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婵娟 (4K,粉红1680、1710+)
夏侯老夫人笑了笑,揭开面前的黄玉双环虎吻香炉盖子,放了一把檀香进去,悠悠地道:“秦国夫人是庶族,做填房都是高攀我们夏侯家。想做原配正室,她确实是不够资格的。”
夏侯元苦笑一声的,道:“看曾祖母说的,好像是她哭着喊着想嫁给我一样。”
“难道不是?”夏侯老夫人倒抽一口凉气,上下打量夏侯元,“我夏侯家的嫡长子,还能有女子看不上眼?”
夏侯元深吸一口气,诚恳地道:“曾祖母,现在是曾孙我恨不得哭着喊着让她嫁给我,但是……她心里根本没有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我。我虽然是因为她生得像太祖父对她有了兴趣,但是越跟她熟识,我越不愿相信她跟我们夏侯家有什么关联。我宁愿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庶族女子,哪怕她嫁过人,生过孩子,我夏侯元都不在乎……”
夏侯老夫人深深地看了夏侯元一眼,“你是担心她真的跟我们夏侯家有亲戚关系?不过再有亲戚关系,她也不会姓夏侯……”
因为明显跟夏侯家有关联的,是她娘方妩娘,不是她爹杜先诚。也就是说,就算她跟夏侯家是亲戚关系,也是表亲关系,绝对不是堂亲。
表亲做婚,亲上加亲,在大齐是很常见的事。
夏侯元眼前一亮,欣喜地道:“真的?曾祖母真的不反对我娶霜儿?!”
夏侯老夫人一窒,嗔了夏侯元一眼,道:“原来你绕来绕去,只是要把你曾祖母绕进去啊!”
夏侯元嘿嘿地笑,马上过去讨好般地给夏侯老夫人捶腿,笑道:“曾祖母,我知道从她爹那边算起来,她不是士族,但是她娘如果真的是我们夏侯一脉,曾祖母能不能网开一面?”
夏侯老夫人斜睨了他一眼,沉吟道:“这件事,你跟你爹娘说过没有?”
夏侯元不好意思地道:“……没这样直说过,但是他们应该晓得吧?”从他急匆匆带着夏侯无双追着杜恒霜赶回定州,他们应该就晓得了吧?
“唉,你这孩子,谁也看不上,最后居然看上了这样一个人,真是冤孽……”夏侯老夫人摇摇头,指着夏侯元的额头道:“家里你就不用担心了。如果那秦国夫人愿意嫁你,你再想旁的事吧。如今八字都还没有一撇,你就想着说服我和你爹娘,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夏侯元站起来,正色道:“话不能这么说。如果曾祖母和我爹我娘都不同意我娶她,我何必要去招惹她?难道非要让她对我倾心得不能自拨了,我再跟她说,我家里不同意,不能娶她,所以她要么给我做外室,要么分开?——那忒也下作了。”他之前不敢对杜恒霜太过热情,就是担心家里不同意。明知家里人不同意,还要去招惹别人家的小娘子,在夏侯元看来,就是下作。
夏侯元这样慎重,夏侯老夫人反而怔住了,良久才缓缓点头道:“原来你是真的想娶她啊……”
一般的士族子弟,对于寒门庶族的女子,最多纳为妾室,大部分是养做外室。如同许绍那样娶为填房的,基本上那庶族女子得有方妩娘这样的国色天香之色,而且也得许绍这样在族里一言九鼎的人物,才能做得到。别的人都别想。
而夏侯元居然对杜恒霜这样自求下堂的寒门庶族女子愿以妻位待之,实在是很难得了。
夏侯老夫人叹口气,摇头道:“你先别说这样的话。我看那秦国夫人,是个有自己主意的女子。你看她言行举止,丝毫没有别的寒门庶族女子对士族的敬畏之心。我还听说,她不仅一箭射死过突厥可汗,还两箭射断了清河崔家崔三郎的胳膊,你若是娶她为妻,我们夏侯家,倒是要跟清河崔家成对头了。”
夏侯元嗤笑一声,道:“崔三郎是自取其辱,再说咱们夏侯家还怕他们崔家不成?”
“嗯,你不怕就好。”夏侯老夫人笑眯眯地点点头,“你回去歇着吧,我累了一天了,也想歇了。”
赶走夏侯元,夏侯老夫人却没有去歇着,她怔怔地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到自己的妆台前面,将一个妆奁匣子拖出来,打开盖子,从里面最里层拿出来一个极雅致的青玉臂钏,翻来覆去地看着,喃喃地道:“婵娟,我今儿居然看见了跟你长得这样像的女子……”想到那段隐秘的往事,夏侯老夫人闭上眼,轻叹一口气,不会这么巧吧……
……
萧义日夜兼程,赶回了长安。
为了方便起见,他从南城城门进城。
萧士及就在南城城门站岗。
看见他回来了,萧士及很是欣喜,忙跟旁边的护军说了一声,让他暂时顶他的班,自己跟萧义去附近的酒楼说话。
萧义就把在定州的情况说了一遍,末了还道:“大爷放心,夫人和小少爷、小姐们在定州过得很好,定州的夏侯家专门派了家将去给他们做门将,还有夫人已经受封秦国夫人,会回长安谢恩,等陛下把秦国夫人的仪仗赐下来,她就更不用担心了。”
“夏侯家派了家将去给他们做门将?”萧士及吃了一惊,“这是为何?”
萧义苦笑道:“夏侯小王爷本来就跟夫人有交情,如今夫人又去定州定居,听说他还追过去了。我在定州那里住了两天,听他们的下人说,夏侯小王爷专门下了帖子,请夫人一家人去夏侯家府上做客呢。”
萧士及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可是他又鞭长莫及,无法去定州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好长叹一声道:“算了,只要夏侯家能护得霜儿他们周全,我感激他们一辈子。”
萧义也很唏嘘,并不想继续说这个话题,只是道:“大爷,二爷最近列了很多开支,要从外院账房领银子,您看……?”
萧士及不以为然地道:“只要给我把办讲武堂的银子留下来,别的就给他吧。——他能用得了多少?”
“大爷,话不能这么说。”萧义瞪大眼睛,“二爷是要跟龙家合伙做生意呢,已经在东市盘下一个大铺子,光铺位就要两万两银子!”
噗!
萧士及一听,一口酒水就喷了出来。
萧义忙往旁边一让,躲了开去。
“两万两银子买个店铺?他怎么不去抢?!”萧士及勃然大怒。他自问对这个弟弟一向宽宏大量,从来没有在钱财上克扣过,可是这样一开口找他要两万两银子买店铺,还是太离谱了些。
萧义忙给萧士及又斟上酒,道:“大爷别急。二爷也说了,这店铺一半算是大爷的,他只占三成,另外二成给龙家。”
萧士及虎着脸道:“我是官身,名下不能有铺子,他难道不知道吗?”以前萧士及名下的铺子,在他做官之后,都转到杜恒霜名下了。不过杜恒霜临走的时候,把那些铺子田庄和屋宅的契纸还给了他,那些契纸上的名字却还是杜恒霜的名字……
萧士及心里一动,突然明白过来,他弟弟萧泰及这么做,根本就不是为了从他这里要银子买店铺,而是在提醒他赶快把那些铺子田庄和屋宅契纸上面的名字都改回来!
杜恒霜已经自求下堂,离开了萧家,也不应该再持有萧士及的产业了。
按道理,萧士及如果娶了继妻,这些产业可以改成他继妻的名字,也或者,都改成平哥儿、安姐儿和阳哥儿的名字……
萧士及缓缓地举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道:“你去把那些契纸拿出去,改成孩子们的名字吧。”
萧义愕然,问道:“大爷,那您以后要是再娶了继妻,生了儿子,这可怎么办啊?”难道现在就把财产都分给杜恒霜生的孩子们了?以后再娶的妻子岂不是要闹翻天?!
萧士及苦笑一声,摇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先照我说的办。然后跟二爷说,就说,家里没有现银了,他要买铺子,就去找人借钱去。我们家里的钱都拿来办学堂了。”
萧义点点头,又道:“老夫人最近有些不好,一直发低热。您看,是不是请个郎中来瞧瞧?”
“当然要请,怎地这事也来问我?”萧士及有些不悦,“二爷呢?他就不管吗?”
萧义有些尴尬,结结巴巴地道:“二爷说请郎中的事儿,得大爷做主。”
萧士及有些疲惫地仰靠在椅子上,道:“果然是我把他养傻了。——这样吧,还是分开住算了,免得他天天惦记我那点儿东西。我分给他的也不少了。把他所有的东西归置归置,两万两他绝对是拿得出来的。”
萧义默然不语。他当然知道萧泰及的身家。虽然分了家,可是萧士及从来没有委屈过这个亲弟弟。就前几个月萧士及从江陵征战回来,还把自己在江陵存的私房钱,偷偷分了萧泰及一部分。这笔钱,萧士及因怕杜恒霜知道了跟他闹,都没有告诉她,而是直接给了萧泰及。就那笔钱,也不止两万两。
“大爷可是说真的?”萧义想了想,还是想确认一下,“上次大爷也说让他们搬出去,可是二爷一哭一求的,大爷就心软改主意了。”如果萧士及再改主意,人家是亲兄弟,他萧义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萧义说的是前些日子萧泰及在外面被人引诱欠下赌债的事儿。那一次萧士及确实就想让萧泰及一家子搬出去了,但是萧泰及一求,他又想现在自己妻离子散,也只有这个弟弟和妹妹是亲人,所以就心软原谅了他一次。
没想到这一来,却是让他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了。
萧士及面色一沉,道:“事不过三。上一次我已经跟他说了,没有下一次。现在他又不安分了,我自然不会再容他。你放手去办,限他们三天之内,从家里搬走。把内院交给嫣然管,外院还是你管吧。另外,记得把契纸的名字都改成三个孩子的名字,平分给他们就行。”
萧义小心翼翼地问道:“安姐儿将来要出嫁,这……也要平分?”
萧士及“哦”了一声,“那给安姐儿分一半,剩下的一半两个小子各一半吧。再以后新增的产业,就只给两个小子。”这算是给安姐儿的嫁妆就定下来了。
萧义咋舌,笑道:“我们安姐儿光凭这一份嫁妆,就不比她娘亲当年差了。”
萧士及想起杜恒霜初嫁给他的那一年,脸上的神情不由自主柔和下来,温言道:“希望她比她娘有福气,嫁一个更好的男人。”
萧义:“……”。
两人议完事,又吃了饭,才在酒楼门前分道扬镳。
萧义回萧家大宅处理事务。
萧士及回南城城门站岗。
萧义一回萧家大宅,就马上把宅子里外院内院的下人都召集过来,吩咐道:“二爷一家子三日后就搬走了,大家记得要清理人手。二爷家的人,以后都不在我们账上领银子了。还有,他们搬走的时候,要有人在旁看着,凡是咱们大房的东西,都是上了册子的,到时候要照着册子一样样的过目,凡是少一样,可要着落在你们身上描补。”
这些人都应了,忙去整理账册,分派人手。
萧义就袖着萧士及给他的一个字条,过来到萧泰及住的院子,求见萧泰及。
萧泰及也刚从外面回来,正在家里喝冰镇绿豆汤。
听见萧义来了,忙让他进来。
萧义就把萧士及的字条呈上,笑着道:“二爷,我们大爷吩咐,给二爷三天时间,搬出去另过。”
“什么?!”萧泰及放下绿豆汤的小瓷碗,从萧义手里接过字条瞧了瞧,怒道:“我不信!定是你这家伙捣鬼!我要去见大哥!”
“您请。”萧义也想萧泰及去亲自问一问。万一萧士及又改主意了,他也不用瞎忙乎了……
萧泰及气冲冲跑了出去,到晚间回来了,就吩咐自己这一房的下人开始收拾东西。——这是要搬家了。
萧义这才放心,又去找了萧嫣然,将从龙淑芝那里取过来的对牌给了她。
三天之后,萧泰及带着二房的一家大小搬出了萧家大宅,另找屋宇住了。
萧士及在南城门,也迎来了新的一天。
这一天,永昌帝坐着銮驾,带着穆昭仪、太子殿下和四皇子,也就是新封的齐王齐健之,一起去离长安一百多里的仁智宫狩猎避暑,从南城门浩浩荡荡地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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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0章 有喜 (4K,含粉红1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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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的长安,终于进入了盛夏酷暑。
炎炎烈日照在坚固的城墙上,灰青色的石砖被那阳光似乎都要烤化了。
萧士及穿着城门护军厚厚的衣甲,戴着一顶宽沿草帽,手扶朴刀,笔直地立在城门旁边。
永昌帝的銮驾由八匹马拉着,缓缓行驶过来。
前面是盔甲俨然的骑兵开路,后面是一溜长串的步兵相随,还有宫女、内侍,以及随驾的皇亲国戚、近侍宠臣,还有这些人的下人奴婢。有的骑在马上,有的坐在马车里,还有很多下人奴婢都是坐在牛车上跟随。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城门口的护军都单膝下跪,给永昌帝的銮驾行礼。
城门周围围观的大齐百姓也纷纷跪了下来。
萧士及跟着单膝下跪。他的身材特别高大,就算跪下来,也比旁边的人都高出一大截,在人群中很是明显。
永昌帝的銮驾从他面前行过去了,太子的仪驾也从他面前行过去了。
这两人的车驾走过去之后,周围的人就都站了起来。
萧士及也站了起来。
可是他刚刚站起来,一辆朱质青幰衣的四望车就停在他跟前不远的地方。
一个内侍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指着萧士及的鼻子骂道:“你竟敢冲撞昭仪娘娘的车驾?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如果萧士及还是柱国侯,就算是永昌帝边上的内侍都不敢对他大呼小叫。
可是现在他只不过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一个城门护军,别说是昭仪娘娘身边的内侍,就算是长安县的县丞,官职也不比他小,也能对他呼来喝去。
萧士及握紧了身边的朴刀,怒视着那个内侍。
“你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俩眼珠子挖出来!”那内侍傲慢地哼了一声,指着地上道:“跪下!”
萧士及额头青筋直冒,握着朴刀的手都要捏出血来了。
几个高大的护卫也跟着围了过来,虎视眈眈地看着萧士及。
萧士及咬了咬牙,单膝一软,再度往地上跪了下去。
“哼,昭仪娘娘如此金尊玉贵之人,也能被你这种贱人羞辱?!”那内侍说着,居然手臂一长,啪地一声,一个耳光扇在萧士及脸上。
萧士及本能地想躲开,可是两个护卫突然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他,让他动弹不得,任凭那内侍辱骂殴打他。
“你们做什么?!”跟萧士及一起守城门的老护军惊慌地叫起来,“陛下和太子就在前方,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他冲撞了昭仪娘娘,你何不问问他眼里有没有王法?!”那内侍叫嚣着,索性左右开弓,往萧士及脸上连扇起来。
扇完脸不够,那内侍还抬起一脚,就往萧士及脑袋上踹过去。
前面的耳光也就算了,萧士及还忍得起,可是这一脚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萧士及的脑袋往旁边一偏,躲过那内侍的飞脚,嘴里虎吼一声,双臂一振,将按压着他的两个护卫推开,然后霍地一下站起来,飞起一脚,往刚才殴打他的内侍胸前踹去。
他这一脚,可比那没卵子的内侍的花拳绣腿要厉害多了。
他这一脚,当年在漠北不知踹死过多少突厥壮汉。
那内侍被萧士及一脚踹在胸口,当即被踹碎了内脏,大叫着往后倒飞而起,正好砸在穆昭仪坐的四望车的车厢上,然后啪叽一声从车厢上滑落下来。他伸出手,紧紧抓住四望车前垂下来软绸帷幕,叫了一声“昭仪娘娘……”,说着就喷了一口血在车厢上,自己脑袋一歪,当场就断了气。
穆昭仪掀开车帘,看见自己的心腹内侍死在自己车轮下方,顿时吓得尖叫起来。
跟着仪仗前行的步兵忙奔了过来,都拿长枪指着萧士及,担心他再次暴起伤人。
穆昭仪哭喊着从车上下来,扶着自己的宫女一路叫着“陛下救命!陛下救命!”往前面永昌帝的銮驾飞奔过去。
南城门的城门护军不忿萧士及受辱,也纷纷围了过来,拔出朴刀跟这些步兵针锋相对。
听见穆昭仪的哭喊,永昌帝和太子的车驾都停了下来。
随行的一个大将骑着马从前面转回来,看见城门这里一派剑拔弩张的架势,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了?”
穆昭仪的另一个内侍忙上前回道:“赵将军,这城门护军突然行凶,打死我们昭仪娘娘的一个内官,您看——!”说着,给那赵将军指着四望车下被萧士及一脚踹死的内侍。
赵将军愕然,看向萧士及问道:“萧……士及,这是怎么回事?”
萧士及冷冷地道:“大人,您看不见我脸上被他抽打的伤痕吗?”
赵将军看见萧士及面上的红肿,越发皱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他看向自己的一个步兵问道。
那内侍抽打萧士及,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根本就无法掩饰。
那步兵便老老实实地道:“是穆昭仪的内侍先殴打萧士及,萧士及才还手的。”
刚才两个按住萧士及让内侍殴打的护卫吓白了脸,悄悄往人群中躲去。
“你们往哪里跑?”一个城门护军将他们俩推了出来,对赵将军道:“还有他们。刚才就是他们按住萧大人,让那内侍打耳刮子的!”
赵将军明白过来。这是穆昭仪在借故修理萧士及了。毕竟萧士及害得她爹被杀,全家流放,她自己也失宠了好久,如今刚刚又得宠,大概是迫不及待了……
赵将军正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大胆!”
原来是永昌帝来了,身边带着可怜兮兮,哭得梨花带雨的穆昭仪。
“陛下!”
顿时周围的人这一次只是颔首弯腰行礼。
萧士及也跟着颔首弯腰。
“这里出了什么事?”太子殿下也跟着大步走了过来。
穆昭仪飞快地睃了他一眼,便又赶紧低下头去。
永昌帝没有说话,只是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萧士及。
萧士及慢慢抬起头,先对永昌帝道:“见过陛下。”又对太子道:“见过太子殿下。”
赵将军也跟着过来行礼,道:“陛下、太子殿下,是这么回事……”他刚要说下去,却被穆昭仪抢了先,她哭哭啼啼地道:“陛下……陛下,萧士及一向都看不起臣妾,这一次,就因为臣妾的车驾稍微慢了一点,他就目中无人,当街把臣妾的内侍都踹死了……这个人真是丧心病狂,求陛下严惩!”说着,对永昌帝跪了下来。
萧士及看也不看她,只看着永昌帝道:“陛下,穆昭仪的内侍无故殴打臣下,臣不得已才还手,不然就要被他当街活活打死!”说着,指着自己的脸道:“这脸上的红肿还在呢!周围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萧士及说完,周围的人群果然鼓噪起来,都在为萧士及喊冤,就连赵将军都道:“陛下,确实是昭仪娘娘的内侍挑事在先!”
永昌帝却哼了一声,冷冷地道:“挑事在先?他怎么不挑别人,专挑萧士及?!可见是萧士及为人跋扈,就算是被贬为城门护军,都不思悔改,依然以为自己还是柱国侯,为所欲为!”
萧士及一听,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连他的城门护军兄弟都气红了眼睛。
太子见状,忙出来道:“父皇,这天太热,还是快上车吧。再拖就更热了。至于萧士及,他对昭仪娘娘不敬,父皇罚他二十军棍就可以了。毕竟他也被打了这么多耳光。”
永昌帝点点头,“你处置吧。”说着,转身拉了穆昭仪的手,带着她到自己的銮驾上去了。
穆昭仪低下头,唇边一丝冷笑一闪而过。
等永昌帝和穆昭仪走了之后,太子才沉下脸,冷冷地道:“萧士及,你胆子不小啊!当街就敢杀死内侍,你以为孤不敢把你怎样吗?”
萧士及微微颔首,淡淡地道:“萧某在此,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你——!”太子被噎得不轻,一甩袖子,打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道:“好,孤就成全你!——来人,打萧士及四十军棍!”
“喏!”太子的护卫冲过来,将萧士及就地按倒,抡起军棍,就在城门口狠狠地抽打起来。
萧士及趴在地上,咬着嘴角,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一声不吭地任凭一记记军棍落在他背上,打得他很快就晕了过去……
“求太子殿下饶了萧大人!”
“求太子殿下饶了萧大人!”
无论是围观的民众,还是城门的护军,甚至是永昌帝这一次要带出城的步兵和骑兵都跪了下来,给萧士及求情。
太子冷哼一声,拂袖转身道:“冒犯天家尊严,罪无可恕!——只打他军棍,算是便宜他了,你们还想怎样?想造反吗?!”说着,也往自己的大车走去,抬脚上了车。
四十军棍打完,太子的护卫忙收手,翻身上马,追上太子的车驾。
跟着永昌帝去仁智宫行猎避暑的人陆续都跟了上去。
城门口围观的民众叹息着摇头,也四下散开,回自己家去了。
萧士及被几个城门护军兄弟抬回了自己营地的小院子里。
老护军胡伯的妻子胡婆受了众人嘱托,过来照顾他。
这一晚,萧士及发了高热,人事不省,但是除了“霜儿”两字以外,他没有说过任何话。
萧士及的身体底子到底不错,第二天就退了高热。
胡伯过来看他,咬着烟袋劝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如今已经不是柱国侯了,斗不过宫里面的那些贵人的。你能忍还是忍一忍吧。”
萧士及趴在床上,冷笑道:“我还能忍?我都被他们踹到泥里了,还忍?他们不如拿把刀直接剁了我算了!”
胡伯吧嗒吧嗒抽着烟袋,半晌道:“看来那穆昭仪是找你报复来了。”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我就不信陛下和太子看不出来。他们也就是故意拆我的面子罢了!”萧士及咬牙切齿地道。他最痛恨的,不是穆昭仪故意找茬,而是明知穆昭仪这个贱人找茬,却故意回护她的永昌帝和太子!
“穆昭仪是陛下的人,他当然要维护她的面子。总不成为了你,就在这么多人面前扫她的面子。你要知道,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踹死穆昭仪的内侍,其实也是在打陛下的脸。陛下要能为你说话才怪。”胡伯淡淡地道,“你看,如果我婆娘跟别人吵架,不管她是对是错,我都要站在她这边,不能在外人面前塌了她的面子。”
萧士及一怔,愣愣地想了半晌,才道:“……原来是这样。”
“当然。男人嘛,虽然是在外面做大事,可是这些大事,还不是为了光宗耀祖,封妻荫子?——你细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胡伯站起身,“你歇着吧,这几天你不用去站岗了,头儿已经把你的班分给别人了,你好生养着。我已经让人去给你的管事送信,他很快就会带着郎中过来帮你瞧伤了。”
萧士及谢过胡伯和胡婆,自己趴在床上,默默地想着胡伯的话,心里的思绪不由自主飞到杜恒霜身上。
他发现自己想她,发了疯一样地想她。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在这里天天熬着日子,他无计可施……
离长安城一百多里的仁智宫里,迎来它自从建成之后第一批入住的人。
永昌帝抬头看着这座只花了一个多月就建好的行宫,满意地不得了,连连点头道:“真是系出天然,大师手笔,大师手笔啊!”
穆昭仪笑眯眯地在旁边看着,突然捂着胸口呕了一下,立刻有头晕眼花之感,忙扶住身边的宫女。
“昭仪娘娘怎么啦?”那宫女见状,忙笑着故意大声问道。
穆昭仪皱了皱眉头,摇头道:“没事,没事,别乱说,小心吓着陛下。”
“爱妃怎么啦?”永昌帝也注意到穆昭仪的异样,忙道:“御医呢?快过来给昭仪娘娘诊脉!”
皇帝出行,御医当然是随身带着的。
一个御医马上过来,将穆昭仪迎到旁边的偏殿里。
没过多久,御医就满脸喜色地走出来,对永昌帝拱手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昭仪娘娘有喜了!”
……
第601章 坑爹 (4K,粉红1770、1800+)
永昌帝顿时僵住了,过了许久,才狂喜地问道:“这可是真的?!朕真的又要有小皇子了?!”
那御医笑眯眯地点点头,道:“也许是小公主……”
“哈哈哈哈……”永昌帝开怀大笑,只觉得自从登基以来,心里就没有这样欢畅过。这些年来,他的内宫就没有一个孩子降生,实在是让他很是羞恼不已。他也曾经悄悄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不能再生了……
现在穆昭仪这一有喜,他立时觉得自己的腰杆都直了起来。
这才是有种的男人啊!
“来,传朕的旨意,复穆昭仪为贵妃。”永昌帝大笑着走进偏殿,对着刚要起身的穆昭仪笑道:“别动弹,快快坐下。”
穆昭仪本来心里还有些忐忑,此时真正放下心来,满脸娇羞地道:“陛下……”
“朕都知道了,唉,真是委屈你了。”永昌帝叹息着拉住她的手,想起自己对付穆侯府的手段,有些歉疚,又道:“你大哥不是流放岭南了?这样吧,朕去传旨,让他回来承继穆侯的爵位吧。”
“啊?!”穆昭仪抬头,简直是又惊又喜,“陛下,您说真的吗?”她自从没了娘家,在内宫举步维艰,过得很是辛苦。还是这一次杜恒霜自求下堂,萧士及又抗旨,让陛下迁怒尹德妃,才让她又有了得宠的机会。
穆昭仪又是得意,又是欣喜,从床上下来,对着永昌帝盈盈下拜。
永昌帝将她掺了起来,扶着她一道往正殿去了。
……
晚上大家一起在仁智宫的正殿晚宴的时候,永昌帝笑容满面地宣布了穆贵妃有喜的消息。
跟着来的朝臣们自然是一片喜悦,纷纷恭喜永昌帝。
太子带着四弟齐王齐健之一起去永昌帝的案前恭喜,兄弟俩一个执壶,一个执杯,一起给永昌帝斟酒。
“恭喜父皇!”齐健之笑着说道。他是先皇后欧阳紫生的最后一个儿子。先皇后欧阳紫就是在怀齐健之的时候受到损伤,后来早产生下他之后就过世了。
齐健之因是早产儿,身子一直不甚康健,所以永昌帝给他取名健之,就是希望他身体健康。
不过他是皇子,这么多年补养下来,身子已经不比一般人差了。
永昌帝笑呵呵地一饮而尽,对这两兄弟道:“你们是做大哥的,以后一定要多多照顾这个小弟啊!”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的!”齐健之笑着道。他一直是宫里最小的孩子,这一次,可有人比他更小了。
太子也点点头,笑道:“父皇自然是可以放心的。我们几个兄弟向来感情好,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弟的。”说着,还看了坐在旁边的穆贵妃一眼。
穆贵妃端坐在永昌帝身边,笑眯眯地一言不发。
……
穆昭仪有喜,然后马上复了贵妃位的消息迅速从长安城外的仁智宫传到长安城的内宫。
尹德妃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她心里一沉,顿时连觉都睡不好了,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寝宫里团团转。
“来人,给本宫宣毅亲王妃觐见!”尹德妃转了半天,想起毅亲王妃。这一阵子,她跟毅亲王妃走得很近。
毅亲王妃一听尹德妃传召,当然马上进宫。
“娘娘可是有什么烦难的事儿吗?”毅亲王妃来到尹德妃的寝宫,一看见尹德妃六神无主的样子,立即知道出大事了。
尹德妃拉着毅亲王妃的手坐下,屏退左右,急切地在她耳边道:“怎么办?穆昭仪那个贱人居然有喜了!陛下已经下旨复了她的贵妃位!”
毅亲王妃心头大乱,眼角止不住地跳了几下,手心里迅速冒出汗来。
“王妃?”尹德妃见毅亲王妃也变了脸色,又不说话,心里更是发慌。
毅亲王妃定了定神,反手过来拍了拍尹德妃的手,道:“别着急,德妃娘娘,您别着急。让我仔细想一想。”
尹德妃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毅亲王妃,忍不住道:“……可惜秦国夫人不在这里,不然向她讨个主意也好。”
毅亲王妃听了好笑,道:“是,霜儿鬼主意多,常常能出人意料。”又叹息道:“可惜她去定州了。”
“她不是收封秦国夫人?应该回长安来陛下这里谢恩吧?”尹德妃着急地问道。
“是的,她应该会回来一趟。但是目前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而且她刚从秦州抵抗突厥人回来,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受伤,也需要将养一阵子吧。——这件事,你就不要告诉她了,我和王爷会仔细考虑这个问题的。你不要轻举妄动。”毅亲王妃定下心来,含蓄地劝告尹德妃。
尹德妃见毅亲王妃一派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的惊慌顿时消散许多,忙点点头道:“好吧,我听你们的。”顿了顿,又道:“陛下那边……”
毅亲王妃好笑地道:“其实你不用这样担心。陛下那边,穆贵妃刚复宠就有了身孕,正是你的机会。我估摸着,陛下很快就要宣你去仁智宫伴驾去了。”
尹德妃恍然,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笑着道:“会吗?”
“当然。陛下这人最是心软,又老是要讲究骨肉亲情,什么都不肯舍,什么都不肯放……”毅亲王妃似笑非笑地道,并没有多说。
尹德妃点点头,“那就承王妃吉言。”
毅亲王妃又宽慰尹德妃几句,就试探着问道:“穆贵妃怎地突然就有了身孕了?她进宫也有不少年头了……而且除了她,宫里也没有别人再有身孕啊?”
尹德妃苦笑着道:“是啊,我也不晓得。”不过,想起来穆昭仪这一阵子的举动,尹德妃又心里一动。
她看了看毅亲王妃,欲言又止。
“德妃娘娘有话就说。”毅亲王妃笑着道。
尹德妃就沉吟着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关联。总之穆贵妃前一阵子,在复宠之前,跟有个人走得很近。有一次,我的一只猫跑到她那边,我的宫女过去捉猫,却惊动了她宫里的人,出来呵斥我的宫女的,居然是……”说着,尹德妃四下看了看,还是有些不放心,附到毅亲王妃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毅亲王妃听了,下意识用手捂住嘴,满脸都是惊骇的神情。
“你确定?”
“千真万确。不敢说谎。”尹德妃正色道,顿了顿,又道:“其实,我自己就见过几次他们眉来眼去的时候,我只觉得诧异,但是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毅亲王妃拍了拍胸口,轻声道:“这件事,您一定不要再跟别人说,也不能有丝毫表露。若是让别人知道,您可就……”说着,用手往脖子上一滑。
尹德妃也吓白了脸,忙点点头:“我省得。”
毅亲王妃便告辞而去。
果然到了晚上,就从仁智宫那边传来圣旨,宣尹德妃去仁智宫伴驾。
尹德妃第二天就坐上大车往仁智宫那边去了。
毅亲王妃却和毅亲王在王府里商议此事。
“你没听错?穆贵妃真的有喜了?”毅亲王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消息。他是知道他的父皇永昌帝被他母后欧阳紫绝了育的。这些年来,永昌帝确实一无所出,也证明了欧阳紫的药是有效的。
不过现在穆贵妃居然又有了身孕,这件事,实在是太蹊跷了。
“王爷,我记得您曾经跟我说过,那位……不可能再有孩子的。”为了担心隔墙有耳,毅亲王妃用了委婉的代词,并没有明明白白地指出是谁。
毅亲王点点头,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
“现在有两个可能。一个是那药失效了,或者被某位御医恰好治愈了,所以那位又有了孩子。”毅亲王仔细分析,“第二,就是这孩子不是那位的种。”
毅亲王妃点点头,“王爷说得有理。”然后又问道:“如果是治愈了,那么这孩子绝对不会是唯一的一个。那位已经又召了别人去他那里,我们且看着吧。对了,有人告诉我这样一件事。”说着,就把尹德妃说的那番有关穆贵妃复宠之前的事说给毅亲王听。
毅亲王一听,眉头皱得更紧,在屋里来来回回走得更勤了。
“王爷,您说,这个可能性会不会更大?”
“当然更大。从任何情况来说,这都是最可能的。我只是没有想到,他的胆子居然这样大!”毅亲王感叹地道,在屋子中央停了下来。
“那王爷打算怎么做?”毅亲王妃很是兴奋地问道。
毅亲王看了她一眼,失笑道:“好久没有看见兰舟你这样激动了。”
“那不是为王爷开心吗?如果我们能证实这件事,他怎么还有脸待在那个位置上?!”毅亲王妃激动地说道。
毅亲王却叹息着摇摇头,“这件事,就算是他做的。那位也不会听的。且不说我们没有什么证据,就算有,那位也不会想知道真相。他会宁愿相信这孩子是他的……你明白吗?”
毅亲王妃确实不明白,她瞪大眼睛问道:“可是这孩子如果不是他的呢?!”
“兰舟,你要知道,对于男人来说,是宁愿相信那孩子是自己的种,装作不知道老婆偷人,也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生不出孩子的。”毅亲王摆摆手,“你别管了,让我来处理这件事。”
毅亲王妃点点头,“我都听王爷的。”
毅亲王回头看见毅亲王妃坚毅的神情,心头一阵感动,走过来坐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道:“兰舟,委屈你了。”
“我有什么委屈的?”毅亲王妃慕容兰舟嫣然一笑,和毅亲王五指紧握,“王爷要做什么,我一定陪在王爷身边。”
毅亲王更是感动,轻声道:“你放心,到时候,我谁都不要,你是一定要跟在我身边的。”
……
一路颠簸,尹德妃终于来到仁智宫外。她从车上下来,抬头看了看这里的山色。
仁智宫建在玉华山的山顶。站在仁智宫前,眺望前面的山,只见那山形如同凤凰展翅,满山郁郁葱葱,有空山烟雨之感。
“娘娘,仁智宫到了。”一个小内侍扶着尹德妃的手,往台阶上拾阶而上。
来到永昌帝住的寝宫外面,一个内侍进去通传。
从里面出来一个宫女,笑着对尹德妃道:“德妃娘娘,陛下带着穆贵妃去游山去了,还请德妃娘娘稍候片刻。”
尹德妃不以为意地站在宫门前候着。
可是她这一候,就候到天色快要黄昏的时候,才等到永昌帝带着穆贵妃姗姗来迟。
“爱妃来了?”永昌帝看见尹德妃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脸上脂粉未施,有些憔悴,那是那憔悴不仅没有损害她的美色,反而更加增添几许楚楚可怜之感。
尹德妃深深地拜了下去。
永昌帝忙上前几步扶起她,笑着道:“辛苦爱妃了。”说着,拉着尹德妃站起来,回身对穆贵妃道:“贵妃,你回去歇着吧。今天爬山太累了,以后你不能再这样了。”
穆贵妃嗔道:“陛下,您见了德妃,就不要臣妾了?”
“当然不是。”永昌帝呵呵地笑,走过来兜着穆贵妃的下颌,凑到她耳边道:“爱妃肚子里有朕的小皇子,朕晚上不能惊扰到他……”
“陛下真能说……”穆贵妃像是受不了永昌帝的打趣,娇羞地转身跑了。
这一晚,就是尹德妃侍寝。
穆贵妃回到自己的寝宫,听宫人说,太子殿下和齐王殿下都来过,不过听说她去和陛下爬山了,就走了。
穆贵妃点点头,半躺在榻上发呆。
她的手在小腹上轻抚,既高兴,又有些不确定:这个孩子,应该是陛下的吧?
她蹙眉想了很久,也不能确定到底是谁的……
她只记得有一晚,那人刚刚和她云雨过,还没有来得及出去,就突然听见陛下来她寝宫的声音,他躲闪不及,只好躲在她床底下。
陛下临幸她的时候,那人就一直躲在她的床底下……
按日子来算,好像就是那一晚怀上的。
穆贵妃心神不宁地睡过去了。
……
长安城的东宫里,废太子妃也知道了穆贵妃有喜复位的消息,微微地笑了笑。
上一世的时候,跟着陛下去仁智宫的是毅亲王和齐王,这一世,却是太子和齐王。
那么上一世的仁智宫惊变,也会改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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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2章 宫变 (4K,含粉红1830+)
长安城百里以外的仁智宫是大齐皇帝修建的第一个行宫,就是因为仁智宫所在的玉华山位置极为重要,
玉华山向东有去往庆州、江陵的南北大道,向西可以通向庆州、秦州,正好迎合永昌帝齐伯世“奋边防,合内外之心;营行宫,兼自然之趣”的想法。因此,仁智宫一度是被定为抵抗突厥进犯关中的重点所在。
如今突厥人已经在秦州被击溃,前前后后一共折损了六千金狼铁骑,而且还死了一个可汗。突厥王庭正处于新可汗接位的不稳定状态中,大齐当然就是高枕无忧了。
永昌帝也觉得可以松泛松泛,所以特意带了宮眷和儿子亲信们,一起来仁智宫狩猎兼避暑。
结果居然又有穆贵妃有喜的大好消息,让永昌帝更是得意非凡。
这一阵子在仁智宫过得胡天胡地,颇有乐不思蜀之感。
这一天深夜,永昌帝还在尹德妃身上奋力“耕耘”,想给自己再添一喜。
突然寝宫的门被拍得震天响。
“陛下!陛下!郎将大人有紧急军情来报!”永昌帝的心腹内侍惶恐不安的声音在寝宫门外响起来。
永昌帝正到了紧要关头,没想到被一阵尖着嗓子的声音吓得全身一哆嗦,便在尹德妃身上一泄如注。
“……嚎什么嚎!”永昌帝脸色紫涨,从尹德妃床上裹着外袍坐起来,撂开床帘大声喝问。
“陛下,是从长安来的郎将大人……”那内侍的声音越发哆嗦,似乎连他牙齿打颤的声音都听得见。
永昌帝有些愕然。他掀开帘子,从床上下来,对外面伺候的内侍道:“开门,看看是怎么回事?”
外面屋里伺候的内侍一边迎着永昌帝在榻上坐下来,一边去开门,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门一打开,那内侍就从外面冲进来,还带着两个衣甲俨然的郎将,过来一头拜倒,颤声道:“陛下,长安有变!”
“出了什么事?!”永昌帝唰地一下子站起来,心头疑云大起:难道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二郎他好大的胆子!
“陛下,臣朱焕,臣乔公山,叩见陛下!”两个穿着盔甲,跟着那内侍进来拜倒的郎将一起拱手说道。
“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永昌帝指着他们的脑袋,几乎是吼着说了出来。
“回禀陛下,臣等是毅亲王属下。毅亲王这些日子一直跟庆州都督杨文干书信往来,命他暗招勇士送往京城,同时又命臣等去给杨文干护送若干兵甲,好让他在庆州起兵,跟长安呼应!”郎将朱焕抬起头,义正词严地道,“臣等一路走到彬县,实在是觉得蹊跷,思忖再三,还是决定改道来玉华山,向陛下禀报。——陛下,非是臣等不忠于毅亲王,实在是这件事事关重大,臣等是陛下的臣子,不能因一时小礼,就置大义于不顾!”说着,对着永昌帝连连磕头。
永昌帝吓得脸都白了。
“……这个逆子……逆子……他刚出生的时候,就有高僧给他摸骨,说他天生后脑有反骨,朕担心他走上邪路,就一直把他带在身边,悉心教诲,比对他大哥花的心思还要多!——他就是这样对待教养他的老父亲的!”永昌帝痛心疾首,涕泪横流,一屁股歪坐在榻上,捧着脸呜咽起来。
朱焕和乔公山不敢对视,只好低着头,对永昌帝道:“陛下快些拿主意吧。毅亲王能征善战,又有天策府在手,掌朝廷一半大军,如果他真的要……对陛下不利,陛下没有半点胜算啊!”
永昌帝抹了一把泪,慌慌张张地道:“去,把大郎和四郎叫来,快!”这是要把太子和四皇子齐王都一起叫来。
内侍忙去太子和齐王的寝宫,将他们匆匆忙忙叫醒。
“出了什么事?”太子衣冠不整,跻着鞋跑过来,手里还倒提着一柄剑,“是不是有刺客?!”
看见太子这般孝顺忠心的样子,永昌帝心里缓和下来,他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招手对太子道:“仁之,你过来。”
太子忙将剑丢下,匆匆忙忙走了过去。
“父皇有何吩咐?”太子恭恭敬敬给永昌帝行礼,似乎没有看见在永昌帝跟前跪着的两个衣甲俨然的男子。
“你们跟他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永昌帝到底上了年纪,刚才又在跟尹德妃行房的时候走了风,吓出一身冷汗,此时又被毅亲王要谋逆的消息吓得全身燥热。一冷一热之间,他有些受不住了,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了。
朱焕和乔公山就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太子一听,大惊道:“不会吧?!二弟一向孝顺父皇,又友敬手足兄弟,怎会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们是不是故意诬蔑我二弟的!”
朱焕和乔公山吓白了脸,连连磕头道:“没有啊!太子殿下!没有啊!——我们所说,句句属实!”说着,还把有毅亲王亲自签押的兵甲运送文书,以及给庆州都督杨文干的密信,都拿出来给太子和永昌帝细看。
看完文书和密信,永昌帝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强自压着胸口翻涌的恶心,对太子道:“那就是个畜生!你把他兄弟,他何时把你当过兄弟?!——我们都是挡他路的拦路虎呢!”
太子忙给永昌帝抚胸顺气,又拍着他的后背,轻声道:“父皇莫急,此事急不得,父皇不如带着先去玉华山散散心?”这是暗示永昌帝赶紧躲往玉华山中。如果毅亲王真的犯上作乱,大军从长安来到仁智宫,只要两个时辰的功夫,如果他们都等在仁智宫,就是束手就擒了!
永昌帝回过神来,赞赏地对着太子点点头,道:“还是大郎你想得周到。也罢,去给朕把德妃和贵妃娘娘都叫起来,还有这次跟朕来的臣子们,一起去玉华山狩猎吧。”说着,他看了一眼还是繁星满天的殿外,强笑着道:“也快天亮了,大家提前出发!”
太子应了,忙派内侍去各处叫人,准备车驾,还有给永昌帝洗漱换衣,一桩桩一件件,有条不紊地安排皇帝銮驾入玉华山的事宜。
永昌帝见太子临危不乱,而且以父皇为先,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一直到上车的时候,还有些不忍,想让人将太子叫来,跟他一起入玉华山躲起来。
不料太子庄严地道:“儿臣如果跟父皇一起去玉华山,等二弟带兵打来,这里无人抵挡,岂不是让父皇置于险地?——儿臣是万万不能做此不忠不孝之事的!”
永昌帝满意地拍拍他的手,“难为你了,大郎。这一次,朕一定饶不了那个小兔崽子!”说着,扶着内侍的手上了銮驾,急匆匆往玉华山里去了。
因太过匆忙,尹德妃和穆贵妃两人坐着同一个步辇,让人抬着,也是着急忙慌地往山里钻。
“出什么事了?”穆贵妃的脸色很不好看。她好不容易才扳回一局,没想到却是帮了尹德妃的忙,让她又重新得了宠。穆贵妃知道自己这一次十月怀胎,起码有一年不能伺候陛下,心里就对尹德妃恨之入骨,一心想着再弄几个人来分尹德妃的宠。
尹德妃斜睇穆贵妃一眼,冷冷地道:“你别打歪主意了。如今这里兵荒马乱,如果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你可别怨我!”
这话提醒了穆贵妃,她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往旁边挪了挪,尽量离尹德妃远一点,像是生怕尹德妃会扑过来踹她的肚子。
尹德妃闭上眼,唇边带着一丝不屑的讥诮,默不作声地随着步辇的摇晃,暗暗计算着到底走到哪里了,又离行宫有多远……
仁智宫前,太子背着手,站在宫檐底下,看着沉沉的夜空露出一缕微笑。
虽然这一天,是他筹划已久的,从开始到结束,都已经在他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但是这一切真正发生的时候,他才知道,任何演练都比不上真刀真枪地上场……
二弟,你准备好了没有?
上一世,在仁智宫运筹帷幄的,正是毅亲王,而太子,此时正在长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如何洗清自己的罪名。
上一世的时候,庆州都督杨文干是太子的心腹,给庆州运送兵甲是太子命人送的,并不是毅亲王。而同样是朱焕和乔公山这两个人,突然从郴县折回玉华山向永昌帝告密。
太子上一世的时候怎么也想不通,这两人怎会突然跑来告密!
如果不是这两人,上一世他早就登上大宝,不会最后落得在承天门被毅亲王一箭穿心的下场!
好在这一世,太子一重生,就把自己和庆州都督杨文干的关系首先摘了出来,将杨文干推到毅亲王麾下,终于让他成了毅亲王的心腹。而朱焕和乔公山,太子无论怎么调查,都查不出这两人有什么异样,甚至跟毅亲王,他们俩的关系也是不远不近,完全看不出端倪。
所以太子一咬牙,将他们暗中收买过来,就等着这一天突然发难,让毅亲王在父皇面前完完全全失了圣心!
上一世的时候,太子惊慌失措地从长安赶来,在永昌帝面前跪了三天三夜,才让永昌帝暂时放过他,将他带往长安关押。一直到皇叔齐孝恭给他说情,永昌帝最后才相信此事跟他无关。
这一世,毅亲王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太子唇边的微笑慢慢变为狞笑,他缓缓转身,看向正跟在他身后一脸惶恐的朱焕和乔公山,声音飘忽地问道:“……你们为何要来告发毅亲王?毅亲王的天策府掌大齐一半兵马,他让你们往庆州送兵甲,乃是职责所在,你们这样做,可是背主不忠。”
朱焕和乔公山忙拱手道:“臣等只对太子殿下和陛下尽忠。至于毅亲王,他狼子野心,陛下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太子满意地点点头,“孤已经派人去长安,给毅亲王传旨,你们在这里等着,等老二来了,你们再跟他对峙!”
朱焕和乔公山齐声应是,然后跟着太子的人下去候着。
太子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心里怦怦直跳,有股长久的夙愿终要达成的满足感。
他在快要明亮起来的天空下闭上眼睛,伸出双臂,感受着第一缕阳光照在他身上的温暖感觉。
他的心腹近臣悄悄走来,低声道:“殿下,确定要留下这两个人吗?”
太子睁开眼睛,用手搭在额前,看着远方的天空,微笑道:“……当然不。不过,他们现在不能死,他们要死得其所,要在二弟过来对峙的时候,让他们自尽死在二弟面前。”
两个背叛主子,但是又临死前不肯再指认毅亲王的人,肯定会让永昌帝深信不疑的。
……
长安城的南城门,一道紧急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有圣旨!快开城门!快!”一个校尉骑在马上,焦急地叩响了城门。
守城的护军睡眼惺忪地来开城门,被那一匹冲进来的马吓了一跳,忙往后一退,就看见那校尉快马冲进城里,往毅亲王府那边去了。
毅亲王府里,迅速燃起了灯火了。
“圣旨到!”那校尉举着圣旨,来到毅亲王面前。
毅亲王单膝跪下,听那校尉宣旨。
“速宣毅亲王仁智宫见驾,钦此!”圣旨很短,短得只有一句话。
毅亲王一听就知道有问题,从地上站起来,沉稳地道:“父皇那里出了什么事?”
那校尉肃然道:“毅亲王,陛下宣你去仁智宫,不要再耽搁时候了。”
毅亲王沉声道:“父皇和太子都在外狩猎,本王奉命监国,岂有随意离京之理?”
那校尉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毅亲王竟然敢抗旨!又想到他临走的时候,在仁智宫听说的毅亲王要造反的小道消息,顿时吓得腿脚一软,扑通一声给毅亲王跪了下来,道:“王爷,您饶了小的吧!”
毅亲王更是惊讶,“你起来说话,到底是怎么啦?”
那校尉只是担心被毅亲王一刀给斩了,连忙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仁智宫朱焕和乔公山半夜叩宫,告发毅亲王谋反的消息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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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3章 缺憾 (粉红1860+)
毅亲王听完那校尉的话,眉头紧皱,半天没有言语。
校尉两股战战,后悔得不得了。他觑眼看着毅亲王,双腿慢慢往后移动,做出想夺门而逃的架势。
可是回头看看门外,数个彪悍的玄甲军虎视眈眈守在门口,他只要一跑,肯定被这些人乱刀砍死,只好又收回了想跑的心思,在心里一万次地后悔自己把话全说了。
可是他不说又能怎样呢?
他不说,毅亲王也能知道。这些事情根本就瞒不了人,特别是毅亲王……
毅亲王抱着胳膊在屋里走来走去,半晌回头看了看那校尉,淡然道:“你回去吧,去跟父皇说,就说,这件事完全是无中生有,朱焕和乔公山诬告本王,应该将他们关押查办。——父皇和太子殿下都在外头,只有本王一个人在长安行使监国重任,怎么能擅离职守呢?”这是明明白白拒绝去仁智宫了。
不过那校尉现在也顾不得太子的事了,他只要能逃过这一劫就好了。
“属下遵命!”校尉急急忙忙行了礼,就往门外冲去。
门外的玄甲军自动让出一条道儿,看着那校尉慌慌张张跑了出去。
毅亲王的手下围上来,有些紧张地道:“王爷,我们该怎么办?”都被人诬陷谋反了,他们还能怎么办?——何不干他丫的!
毅亲王却抬起手臂,看着他们道:“不怎么办。你们回去,各就各位,该干嘛干嘛。——我们问心无愧,用不着躲躲闪闪,也用不着自乱阵脚。陛下秉性仁厚,明察秋毫,一定不会被那些小人言辞蛊惑的。”
毅亲王都这么说了,这些人虽然有些不安,但是他们一向信服毅亲王的决断和能力,便齐声道:“谨遵王命!”
这些人散去之后,毅亲王迅速回到正院的内室,看见王妃慕容兰舟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等他。毅亲王坐过去亲亲她的面颊,沉声道:“兰舟,你带承乾先出去躲一躲,等这场风波过了再回来。”
慕容兰舟扬了扬眉,淡淡地道:“如果不过呢?”
不过?——过不了,当然就是毅亲王身死的下场。
“兰舟……”毅亲王的喉头有些哽咽,“如果过不了,你要把我们的孩子抚养长大……”
慕容兰舟摇摇头,抓住毅亲王的手,道:“不,我让养娘把承乾带走,但是我要留下来陪你。不管是生还是死,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毅亲王心神激荡,一把将慕容兰舟抱住,低头在她唇边再亲了一记,“兰舟,我们不会过不了这一关的!”
慕容兰舟嫣然一笑,回手抱住毅亲王:“我知道,我相信你。”不过过了一会儿,慕容兰舟轻声道:“把阴氏和杨氏送出去吧。她们也有身孕了。”
毅亲王点点头,“我让人送她们走。”
慕容兰舟道:“还是我来吧。这些事情本来应该是我帮你操持的。我是大妇,理当安置她们。”
毅亲王只是挥挥手,没有再多说话,回身坐在床前冥思苦想。
慕容兰舟起身来到外间,叫了自己的贴身侍婢,吩咐她们道:“去让阴侧妃和杨侧妃收拾东西,明天天一亮就跟车出长安城。”
那丫鬟应了,去阴氏和杨氏房里传话。
阴氏和杨氏都是有身孕的人,晚上睡得实,只她们的大丫鬟听了王妃的传话,忙应了是,开始给两位侧妃收拾东西。
慕容兰舟的内室里,毅亲王揉着眉间的深痕,靠在床板壁上闭目养神。
慕容兰舟走进来,坐在他身边,轻声问道:“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吗?”
在慕容兰舟面前,毅亲王一向有话就说。
“不是没有法子,只是都太不稳妥。——还不到时候啊……”毅亲王悠悠地道,他睁开眼睛,看向慕容兰舟,“太子手下有东宫六率,还有左右长林,兵力数倍于我们毅亲王府。而皇宫里面,有禁军一万八千人宿卫内宫。我们天策府却只有区区两千兵将,如果要现在动手,几乎没有胜算。而且,我担心这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要引我上钩,后面还有更大的阵仗在等着我,好把我们一家大小都包了圆!”
慕容兰舟点点头,“肯定是难的。这没什么奇怪。”
“你一点都不害怕?”毅亲王笑着看向慕容兰舟,抓起她的手指一根根揉捏过去。
慕容兰舟感受到毅亲王手上的硬茧,心疼地按住他的手,“在你身边,我有什么可怕的?——再说,太子那边虽然兵力众多,但是他们却有一大缺憾。”
“什么缺憾?”毅亲王笑吟吟地看着慕容兰舟,越看越欢喜,忍不住将她抱到怀里。
慕容兰舟依偎在毅亲王怀里,轻声细语地道:“太子他们有兵,无将。本来太子若能将萧士及彻底笼络过去,倒是一大助力,这样对我们来说,胜算就几乎没有了。”
“是啊……”毅亲王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正是我不太明白太子的地方。太子那边兵虽多,却没有能够真正领兵的大将。不像我们天策府,随便一个人拉出来,都可以领兵上阵,以一敌百,实力绝对不比太子差。”
“那不就得了?萧士及是肯定不会为太子带兵的。以太子那样的态度,萧士及能对他保持中立,他就该谢天谢地了,更别说萧士及其实恨不得捅他一刀……”慕容兰舟嘴角含笑,从毅亲王怀里坐起来。
毅亲王大笑着点头,“是,萧士及确实恨不得捅太子一刀。但是,这一刀他绝对不会捅……”末了意味深长地说道。
慕容兰舟想了想,也慢慢点头道:“确实,萧士及这个人,极为忠心。他认准了的目标,很难改变。”
“他忠于的是大齐。”毅亲王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赏,“只有这样的人,才是最能用的人。可惜,太子永远看不清这一点。”
“不是他看不清。应该说他从来不懂如何笼络武将。”慕容兰舟淡淡地道,脱鞋上床,躺在毅亲王身边,“太子殿下身边都是文人墨客,他不懂如何收拢武将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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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4章 欲火 (粉红1890+)
毅亲王齐义之拥紧了慕容兰舟,像是要从她单薄的身体汲取力量。
“兰舟……兰舟……”他低下头,炙热的双唇在她唇边巡弋,浓烈的气息熏得慕容兰舟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身子不好,虽然被诸素素神医妙手,医好了她的喘疾,但是从小留下的病根让她身子比一般的女人还是要虚弱一些,特别是在床事上头,她根本就无法满足精力旺盛的齐义之。
她对齐义之对她的感情这般笃定,以致她毫不犹豫地给齐义之纳了两个妾室。
杨氏和阴氏也是世家之女,不过家族败落,被慕容兰舟买了回来,服侍齐义之。
但是齐义之还是最喜欢跟慕容兰舟行房。只要有机会,他在她面前从来就控制不住自己的**。
他最爱亲吻慕容兰舟的唇。那唇上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的清香,不是任何唇脂口膏带来的腻味感觉。只要闻到那一缕清香,就让齐义之完全不能自拔。
他的唇在她唇上一遍遍吮吸。他听见轻微的娇喘,细细碎碎的,来不及咽下去的、固执又绵长,不肯放弃的坚持。
慕容兰舟的双手抱住齐义之的头,拉开他头上的发髻,手指在他黑发间穿行,看见他英挺的眉眼在微光下像是罩了一层罩子,有些朦胧,但是更添俊美。
齐义之的头皮一阵阵发麻,从发梢的酥软一直延伸到全身上下。慕容兰舟轻抚他头皮的手像是有魔力一样,能抚慰他最焦躁不安的心情。
“义之……义之……义之……”
柔情万种的声音。纤弱地、湿润地、弱不禁风中又包涵着不可遏制的激情和渴求的**。
齐义之从来没有在慕容兰舟身上感受过这样的渴求。
以前总是他急吼吼地索取,慕容兰舟总是勉为其难地应付他。他知道,他都知道,可是他就是愿意跟她做那事儿……
这是头一次,慕容兰舟给他一种急切、猛烈的感觉。
齐义之更是激动不已。他的心有甜,就有多痛。他知道自己不应该,但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轻轻解开她的裙子,往里探求。
慕容兰舟温柔地松开腿,侧身抱住齐义之。
齐义之翻身而上。投身在她双腿之间。一边轻吻着她细腻的锁骨,一边气喘吁吁地道:“兰舟……兰舟……好好给我一次……”
慕容兰舟温柔地应了,细长的手指如同弹琴一样在他背上顺滑而下,在他身上掀起惊涛骇浪。
齐义之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低低地咆哮。抱紧了慕容兰舟单薄的身子。疯狂地律动起来。
这一次。慕容兰舟没有如同以往一样退缩,她的心里也藏着火,藏着怒。她要跟齐义之一起舞动,一起燃烧,把心里的火与怒发作出来,让他们融为一体,让那火席卷天地上下,将他们两人化成灰,再从那灰里涅槃出来,成为两个全新的你我。
……
两人一夜缠绵,不知疲倦。
直到外面传来侍女惊慌的声音:“杨侧妃、阴侧妃,你们不能进去!”
“你做什么对我们侧妃娘娘指指点点?我们侧妃娘娘身怀六甲,身份贵重,如果被你伤到了,你可担当得起?”这是阴氏身边侍女的声音。
慕容兰舟躺在齐义之身下,着急地很,忙推着他道:“快一点……你快一点嘛……她们要进来了。”
齐义之掰着她的腿,眉头紧皱着大动,气喘吁吁地道:“她们敢?!”真是反了天了,难道他齐义之连自个儿府里都管不住?!
果然阴氏和杨氏虽然走到门口,但是听见里面的声音,还是咬了咬下唇,不敢造次,在外面高声道:“王爷!王爷!妾身有话禀报!”
齐义之正在紧要关头,被这一声尖利的嗓音惊得一哆嗦,顺手抄起床边的小铜盆,往门的方向狠狠砸过去,怒道:“滚!”
装着水的小铜盆在屋里画了一个抛物线,撞在屏风上,那水哗地流出来,将屏风淋得透湿。
上好蜀锦的屏风立刻影影绰绰,变得有些半透明状。
慕容兰舟脑子昏昏沉沉,被齐义之整治得全身都不是自个儿的。她睁开眼,看见自己的双腿架在齐义之肩头,下面都麻木了,终于开口道:“……我受不住了……义之……”
齐义之这才顿了顿,死死抱住她的双腿往下压,将她整个人折了过来,发出几声虎吼,全身又抖了几下,才结束这一场漫长的房事。
慕容兰舟的眼皮又塌了下去,她实在累得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齐义之穿上衣裳,从里面屋里出来,对慕容兰舟的丫鬟吩咐道:“进去伺候王妃。”然后沉着脸看向阴氏和杨氏,“你们来做什么?王妃不是吩咐你们今日就出城吗?”
阴氏和杨氏刚才要来跟慕容兰舟理论的气势顿时丢到爪哇国。
看见齐义之凌厉的双眸,她们两人忙慌慌张张地扶着腰给他行礼,道:“王爷,我们是担心有什么误会,丫鬟们说不清楚,所以亲自来问问……”
“你们这是在质疑王妃的吩咐了?”齐义之坐了下来,面无表情地道。
阴氏和杨氏本来对慕容兰舟言听计从,但是自从她们有了身孕,又从别的地方知道慕容兰舟身子弱,不适合再生孩子了,她们的气焰就渐渐高涨起来。
但是一到毅亲王齐义之面前,她们就知道,她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倚仗的地方……
这个男人眼里只有慕容兰舟。
“……没……没有……王爷,我们这就出去坐车。”阴氏来了杨氏一把,慌慌张张地道。
齐义之心里有事,也懒得跟她们多计较,只摆了摆手,“出去,以后我不叫你们,不要出来见人。”
阴氏和杨氏心里一沉,两人对视一眼,默默退下,回自己院子里叫了丫鬟婆子,跟着她们去外院坐车,到长安外头的庄子上去了。
而此时仁智宫里,太子正惊愕地听着那校尉回报。
“太子殿下,毅亲王说他监国重任在身,不能擅离职守,还说朱焕和乔公山诬告毅亲王,请求陛下严加查办!”
“什么?!他敢抗旨不来?!”太子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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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ps: 有人说李渊是开国皇帝,总该有些本事吧,怎么会这么昏聩?俺想说,他能做开国皇帝,不是因为他有本事,而是因为他有个儿子叫李世民。当然本文不是完全跟隋唐史有关,因为是架空,不是写史。具体分析,等俺有空了写一篇发到公众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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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章 考验 (4K,含粉红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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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尉被太子吓得双腿一软,就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太子盛怒的脸,只是急急忙忙地道:“毅亲王有玄甲军在手,臣……臣……实在不敢捋虎须啊!”
太子跌跌撞撞地往后退着,一屁股跌坐在太师椅上。
他万万没有想到,毅亲王竟然这样胆大!
想上一世的时候,也是同样这名校尉,拿着圣旨去长安宣自己来仁智宫。
那时候,自己也是执掌监国重任。
自己看见那圣旨,听校尉说了仁智宫里朱焕和乔公山告密,说自己要谋反的消息,简直如同五雷轰顶,在东宫吓得团团转。他的臣属那时候有两派意见,一派让他立即占据长安,起兵算了。另一派,却让他还紧到仁智宫见永昌帝谢罪。
上一世太子终于还是选择了去仁智宫面见永昌帝谢罪的决定,从长安飞马赶向仁智宫,然后在山下,就把大部分兵士留下,近带了十几个贴身侍卫,徒步上山,向永昌帝请罪。
永昌帝见了他,当然是雷霆大怒,将他关押起来,派军士严加看管,只给他粗茶淡饭充饥……
后来还是靠齐王,还有几个他以前有意交好的婕妤和昭仪为他说情,才说得永昌帝既往不咎,继续让他做太子,也让瞎忙乎一场的二弟毅亲王气得几乎掀桌子!
然而这一世,毅亲王难道选择的是他上一世没有选择的第一条路?——难道二弟真的要占据长安,反了大齐?!
想到这一点,太子眼前一亮。
这不正是他想达到的目的吗?!——逼反二弟毅亲王齐义之,他就能名正言顺将他拿下,斩首示众!
只要毅亲王主动谋反,他杀他,就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也不怕后世骂他戕害手足……
“快,你跟孤来,去见父皇,将二弟……不,毅亲王跟你说的话,还有他王府中的情形,原原本本跟父皇说一遍!”太子站了起来,拉着那校尉就出了仁智宫,往玉华山中行去。
永昌帝昨夜就带了妃嫔和臣属,还有卫兵去了玉华山“狩猎”,正是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
太子带着校尉,还有自己的护卫,费了一番力气,才找到躲入山中的永昌帝一行人。
“父皇!父皇!儿臣求见父皇!”太子对着永昌帝的銮驾大声说道。
那銮驾里却静悄悄地,没有人出声。
太子正奇怪呢,一个将军骑着马走过来,绕着太子转了几圈,才道:“太子殿下,臣带您过去。”
太子忙跟着这个将军往前面走,一直走到中间的一辆不起眼的大车前面才停下来。
“太子殿下进去吧。”那将军朝大车那边努了努嘴。
太子愕然半晌,方才明白过来。应该是永昌帝担心銮驾成为有人袭击的目标,所以换到不起眼的大车里来了。
太子咳嗽一声,兜起衣袍上了车。
掀开车帘,太子便看见永昌帝坐在车里面,身旁一边坐着穆贵妃,一边坐着尹德妃。
“见过父皇。”太子忙要行礼。
永昌帝忙摆手,严厉地道:“免礼。——外面怎么样了?老二那个逆子来了没有?”
太子脸上露出苦笑,一点都没有伪装的苦笑,对永昌帝道:“父皇,二弟他……不肯来。”
“什么?!”永昌帝差一点从座位上站起来。起了一半,才想起来这是车里,又坐了下去,压低声音道:“那个逆子为什么不肯来?!”
太子恭恭敬敬地道:“儿臣不敢妄言,父皇还是问一问派去长安宣旨的校尉吧。”
永昌帝“嗯”了一声,知道毅亲王没有来,永昌帝居然心里有股奇怪的轻松感。
虽然毅亲王抗旨不遵,让永昌帝很没面子。但是仔细想想,如果他来了……永昌帝几乎不敢细想下去,也许他还是不来的好。
既然毅亲王没有来,永昌帝的胆气顿时就足了起来。
他对太子努了努嘴,“你下去,把校尉传来问话。”
太子应了,下车去叫校尉。
等他带着校尉过来的时候,永昌帝已经从车上下来了,背着手站在车前。
校尉忙跪下磕头,然后把去长安宣召毅亲王的事情说了一遍。
永昌帝半闭着眼睛听完校尉的回话,点点头,道:“你起来吧。”将他遣走,然后叫了刚才的将军过来,传了三道圣旨,“你去调长安大营里面的大军过来接驾。还有去给宫里的禁军传令,让他们收好宫禁,同时看好毅亲王府。——走了一个,让他们提脑袋来见朕!”
那将军跪身应了,翻身上马,带了几个亲兵,拿了陛下的手谕,然后悄悄进城去兵部尚书那里取了虎符,才能去长安大营调动大军。
这一连串的手续,做武将的是个个娴熟,永昌帝也曾经是个中好手,太子就未免生疏一些。他看着那将军远去的背影,有些紧张地对永昌帝道:“父皇,若是他一去不回……”
永昌帝看了他一眼,在心里微微摇头,面上却还是温言道:“你很少带兵,不懂这里面的情形。”言罢沉吟半晌,缓缓地道:“如果这一次无事,仁之,你还是去带一带兵吧……”
太子心里一动,飞快地睃了永昌帝一眼。他在琢磨,永昌帝这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古以来,太子就没有带兵的。因为太子带兵,威胁最大的不是别人,就是皇帝本人。
就算是父子,也没有个把皇位拱手相让的理儿。
所有的皇帝都是死了才传位。——被逼退位的,也很快就死了……
太子想到这里,心头一凛,忙拱手道:“父皇,现在已经不是打天下的时候。儿臣不用带兵,儿臣只要能用那些大将就可以了。再说,父皇就是带兵的好手,又何须儿臣多此一举呢?”
永昌帝听了太子的话,半是欣慰,半是惋惜,笑着道:“也好,你就跟着朕吧。横竖朕这天下,都是你的,你要好好帮朕经营这大好河山……”
太子又感动,又欣喜,忍不住湿了眼眶,哽咽着道:“父皇,儿臣会永远记得父皇今天说的话。”
永昌帝点点头,举目看向远方空旷的原野。
天的那一边,就是庆州了。庆州都督杨文干,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他们还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那将军已经带着长安大营的兵士前来迎驾了。
有了数万人相从,永昌帝的底气更足了。
“摆驾回宫!”
一声声叫声从玉华山顶往下传去,一直传到山下聚集的兵士耳朵里。
永昌帝坐着銮驾从山上下来,看见山前的平地上,无数劲装的兵士乌压压地立在那里,他们手中的长刀映着烈日,映得刀光胜雪,杀气纵横。
永昌帝满意地点点头。
大军一路前行,很快就到了长安近处。
前面一直有斥候探路,担心毅亲王在这沿路有什么埋伏。
不过一路行来,安然无事。
不仅太子心里嘀咕,不知道毅亲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连永昌帝都很有些疑心。
对方越是按兵不动,是不是就越意味着背后有天大的阴谋?!
没有多久,就有兵士从长安城内跑来,对永昌帝回道:“陛下,毅亲王在南城门跪迎陛下回城!”
太子一下子愣住,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永昌帝却是微微地笑了,点了点头,道:“让他跪着吧。”然后就坐着銮驾,大摇大摆进了长安,似乎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太子立刻醒悟过来。——朱焕和乔公山不能留了……
永昌帝顺利回到太极殿,看见宫内宫外秩序井然,禁军不仅把皇城看得好好的,就连毅亲王府也围得严严实实,心里更是大定。毅亲王府里面,除了毅亲王在南城门跪迎,别的人都在王府里出不来。
“宣毅亲王。”永昌帝回到自己的宝座上,终于确信仁智宫一事,已经过去了。权柄重新回到他手里,他不用再在荒山野岭患得患失了……
在南城门跪迎的毅亲王接到圣旨,马上骑马赶了回来。
一到太极殿,他就跪下请罪,宣称自己有罪,抗旨不去仁智宫,是担心有人在长安作乱。如今陛下既然回转,他将监国的一切权柄上交,希望陛下能饶恕他一回。而且他掌监国重任,只有他不擅离职守,等陛下回转,一切谣言就不攻自破。
永昌帝不为所动,在上首威严地道:“义之,你属下郎将朱焕和乔公山参你跟庆州都督杨文干勾结,企图谋反,你有何解释?”
毅亲王做出大惊的样子,摇头道:“父皇,儿臣冤枉!——儿臣要跟朱焕和乔公山当庭对质!”
“宣朱焕和乔公山。”永昌帝吩咐道。
宫里的内侍和护卫一起往大牢里去提取朱焕和乔公山。
这两人都是从玉华山仁智宫被带回来的,一回来就关在大牢里面。
结果他们去了半天,却还是两个人回来,对永昌帝回道:“陛下,朱焕和乔公山死在大牢了!”
“什么?!”永昌帝霍然站起来,怒目注视着阶下跪着的毅亲王,“你好大的胆子!出入宫禁,也敢动手杀人!”
毅亲王大惊,道:“父皇,不关儿臣的事。从父皇回京,儿臣就在南城门外跪着,还是父皇传召之后,才从南城门来到太极殿。怎会再去分身杀人?”
太极殿上静悄悄地,绝大部分大臣武将都眼观鼻、鼻观心,对这一幕不置可否。
过了许久,一个有些纤弱的声音传来,“……可是,二哥如果要杀人,也不会亲自动手吧?难道没有属下帮他去做?”
毅亲王偏过头,看见居然是四皇子,刚封了齐王的齐健之!
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摆明了是说这两人是他指使杀的!
毅亲王怒视了齐健之一眼,转头不去看他。
太子咳嗽一声,道:“这件事不能乱说,还是仔细查探一番吧。人总不能白死了……”
永昌帝点点头,“既如此,太子就去彻查此事。二皇子齐义之抗旨不遵,暂时……卸去一切职责,在王府反省反省吧。”
太子领旨,开始彻查朱焕和乔公山突然死亡的事。
查来查去,只查到有个叫“陈凤举”的人,在他们一入大牢,就去看过他们。
等陈凤举走后,这两人就中毒身亡了。
“陈凤举?这人是谁?”永昌帝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太子笑道:“这话说来话长。陈凤举,是陈淹当年的外室所生,一直想入族谱。这一次,据说陈家答应他,只要办成这件事,就让他入族谱了。”
陈凤举,永昌帝不认识。可是陈淹,永昌帝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就是毅亲王麾下很得力的一个文臣。
“原来还是跟这个逆子有关!”永昌帝愕然,既失望,又伤心,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不止。
“父皇,也许跟二弟无关。只是陈家手伸得太长,主动为主分忧罢了。”太子笑着劝道,“但是二弟一个驭下不严的过错是跑不了的。父皇想如何处置二弟呢?”
永昌帝眼神黯了黯,摆手道:“让朕想想。——不过,这陈淹不能留了。去,传旨,将他夺去官职,全家流放岭南。陈凤举,斩首示众!”
太子应了,下去照旨办理。
陈家本也是长安大族,却一夕之间,天翻地覆,被流放到了岭南。
陈凤举的脑袋被砍的那一天,毅亲王在自己的书房坐了一整夜。
安子常知道后,特意去南城寻萧士及说话。两人在酒楼喝了一天的酒,似乎什么正事都没有谈。
太子对这个结局虽然不满意,但是到底比上一世好多了,他也没有再追究下去。只是在琢磨是不是应该把萧士及提起来了。
毕竟这一番较量下来,太子也发现了自己的短处,依然是在军中这一块。他有兵,但是无将。
如果真的跟毅亲王的玄甲军对上,他就算多十倍的兵力,到时候也是被人切瓜砍柴的份儿。
废太子妃听说太子现在就想起用萧士及,撇了撇嘴,劝道:“这人最是心狠手辣,殿下还是悠着点儿,还是再看一看吧。”
太子正沉吟间,从庆州终于传来消息。
庆州都督杨文干,还是反了。
朝廷要派大军去平叛。他东宫肯定要把这一趟差事揽过去。
难道真的要启用萧士及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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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6章 不甘 (粉红1950+)
太子拿不定主意,就招了东宫的臣属过来一起商议。
讨伐庆州都督杨文干,其实有个最简单的法子,就是派萧士及出马。——如果萧士及能够对太子忠心耿耿的话。
可是因萧士及在穆侯府上阴太子和废太子妃的事儿,始终让太子耿耿于怀,而且总让他不相信萧士及会对他真的忠诚。
因太子对萧士及前世的记忆太过深刻,以至于他很难接受一个曾经对毅亲王那样忠心不贰的人,会转而对他忠心耿耿。
但是就目前来说,不让萧士及去,他们东宫还真拿不出有力的人选。
“太子殿下,看来,我们东宫确实需要有一些得力的武将了。”东宫臣属忧心忡忡地道。
太子皱着眉头不做声,在上首坐了许久,揉了揉眉心的皱痕,道:“要不让老四试一试吧。”
“……您是说,齐王殿下?”
“对。老四也这么大了,不能一直把他关在宫里面。再说,就算他出征,也是坐纛的,就像以前的皇叔一样,再找个萧士及做个先锋就可以了。”太子终于一锤定音,决定下来。
“……这,齐王从来就没有带过兵,让他坐纛,会不会……?”东宫臣属还是有些不放心。
毕竟齐王以前实在太深居简出了,从来就没有在众人面前崭露过他的头角。
太子笑了笑。这些人都看轻齐王了,他可是知道,齐王年岁虽不大,心眼儿却是很多的。
萧士及这人,除了能带兵打仗,其实心眼儿并不算多,只是经常出其不意,就跟他的用兵之道一样,打别人个措手不及。
所以太子决定把萧士及放到齐王手下,给齐王练练手,也好以后为他添一大助力。
论堵心眼子,十个萧士及也不是齐王的对手。
如果萧士及在战场上出其不意,就要看齐王有没有能够弹压他的手段了。
对两个人来说,都是一个锻炼。
太子就道:“孤现在就去宫里请旨,让齐王挂帅,萧士及做先锋。”
东宫臣属互相看了看,还是连忙劝太子道:“太子殿下,还是跟他们都说好了,再去求旨吧。不然……”担心有差错,让太子和陛下再一次灰头土脸就不好了。
特别是萧士及还抗过一次旨,这一次,他们不确定他是不是能顺利接受这个位置啊。
太子想了想,觉得他们说得也有道理,就改口道:“先去把四弟叫来,孤亲自跟他说。”
东宫臣属忙去找人请齐王进来。
太子专门找了一个小屋子,跟齐王两人说话,没有让东宫臣属守在跟前。
“四弟,大哥这一次,想向陛下请旨,让你去征讨杨文干怎样?”太子笑着试探道。
齐王一听,顿时大喜,忙道:“大哥,你说真的?!”
“当然。只要你愿意,大哥就去找陛下请旨。不过,”太子话锋一转,“你从来没有出征过,这一次,孤想给你找个先锋。你记着,一定要听他的话,不要擅自行动。只要稳住他为你办事,这一趟军功就是你的。”
见太子这样看不起他,齐王有些不甘心。他虽然跟太子更亲近,但是他实际上是一直以二哥毅亲王为目标的。在宫里,他跟着师傅学了文韬武略,一直想亲自上战场显显本事,让别人知道,大齐不仅有二皇子毅亲王是能征善战,他四皇子齐王也是佼佼者!
“……萧士及?就是那个在看城门的家伙?——大哥,你确定要我听他的话?”齐王很是不屑地道。
太子的神色严峻起来,他坐在书案后头,阴沉地看着齐王,冷冷地道:“你如果是这样想的,就不要出征了。——你必败无疑!”
“大哥!”齐王霍地一下站起来,瞪着太子,“大哥,你怎么能说我?!我可是你亲弟弟!萧士及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寒门庶族的贱种!文不会做赋,武不如二哥,就大哥你把他当宝,别人还不领你的情!”
太子的眸色黯了黯,不过他还是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齐王,直到看得齐王转过头,不自在地看向别处。
“你想好了,孤再问一遍,你愿不愿意听萧士及的话?不愿的话,趁早说!”太子厉声喝道。
齐王张了张嘴,脸上带着一副倔强的神情,似乎想说,我就算现在答应了又怎样?到时候还不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你别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种阳奉阴违的主意。”太子警告他,“孤既然能让你发誓,自然有监督你的法子!”像是知道齐王在想什么一样。
齐王终于低下高昂的头,低声道:“好吧,这一次我听大哥的。”
太子满意地点点头,道:“你记好了,你是听萧士及的。”说完又觉得有些太下齐王的面子,接着道:“其实你跟着萧士及,多学一学他的用兵之法,不是两全其美吗?等你学成了,自然就能代替他了……”
齐王这才明白过来,欣喜地连连点头,“大哥你不早说!早说我早答应了!”
太子跟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好,现在跟孤去南城,孤向你引荐一下萧士及。你一定要诚恳谦恭,有礼贤下士之风。”
齐王挺了挺胸膛,笑着道:“那是自然,大哥放心,我一定会让萧士及死心塌地做我的先锋的!”
两人便带上几个护卫,换了打扮,出东宫,坐车往南城去了。
来到南城城门口,太子让自己的手下去打听一下,看看萧士及在哪里。
太子的手下去了一会儿回来,道:“他们说,萧士及还在营房,这一阵子都没有站岗。”
“这是为何?”太子的眉头攒得更紧。
“去他营房看看不就知道了。”齐王不以为意,跟太子一起来到萧士及住的小院子。
萧士及正好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喝酒。
看见太子带着齐王走进来,萧士及放下酒瓶,缓缓站起来,拱手行了个礼。
“士及,好久不见了。你的伤好了没有?”太子打着哈哈问道。
萧士及笑了笑,摇头道:“没有,伤还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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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7章 推诿 (粉红1980+)
太子本来只是问的句客气话,没想到萧士及居然径直回答说没好……
齐王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太子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了几步,道:“士及,不请孤和齐王进去坐坐?”
萧士及往旁边让了让,躬身道:“请。”
太子和齐王进了萧士及那间低矮狭小的小石屋。
他们俩四下看了看,找了两张靠窗的椅子坐下来,对萧士及道:“你在这里住得还算舒服?”
萧士及摇摇头,“不,不舒服。”
把太子和齐王都噎得够呛。
太子忍下一口气,堆着满脸的笑容,道:“士及,以前的事情,咱们就不提了。你虽然抗旨不遵的,但是父皇也不是动辄杀人的残暴之君,他老人家给你一条生路,你一定要记得反省才是。”
萧士及正襟危坐,点点头,道:“太子殿下说得是。所以臣一直记得三省吾身,旦夕不敢忘。”
“这就好,这就好……”太子讪笑着,终于入了正题,“孤这一次来,是跟你说件喜事儿。”
萧士及挑了挑眉,像是不明白太子在说什么。
“是这样的庆州都督杨文干谋反,你知道吧?父皇很快就要派大军讨伐叛贼了。”太子说了一半就停住了,目光炯炯地看着萧士及,像是在期盼他跳起来自动请缨……
没料萧士及还是无动于衷,继续摇头,“臣在南城守城门,不知天下大事。——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这一下齐王实在忍不住了。他咚的捶了一下桌子,站起来恼道:“萧士及,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萧士及微扬下颌,看着齐王,淡淡地道:“齐王殿下言重了。士及从来就没脸,也无所谓要不要脸。”
太子也忍不住了,森然道:“萧士及,你这是有怨怼之心了?——你在怪孤和陛下对你处置不当?”
萧士及还是摇头,道:“太子殿下言重了。士及从来没有任何怨怼之心。士及如今妻离子散、一无所有,前些日子还被当众打军棍,都没有丝毫怨言,您又何必一定要给士及再加一重罪责呢?”
这些话都是大实话,大大的实话。
太子和齐王竟然哑口无言。
过了许久,太子才咳嗽一声,又道:“好了,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孤今日跟齐王一起来看你,不是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而是来跟你说一件大好事!”
萧士及垂眸看着自己脚底的地面,正好看见一只蚂蚁忙忙碌碌爬了过来。
萧士及微抬脚尖,将那蚂蚁踩到自己脚下,轻轻碾死。——他,在这些贵人面前,就像这只蚂蚁,四处乱爬,最后却是被人碾死的命……
“喂!我大哥在跟你说话呢!你这是什么样子?!”齐王恨得牙痒痒,手里捏起了拳头。
萧士及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齐王殿下,虽然太子殿下是您大哥,但是如今他已经贵为太子,跟您已经有了君臣之别。——大哥这种称呼,私下没人的时候,您可以这样称呼太子殿下。但是在外人面前,您还是要尊称一声‘太子殿下’,不要熟不拘礼。”
“你这是在教训我?!”齐王听了大怒,再也顾不得太子先前跟他的嘱咐,提起拳头就挥了上去。
萧士及伸出一只手掌,握住齐王打过来的胳膊,将他的胳膊举在空中,动弹不得。
“放下齐王!快放下齐王!”太子和齐王的护卫蜂拥而来,拿刀指着萧士及。
萧士及看了太子一眼,放下齐王的胳膊,笑道:“得罪了,齐王殿下。”
齐王只觉得自己这条胳膊跟废了一样,疼得眼泪都差一点出来了。
太子很是头疼地挥了挥手,让那些护卫都出去了,才对齐王责怪地道:“你啊,就是这个火爆脾气,怎么也改不了。刚才士及说的是肺腑之言,你也当好好想一想。”
齐王转头,惊愕地看着太子,暗忖难道大哥也认为萧士及说得对?说自己不应该叫他“大哥”,而是应该叫他“太子?”——可是……可是……凭什么?他能做太子,不过是因为他早出生几年而已,文武都不如二哥,哪里轮到他做太子?
虽然在齐王心里,也不服二哥毅亲王,但是和大哥比起来,他对于经常不苟言笑的二哥,,还是更害怕一些。
萧士及看了看太子,再看了看齐王,微微一笑,自顾自坐下来,道:“两位可以走了,我伤势又发作了。”
“伤势?什么伤势?”齐王和太子一齐扭头看萧士及。
“棒疮。——两位难道忘了?你们前些日子去玉华山仁智宫的时候,在南城门将士及打了四十军棍,哪儿那么容易好……”萧士及整了整衣袍,轻描淡写地道。
太子以为他是故意拿乔,忍了怒气道:“好了,不说这些闲话了。孤就把来意说了,这一次征讨庆州都督杨文干,孤打算保举你做先锋官,挂在齐王麾下,你看如何?”
萧士及嘴角微翘,指了指自己的后背,道:“太子殿下,士及刚才说了,棒疮未愈,不良于行。您看我连去南城门站岗都没有去,就知道伤得不是一般地重。您还要士及出征?真是太看得起士及了。”
太子的脸色都变了,“你是说,你不想去?!”
萧士及干脆地道:“太子殿下错了。——非不想也,乃不能尔。”说着还拱了拱手,表示实在是无能为力。
“大哥!别跟他啰嗦!他刚才掐我的胳膊,掐得那么有力气,我才不信他‘棒疮未愈,不良于行’!——直接向父皇请旨,他不去也得去!”齐王不想再啰嗦,索性快刀斩乱麻。
太子阴森地看着萧士及,缓缓问道:“萧士及,你是想再抗旨一次?”
萧士及无所谓地伸长腿,道:“太子殿下如果一定要强求,士及也只有这一条烂命。你们拿去便是。”
“你敢威胁孤?!”
“不敢。——以士及的伤势,就算勉强去了庆州,也是战死沙场的命。反正在哪里都是死,还不如死在家里,还能得个全尸。”萧士及全然不顾太子越来越黑的脸色,无所谓地道。
“好,算你狠!”太子终于拉不下脸再劝,带着齐王匆匆而去。
“大哥,这萧士及太可恶了!”齐王很是不虞,“咱们回去让京兆尹把他抓大牢里去!”
太子瞪了齐王一眼,“你这个样子,让孤如何放心让你去挂帅?你还是好生修心养性吧!”
齐王被说得不敢再犟嘴,扭过头看向车窗外头。
回到宫里,太子径直去找永昌帝商量对策。
永昌帝听说萧士及托病不肯做先锋官,不由摇头道:“唉,其实这件事,让你二弟去最合适的。”
太子一听就傻了。明明毅亲王涉嫌谋逆,这庆州都督杨文干本来就是毅亲王的人,父皇怎地一点都不介意?!他难道不怕放虎归山,使得毅亲王跟杨文干同流合污?!
永昌帝回头,看见太子脸上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的惊愕目光,笑道:“你好好想想,你二弟的本事,哪里是杨文干那草包能比的。你二弟若是真的要谋反,他天策府里那么多精兵强将,还有战无败绩的玄甲军,怎会让杨文干这家伙打头阵?——他若是这样的谋略,那些被他平定的十八路反王都要死不瞑目了……”
太子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扭曲。他没想到,他精心布置了这么久的计策,居然在回过味来的父皇面前,这样不堪一击!
“你怎么了?”永昌帝察觉到太子的异样,问了一句。
太子忙整肃脸色,道:“没什么。儿臣在想,二弟到底还在受罚当中,不如这一趟就让四弟挂帅出征,锻炼锻炼他。但是让谁去辅佐他呢?”
永昌帝沉吟片刻,就道:“让安子常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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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8 狐假 (4K5, 含果然多的妈妈灵宠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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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子常?
太子想了想,抬头笑道:“父皇说得是。不过,安子常是昭穆九姓中人……”
“那你说谁去?!”永昌帝听得不耐烦,回身暴吼一声,怒视着太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感。第一次,他在怀疑自己,立嫡长子齐仁之为太子这个决定,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
不过他只疑惑了一瞬,就坚定自己的想法。齐仁之既是嫡,又是长,而且秉性仁厚,文人墨客尽归旗下,确实是个守成之君。
齐仁之虽然打天下不在行,但是治天下,应该比他能征善战的二弟——毅亲王齐义之要强一些吧。
齐义之不是不好,但是现在已经不是打天下的时候了,永昌帝认为齐义之不适合做太平时代的皇帝。
也罢,自己就再多坚持几年,帮这个儿子把该打扫得都扫得干干净净,再把一个不需要征战的天下交到他手里。以他的才能,将大齐治理得蒸蒸日上、四海归心是很容易的。
永昌帝这样安慰着自己,一边耐着性子对太子解释:“安子常虽然顶着昭穆九姓的姓氏,但是跟别的昭穆九姓完全不同。你难道不记得他把自己安家早就杀得干干净净了吗?再说,自从上次将连同穆侯府在内的昭穆六姓统统铲除,昭穆九姓已经名存实亡了。朕还要把贵妃的弟弟召回来封爵,以示恩宠呢。——你明白了吗?”
太子想了想,缓缓点头道:“明白了。安子常不是不能用,是要看什么时候用,是吧?”
永昌帝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可算想过来了。若是你二弟……”说着,又讪讪地停了嘴,转身道:“安子常自从大齐立国之后,一直都很避嫌。这一次,他可不能再躲了。朕这就拟旨,封他为讨逆大将军,归在你四弟麾下吧。”说着,便叫了内侍过来拟旨,然后迅速派人去安国公府传旨。
太子愣了一下,等那传旨内侍走了,才惴惴不安地道:“父皇,若是安子常抗旨怎么办?”
总不成一个二个都学萧士及,以为皇帝的刀是纸糊的吧?
永昌帝捻着胡须微笑,“他不敢的。”
太子眼珠一转,也明白过来,拊掌道:“父皇真是好计谋!神机妙算!天纵英明!”恰好挑了安子常的夫人诸素素怀胎五月的时候。这个时候,他可不能再说他走不开了吧?
传旨内侍来到安国公府,径直宣读了陛下的旨意。
虽然有些突然,不过也不是毫无准备。
安子常定了定神,拱手道:“臣安子常,接旨。”说着,从内侍那里接过圣旨,又让管事去给内侍一点好处,自己袖着圣旨去诸素素房里,道:“陛下让我去打庆州杨文干。”
庆州都督杨文干谋反的消息,已经在长安传开了,虽然市面上有些人心惶惶,但是在世家大族眼里,这简直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还比不上先前突厥围攻秦州的时候让大家吓得厉害。
诸素素倒是不懂军事,忙道:“你这一次要去?”
安子常看了看诸素素已经挺起来的肚腹,点点头,道:“这一次是非去不可了。”
“啊?”诸素素有些失望,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抿了抿唇,闷闷地道:“那我和孩子怎么办?”
“我会在你生他之前回来的。”安子常笑着安慰诸素素。
“你去打仗啊!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来?!又不是出去郊游……”诸素素白了安子常一眼,将一颗酸梅扔到嘴里细嚼。
安子常抹了抹脸,笑眯眯地道:“山人自有妙计。我说很快回来,就很快回来。——这一趟,你就当我是出去郊游吧。我给你和孩子带些野花回来。”
“别!”诸素素惊叫,“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安子常觉得这话很是怪异,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嗯,好,不采野花。”
诸素素正要转嗔为喜,安子常又道:“采园子里的花。”
诸素素挎下脸,转头又抓了一把酸梅放到嘴里。
安子常见了,只觉得腮帮子都要被酸掉了,忙站起来道:“我出去走走,晚上再回来。这几天就歇在外院了,应该很快就要出征了。”
“你去哪里?”诸素素站起来送他。
“先去宫里谢恩,会一会那位四皇子齐王殿下。然后,我想去看看士及。”安子常扶着诸素素坐下,“你就不用担心我了。我能理会得。”说着,大步出了门。
诸素素看了他一会儿,自嘲地一笑,想以前没有自己的时候,安子常一个人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哪里轮到自己为他操心?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不要成为他的拖累才好。
安子常离开安国公府,先去宫里向永昌帝谢恩。
永昌帝见他这一次果然乖乖应了,十分高兴,笑着道:“安国公,你多年没有出征了,这一次,可要好好表现表现,给朕的四皇子看看什么才是我大齐的‘帝国双璧’!”
安子常满脸堆笑,拱手道:“陛下过誉了。臣这么多年没有出过征,这一次还要齐王殿下多多配合才好。”
“那是自然。齐王只是去坐纛,不会发布任何命令,讨逆大军完全听你的。”太子忙跟着道,表示齐王只是挂名,这一次出征讨逆,还是要看安子常的。
“陛下,真是如此吗?”安子常笑眯眯地听太子说完,转头看向永昌帝。
永昌帝点点头,“当然,正是朕的意思。”
“既然这样的话,请陛下手书一份谕旨,让臣带在身边吧。您也知道,在外面打仗,战机转瞬即逝,臣实在不敢耽误任何好的机会。所以还请陛下体谅微臣的一片忠心。”这是安子常在向永昌帝要一份保证,可以完全把齐王排除在决策之外,让齐王有任何表现的机会都没有。
齐王听出来安子常的意思,打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安国公,你放心,我齐健之向来说话算话,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
“齐王殿下这是什么话?”安子常立时收了笑容,严肃地道:“齐王殿下,打仗非同儿戏,也不是赌气的时候。而且军令如山,圣旨也一样。还是规规矩矩照着办比较好。”
永昌帝想了想,点头应允,“也罢,朕就给你一道谕旨带在身边。”
齐王顿时黑了脸,但是看看太子的眼神,他还是把一口气忍住了,低下头,握紧了拳头。
安子常当做没看见齐王的异样,笑着从永昌帝手里接过盖了小印的谕旨,拱手道:“陛下放心,这一次,臣一定尽己所能,将逆贼杨文干拿下!”
“安国公办事,朕当然是放心的。”永昌帝哈哈笑着,看着安子常告退了。
安子常走了之后,齐王不甘心地道:“父皇,这人简直比萧士及还可恶!”
永昌帝立即收起笑容,沉下脸道:“你好好跟着他学学本事才是正道!你看你,才多大,就看不起朕的大将,连你大哥都不敢如此猖狂!——朕可算明白,安子常为何一定要朕手书一份谕旨放在身边了。没有那份手书,谁镇得住你?!朕警告你,如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以后别想有任何机会!”
说得齐王终于害怕起来,忙收了狂色,恭恭敬敬地道:“谨遵父皇教诲,儿臣知道错了,还请父皇原谅儿臣一回。”
永昌帝心里不高兴,挥挥手,道:“行了,你们下去吧。”自己去了穆贵妃的寝宫坐了一会儿,摸了摸她的肚子,起身就要去尹德妃那里。
穆贵妃趁机又为自己的家人求了一次。
永昌帝临走的时候答应,很快就派人去岭南召回流放的穆家人,还要封她大哥,以前的穆侯世子为穆侯。
穆贵妃这才高高兴兴地送永昌帝出了寝宫,琢磨着要给自己大哥写信了。
安子常从皇城出来,就去了南城,找萧士及说话。
萧士及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见他,两人坐在屋檐下,就着一盘炸花生米,慢慢喝酒。
“……你接了旨?”萧士及看了安子常一眼,笑道:“你不藏着掖着,韬光养晦了?”
安子常也看了萧士及一眼,点头赞道:“你也明白过来了?——那这一趟苦,吃得还是值得的。”
萧士及笑了笑,不想再说这件事,转了话题问道:“可是素素有孕在身,你把家里都安置好了没有?”
安子常有些意外,又看了萧士及一眼,笑道:“……家里有什么好安置的?素素能照顾自己。我就算在家里陪着她,也不能代替她生孩子,凡事还是得她自己捱过。”
萧士及长叹一声,怅然道:“不同地,那不同地……”说完再不做声,闷头一直喝酒。
安子常一看萧士及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想起了杜恒霜,也不劝他,只是道:“可惜我跟你一样,也要在齐王麾下挂职。”
“你不会没有法子吧?”萧士及拿着酒壶往嘴里倒酒,斜睇安子常一眼。
安子常抹了抹嘴,“这有什么好说的。反正他不能指手画脚就行了。”
“可是,你去为太子打仗,难道你不担心……?”萧士及往外面努了努嘴。
安子常知道,萧士及是在担心毅亲王会因此不高兴。
“当然不会。这件事,我自有妙计。你看着吧,就当我是出门游玩去了。说不定还能抓些美女回来,到时送你几个暖床怎样?”安子常笑得很是暧昧。
萧士及大笑,将酒壶往院子使劲一扔,道:“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如今就跟那没卵子的内侍一样,还美女呢……就是天仙在我面前脱光了,也没法子让我做男人啊!”
安子常听得一愣,很快就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笑道:“我知道,你是怕霜儿知道不高兴,可是我告诉你,她这个人,既然走了,就不会再回头了。如果有回头的余地,她是不会走的。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萧士及扶着柱子站起来,薄唇抿成一条线,没有再说话。
安子常过了两天,就带着大军,跟齐王一起出征了。
他们一路急行,离开长安城,只用了两三天的功夫,就来到庆州附近。
安子常只派了一个五百人的小队出去,就攻破庆州外围的一个据点,俘获一千八百人。
第二天清晨,当他们来到庆州州治的时候,安子常命令手下打出了一个杏黄大纛,上书“天策上将军毅”几个醒目的大字。
齐王一见就怒了,对安子常道:“你什么意思?!明明是我带兵出征,你为何打我二哥的旗子?”
安子常不慌不忙地道:“齐王殿下,请您稍安勿躁。兵者,诡道也。如今天下都以为是您齐王出征,所以庆州多有轻慢。我们只要打出您二哥毅亲王的旗号,对方肯定如遭雷击,除了投降以外,不会有任何别的想法。我们就可以不战而厥人之兵,方是上上策。”
齐王被安子常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瞪着眼睛看了他半天,咬牙道:“那总得把我的旗号也打出来吧?两个旗号一起,杨文干岂不是要吓破胆?”
安子常摇摇头,“这不成。若是您齐王的旗号打出来,对方就知道我们在狐假虎威了。肯定会猜到毅亲王没有来,我们只是打着他的旗号给自己壮胆呢。这样一来,对方肯定士气大振,要跟我们血战到底了。”
“血战就血战!怕了他们不成!”齐王只觉得热血上涌,恨不得马上就提刀上阵。
安子常脸色一板,从袖袋里拿出永昌帝的谕旨,沉声道:“齐王殿下,陛下谕旨在此,您真的不看看吗?”
尚方宝剑掏出来了,齐王当然只有乖乖听命。
果然,“天策上将军毅”的杏黄大纛一打出来,庆州城里就炸了锅。
等安子常亲自将一份劝降书射到庆州城内,不到一个时辰,庆州城门就被庆州的兵士打开,欢呼雷动,要迎毅亲王的大军入城。
安子常让齐王坐在大车里,车后打着毅亲王的杏黄大纛,大摇大摆进了城,轻轻松松接管了庆州。
而庆州都督杨文干,在他们进城之前,就被他的部下手刃,将他的头颅当做礼物送给安子常了。
一场泼天浩劫,就这样儿戏一般,被安子常举手投足之间给灭了。
齐王没想到胜利来得如此容易,他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内室,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难道自己的二哥,已经强大到这样的地步?
都不用他亲自出面,只要打出他的旗帜,就有天下归心的感觉。
是的,就是这种感觉。
齐王心里十分不自在。他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事实摆在他面前,他又不得不承认。
安子常在庆州只待了几天,安排好接管的人手,就带着杨文干的脑袋,和浩浩荡荡的战利品,起身回长安了。
从他离开,到得胜回城,一共才十天时间,包括在路上花去的五六天。
这份迅捷,立刻就把萧士及年初的时候平定江陵的功绩比了下去。
毕竟这一次,实在是太快了。
看着安子常坐在高头大马上,笑吟吟地进了南城门,在南城门站岗的萧士及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从安子常身上,萧士及学到很多很多东西。而他也有安子常学不到的长处。
这一场争权夺势的大戏,才刚刚拉开帷幕。
萧士及终于不用再做路人甲。他已经做好准备,要在这动荡的世间,为自己的家人谋得一份长久的幸福和安定。
杜恒霜在定州听到安子常大胜的消息,忙命人给安子常和诸素素送来贺礼,并且告诉他们,她要在年底的时候回长安向永昌帝谢恩。而同时决定在年底回长安的,还有在岭南委身给岭南大都督封裴敦做二房的穆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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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9章 七夕 上 (5K,果然多的妈妈灵宠缘+2、3)
安子常回到了安国公府。离他出征的时候,不过才十天功夫。
诸素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笑盈盈地走进来,连忙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你没看错,是你男人回来了。”安子常笑嘻嘻地走过来,伸手将诸素素抱了一抱,低头在她后颈项亲了一记。
诸素素怔了怔,慢慢张开手臂,也抱住了安子常精壮的腰身,犹豫了一瞬,到底将她的脑袋靠在了安子常的胸口。
安子常也有一丝怔忡。他想要抱紧她,却又害怕压着她的肚子,只好将她轻轻拢在怀里,低声道:“……想我了吗?”
诸素素立即警觉起来。这家伙要干嘛?这样温柔的语气,这样垂怜的姿态,又想戏耍她吗?
诸素素从安子常怀里撑起头,从下往上打量他,看着他无懈可击的下颌,妖孽般的俊颜,眯着眼睛道:“……你从庄子上回来的?”
安子常笑了笑,“你说什么呢?”松开手,若无其事地往内室走,“我要沐浴,让她们准备热水。”
诸素素白了他的背影一眼,扬声叫人去隔间炊水,自己坐下来撑着头想了一会儿,还是不得要领,最后决定还是不要想七想八了,反正孩子都快生了,不管安子常怎样,这个夫妻,他是要跟她做定了。
诸素素不想和杜恒霜一样,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姻缘撒手放弃。
但是她也理解杜恒霜的感受。如果她和安子常之间也如同杜恒霜和萧士及一样,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个人中间本来就容不下任何间隙,她也会受不了安子常这个样子的。——当她不知道送到庄子上那四个妾室,其实安子常还是时不时过去睡一睡吗?
今天还来给她装深情。
啊呸!
有时候,分手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爱了,眼里容不下一点砂子,才比对旁人更加苛刻。
我们可以和仇人谈笑风生,却无法容忍爱人的一丁点瑕疵。
诸素素想得脑壳发痛,终于无法再想,走进改装成书房兼药房的东次间,提笔给杜恒霜写信。
她有很多事情要告诉杜恒霜。有她和安子常之间的,也有萧士及的。特别是有关萧士及的消息,诸素素觉得她有义务帮萧士及一把。不是她要为萧士及辩解,而是她想让杜恒霜知道事情的另一方面。有时候,也许换个角度看问题,就不会钻牛角尖了。
就算做不了夫妻,也不要做仇人。
诸素素不想杜恒霜跟萧士及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不管怎么说,他们生了三个孩子,以后这三个孩子还要回到萧家,这些都是割不断的纽带。
就算杜恒霜改嫁给别人,也无法跟萧士及完全撇清关系。
诸素素的信很快送了出去。
杜恒霜接到信的时候,是七月的一个下午。
她坐在院子里的回廊底下看着诸素素的信,清凉的穿堂风吹过来,缓解了处暑的酷热。
平哥儿和安姐儿在这里没有单独请先生,而是去了夏侯家的家学,跟着那里的小公子小娘子们一起进学。
杜恒霜本来是想给他们再请两个先生,单独在家里学。
夏侯元知道后,劝她说,他们家人少,孩子不能老是关在家里,应该多跟人接触。他们夏侯家的家学有很多饱学之士,而且在夏侯家家学附学的孩子很多,平哥儿和安姐儿由他亲自领进去,不会有人敢嘲笑戏耍他们的。
杜恒霜考虑很久,才答应下来,让平哥儿和安姐儿去夏侯家的家学先试一试,看看他们能不能适应那里的气氛。
一直到现在,他们觉得还不错,在家学里交的朋友越来越多,特别是平哥儿,一改往日安安静静的样子,越发淘气顽皮了。
方妩娘从屋里出来,来到杜恒霜对面坐下,笑着道:“看起来你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杜恒霜将诸素素的信折起来,放回信封,对方妩娘道:“娘,您是想回去了?”
方妩娘点点头,“在这里快一个月了。看你过得不错,我也没什么牵挂的了。”说着,方妩娘又想起杜恒雪,四下看了看,见没有旁人在跟前,便拉着椅子往杜恒霜那边凑了凑,低声问道:“雪儿那边,你到底想怎样?”
杜恒霜抿嘴一笑,“娘,您这么说什么意思?”
“你别跟我装傻充愣。”方妩娘撇了撇嘴,“你当我不知道许言邦那小子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雪儿身上?我看啊,他是打定主意,哪怕被他爹赶出家门,也要娶雪儿为妻了。”
杜恒霜深有同感地点点头,道:“娘说的是,我以前以为他只是一时的兴趣,谁知过了这么多年,雪儿受了这么多苦,他还是不放弃她。我希望雪儿能想通了,能试试跟他在一起。”
“雪儿懂什么?”方妩娘很是不满,“你是她大姐,她最听你的,你要跟她说,她一定不会不同意的。”
杜恒霜苦笑着摇摇头,“娘,不能这样。雪儿已经是二嫁。俗话说,初嫁由爹娘,再嫁由自身。雪儿二嫁,还是让她自己挑个合心意的吧。我们觉得再好,她不觉得好,又何必呢?日子是她在过,不管好的坏的,我们又不能帮她承担。”
方妩娘很不喜欢听见这话,一扭脖子道:“怎么不能了?她有事,还不是你帮她的?”
杜恒霜也有些不高兴了,脸色淡下来,道:“娘,雪儿在孙家受苦的时候,我们可没有人去帮过她……”而且曾经有一个世间的雪儿,是被孙家人给挫磨死了的……
杜恒霜想到曾经从流光镜里看见的那一世,眉头蹙了起来。
想到那一世,她就想到身有重影的废太子妃,就觉得坐卧不定,寝食难安。
说起雪儿在孙家受的苦,方妩娘也无话可说了。那个时候,杜恒霜失踪,外面都说她死了,方妩娘不信,见天带着人去外面寻她,也没有去关心杜恒雪过得怎样了。
不过,也不能完全怪她。
方妩娘梗着脖子道:“她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她自己不说,谁知道她过得那样?所以啊,就越发不能听她的,让她自己挑,还不知道挑个什么烂茶渣!”
杜恒霜不想跟方妩娘争执,可是这话说得实在太过份了。
“娘,孙耀祖,可是您和许大人一起挑的。”杜恒霜淡淡地道,定定地看着方妩娘。
方妩娘语塞,终于讪讪地低下头,叹口气道:“好吧,听她的,听她的,是娘的错。不过,”方妩娘抬起头,看着杜恒霜,“你还是帮她掌掌眼吧。她如果看不上许言邦,就早些跟人家说清楚。这样一直不清不楚地拖着,算怎么回事呢?”
说起许言邦,杜恒霜也很头疼。跟狗皮膏药一样,一直粘着不走……
“娘,这件事不能怪雪儿。是许言邦一直在这里粘着她,可不是她吊着许言邦不放。您要劝,还不如直接去劝许言邦。”雪儿是自己的妹妹,杜恒霜当然偏向她,但是她也说得是实情,确实是许言邦实在是太能缠人了。
母女俩正说着话,知数从外面进来回道:“夫人、老夫人,外面有夏侯的婆子送请帖来了,请夫人和老夫人,还有县主和几位公子小姐明日去夏侯家赴宴。”
方妩娘抿嘴笑,看着杜恒霜道:“这夏侯家真是诚心,我们在这里不到一个月,已经请了我们四五趟了。”
杜恒霜笑道:“娘说得是,我们也要回请他们一次才是。”说着,想起了夏侯家的老夫人,悄声问方妩娘,“娘,夏侯老夫人,跟娘说过什么话?好像跟娘很熟的样子……”
方妩娘皱眉道:“我也觉得她很奇怪。每次都是那样看着我,说话却又遮遮掩掩,不知搞什么名堂。”
杜恒霜眼珠转了转,道:“娘,要不您明儿别去了,让我试探试探夏侯老夫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方妩娘忙点头,道:“那敢情好,我可实在受不了她了。”
杜恒霜掩袖轻笑,眼角瞥见杜恒雪和许言邦一起进来了,就把刚才的话闭口不提,只是跟他们打招呼道:“回来了?这大热的天,也要往外跑,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好的。”
杜恒雪背着一个小药筐,许言邦身上背着一个大药筐,两人手里还各有一把药锄。
“姐姐,你不知道,这定州附近的山上,可有不少好的药材呢。我今儿只走了半座山,明儿再去另一半。”杜恒雪笑着将药锄递给下人。
许言邦帮她把背上的药筐背篓取下来,也递给下人,她们会放到专门给杜恒雪布置的药房。
杜恒霜笑着掏出帕子,给杜恒雪擦汗,“看,你这些天都晒黑了。以后晒城小黑炭,看有没有人愿意娶你……”
许言邦笑呵呵地道:“哪里黑?一点都不黑。再说雪儿太白了,黑一点正好。”
杜恒雪嗔了他一眼,不去理他,对杜恒霜道:“姐姐,我去换身衣裳,身上都是汗呢。”
“去吧。明儿要去夏侯家赴宴,你明天别出去了。”杜恒霜一边吩咐,一边起身去厨房看晚食准备得怎样了。
许言朝在这里无事,终于磨得方妩娘同意,让他也去夏侯家的家学附学去了。
等他们回来吃完晚食,杜恒霜就忙忙地将几个孩子都打发上床,说好了明天要早些回家,一起去夏侯家赴宴。
夏侯家这一次的筵饮,安排在傍晚时分。
杜恒霜带着平哥儿、安姐儿、阳哥儿,还有杜恒雪、许言朝和许言邦,一起去夏侯家赴宴。
方妩娘托辞身子不舒服,没有去。
到了夏侯家,夏侯老夫人果然等在那里,一见方妩娘没有来,很是关切,拉着杜恒霜问了半天。
杜恒霜就把杜恒雪招来,跟夏侯老夫人说方妩娘的“病情”。
杜恒雪是懂医的人,她编起“病情”来,当然是丝丝入扣,说得夏侯老夫人不断点头,一点都不怀疑。
吃晚食的时候,夏侯老夫人就把杜恒霜叫到身边,看着她的脸,叹口气道:“秦国夫人,不是老身多嘴,你娘跟老身以前的一个外甥女生得实在太像了。”
杜恒霜没有在意,在心里悄悄做个鬼脸,暗道我还像你们侧帽风流的夏侯信太祖父呢……
夏侯老夫人看见杜恒霜不以为然的样子,就知道她没有明白,便笑着套她的话,“秦国夫人,你可知道在前朝大周之前,是谁做皇帝的?”
杜恒霜想了想,“是柴家啊。如今平乐公主的驸马,就是柴家的嫡系。”
“是啊。”夏侯老夫人感慨地道,“柴家最后一个皇帝,曾经娶了原家的嫡长女为皇后,结果,却是断送了柴家的江山。”
杜恒霜知道,前朝大周的开国皇帝德坚帝姓原,他在做皇帝之前,确实是北周柴家的臣子。
不过这些年来,这片土地上你来我往轮着做皇帝的事情太多了,她也没有在意,笑道:“可不是,如今兜兜转转,居然又到大齐,轮到齐家人做皇帝了。”
夏侯老夫人试探着道:“那你总知道,我们夏侯家的一个姑娘,是原将军的原配嫡妻吧?”
杜恒霜的眼珠转了转,摇头道:“这我倒是不知。”
“我的小姑子,便是前朝大周开国皇帝德坚帝的皇后夏侯氏。她的嫡长女就是原婵娟。原本她是把她女儿嫁给北周的皇帝,我外甥女原婵娟曾经也是一国之后。前朝大周灭了北周,原婵娟就从皇后变成公主。当然,前朝大周也是个短命的,只传了一代了。”夏侯老夫人摇了摇头,“人老了,就啰嗦了,老是想着这些往事。”
杜恒霜好奇地道:“呃,您刚才说我娘像您的外甥女,难道就是像这个北周皇后、大周公主原婵娟?”
夏侯老夫人不置可否,亲自执壶给她倒了一杯酒,“喝点果酒,很不错的。”然后放下酒壶,对杜恒霜道:“还请秦国夫人见谅,老身年老体弱,要先回去歇息了。”
杜恒霜忙起身道:“老夫人请便。”
夏侯老夫人走了,杜恒霜还在想着这世家大族盘根错节的关系,越想越有趣,想着要回去问问娘,对这些事情有没有印象。
吃完晚食,杜恒霜看了看屋外,发现外面一片清辉,月光十分明亮的样子,“今晚的月色真不错。”不由夸了一句。
夏侯元一晚上都想着要跟杜恒霜说话,可是没想到曾祖母居然把杜恒霜叫去说话去了,让他白等了一晚上。
好不容易等曾祖母走了,夏侯元才走过来,对杜恒霜道:“霜儿,今儿城里有灯会,我们去看看?”
杜恒霜诧异,抬头问道:“灯会?又不是正月十五?为何有灯会?”
夏侯无双正和许言朝说话,闻言转头笑道:“霜儿姐姐你不知呢,今儿是七夕,我们定州的七夕灯会,可是大大有名呢!”说着,站起来道:“大哥,我们都去吧!”
夏侯元看了看杜恒霜,笑道:“如果霜儿愿意去,我们就去。”
许多双眼睛都求肯般看向杜恒霜。
杜恒霜失笑,打趣道:“哟,我要不同意,真要成为大家的罪人了。——好吧,咱们就去见识见识。”不过,又道:“孩子们还是回去吧,太晚了,我也怕外面人多,不好照应。”年节灯会的时候,也是拐子出没的时候,杜恒霜不想孩子出事。
夏侯元虽然不认为有人敢动他们夏侯家罩着的人,但是杜恒霜既然这么说了,他还是道:“行,咱们先把他们送回你们家,再去看灯会。”
杜恒霜点点头,笑道:“行啊,咱们先走吧。”
几个人忙带着三个孩子上车回杜宅。
平哥儿和安姐儿本来不愿意被送回去,可是一上车,没多久他们就困得睡过去了。
到了杜宅门口,杜恒霜看着养娘抱了阳哥儿、平哥儿和安姐儿下来,吩咐道:“好生送回去。”
知数和欧养娘应了,亲自带着养娘抱着孩子进去了。
夏侯元就对杜恒霜道:“咱们从这边一路走过去就行了。”
杜恒霜点点头,问杜恒雪:“你想去吗?”
杜恒雪还没出声,许言邦就抢着道:“当然去!当然去!”又道:“霜儿,你别管我们,有我在,雪儿不会有问题的。”
杜恒霜抿嘴笑,点头道:“好啊,那我就把雪儿托付给你了。若是她今晚掉一根头发,我都唯你是问!”
夏侯元斜睨着杜恒霜,只觉得她在月光下越发丽色无双,竟是让他看一眼,心里就颤动一下,完全无法自拔。
夏侯无双拉着许言朝的衣袖也道:“我跟言朝一起,咱们正好三对儿!”
许言朝别扭地将袖子一甩,从夏侯无双手里挣开,不悦地道:“谁跟你一对儿!”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夏侯无双实在下不来台,立即就眼泪汪汪起来。
别的人都装作没有看见,自顾自两两往前走。
许言朝看见泪水盈盈欲滴的夏侯无双,不知怎地,想起了那一次,他在太液池落水,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夏侯无双哭得红肿的双眼……
“好了,给你拉着!”许言朝伸出手,脑袋却转向别处。
夏侯无双破涕为笑,忙拉起许言朝的手,和他一起走在杜恒雪和许言邦后面。
走在最前面的一对,是夏侯元和杜恒霜。
他们刚离开杜家大门,一个高大的男子从杜家围墙的阴影里走出来,正是一身黑衣的萧士及。他定定地看着杜恒霜远去的背影,目光如月光下的大海,越发幽深晦涩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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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0章 七夕 下 (4K,含果然多的妈妈灵宠缘+5)
定州城的七夕灯会,确实很有名,不过也就在左近方圆一百多里的地方有名气,还没有名到四海皆知的地步。
不过这一次的七夕,夏侯元为了讨美人欢心,特别出动夏侯家的人手,在定州城主要街道两旁撑起了高高的柱子,各个柱子间牵上绳子,然后挂上专门特制的水晶霜华灯笼。
霜华本来自极寒冷的冬日。此时却是盛夏的夜晚。
但是满满一条街最高处挂着的霜华灯笼,如同满天繁星一样,却给这炎热的夏夜带来一丝清凉。
朝光浮烧夜,霜华净碧空。
霜华灯笼里面的光闪耀着橘黄色,衬得外面霜华状的纯色水晶灯笼越发晶莹透明。
冰冷中透着温暖,疏离中又有着一丝熟稔,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外冷内热的形象,跟杜恒霜本人给人的感觉很是相像。
而街道上做小生意的小贩沿街叫卖的,却是各式各样别样的灯笼。
红眼睛的兔子灯,火红的石榴灯,清雅的莲花灯,雍容的美人灯,有绢纱围的,宣纸裹的,还有琉璃、竹篾、檀木和玉石造的,材质不一而足。
街上的热闹喧嚣和高处的霜华灯又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
眼睛不够看的人,看不到高处的霜华灯。
可是等看到了高处的霜华灯,下面那些五颜六色的灯笼,便都成了庸脂俗粉。
不是谁更美,而是入了谁的眼。
夏侯无双拉着许言朝的手,高高兴兴在人群中穿行,已经跑到杜恒霜他们前面去了。她笑嘻嘻地给许言朝指点着街旁的各种灯笼,让许言朝去猜灯谜,给她赢来她最爱的兔子灯。
许言朝嫌弃兔子灯太小孩子气,死也不肯拎在手里。
夏侯无双抿嘴笑,掏出银子,给他买了一个五彩莲华的宝莲灯,哄他道:“这个灯给伯母用最好。哪吒三太子劈山救母,就是托了宝莲灯的福。”
一说到跟娘亲有关,许言朝就乖乖地应了,接过来宝莲灯拎在手里。走了几步才想起夏侯无双的话很是别扭。——明明是沉香劈山救母,怎地扯到哪吒三太子身上去了?遂白了夏侯无双一眼。
夏侯无双当没看见,抿着嘴笑。
许言朝到底年岁还小,别扭一阵子,就放开了,跟着夏侯无双四处逛着,眼睛都不够使了。
许言朝虽然在长安长大,但是他爹许绍管他管得严,又担心他有个好歹,所以很少放他出去。
哪怕是在长安,他也从来没有在晚上出过家门一步。
这一次可是逮着劲儿了,撒着欢儿地跑。
杜恒雪也被街边那一盏盏美轮美奂的灯笼吸引住了,买了石榴灯,又想美人灯。手里拎着一盏八仙过海的走马灯,眼睛又看向一只做得活灵活现的喜鹊灯。
许言邦手里已经拎了满手的灯笼了,见杜恒雪还想要,忙哄她道:“雪儿,这些不好看,咱们去前面看看,说不定有更好看的。”
“啊?真的?”杜恒雪很是欣喜,高高兴兴跟他往前走。
杜恒霜和夏侯元两个人反而落在了最后。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在热闹的街市里静静地走着。
而街市上的人,看见他们俩走过来,也都看得呆了。
正在算账的小贩看得忘了算账。
刚刚在训斥自家孩儿不听话的家长看得忘了说话。
一个正要从路人兜里掏出钱袋的小偷看得忘了缩回手。
他们俩走过来,路人下意识纷纷让到两旁,给他们让出一条路。
杜恒霜微笑着点头示意。
夏侯元伸出胳膊,往后护着杜恒霜往前走去。
等他们走过了,街市才有恢复了刚才的繁华。
而人群中远去的一对男女,背影清华,宛若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那不是夏侯家的小王爷?他旁边的小娘子是谁?——老身活了一把年纪,还没有见过这样美貌的小娘子啊……”
“是啊是啊,也是夏侯家的姑娘吗?”
“有可能哦。夏侯家出美人,不管男女,都美得不像真人啊。”
“也不能这么说。夏侯家的姑娘倒是美,不过美到这份上的,还从来没有过。当然还是比不上夏侯家老祖宗当年‘侧帽风流’的盛景啊……”
路人一边赏着灯,一边谈论着美人,个个都是兴致勃勃。
杜恒霜和夏侯元走到一个偏僻人少的巷子,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两人静默了一晚上,此时才相视而笑。
“我可明白‘看杀卫阶’是什么意思了。”夏侯元呵呵地笑。
杜恒霜白了他一眼,嗔道:“夏侯小王爷故意得吧?你是在这定州城长大的,这里的人怎会不熟悉你的样子?”
“他们熟悉我的样子,但是不熟悉你的样子。不过,今日你在这里走一遭,估计这里每个人都记得你了。以后你就在定州城横着走,没人敢动你一根头发。”夏侯元笑着道,领着杜恒霜来到一个小摊贩前面。
杜恒霜四下看了看,对那摊主笑道:“这里少有人来,你守在这里,如何做得了生意?”
那人笑着道:“这位夫人说笑了。你们可不就是贵客?可见得客人不需要多,一个贵客就足够了。我这里货品也少,人多了我也招架不住。”说着,从案底拿出一个纯色水晶圆璧嵌金鸳鸯纹的香囊,道:“两位客官,请看一看这个香囊。”
夏侯元一下子就看住了。
那香囊周边的水晶恰好也是做成霜华状,围着中间一对交颈的赤金鸳鸯,雕工细致,水晶澄澈,又因那鸳鸯是纯金雕刻而成,黄澄澄的颜色,恰好跟他今日特意准备的水晶霜华灯笼有相映成趣之感,顿时看住了,伸手接过来瞧了瞧,越看越爱,笑着问道:“多少银子?”
那人伸出手掌比划了一下,“这个数。”
“五两银子?”夏侯元试探着问道。
“五两金子。”
夏侯元笑着点头,“这么好的东西,才卖五两金子。我给你五十两金子。这香囊归我了。”说着,命随从送上五十两金子。
那人接过金子,笑道:“您看,我做这一趟生意,可够我以后过十年了。可见客人不在多,有一个管用的就够吃一辈子了。”说着,便收了摊,匆匆离去。
夏侯元将香囊在手里握了一会儿,转身对杜恒霜道:“送给你。”
杜恒霜有些不好意思,犹豫着道:“……这太贵重了。”
夏侯元挑了挑眉,失笑道:“你看不起我?——这香囊虽贵,但是不算重。我知道你自己有钱,但是我夏侯家也不是连五十两金子都出不去。拿去。”说着,放到杜恒霜手里。
杜恒霜见那香囊精巧可爱,也早喜欢上了,再说她也不是小里小气扭扭捏捏的性子,便接过香囊笑道:“行,以后我还你一份大礼就是了。”
夏侯元忙打蛇随棍上,笑着道:“你也送我一个香囊就行了。”
“小王爷,你这个香囊这样精巧,我到哪里去找一个比这更精巧的香囊呢?——您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杜恒霜笑盈盈地道,滑不留手不给他机会。
夏侯元哪里会如此轻易放过她,“不用更精巧,只要你亲手做的就可以了。”言罢一双眸子火热得看着她,双眸亮得如同天上的星星。
杜恒霜忍不住抬头,看见不远处高处挂着的水晶霜华灯笼,“那是你准备的吧?”
“很明显啊。”夏侯元笑吟吟地道,“你喜欢吗?我那次看见家里有个匠人做这水晶霜华灯笼,就觉得跟你很像,便趁着今日七夕,挂出来给你看看。”
“很漂亮。不过,霜华的时日短暂,夜起朝没……”杜恒霜幽幽地道。
夏侯元眉间一跳,暗道糟了,他怎么把这个忘了。他要得是跟她长长久久,霜华这种短暂的东西,确实有些寓意不妥……
夏侯元急中生智,忙道:“霜华确实是短暂的,但是水晶霜华却是能留存千年,永世不坏。你看那些灯笼都是水晶制的,就是为了永世不变。”
杜恒霜笑着斜睨他一眼,正好看见他额头有一颗晶莹的汗珠,缓缓从发梢流了出来,可见得他刚才是多么紧张……
“这天是太热了……小王爷,看你都出汗了。”杜恒霜从袖底里掏出帕子,递给夏侯元。
夏侯元不接,将脑袋凑了过来,微笑着道:“你给我擦。”目光中带着些赖皮,又带着隐忍的笑意。
杜恒霜见夏侯元这幅样子,就想起了以前三弟许言朝耍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目光,心中升起一丝温暖,便熟不拘礼地握住帕子,往夏侯元额头拭去。
夏侯元鼻间闻到杜恒霜袖口里散发的阵阵幽香,还有她的帕子在额间轻轻地碰撞,只觉得全身都酥麻了,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只得老老实实站着,如同泥塑木雕一样,让她给他拭汗。
不远的地方,萧士及隐藏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一幕场景,他的眸色,比最黑的夜还要黑沉。虽然是盛夏酷暑,他整个人却如同浸在冰水里一般,从里到外都是透心凉。
那只抬起的胳膊,本来只为他拭汗。那无双的笑颜,本来只为他盛开。如今却都在另一个男人身边了……
萧士及的拳头握得死紧,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然他真的会跑出去,将夏侯元那张让人讨厌的脸狠揍一通,看他的桃花眼还乱飞,看他还勾搭别人的妻子……
想到“妻子”二字,萧士及的身上像是又被人浇了一桶冰水。
她已经不是他的妻子了。
官府的和离书上说,“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们已经是路人了。
萧士及在黑暗中定定地看着,始终鼓不起勇气冲出去。可是再让他看下去,他怕自己会在这里吐血三升,倒地不起……他现在还不能死,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萧士及只得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杜恒霜,终于转身大步离去。
他不想再来这个地方了。这个一想起来,就让他痛彻心肺的地方。
从此以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至少,她是欢喜的,这就够了……
萧士及越走越快,很快离开了这个小巷子,往大路上走去。
他穿着一身黑衣,风尘仆仆,脸上胡茬丛生,面目憔悴,不复以前的俊美,落入人群中,除了比一般人高大,倒也不甚引人注目。
可是他这一走快,跟在他后面的人可忍不住了,忙出声唤道:“萧兄!萧兄!”
声音听着有些熟悉,清朗流畅,像是唱戏般抑扬顿挫。
萧士及停住脚步,回头看去,见是一个穿着淡青色裙装的女子,正急匆匆往他这边走过来。
“萧兄。”她停下来,笑着点头。
居然是绥元县主齐月仙!
萧士及转身就走,这一次走得更快。
齐月仙却已经追了上来,在他身后笑吟吟地道:“萧兄,你特意挑了七夕这个日子从长安跑来,怎么不去见一见你的霜儿呢?”
萧士及霍地停住脚步,看见已经远离人群,便往齐月仙面前走近几步,阴森森地道:“你再说一句话,信不信我扭断你的脖子?”
“信!信!我当然信了!”齐月仙往后退了两步,被萧士及的气势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信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萧士及冷冷地扔下一句话,往旁边的岔道口走去。
他从来没有来过定州,在大街上也是乱走而已,只想找个客栈住一晚,等天亮了再出城回长安去。
可是他胡乱转过来的巷子,居然是一个死胡同。
看着对面一堵严严实实地砖墙,萧士及有些颓然地叹口气,靠在了巷子里的墙上,望着远处夜空中的水晶霜华灯笼出神。
齐月仙不怕死地又跟了过来,笑着在这个巷子里转了一圈,道:“居然是死胡同。萧兄,你到底要去哪里?”
萧士及抿了抿唇,“我跟你很熟吗?不要‘萧兄’、‘萧兄’地叫,我担不起。”
齐月仙窒了窒,改口道:“好,萧大人,你刚才为什么不出去跟你的好霜儿说说话?——还是你怕了?”
“我怕?”萧士及嗤笑一声,“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当然怕。——你怕你的好妹妹,看见她好哥哥的真面目,就无法再面对你了,是不是?你敢让你的好妹妹,看见你在外面的样子吗?”齐月仙挑衅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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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1章 贵女 (4K,果然多的妈妈灵宠缘+6、7)
齐月仙的话说得萧士及心中一颤,但是他很快把自己这种心情压了下去。
“我看你是真的失心疯了。”萧士及瞥了她一眼,不想再跟她废话,提步就走。
“喂!听我把话说完啊!”齐月仙追了上去,跟上萧士及的步伐,倒转身子往后退,一边退着走,一边道:“你真的不用怕。你的霜儿其实已经发现你的真面目了,她受不了了,所以才自求下堂,是不是?——根本就不是因为陛下要我跟她并嫡的旨意,是不是?”
齐月仙一连声地问着“是不是”、“是不是”,听着萧士及不胜其烦,长臂一伸,就往她的脖子处扼过去。
不过齐月仙早有防备,见他攻来,忙柳腰一折,往后平平一躺,整个人如同泥鳅一样往远处滑去。
萧士及本来也没打算真的打到她,他动手,不过是想让她退却。见她后退,萧士及跑得比她更快,转眼间已经在齐月仙面前消失了踪影。
齐月仙回过神来,紧追几步,却发现已经来到一个人来人往的大路上,萧士及的踪影全无,只留下满天繁星,一地霜华。
齐月仙愣怔半晌,便匆匆离去。
杜恒霜当然不知道萧士及已经来过定州。
她跟着夏侯元从那小巷子里出来,眯着眼睛往人群中瞧了瞧,笑道:“天色很晚了,我三弟年岁小,身子还没复原,不能熬夜的。”
夏侯元点点头,“我送你们回去。”说着,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身后的随从忙四下散开,挤入人群中。
不一会儿,就带着夏侯无双、许言朝,还有杜恒雪和许言邦都过来了。
四个人脸上都满是笑意,显见得过得很欢喜。
杜恒霜笑道:“咱们回去吧。夜深了,怪乏的。”
杜恒雪忙过来挽住杜恒霜的胳膊,“姐姐,咱们一起回去。”
许言朝忙过来挽住杜恒霜另一边的胳膊,“我也要回去!”
夏侯无双撅了撅嘴,手里的兔子灯晃来荡去,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夏侯元笑着过来握住她的手,道:“别不高兴,来日方长嘛……”
夏侯无双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头,乖顺地跟在夏侯元身边,一起往回走。
许言朝从来没有见过夏侯无双这样乖的样子,倒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她几眼。
夏侯无双觉察到许言朝的眼神,心里更是欢喜,倒是把头垂得更低。
将杜家一行人送回去之后,夏侯无双跟着夏侯元上了自家的大车,往夏侯府回去。
上了车,夏侯无双就猴到夏侯元身上,拽着他的衣襟道:“大哥,好大哥,求你了,帮我打发崔家的人吧,我就算这辈子嫁不出去也不想嫁给崔五郎那厮……”
清河崔家想跟夏侯氏联姻之心不死,最近还派人过来专门商谈此事。
“什么那厮这厮,小娘子说话这样不客气,小心我回去告诉曾祖母,让你吃排头。”夏侯元笑着捋捋夏侯无双的秀发,将她额间有些纷乱的发丝掖回耳后,然后端了茶水低头轻抿。
夏侯无双靠在夏侯元肩膀上,撅着嘴,不高兴地道:“跟许言朝比,崔五郎就是娘们儿!”
噗!
夏侯元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将面前的小桌子打得透湿。
“娘们儿?!——这种话谁教你的?!”夏侯元沉下脸问道。
夏侯无双一窒,眼神呢飘忽着看向左右,讪讪笑道:“……没人教,我现想出来的。”
“你现想出来?这种话若是没人教,想破你的头也想不出来!”夏侯元在夏侯无双头上敲了一下。
“啊!——大哥你打我!”夏侯无双捂住头,立刻眼泪汪汪起来。
“好了,别顾左右而言他。我知道,是许言朝这小子教你的是不是?——等我告诉他姐姐,让她姐姐好好教训他才是。”夏侯元正襟危坐,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夏侯无双果然被吓住了,扯着夏侯元的袖子连声道:“大哥、大哥,都是我的错,以后再不敢了,你不要告诉他姐姐,好不好?他姐姐可厉害了,我怕他姐姐一生气,就给他一箭……”
夏侯元噗嗤一笑,点着夏侯无双娇俏的小鼻子道:“真是没出息,一吓就吓出来了。”
“啊?大哥,你故意诈我!”夏侯无双顿时怒了,一跺脚,狠狠地往夏侯元脚上踩去。
呃……
夏侯元疼得一咧嘴,但是好歹忍住了,没有在妹妹面前大叫出声,只是瞪了她一眼,“越来越没规矩!你这样,谁会要你?我们夏侯家小娘子不少,崔家就算要联姻,也不一定找你,你别想多了。”
夏侯元这么说,就表示会帮夏侯无双把崔家的婚事给推了。
夏侯无双一喜,忙蹲下来要帮夏侯元揉脚,一边道:“大哥对我真好,来,踩着哪儿了?我来帮大哥揉揉……”
“好了你啊,给我起来。真是个孩子,变脸比翻书都快。”夏侯元笑骂着,让夏侯无双坐起来。
“大哥最好了。”夏侯无双嬉笑着讨好夏侯元,她心事尽去,便靠着他的肩膀打盹儿,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到了家门口,还是夏侯元将她抱回去的。
夏侯老夫人等了一晚上,才等到夏侯元回来,便命人将他叫过来。
“去见恒霜了?”
“是。什么都瞒不过曾祖母。”夏侯元嬉皮笑脸地过来行礼,“曾祖母快歇息吧,有事明天再说。今儿太晚了,恐耽搁曾祖母休息。”
“去!别嬉皮笑脸的!我老了,每天睡不了几个时辰,是你自己困了吧?”夏侯老夫人皱起眉头,横了夏侯元一眼。
“啊……哈……没有,哪里有……”夏侯元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哈欠。
夏侯老夫人被他的样子逗乐了,挥挥手,“好吧好吧,先去休息。你若是说动了她,我就派几个懂规矩的娘子过去教教她吧。”
夏侯元被夏侯老夫人说得全身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他有些紧张地问道:“曾祖母说什么呢?”
“说什么?当然是说你的婚事了。如果你执意要娶杜氏,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她必须要守我们夏侯家的规矩。”夏侯老夫人淡淡地道。
“什么规矩?”夏侯元紧张地反问。
夏侯老夫人想了想,“夏侯家的当家主母,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我本来是想给你聘五姓七望中的嫡长女为原配正室,可惜你一直看不上别人,亲事耽搁到如今。如今你好不容易有个看得上的,我总要给你打点打点。你若是愿意呢,我就给你挑人派过去。如果不愿意,那就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夏侯元一个头两个大,总觉得曾祖母是话里有话。
夏侯老夫人横他一眼,”当然是不能做原配正室。不过可以做二房,也可以并嫡。如果是外室,就不用跟我说了,随便你。”不动声色间扔下一块巨石,砸得夏侯元头晕目眩。
“怎么啦?”夏侯老夫人故作惊讶,“你不会真的昏了头?忘了你身为夏侯家嫡长子的责任吧?你可是小王爷啊!”
夏侯元苦笑。他就说曾祖母怎会这样好说话,居然一句话反对的话都没有,就任他去讨好杜恒霜了。——原来绊子在这里等着他呢……
不过说实话,夏侯元好像是真的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他一见杜恒霜就昏了头,那是一种纯粹的男人见了心爱女人的紧张和满足,别的事情完全没有上心。
这会子离了杜恒霜身边,他的理智和教养才一点一滴又拣了起来。
是啊,如果只是两情相悦,不涉及其他该多好……
可惜,他不是蓬门小户的男子,他是威名赫赫的夏侯家下一代的掌舵人。
不过,杜恒霜也不是一般穷家小户的小娘子。她从小就在许氏那样的士族门阀家长大,人又聪明,以前在柱国侯府也是当家主母,应该不会难倒她的。
夏侯元就道:“曾祖母不用着急。霜儿本是个聪明人,这些东西等嫁进来,由曾祖母手把手教她一两次,她保管就会了。曾孙我现在还没有让她答应嫁给我呢,说这些太早了。”说着又打了一个哈欠,拱手行礼出去了。
夏侯老夫人看着夏侯元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处,望着那兀自前后晃动的门帘出神。
伺候她的心腹婆子上来劝道:“老夫人,天不早,咱们还是歇一歇吧。”
夏侯老夫人歪在榻上,摇摇头,道:“我睡不着。”
那婆子拿了美人捶过来给老夫人捶腿,笑着问道:“老夫人真的打算让小王爷娶那秦国夫人为原配正室?”
夏侯老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了这婆子一眼,“你说呢?”
这婆子是夏侯老夫人当年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在夏侯家嫁了人,后来丈夫去世了,家里儿孙都长大成人,她一个人嫌憋闷,就主动要求进来再伺候夏侯老夫人。
那时候夏侯老夫人也是一个人,觉得跟以前的人说得上话,就让她进来了。
她这一进来,当然是不会再出去了,除非夏侯老夫人在她之前去世。
数十年的主仆之情还是很牢靠的。
那婆子想了想,就道:“老夫人恐怕是不愿意的。不过小王爷兴兴头头,老夫人不好扫他的兴罢了。”
夏侯老夫人笑道:“还是你明白我啊。”说着叹口气,道:“都是打年轻的时候过来的,谁不明白元儿的心思呢?再说那杜氏确实生的好,若是当年没有发生那些事,以她的身世,就算是嫁过人,也是能够嫁给元儿做夫妻的。只是如今说不得了……”
世易时移,变了天就不一样了。
那婆子在心里咀嚼着夏侯老夫人的话,总觉得有些明白,但是关键处又糊涂,疑惑许久,想起一事,轻声问道:“老夫人,朝阳公主前些日子托人传信过来,说她已经去了突厥,在突厥见到朝义公主,如今跟她一起做了颉利可汗的可敦了。”
杜恒霜在秦州射杀处罗可汗之后,在突厥继位的新可汗就是处罗可汗的弟弟颉利可汗。他不仅接受了兄长的可汗之位,还接受了他全部的财产和女人。
夏侯老夫人额角抽了抽,慢慢坐直了身子,长长地叹息一声,“这姐儿俩,都是苦命人啊……”
朝义公主本是前朝大周的宗室女,被德祯帝加封为公主,为了大周的利益,远嫁突厥和亲。她一共嫁了突厥两代四个男人。先是嫁给行将就木的老可汗,老可汗死后,改嫁给他儿子。继位的可汗又死了,就嫁给可汗的弟弟,如今嫁的,是最小的弟弟了吧?
朝阳公主倒是嫁到昭穆九姓的安家,本来可以躲过这一场劫难。但是安家出了安子常这个杀神,就把朝阳公主前半辈子享的福统统抹去了。
朝阳公主恨安子常入骨,在大周被灭之后,一直不肯归顺大齐,领着忠于大周的残余势力,一直致力于追杀安子常的各种行动。
不过她的小妹妹朝云公主深爱安子常,始终不舍得下狠手对付安子常,最后死在安子常怀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也因朝云公主的一时心软,让安子常顺藤摸瓜,将朝阳公主身边残余的势力剿杀得一干二净,只放了朝阳公主一个人北逃突厥。
刚逃出来的时候,朝阳公主本以为安子常是一时心软,放了自己这个婶婶一码。等她到了突厥,她才明白,安子常这人有多狠辣……
放她去突厥,根本就是让她这辈子生不如死!
她想明白这一点,对安子常的愤恨更加深一层,所以在见到自己的族妹朝义公主之后,她接受了朝义公主的劝告,跟她一起委身突厥的新可汗颉利,姐妹共侍一夫。——目的就是鼓励颉利可汗有一天能驱使突厥大军,攻打大齐!
对她们来说,现在这个大齐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夏侯老夫人看了朝阳公主的信,对她很是不满。——再如何恨别人夺了她父皇的江山,也不能做卖国贼,跟外族勾结,杀自己的同胞吧?!
“算了,祸福无门,唯人自招。以后不要再跟她们有来往就是了。”夏侯老夫人淡淡说道,又吩咐下去,“明儿给秦国夫人杜氏送帖子,就说我想上门拜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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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2章 下手 (4K,含果然多的妈妈灵宠缘+8)
夏侯老夫人的帖子送到杜家的时候,正是方妩娘和许言朝要启程回长安的时候。
杜恒霜忙着要给长安的朋友亲戚送礼物过去,就把夏侯老夫人的帖子推到十天以后。一来不想给自己家里的事儿添乱,二来也想多些功夫准备准备。她不用细想也知道,夏侯老夫人上门绝对不是什么简单容易的事儿。
方妩娘知道了,还劝了杜恒霜几句。她虽然出身不高,但是在许家做了十来年的当家主母,又有许绍这个人精在旁提点,她对士族门阀家的人情往来早就熟得不能再熟,比杜恒霜只高不低了。
“……其实我们回长安,是早就说好的,该准备的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你不用特意留出这么多的日子。”方妩娘一边把阳哥儿抱在怀里逗弄,一边对杜恒霜说道。
七月的定州已经很是炎热。
杜恒霜花了大钱买了窖藏冰回来,敲成小块,用铜盆装着,放在垂地的湘妃竹帘后头,有两个小丫鬟摇着大柄的芭蕉扇,将习习凉风顺着湘妃竹帘的缝隙送了过来。
那沁凉的风穿过屋子中间的暑热,等到了屋子那边坐着的人身上的时候,已经变得清爽适中了。
杜恒霜极是怕热,不过担心阳哥儿和方妩娘受不了这冰凉,才没有把冰放到她身旁。
她从榻上的小矮几上拿起自己的紫藤柄团扇扇了几下,笑着道:“不能这么说。娘是亲娘,夏侯老夫人身份再尊贵,也是客人,总不能为了一个不太熟悉的客人,怠慢自己的亲娘和弟弟吧?”
方妩娘横了她一眼,“就知道嬉皮笑脸。你如今脸皮越发厚了,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杜恒霜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用团扇遮了脸,只露出一双明眸,“娘说笑了,我是再正经不过的一个人,怎会嬉皮笑脸?”眼珠子却转得滴溜溜的。
阳哥儿在方妩娘怀里待了一会儿,就扭着身子要下地,“娘……娘……吃冰……要吃冰……”他冲杜恒霜嗷嗷叫。
杜恒霜放下团扇,板起脸,“阳哥儿,你忘了你前些日子偷着把姐姐的冰都吃了,还拉了几天肚子?你怎么就记吃不记罚呢?”
阳哥儿刚一岁多,虽是早产,但是在诸素素和杜恒雪的共同照料下,长得很好,比正常出生的孩子都要胖几分。
而且他好像继承了萧士及的天生大力,随便动弹两下,方妩娘就制不住他了,忙松手让他下地,生怕让他一跤跌倒地上。
阳哥儿说话不如哥哥姐姐清楚,但是行动能力比他们两个强多了。
一到地上,就如同一颗小炮仗一样冲了出去,往湘妃竹帘那边跑过去,钻过帘子,小手指着小铜盆大叫“冰!冰!冰!”
杜恒霜头疼,用团扇捂在额前,呻吟道:“我也没缺过他的吃的啊,怎么能馋成这样?”
方妩娘笑眯眯地抿一口清茶,“这就叫只愁生,不愁长。”
“阳哥儿,过来,去找小姨给你做冰吃。”杜恒霜扬声叫道,冲着湘妃竹帘招手。
竹帘一阵晃动,阳哥儿从竹帘底下钻出来,又哒哒哒哒地从他们面前跑过,往屋外冲。
跟着他的丫鬟和婆子忙跟上去。
“姨……姨……吃冰……阳哥儿要吃冰!”
从撑开的窗扇外传来阳哥儿的声音。
“阳哥儿,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啧啧,你娘也真放心……”这是许言邦的声音,坏笑着弯腰一把将阳哥儿举起来,抱到杜恒雪住的屋里。
阳哥儿他们吃的冰,是杜恒雪从诸素素那里学来的。从窖藏冰上敲下小冰块,再拿木杵碾成冰粉,撒在用水果汁拌的白玉粿条里面,又清凉又爽口,酸酸甜甜,就连杜恒霜都爱吃。
不过杜恒雪说这东西特别寒凉,每七天才许他们吃一次,一次吃一小碗,不能吃多。
上次阳哥儿贪吃,把安姐儿没吃完的冰碗全给吃了,晚上就拉肚子,半夜起来七八次,吓得杜恒霜好几天没阖眼,直到阳哥儿不拉了,才放下心来。
没想到小孩子忘性大,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痛了。
方妩娘看向窗外,悠悠地道:“这一次回去,我会好好跟老爷说说雪儿和言邦的事儿。”
杜恒霜点点头,“是要说了。虽然不需要他主动结亲,只要他不出手阻拦,让雪儿和许二哥自己拿主意就好了。”
方妩娘点点头,“若是看上雪儿的是老大言辉,我是宁愿雪儿一辈子不嫁人,也不要趟这个浑水。——许家嫡长媳这个位置,雪儿是坐不住的。男人的情爱能管多久呢?你别看言邦现在对雪儿百依百顺,等成了亲,就知道这样的事儿不是长久的。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你啊,也要好好想一想。”这话是在说杜恒雪,其实也是在杜恒霜。
杜恒霜默默低下头,捏着帕子揉成一团。
“不说这个了,你那杜伯去哪里了?最近怎么没有见到他了?”方妩娘像是不经意地问起杜先诚。
杜恒霜心里一动,知道娘到底还是看出来了。虽然杜先诚现在的模样跟之前海西王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但是在跟他做过几年夫妻的方妩娘眼里,时间长了,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杜伯有事回老家去了,要过一阵子才会回来。”杜恒霜含笑道,转了话题,“娘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定州这地方好东西其实有限,不过皮子不错,我在这里已经让人盘下一个皮货店,专门去西面和北面收皮子,硝好了放店里卖。”
方妩娘笑道:“你已经给我装了两大车了,太多了我担心在路上太招眼。”
杜恒霜也就罢了,说起夏侯家的事儿,问道:“娘,夏侯小郡主似乎对言朝很有意,娘怎么看?”
方妩娘含笑道:“言朝还小,还是先把你的事儿安置好了再说。”
“我?”杜恒霜诧异,“我有什么事?”
“你不打算再嫁吗?”方妩娘敲了敲桌子,“夏侯元可是对你好得很呢。若是他不想娶你,你跟他走那么近做什么?”
杜恒霜恍然。原来方妩娘是想着如果杜恒霜嫁给夏侯元,那许言朝就不好娶夏侯无双了。虽然他们姐弟不是一个姓,但毕竟是姐弟,在别人看来,这就跟换亲没有两样了。
“娘不用管我。夏侯小王爷是夏侯氏的嫡长子,我是没那福气跟他做夫妻的。”杜恒霜叹息一声,“若是娘觉得我跟他来往不妥,以后我会避嫌的。”事实上,她一直觉得夏侯元跟许言朝差不多,就像一个很亲近的兄弟一样。而夏侯家这样的士族门阀,子弟众多,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夏侯元又是世子小王爷,他的婚事,可不是听他自个儿想娶谁就娶的。
杜恒霜早就想得很清楚了。特别是自从昨夜七夕之后,夏侯老夫人马上送帖子要上门跟她说话,就已经很明显了。
方妩娘挑了挑眉,“你倒是说得轻松。我看那夏侯家已经允了,夏侯元才敢不断示好的。”
杜恒霜摇摇头,含笑道:“娘想多了,还不如回去跟许大人说说言朝的亲事,就不要想着我这里了。我不是小姑娘了,再不会为了嫁人要死要活的。”
方妩娘恍惚想起了当年她想让杜恒霜跟萧士及退亲之时,杜恒霜绝食抗议的时候。
那时候杜恒霜比夏侯无双现在的年纪还小一点,却已经坚贞不渝,还痛斥过自己这个做娘的“嫌贫爱富”……
可是她的这份坚持,终究还是付诸东流了……
方妩娘转过头,装作不在意地拿帕子印了印眼角,将渗出来的泪轻轻擦去。
杜恒霜别过头,从榻上站起来,“娘去歇着吧,我出去走走。”
方妩娘叫她,“回来!外面大热天的,你走哪里去?”
“后院池塘边上的凉亭不错,我去看看,把晚食摆到那边吧。”杜恒霜快步走了出去。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阵喧哗声从院门口传来。
“哥哥,哥哥,等等我!等等我!”
“大少爷!大少爷!别跑这么快啊!老奴追不上了!”
杜恒霜蹙眉。这是怎么啦?
这个时辰,阳哥儿和安姐儿应该在夏侯家家学里进学,怎么跑回来了?
杜恒霜想了想,往门前回廊上的大柱子后面躲了过去。
只见平哥儿闷着头绕过院子中的影壁跑进来,身上小小的袍子被撕得一条一条的,布片在空中飞舞,看着一片狼藉。他头上的发髻被扯散了,一头黑发披在肩上,衬得他的脸越发雪白,五官精致得不像真人。而左脸上一个大大的手掌印就更加明显。
杜恒霜看得心都抽起来了,再顾不得躲闪,忙从柱子后头转出来,快步走下台阶,叫道:“平哥儿,平哥儿,到娘这里来,快到娘这里来!”
平哥儿本来是想赶紧跑到自己房里换身衣裳,不想让娘看见他的样子担心,但是一看见娘亲满脸焦急地迎过来,不知怎地,他顿时觉得满腹的委屈藏都藏不住了,一头扎过去,抱着杜恒霜的腿哇哇大哭起来。
杜恒霜蹲下来,心疼地将平哥儿揽在怀里,问道:“平哥儿,你这是怎么啦?快告诉娘……”
平哥儿摇摇头,抱着杜恒霜的脖子嚎啕大哭,就是不肯说话。
安姐儿从后面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看见娘亲蹲在哥哥面前,抱着哥哥劝哄,也冲过去,捏着小拳头对杜恒霜叫道:“娘,娘,他们欺侮哥哥!他们欺侮哥哥!”
杜恒霜柳眉倒竖,脸上凛如寒霜,“谁?谁敢欺负我儿子?!”
安姐儿大叫:“是夏侯家的人!他们说娘的坏话,几个人追着哥哥,要脱哥哥的裤子!还说哥哥是‘兔儿爷’……娘,什么是‘兔儿爷’?”
听见安姐儿的话,杜恒霜气得浑身发抖,头晕目眩,几乎抱不住平哥儿了。
平哥儿察觉到杜恒霜的异样,忙停了哭泣,扭头看着杜恒霜涨红的脸,忙哽咽道:“娘,我没让他们欺负!我打他们了!我给娘报仇了!”
杜恒霜紧紧抱住平哥儿小小的身子,将脑袋搁在他稚嫩的肩上,泪如雨下,喃喃地道:“……是娘不好,是娘不好,让我儿受委屈了……”
“没有!娘,没有,我都报仇了!”平哥儿挺了挺胸膛,“我用钱伯和爹爹,还有娘教给我的本事狠狠揍了他们一顿!”
杜恒霜用手背抹了泪,站起来摸了摸平哥儿的头,“先去换衣裳,一会儿再跟娘说说是怎么回事。——哼,谁敢欺负我儿子,我跟他没完!”
平哥儿和安姐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两人的养娘赶了过来,将他们领去洗漱换衣裳。
“姐姐,出什么事了?”杜恒雪从自己住的厢房走出来问道。
许言邦在她身后走出来,胳膊上抱着胖嘟嘟的阳哥儿,阳哥儿一手捧着一个冰碗,一手拿着一支木勺,自顾自从冰碗里舀冰果汁粿条吃,浑然不觉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杜恒霜定了定神,对杜恒雪道:“平哥儿跟人打架了,你去看看伤势要不要紧。”
杜恒雪大奇,“平哥儿也会跟人打架?——我就去看看!”
许言邦想了想,将阳哥儿交给他的养娘,也跟着杜恒雪往平哥儿房里去了。
杜恒霜正要将跟着平哥儿上学的小厮叫过来问话,就见一个婆子慌慌张张跑进来,道:“夫人,夫人,外面有夏侯家的人抬了个死孩子过来,说要平哥儿偿命!”
杜恒霜心里一沉,脸上寒霜更盛,“偿命?凭什么!”她死也不信自己刚满六岁的孩子能打死人!
“来人,赶快去请小王爷过来,就说,我这里出了点儿事,跟他们夏侯家有关。还有,去定州府衙报官,就说有人冲撞柔嘉县主的仪驾。”杜恒霜有条不紊地吩咐道,手心里悄悄爬出了汗。
“夫人,那外面的人……”那婆子急得满头大汗。她是定州人,是杜恒霜来了定州之后买的婆子,没有经过事,而且对夏侯家奉若神明,不仅不敢得罪夏侯家的主子,就连夏侯家的猫儿狗儿她都不敢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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