“秦国夫人提醒的是。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从此他们两人不与我们相干。”

    杜恒霜笑了笑,再次看向封俭,“好了,把卖身契拿出来,放到你堂哥手里吧。你别的不信,难道不信你堂哥的话?”

    封俭的脑袋别得更狠,根本就不敢看屋里的众人。

    封二伯父脸色一沉,问道:“畜生!那卖身契到底在哪里?”过了这么久,封二伯父也看出点儿端倪了……

    “封俭,你要不说,我们可以去你院子抄一抄。”封裴敦提醒封俭,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

    封俭眼神闪烁着看向地上跪着的梦儿。

    梦儿却把脑袋深深垂下了。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丫鬟的卖身契,居然到现在都拿不出来。”杜恒霜也没有耐心了,她托腮笑了笑,“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硬是要封俭拿出来。家里奴婢的卖身契,都是在官府上了档子的。万一家里的那份丢了,又或者是烧了,可以凭家主的印鉴,去官府再誉录一份过来,签押盖章就可以了。”

    这样一说,大家都明白了。

    这梦儿的卖身契,八成已经被封俭这个“情圣”给弄没了。

    不过封俭听到这里,才不做无谓的抵抗了,他垂头丧气地道:“卖身契,我给梦儿拿着了。”

    “把丫鬟的卖身契,给丫鬟本人拿着……啧啧,封二老爷,您家的家风,真是独树一帜。”一个过来的看客笑着嘲讽一句。

    封二伯父真是觉得丢尽了人,忙道:“梦儿,你是自己把卖身契拿出来,还是我去官府再誉录一份回来?”

    梦儿的身子摇摇欲坠,脸色煞白,终于低声道:“在奴婢房里……”

    既然梦儿说了话,自然有人去她房里把卖身契取了过来,送到封裴敦手里。

    “行了,我只要看着这两人离开封家就行了。”杜恒霜拍拍手,让萧士及过来。

    萧士及走回她身边,也道:“正是。这就是我们今天来的目的。”

    “是啊,封二老爷,您家二公子犯下这么大的事儿,柱国公既没有将他送到官府,也没有要杀要剐,只是让他除族,赶出家门而已。您已经占了大便宜了,赶紧地,把这事了结了吧?”另一个看客跟着说道。

    封二伯父应了。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要把封俭除族,将他和梦儿赶出家门,而且那位秦国夫人,看起来是个较真的人,想阳奉阴违是不可能的。

    “行了,听我的命令,以后家里不许这两个人上门。封家的家谱里面,再没有封俭这个人!”封二伯父大声说道,命人将封俭和梦儿两个人都拖出去。

    梦儿起身,看了看封裴敦手里的卖身契,眼光上移,又看向封裴敦坚毅的面庞,一双细长的眸子眯了起来,眼神如同钩子一样,往封裴敦那边撒过去。

    封裴敦低头看着手里梦儿的卖身契,没有注意到梦儿的打量。

    杜恒霜却一直在盯着梦儿和封俭两个人的动静,看见梦儿的神情,杜恒霜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封俭和梦儿两个人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便被赶出了封家。

    两个人在封家大宅周围逡巡许久,都没有等到封二伯母出来将他们救回去,反而被封二伯父发现,使了大狗出来赶他们。

    眼看天要黑了,再晚就要宵禁了。两个人不得已,才相互搀扶着离开封家大宅的里坊,往南城走去。

    封俭兜里还有几两碎银子,在南城找了个小客栈先住下再说。

    梦儿晚上一直睡不着,第二天早上起来,用头上的首饰去当了五十两银子回来,说服封俭,去买了个小院子住下,两个人才算是真正安顿下来。

    梦儿虽然是丫鬟,但是从小就进了封家,被选在封俭身边,也是副小姐一样长大的,不比封俭知道的多。但是女人天生伸缩性就比男人强,又是做主惯了的,因此暂时还能跟封俭过日子。

    封俭却是离了家,就什么都不会做了。他是次子,又得封二伯母溺爱,最拿得出手的,是写一笔好字,和一手好文章。但是在长安南城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他最大的本事,也就是在城隍庙门口摆个摊儿,“代写家信”。

    封俭的事情终于给萧家一个交代,封裴敦很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也跟穆夜来说,以后这种事,一定不要瞒着他,要早跟他说,说不定就不会闹成这个下场了。

    穆夜来听说封俭果然是把她供出来了,也是心有余悸。幸亏她早做了准备,不然这一次,光跟封裴敦解释,就要花不少功夫。而封裴敦,真是够心狠的,她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不能再露出这样的马脚……

    邵氏在儿子这几天正好病了,她衣不解带地照顾自己的儿子,没有功夫去管别的事。

    但是这么大的事,她也不是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封俭被除族了?”邵氏十分惊讶,“萧大小姐被山贼袭杀,居然是封俭勾结山贼干的?!他的胆子也太大了!”

    “大夫人,何止啊……听说在封家,封俭说,这件事,是西边的教他做的。”那婆子朝穆夜来住的地方努了努嘴。

    封伯爵府西边的四进院子,住的是穆夜来和她几个月的儿子。

    邵氏的嘴唇抿了起来,露出脸颊两侧深深的法令纹,让她看上去苍老不少。

    “老爷怎么说?”邵氏问道,不管是不是跟穆夜来有关,最关键,是封裴敦的态度。

    “老爷说,是封俭故意推卸责任,要挟老爷,不认为是西边做的。”那婆子很有些惋惜。多好的机会啊,就这样白白错过了。想起前些天,她听到的只言片语,还有她在伯爵府的内宅,也是有些耳目的,邵氏做了决定。

    “给我备车,我要去柱国公府一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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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682章 现世报 (4K,含enigmayanxi和氏璧+2)

    “夫人,您现在就去柱国公府?可是……可是……帖子递过去,一般都要等几天才能得到回话啊!”那婆子瞪着眼睛看着邵氏,不明白夫人怎么突然决定要去柱国公府了。

    这个时候,夫人应该避嫌才是啊……

    萧家恨封俭入骨,同时对封家别的人,也不会有好脸色的。

    那婆子这样劝邵氏。

    邵氏叹口气,“我当然知道。不过,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要不是大哥儿这些天病了,也许那萧大小姐就不用受此惊吓了。”她揉了揉额头,觉得太阳穴那里一跳一跳的疼,那股痛一直疼到头顶。

    “大夫人,您是一片好心,不过,依老奴看,还是等两天吧。今儿先递帖子,等那边歇下来,心里那股气也没了,再去也不迟。”那婆子想得更周到一些。

    邵氏迟疑半晌,再看看刚刚睡过去的孩子,点点头,“那就先递帖子吧。过两天,等大哥儿大安了,再一起带过去。”

    那婆子就去寻邵氏的帖子,亲自拿着往柱国公府送去。

    此时杜恒霜和萧士及也刚回到柱国公府。

    杜恒霜先进了浴房梳洗,出来换了衣衫,坐到妆台前卸掉头上的钗环。

    萧士及然后进去洗了把脸,出来在屏风后面换了衣衫,走到铺了狼皮褥子的躺椅上,伸直了长腿躺下去。

    他抱着胳膊枕在脑后,眼光看向前面细棱格子的窗棂,还有窗棂上低垂的白色轻纱,静默不语。

    上房伺候的丫鬟都在外间候着,里屋只有他们夫妇俩。

    两人才从封家那个乱哄哄的局面里出来,都没有心思说话。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廊下架子上挂的鸟笼子里,偶尔传来几声黄鹂鸟啾啾的鸟叫声。

    过了许久,萧士及才缓缓长出一口气,道:“……没想到,那丫鬟居然已经有这么大的肚子。”

    杜恒霜梳头的手顿了顿,低下头,低声道:“……你觉得我不该逼她出来见人?”

    “那倒不是。她这幅样子,当然是要让大家都看一看才好。不然有些人还不死心,还会说我们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今儿那么多人看见封俭把他的丫鬟弄大肚子,自然也就明白封俭为何要铤而走险,对嫣然下毒手了。因为他等不起了。就他家里的这个状况,就算不除族,他这辈子也难找到合适的正妻。只要是心疼女儿的人家,看到他的宠妾和庶长子,都不会愿意把女儿嫁给他的。”萧士及看了看杜恒霜,“我说这话,不是说你做得不好,就是在纯粹感慨一下封俭的狗急跳墙而已。”

    “真的?”杜恒霜有些不自然地看了萧士及一眼,“你真的不是在怪我?”

    萧士及抿了抿唇,眼神幽深地看向杜恒霜。他知道,他造成的裂痕,需要慢慢地、一点一滴地弥补。

    不过不用急,他有一辈子的时间。

    萧士及唇角渐渐向上,弯成一个愉悦的弧度,脸上的神情专注而凝重,看着杜恒霜,静如山脉。

    “其实,我也不晓得她是有了身孕。”杜恒霜笑了笑,回头看着自己的水晶镜子,“我不过是想叫梦儿出来,故意刁难她一下,让封俭在人前显示他对这个丫鬟的维护和紧张而已。谁知道,这两人真的有见不得的事情。我只奇怪,这封家,也不是小门小户,怎么就没有备个避子汤什么的,还真让那梦儿有孩子。”

    萧士及这倒不奇怪,他打了个哈欠,半阖上眼,道:“这只能说明,封俭已经把他娘封夫人拿捏住了,所以在封夫人的允许下,梦儿的肚子才能到这么大。不然的话,不说避子汤,一贴打胎药,也早就了结这场是非了。”

    “若是如此,那我们其实是便宜这对狗男女了。”杜恒霜撇了撇嘴,“除了族,没了家族的束缚,他们就能没有阻拦地在一起,过自己的小日子。唉,你还说要他们生不如死,依我看,他们是乐在其中才是。”

    萧士及睁开眼,微笑道:“我倒不这么认为。依我看,那封俭,很快就要悔得肠子都青了。那梦儿的苦日子在后头。”说着顿了顿,“不行,我还要去派人盯着他们俩,不许封俭偷偷跑回封家找封夫人要银子。”

    “不过是银子而已。他们俩都有手有脚,不会自己去挣吗?”杜恒霜放下梳子,随手绾了圆髻,插了根珍珠流苏簪,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封俭会写字,光是代写家书,就能挣不少钱。养一家三口完全没有问题。”

    “代写家书?!”萧士及愕然半晌,继而哈哈大笑,从躺椅上起身,走到杜恒霜身边,弯腰抱着她的肩膀,从镜子里深深地看着她潋滟的容颜,温言道:“对于你来说,肯定是够了,但是对于封俭来说,是万万不够的。”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萧士及如今深深明白这一点。

    只有明白了区别所在,才知道如何去趋利避害,不要碰撞对方的逆鳞。

    他珍惜她,所以他愿意改,改掉大部分男人都有的劣根性。

    他知道自己的本性并没有变,在他心里,功名利禄依然很重要。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他也意识到,这些东西加起来,都没有霜儿重要。

    不是他说大话,而是他经历过一次失去霜儿的教训。那一次失去,让他意识到,他可以没有功名利禄,但是他不能没有霜儿……

    “那就没法子了。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不把别人当人,别人也不会把他当人。”杜恒霜站起来,“我去厨房看看,午食吃什么。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她看了萧士及一眼,本来还想问他关于穆夜来的事,可是想到以前他们每一次因为穆夜来而起的争吵,她又咽了下去。

    既然已经不在乎了,就彻底无视吧。她自己小心防范就可以了,何必一再地提醒萧士及,穆夜来对他曾经有过怎样的“深情”?

    杜恒霜在心里对自己做了个鬼脸。——真不容易,她在萧士及面前,也有“心计”这个东西了……

    “霜儿……”她从萧士及面前经过的时候,萧士及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

    杜恒霜停下脚步,微笑着斜睨萧士及,“国公爷,您可是有事?”

    “霜儿……”萧士及眯着眼睛看着她笑,“你是不是还有话没有说完?”

    “没有啊……我话都说完了。”杜恒霜一口否认自己的心事,笑盈盈地道,“你放手啊,等下被人看到你又把我的手腕捏得青紫……”

    萧士及松了手劲,但还是松松地将她细弱的手腕圈在手掌心,“不说?——不说我可要用刑了……”说着,作势抬起另一只胳膊,要往杜恒霜的痒痒肉那边挠过去。

    杜恒霜咯咯笑着,如同一尾游鱼一样摆脱了他的掌控,拎着裙摆,轻盈地往门外快步走去。

    看着杜恒霜婀娜摇曳的背影,萧士及顿生心旷神怡之感。他笑着微微叹息,想到杜恒霜想问又不敢问的话,他又静默下来。

    封俭在封家说的话,萧士及也听得一清二楚。

    封俭说,这些都是小嫂子教他做的……

    这话被封裴敦及时反驳回去了,在场的人也都认为封裴敦说得有道理,认为封俭就是狗急跳墙,能拖人下水,就拖人下水。

    萧士及微微一笑,他有无比的耐心,等着杜恒霜再次开口问他的那一天。

    到了那时候,他一定会好好跟她说一说,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动辄吵闹收场。

    ……

    封家二房的嫡次子封俭被除族的消息,一夜之间在长安的世家大族里传开了。

    封俭这个人,因生得清秀儒雅,如同谪仙一样的样貌,曾经让不少人家一度列为东床快婿的人选。

    但是总不成功,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

    以前大家都以为是封俭太挑剔,但是自从那些人在封家看到封俭那个大着肚子的丫鬟,也知道了原来封俭是为了这个丫鬟,才知道他的真实目的。——他不惜接连破坏那些联姻的企图,只是为了他的亲亲好丫鬟,所以要找个好拿捏、身份不如他的女子做正妻而已。

    萧家的大小姐,不过是遭受了池鱼之殃,差一点就身败名裂,被山贼毁掉一辈子!

    真是太下作了!

    世家大族的夫人小姐们知道了这一真相,特别是封俭丫鬟的肚子,更是震撼莫名。

    世家大族的爷们儿有通房不少,在娶妻之前有妾室也不少,但是如果想正正经经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是绝对不会有个这样独宠的丫鬟,再加上丫鬟肚子里的孩子的。

    萧嫣然一夜之间成了大家同情的对象。

    为了给这股风潮再加把柴,萧士及又发了大量的请帖,请各位同僚和亲朋好友来柱国公府赴宴,恭喜他们家大小姐和吕府二公子定亲的事儿。

    几乎所有接到帖子的人家都到场了,柱国公府的定亲筵摆得十分风光。

    吕家也很识趣,趁机下了聘礼。满满六十抬聘礼抬到柱国公府的院子里,让众宾客赞叹不已。

    经过了那件事,吕二郎对萧嫣然真正上了心。聘礼里面所有东西他都亲自过目,那些绸缎衣料他都一一验过,凡是他觉得不好的,都换了再挑,让那媒婆都艳羡不已,到处说吕家二郎好心细又体贴,萧家大小姐真是有福气云云。

    因吕二郎和萧嫣然的年岁都不小了,因此萧吕两家议定了年底之前成亲。

    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

    刚进十一月,一场提前到来的大雪,将长安城银装素裹,装点得分外妖娆。

    新登基的永徽帝看见这场大雪高兴得不得了,连发谕旨,让官员开仓放粮,不要给商家趁机欺行霸市,抬高粮价的机会。

    长安城南城的官粮口前,排了长长的队,都是南城的普通民众去买粮食。

    冬日虽然来得早,但是官府提前开官仓放粮,就把市面上粮食的价格平稳下来。

    封俭穿着件厚棉袍子,笼着手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的大雪,皱着眉头道:“家里没有米了。听说官府在开仓放粮,卖得比市价要便宜二成,梦儿,你去拿些钱去买米吧。”

    梦儿扶着肚子出来,皱着眉头道:“这院子里这么深的雪,封郎你要把雪铲了我才出得去。”

    封俭本来想说“你怎么不去铲”,可是瞥见梦儿隆起的肚子,他只好把这话咽了下去,从厨房里拖出一把大铁锹,慢慢抡着铲雪。

    他长大了这么大,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体力活儿,几铁锹下去,就累得气喘吁吁,坐在台阶上喘息。

    梦儿在屋里烧了午食出来,看见封俭还只是铲了一半的路,就道:“先吃午食吧。吃完再去铲。”

    封俭闷着头,扔了铁锹回来,坐到饭桌前,一眼看见桌上只有两位粟米饭,还有一碗煮的黑黑的萝卜,不由皱了眉头道:“……又是萝卜。”说着,夹了一筷子吃了,马上就吐了出来。

    “你这个菜里没有放盐?这么淡,你让我怎么吃啊!”封俭啪地一声将筷子扔在桌上,指着那碗黑糊糊的煮萝卜问道,“前些天没下雪的时候,我让你去买只鸡回来炖汤,你倒是去了没有?”

    封俭和梦儿在南城这里住了两个月。两人都是过惯士族门阀里面的富贵日子的,在这里过着完全的普通老百姓的日子,都很不适应,早就不想在这里凑合了。

    但是柱国公萧士及使人看着他们,让他们想回封家都不行,只好在这里苦挨。住的院子小不说,吃的东西当然没有以前精细,肉不说了,连细粮和盐都吃不到几口。

    梦儿见封俭挑剔菜不好吃,含泪伸出手指:“封郎,你看看我的手,最近为了做饭,还有洗衣裳,我的手都变成这个样子,你难道都不体恤我一下?——我是有身孕的人……”

    以前青葱般的白嫩手指,现在肿得跟碗里的黑萝卜一样,遍布着皴裂的口子,粗糙的茧子,还有翘起的指甲边倒皮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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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683章 嫁妆 (4K,三月粉红1450、1500+)

    封俭抬起头,正好从他这个角度,看见梦儿手指甲缝里的一丝黑泥,不由恶心捂住嘴,道:“你做菜的时候把手洗干净了没有?”

    梦儿愕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忙背向身后藏起来,哽咽着道:“我以前也是没有做过这些粗活儿的人,如今……”

    封俭不耐烦地打断她:“别跟我提以前了。你以前也不过是个丫鬟,装什么副小姐?”

    居然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

    梦儿难以置信地看着封俭,哇地一声哭出来,扶着腰往屋里走去。

    她已经有七个月身孕了,肚子大了不说,又因为最近这两个月,她吃不好,睡不好,又劳累,整个人憔悴不堪,再不是以前那个娇滴滴的大丫鬟。

    封俭看着梦儿胖了好几圈的身子,枯黄分叉的头发,越来越粗糙黝黑的皮肤,很是困惑地想:当初,他到底是看上这女人哪里呢?怎么会猪油蒙了心,为了她把自己折腾到这个地步……

    封俭没有意识到,这时候离他为了梦儿,不惜勾结山贼,想要羞辱萧嫣然的时候,也不过才两个多月。

    梦儿也十分委屈。她虽然出身不好,但是运气好,从小被卖到封家做丫鬟,被老夫人一眼挑中,精心教养之后,专门派给封俭,成为他的贴身大丫鬟。

    梦儿十分聪明,也会笼络人,封俭还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封俭对她的好,慢慢宠大了她的心。

    谁不是得陇望蜀呢?这本是人之常情。

    她也不例外。她想要过更好的日子,要自己的孩子不和自己一样做奴婢,想他们做主子,当然就要踩着别人的头往上爬。她心里最大的敌人,一直以来,都是封俭未来的正妻。担心封俭有了明媒正娶、门当户对的妻子,就不会再对她这么好了,她也使了不少手段,将封俭牢牢地握在自己手里。

    她原本以为,只要拿捏住封俭,以后就算封俭娶了正妻也不怕,她会是封俭手上永远的宝……

    可是封俭还没有娶正妻呢,她就已经成了他脚下的泥!

    这到底是为什么?!

    梦儿回到里屋,呜呜咽咽地哭。

    封俭听了,越发心烦。他站起来,拍着桌子道:“我受不了了!这日子实在没法过了!——给我银子,我要去酒楼吃饭!”

    他以前在封家的时候,一直觉得这个世上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他不能和梦儿长相厮守。

    但是到了现在,他宁愿用梦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换回他以前过的日子。

    他天生是封家的嫡子,是士族门阀的后裔,怎能窝在这个南城,跟这些下贱的人混一辈子?!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为了梦儿,跟家族决裂,更没有想过要被封家除族,从此成为贱籍之人!

    只可惜,他想回去忏悔,那天杀的柱国公却不肯放过他!

    这两个月,他也试着去找他以前相与的朋友,但是那些朋友家里连门都不让他进。那些人家的门房狗眼看人低,连他都敢当面嘲笑讽刺。

    他气不过,有一天发了狠,守在他最好的朋友家门口,一直堵到了那个人。

    他问他,能不能帮他一个忙?借点儿银子花用……

    那朋友冷笑,说,他不帮人养丫鬟和野种……

    那句话,让封俭羞惭莫名。

    回到南城,他好几天都不想出去,一个人关在家里喝得酩酊大醉,直到家里真的没米下锅了,才出去摆字摊,给人代写家信,挣点小钱花花。

    梦儿在屋里抽泣,不想理会封俭的叫唤。

    “你耳朵聋了?!听见没有!我要银子!”封俭冲了进来,对梦儿大声说道。

    梦儿止住哭声,抬头道:“我没有银子。家里剩一点点钱,是要去买米的。你要去酒楼吃一顿,顶咱们吃一年的。”

    “你管我吃多少?!”封俭恼了,指着梦儿的鼻子道:“你再不乖乖拿银子出来,小心我把你卖到窑子里!——我还买一送一,卖大送小!”

    这话一出口,封俭和梦儿两人都愣住了。

    他们同时想起当初在封家的时候,封俭的娘亲封二夫人也是用这句话威胁过封俭,说如果他不听话,就把梦儿卖到窑子里去……

    那时候,封俭一听这话就炸毛,跟封二夫人闹得天翻地覆,直到封二夫人一再妥协、退让,才让他们走到今天这步。

    封俭脸色一黯,扶着床架子坐了下来,喃喃地道:“……那时候,要是我娘对我管得严一些该多好……”没有一位偏宠他,让他终于无法无天,惹到了不能惹的人!

    封俭怨恨地看了梦儿一眼,“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变着法儿的在我面前装狐媚子哄我,哄得我只听你的话,落到这个下场!”他眼睛血红,恶狠狠地瞪着梦儿,当初让梦儿心醉神驰的谪仙气度荡然无存。

    梦儿也瞪着封俭,看着这个皮肤蜡黄,瘦得跟人干似的男人,心里很是难受。

    “封郎,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在这个过日子,买房子、吃饭,绝大部分银子都是我出的,没有我,你就得上街做乞丐讨饭!我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说出这种话!——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呢!”梦儿气得捶床大哭。

    封俭更生气,但是他的肚子熬不住了,饿得咕咕叫。

    “给我银子!我要去吃肉!”封俭大叫着,瞥见梦儿的枕头底下露出一个香袋,忙扑过去将那香袋抢到手里。

    用手掂了掂,发现里面似乎还有些碎银子,十分高兴,道:“你有银子还瞒着我!”说着,转身就往屋外跑。

    梦儿急得大叫:“那是我留着等生孩子时候请郎中的!你不能拿去吃了啊……”

    封俭哪里听她的,自顾自拿了香袋里面的银子,去酒楼饱餐一顿,还将吃剩的饭菜打包回来,给梦儿吃。

    两人就着这一点酒楼的剩菜,居然吃了四五天,直到外面雪化了,才出去继续摆摊,梦儿又去官府的粮仓口排队买米。

    前面排队的人见她是个大着肚子的孕妇,忙道:“大婶,你先买吧,我让你先。”

    梦儿木着脸,往身后瞧了瞧,不知道那人对谁说话。

    那人笑道:“大着肚子的大婶,我说你呢,快,你到我这里来,先买了回去吧。”又帮她拎袋子,叹息道:“你是有身子的人,你家男人呢?”

    梦儿还沉浸在被人叫“大婶”的震惊中,心头浑浑噩噩,带着那人来到家门口,谢过那人的好心,自己拖着米袋子进去了。

    回到屋里,她赶紧去找了镜子来看。

    这面小镜子,还是当初她在封家的时候,封俭专门送给她的外洋货,据说贵重无比,照人的影子照的清晰无比,甩铜镜几条街。她很喜欢这面巴掌大的小圆镜子,一直带在身边。也正因为此,她和封俭被从封家匆匆忙忙赶出来的时候,这面巴掌大的小圆镜子也被她带出来了。

    看着镜子里那人粗糙的皮肤,圆胖的脸颊,发浑的眼神,还有稀稀拉拉的眉毛,枯黄的头发,梦儿嚎叫一声,将小圆镜子扔到床上,趴在枕头上大哭起来。

    当年那个美貌温柔,知礼懂事的梦儿到哪里去了?!

    梦儿在屋里哭到下午,肚子饿了才出来,看厨房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她一咬牙,拿着那面小圆镜子,去当铺当东西去了。

    这个小圆镜子当然是好东西,当铺给了五十两的银子。

    梦儿不想让封俭发现这银子,便装在小坛子里封好了放到床底下。她不知道,当初封俭买这面小圆镜子,可是花了近五千两银子……

    过了几天,封俭和梦儿商量,去封裴敦家碰碰运气,借些银子花用。

    封家他们不能回,因为萧士及派了人守在封家附近,看见他们想过去,就将他们拦回去。

    开始的时候,封二伯母还过来呵斥过那些人。但是萧士及一个帖子过来,封二伯父马上就把封二伯母送回了山东祖家。

    封二伯母一走,封俭就知道自己彻底没有了倚仗。大哥不理他,他爹封二伯父更不用说,一见他就跟见了仇人一样,不抽他一顿就是轻的。

    所以渐渐地,他们也不回去了。

    这一次,封俭打算和梦儿去封裴敦的伯爵府试试。

    梦儿心里一动,道:“那咱们得好好收拾再去。不然连崇康坊的门都进不去。”

    封俭应了,和梦儿好生收拾了一番,将平日里不穿的衣裳都找了出来,给自己打扮上。

    对着水缸里面的水照着自己的样子,封俭才找回了一点自信。

    两人天不亮就起身,等里坊的门一开,就急急忙忙往崇康坊行去。

    等他们到崇康坊的时候,发现里面张灯结彩,十分热闹。

    “这位大哥,请问这里有什么喜事吗?”封俭好奇地问一个崇康坊守门的门将。

    那门将看了封俭一眼,问道:“你们是找谁的?”

    “我们是封大都督的亲戚,从外面来探望他的。”封俭陪笑着道。不管怎么说,在南城两个多月的困窘日子,让封俭的“孤傲”、“清高”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那门将又问了封伯爵府的几个问题,封俭都答对了,那门将才放他和梦儿进去,还告诉他们,今日是柱国公的嫡亲妹子大喜的日子,他们去柱国公府外面摆的流水席坐一坐,说不定还有红包拿。

    封俭的脸色立刻变得非常难看。他的心里是恨不得转身就走,可是他的脚步却牢牢地守在地上,不肯后退一步。

    “封郎,好不容易来一趟,还是见了大堂哥再说吧。”梦儿低声道。

    封俭没好气地道:“谁是你大堂哥?你不要叫得太亲热,你算你老几,也敢跟着我叫?”

    梦儿一怔,“我是你妻子啊。我为什么不能叫大堂哥?”

    “妻子?!”封俭怪笑一声,“你是三媒六聘,还是跟我拜过天地啊?——妻子,我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了妻子!我封俭士族之人,怎会娶个贱籍之人做妻子?!你失心疯了还是我失心疯了?!”

    梦儿被封俭气得非同小可,但是在大街上,她又不能跟封俭就这样吵起来,只得忍着气道:“先去了伯爵府再说,在这里大声说话,让人看笑话。”

    封俭窒了窒,看见果然有些路人在好奇地张望,也红了脸,用袖子捂着脸催促梦儿:“快走快走!”

    因今日是萧嫣然大喜的日子,萧士及在柱国公府大摆筵席,亲朋好友自然是请到屋里上座,就连国公府外头,也是摆下三百桌的流水席,只要来人道一声“恭喜”,就能坐下随意吃喝,走的时候,还能拿一个红包。

    吕家不在崇康坊,而是在不远的一个里坊。

    所以萧家给萧嫣然的嫁妆,并没有提前送走,而是特意等到大婚的这一天,一路摆开,往吕府送过去。

    “让开让开!我们大小姐过嫁妆了!——喂!说你们呢!你们这两个乡巴佬儿,往哪儿走呢?听不懂人话是不?”几个萧家的下人忙忙碌碌地奔过来,将大街上的人群拦开一条道。

    封俭被推得一个趔趄,差一点栽个跟斗。

    梦儿忙扶住他,两人一起瞪着眼睛往街上看过去。

    只见一队队穿着红衣,围着喜绸的男子,两个一组,抬着一个巨大的裹着红绸的喜盒,在吹鼓手的带领下,喜笑颜开地往崇康坊大门口走过去。

    “萧大小姐的嫁妆,啧啧,真是看不出来,没爹了,娘也疯了不成事了,哥哥嫂嫂居然都给她准备了这么多嫁妆。大家真是看走眼了,让吕二郎那家伙拣了个宝!”

    “可不是!你看看,那第一抬里面的装的房子田庄,简直压得抬喜盒的大哥肩膀都弯了。光这些房产、庄子和铺子,听说就有十抬。绸缎衣物,听说是五十抬。家具摆设是早就送过去了的,不算。还有首饰头面三十抬,另外还有十抬,听说都是金子银子!”

    “一百抬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啊!”围观的人群两眼发光。

    这些人都是崇康坊的住客,本身都是富贵双全的人家,能让他们都啧啧称赞的嫁妆,自然更是了不起。

    封俭看得目呲欲裂。梦儿看得心痛不已。

    ※※※

    二更粉红加更也是四千字。今天没有第三更了。刚被编编临时通知,俺要修改完结文。所以今天没有时间写第三更了。大家把粉红票留下,俺明天说不定看见这么多粉红票一激动,就又打鸡血三更了~~~

    ……

第684章 流连 (4K,含enigmayanxi和氏璧+3)

    大齐人嫁女,都有“晒嫁妆”一说。

    嫁妆不过众人眼,跟富贵不还乡一样,那是锦衣夜行,暴殄天物之举。

    所以凡是出得起嫁妆的人家,为了家族和女儿的体面,都会费尽心机把所有嫁妆都晒出来的。

    长安人看了这么多年的“晒嫁妆”,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别说是崇康坊的这些勋贵人家,就连外面街市上的闲人,也都能从抬嫁妆人的脚步,脸上的表情,还有抬嫁妆的盒子材质中,推测出这一份嫁妆到底是价值几何。

    比如说,代表房屋田产和铺子的嫁妆,当然不是把整座房子装在嫁妆盒子里,而是用泥捏的房屋、田庄和铺子的模型,一座座摆在宽大的嫁妆盒子里。

    这种不动产越多,嫁妆盒子就越重。抬嫁妆的人就越吃力。

    而绸缎衣料这些东西,本来就死沉死沉的,越是贵重的绸缎衣料,以及冬天的毛皮料子,都是厚密紧实,沉甸甸的。

    那些后面抬着的嫁妆金子、银子就更不用说了,光看那黄灿灿、银闪闪的光芒就闪瞎一条街。

    梦儿的眼光更多地被中间那三十抬精巧的首饰头面吸引。女人大多数喜欢精巧别致的东西,而贵重精细的首饰头面,就更是女人的心爱之物。

    没想到,萧嫣然居然有这么多首饰头面,每天头上插上七八样,也可以不间断地插上两三年,估计才可能轮换过来。

    这些东西,如果……如果……封郎娶了萧嫣然,就都是她的了……

    梦儿呆呆地看着那些嫁妆,心里升起浓浓的不甘。

    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洗得发黄的衣衫,摸摸光秃秃的发髻,头上没有一支首饰,就连耳坠都被她当了。

    梦儿捂着嘴,呜呜咽咽又哭了起来。

    封俭的脸色越发阴沉。

    这满大街的嫁妆,本来应该是他封俭的!

    他没有看错人,不管从哪个方面说,萧嫣然都应该嫁给他才对!

    有了萧嫣然的嫁妆,还有萧嫣然在朝堂上担任要职的大哥,他封俭一辈子都能过得舒舒服服。不仅能够加官进爵,而且能够一辈子活在云端之上,做他飘然出世的谪仙……

    这一刻,封俭想起了娘亲封二伯母的话,“……你天天跟个丫鬟混在一起,以后等爹娘不在你身边了,你就知道日子不好过了。”

    还没到爹娘不在的时候,他的日子已经不好过了。

    封俭恨死萧士及和杜恒霜了,不肯把妹妹嫁给他,还逼着封家将他除族!

    若是没有除族,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一阵寒风吹来,从封俭身上根本不保暖的大棉袍透进去,让他不由自主打个寒战,往墙边缩了缩。

    从小到大,封俭过得都是人上人的日子。

    其实说来说去,他最应该怨恨的,根本不是萧家夫妇,而是……

    封俭往身旁的女人脸上扫了一眼,对她有着说不出的厌恶。

    就因为这个贪心不足的女人,害得自己落到如此地步。

    大街上的嫁妆,足足抬了两个时辰,才慢慢看不见踪影。

    这一趟“晒嫁妆”,又能让长安人说一阵子了。

    “这萧大小姐的嫁妆虽然比不上她嫂子的,但是在长安城也能排上前五名了。”

    “那是自然。她嫂子是咱们大齐的秦国夫人,本来就家资豪富。秦国夫人的亲爹你道是谁?就是当年大名鼎鼎的‘东萧西杜’的老杜啊!出了名的盐商杜员外,手里的银子本来就是堆山填海,用十辈子也用不完!”

    “东萧西杜?——难不成‘东萧’,就是咱们柱国公萧士及的爹?”

    “说对了!切,这些事情你都不知道啊……不是长安人吧?”

    “您说对了,我是从江南刚来长安的,还没见识过长安的大场面。”

    “哟,相请不如偶遇,咱们一见如故,我做个东,请你去酒楼吃酒,给你慢慢说一说这长安的典故……”

    身边的人声逐渐远去,大街上的人也渐渐散了。

    封俭和梦儿还是呆呆地立在街角,看着过亲的人从他们面前一一走过。

    一直到下午,接亲的吕二郎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戴着大红绸带花,身穿闪亮红艳的新郎礼服,满面春风地带着礼轿过来接新娘子了。

    封俭和梦儿才如梦初醒,慌慌张张避开,往封伯爵府那边去了。

    来到封伯爵府,伯爵府的门子看着他们两人穷酸的样儿,死活不让他们进去。

    封俭和梦儿两个人只会窝里横,在外面遇到这些凶神恶煞般的下人,早就被整治得服服帖帖,不敢跟那门子犟嘴,只畏畏缩缩躲在墙角,等着有人出来,或者进去,他们再冲过去认亲。

    这一等,就等到天快黑了,崇康坊都要关门了,伯爵府一个老成一些的门子担心他们晚了出不了里坊的大门,现在是十一月底,天寒地冻的,大雪才化了不久,如果他们在这里冻出好歹,于伯爵府脸上也不好看,就上前道:“爵爷和大夫人去柱国公府贺喜去了,你们明儿再来吧。”

    封俭忙道:“我跟爵爷是亲戚,你先让我们进去,就说,是他的堂弟封俭来看他了。他一回来就必过来的。”又道:“堂哥幼时父母双亡,是我爹娘把他养大的,他一向待我如亲兄弟一般。”

    那门子一听说是封俭,不由觑着眼睛打量他半晌,“真是封家被除了族的二公子?”

    封俭的耳根都红了,只能喃喃地道:“……正是。”

    好心的门子想了想,还是道:“那你等会儿,我让人给你通传一下。爵爷和大夫人都不在家,只有二夫人在家,看看二夫人怎么说。”

    封俭一听穆夜来在家,信心又足了几分,道:“烦劳兄台跑一趟吧。”

    门子进去之后,找了个婆子,让她抽空去二夫人那里回个话,就说“以前封家的二公子来了,问二夫人见不见。”

    那婆子睃了封俭和梦儿几眼,摇摇头,道:“我试试。如果二夫人不见,你就让他们回去吧。”

    门子应了,回门房候着。

    那婆子正好无事在院子里闲逛,又想去二夫人那里讨好卖乖,就连忙跑去穆夜来那里回道:“二夫人,两个月前被除族的封家二公子来了,说要见爵爷一面。二夫人您看呢?”

    穆夜来头上戴着孔雀蓝的貂皮昭君套,发髻正中插着一支丹凤朝阳挂珠钗,娥眉清点,两腮粉嫩,唇边多了一颗小小的黑痣,让她别增异样妩媚。

    身上披着同色孔雀蓝的里外发烧大褂子,腰间束着一条宽宽的青金色腰封,越发显得胸高腰细,下面穿着玫瑰紫蜀锦牡丹花开面子,青羔里子的直筒长裙,顺着腿在身后渐渐收拢。

    她坐在热炕上,手里捧着暖炉,低头拿着一根竹签,拨着暖炉里面的灰,想了半日,才缓缓地道:“……他们怎样了?”

    那婆子会意,忙道:“哟,我的二夫人诶,您可别看他们。两个人早就不成人形,一个瘦得跟竹竿似的,一个胖得跟猪一样!啧啧,就梦儿那丫鬟这个样子,那封二公子还为了她除族离家,抛家弃祖,真是……只能说一句,情人眼里出西施。”

    穆夜来怔怔地听着,良久方道:“这也怨不了他。你不懂的。”顿了顿,“叫他们进来吧。”说实话,她也有些好奇。

    两个多月没有见到封俭和梦儿了,虽然有时候还是从封裴敦嘴里听到只言片语,但是没有亲眼见过,还是不一样的。

    那婆子一愣。没想到二夫人还是愿意见那二位……

    “二夫人真是菩萨心肠。依老奴说,这两人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见也罢。那梦儿寡廉鲜耻,小小年纪,就知道勾引爷们儿,实在是应该一头打死算了。封二公子为了女人抛家弃祖,这等不孝子孙,根本不配姓封!还有啊,那封二公子还曾经企图往二夫人头上泼脏水,非要把咱们伯爵府拉下水!就这样的人,您还要见?”那婆子觑着眼睛,不断打量穆夜来的神情。

    穆夜来窒了窒,知道自己又鲁莽了,就因为好奇,就又要跟封俭这种人搅在一起,以后再有什么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还是算了吧,就点点头道:“你说得有理,是我的提议不妥,那就算了吧。——你去账房领二十两银子,给他们送去,就说,要过年了,让他们用这些银子好好过年吧。”

    幸亏那时候她见机得快,提前在封裴敦面前打了底,把自己摘出来,不然地话,就算自己生有儿子,也说不定会马失前蹄的……

    不过最关键的是,穆夜来不愿意在萧士及面前出这个篓子……

    她一向很小心谨慎地在萧士及面前维持她自己的形象,一直是以受害者自居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别人惹的祸,她只是一条小小的池鱼,在城门失火的情况下,不幸被殃及了。

    只要她不做任何错事,萧士及就会对她网开一面的。

    所以她一定要万分小心,不能再这样鲁莽,跟封俭这样的人搅在一起。

    那婆子见自己劝服了二夫人,更是欢喜,又听说有银子拿,简直喜得浑身发抖,赶忙趋奉两句,就去领银子。

    从账房取了二十两一封的银子,这婆子径直取了一半放到自己的袖袋里,袖着剩下的十两银子来到门房,对那门子道:“二夫人说了,身上不好,见了彼此伤心,倒不如不见。以前是亲戚,看他们可怜,给他们十两银子好过年。”说着,将袖袋里面的十两银子取出来,递到门子手里。

    门子掂了掂,转身拿出去的时候,已经偷偷把这十两银子落入自己的兜里,另外从自己今天刚收的孝敬银子里,拿了五两一锭的小银锭出来,对眼巴巴的封俭和梦儿道:“二夫人说,今儿身上不好,见了倒彼此伤心,还不如不见。她是个慈善人,送了你们五两银子,让你们过个好年。”说着,将那小银锭递过去。

    封俭忙一把接过来,紧紧地攥在手里,紧张地道:“那我们不能进去住一晚上吗?今儿天快黑了,外面天寒地冻,我们要是冻死在您家门口……”

    那门子恼道:“现在才黄昏,还早着呢,你们快走,现在还来得及。如果故意在这里候着,休怪我不客气!”说着就举起拳头吓唬封俭。

    封俭抱着头忙往旁边跑。

    梦儿大着肚子跑不动,在旁边吓得紧紧靠在墙上,捂着脸,不肯再看。

    几个人正僵持着,一阵马蹄声传来。

    那门子探头一看,居然是封裴敦和夫人的大车过来了,忙将角门推开,跑出来迎道:“爵爷,大夫人,您这就回来了?”

    封裴敦先下车,然后扶着邵氏下车,道:“已经是昏礼时分了,现在是男家待客的时候,我们就先回来了。大夫人担心大哥儿的身子,也不能在外面久待。”说着,从车里又抱出一个粉妆玉琢的小男孩,虽然已经六岁多了,但是看上去还不如四岁的孩子壮实。

    “今日在柱国公府看见他们的阳哥儿,才两岁,那个欢实墩胖,真是看了就让人喜庆。又不认生,抓着人的腿就往上爬,大家都喜欢他。”封裴敦抱着自己轻飘飘的嫡长子,想起今天在柱国公府看见的萧士及和杜恒霜的嫡次子,十分感慨,“好在我们家二哥儿还是个好的。”二哥儿就是穆夜来生的儿子,还不到一岁。

    邵氏心里有些不高兴,但是面上还是含笑道:“萧家的几个孩子都是好的,我个个都喜欢。”一边说,一边跟封裴敦进了角门,压根没有看见墙角站的两个衣衫陈旧的人。

    封俭手里紧紧攥着银子,满心都是失望。他原以为,这个大堂哥,不会对他视而不见的,结果过了这么久了,他也没有把他从那个肮脏低贱的长安南城给救出来。

    梦儿却是盯着封裴敦高大的背影,看着他身上棕黄发亮的貂皮大氅,眼神越发幽深……

    ※※※

    一更四千字。含为enigmayanxi盟主大人四月份打赏的第三块和氏璧加更。今天是粉红双倍最后一天,所以拼了,今天三更,下午和晚上都有加更~~~妹纸,粉红票赶紧投来,粉红双倍到今天就结束了~~~可以说,这是原配结文前最后一次有双倍粉红票了,求各位亲能投的都投一次,好么?下一次的双倍是九月底,那时候原配肯定结文了~~~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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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镜里,窥见后世。红罗帐中,困守鸳鸯。 奈何桥上,人来人往。弱水河畔,盘踞虎狼。 既已结同心,野花不堪剪。可叹穿越重生女,不修今生求来世。 本土原配显神通,管教你今生来世都成空! ——*——*——*——*—— PS:美女,我这里有响当当的《原配宝典》附加一百零八式驭夫之术,可以防小三上位,灭继室填房,还能斗垮红颜知己,拍飞灵魂伴侣,要么? ——*——*——*——*—— 有完结文古言系列三部曲:《烟水寒》、《重生空间守则》、《与子偕行》。正在连载VIP玄幻仙侠文《补天记》。坑品保证,欢迎跳坑。O(∩_∩)O原配宝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原配宝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原配宝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