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卖肉 (4K,enigmayanxi和氏璧2、3+)
“不在?!”穆夜来大吃一惊,“怎会如此?她从宫里出来,没有回家吗?她家里人知道她被涮下来了吗?”
那人低声道:“我们的人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她的人,就赶紧回来了,担心有变,没有多做停留。”顿了顿,又道:“我们是担心和上次一样。上次那个弟兄,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兄弟们这一次就格外小心一些。”
穆夜来皱眉沉吟,觉得有些东西好像超出了她的掌控。她十分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她也知道,看来有人早就盯上尹桂儿,她要再轻举妄动,很可能就落入别人的圈套了。
穆夜来是个很当机立断的人,上一次她发现栽了以后,也是立刻雌伏,将痕迹洗刷得干干净净,至今对方也不知道当年的事情是谁做的。
这一次,穆夜来知道,她也得赶紧收手,就立即吩咐道:“那好,跟你手下说清楚,不要再去尹家探路,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把此事放下。咱们等着,那藏了尹桂儿的人,一定不会只是要救她的命。——想奇货可居,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说到最后一句话,语句中很是带了些阴狠。
那人点点头,悄没生息地退了下去。
穆侯府曾经是安西王族出身,自然养有一批打手之类的护院随从。以前在安西是他们穆侯府的私兵,现在都改做护院了。
穆夜来在几件重要的事情上帮了穆侯的大忙之后,穆侯就不掩饰对这个庶女的欣赏,将他一部分手下交到穆夜来手里。
昭穆九姓中的女子本来就同中原的士族和寒门都不一样。她们个个通骑射,擅弓马,虽然没有男儿那样彪悍,但是比中原女子的武力值还是要高多了。
当年穆夜来就是靠着这一批手下,做了不少事情,包括偷偷去漠北小镇,救了萧士及一命。
这一晚,穆夜来坐在灯下,一晚上没有睡觉,一直在猜测到底是谁将尹桂儿弄走。
第二天,穆夜来决定进宫一趟,去见她姐姐穆贵妃,看看在宫里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试试能不能从宫里头寻到蛛丝马迹。
结果她把信送到宫里面,她姐姐穆贵妃却推说她的腿伤刚好,让穆夜来在家休养,等过一阵子,她再宣穆夜来进宫。
穆夜来没有法子,只好待在家里,一边想着如何再给萧士及送封信,表示一下自己海枯石烂心不变的决心,一边已经开始给自己绣嫁妆了。
杜恒霜在柱国侯府,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就听自己派在尹家外面暗中监视的人回来回报说,昨晚有人夜探尹家,像是在找人,后来什么都没做,就走了。跟踪的人一直跟到穆侯府,才失去他们的踪迹。
杜恒霜心下了然,知道穆贵妃果然不肯善罢甘休,在命令自己的娘家寻找尹桂儿。
她慢悠悠地吃着早食,想着对方夜探尹家,到底是要做什么?如果是想要尹桂儿的命,直接一把火把尹家全烧了就行了,可是对方并没有这么做,发现尹桂儿不在家,就立即全身而退,可见他们的目标只是尹桂儿一个人,目的也不是要她的命。——那是要什么呢?
杜恒霜想了想,觉得对方无非想做两件事,要么,将尹桂儿毁容,要么,让她失去清白。因为只有这两件事,才能彻底断掉尹桂儿进宫的可能。
吃完早食,杜恒霜不打算带着尹桂儿出门了,而是命人去请诸素素过来。
诸素素匆匆赶来,在柱国侯府外院一间看守特别严密的客房里,看见了尹桂儿。当然,她也闻到了尹桂儿身上那股“如兰似麝”的味道,便抿嘴笑了笑,道:“这个招儿可真够损的。不过好在我还有些东西,你外服内敷,再加上针灸,三日就好了。”
尹桂儿大喜,忙要给诸素素磕头。
诸素素当然不敢受她的头,忙闪身避开,笑道:“哟,您将来可是贵人,我真的受不起。”
杜恒霜对诸素素点点头,然后转身对尹桂儿道:“我本来想将你在这里藏一阵子,但是昨夜就有人去你家夜探,想找你出来。”
尹桂儿大吃一惊,忙问道:“那我家里人怎么样?他们还好吧?”
杜恒霜笑道:“没事。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没有动你的家里人。”说着,又哼了一声,“大概他们也是不敢太猖狂。如今的京兆尹手段非常,他们若是真的想对你和你家下毒手,小心把自己折进去!——这些昭穆九姓之人,当真以为陛下只想对付士族,不会对他们下手么?!”
尹桂儿这才稍稍放下心,道:“那我就等三天,三天之后,希望我身上的这股味道就散了。”
诸素素向她保证,三天之后,一定会退的。
杜恒霜就让尹桂儿好生在这里养着,特别派了自己的贴身丫鬟知数在这里伺候她,然后带着诸素素回内院。
结果在二门上,她看见背着手站在二重垂花门前面的安子常,便抿嘴笑道:“安国公如今成了亲,居然就转性了。素素才在我这里多会儿,就等不及来接她了。——来,我把她还给你。”说着,拉了诸素素的手,放到安子常的胳膊上。
诸素素顺势挎着安子常的胳膊,笑着对杜恒霜道:“好了,你别装没事人了。——咱们进去说话。”说着,跟安子常一起居然反客为主,跨过二门,带着杜恒霜往她的正院上房行去。
杜恒霜在后面估摸着,这两位应该是来问昨日那十大车银子的事儿,心下有些忐忑,又有些赧然,更有些像是被人当面扇了一耳光的感觉。——昨日那白花花的十大车银子,将她素日里同萧士及的恩爱衬得就像假的一样……
但是她既然决定这么做,就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如果依着萧士及的话,偷偷给穆夜来送银子,穆夜来照样会把这件事弄得天下皆知。因为只有如此,她才能造成强大的舆论压力,不止对萧士及,更是对杜恒霜。她会让杜恒霜相信,萧士及对她有多深爱,然后坐等杜恒霜继续去跟萧士及争吵不休。
不得不说,穆夜来深知一个深爱丈夫的妻子,在面对丈夫有可能、或者已经移情别恋的时候,会做些什么出格的事儿。她不仅懂,而且很懂,所以推波助澜站干岸、推倒油瓶不扶,样样精通,都是全挂子的武艺。
在她穆夜来眼里,萧士及是一个绝世好男人,是杜恒霜死也不会放手的香饽饽,所以穆夜来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在萧士及心里树立“我比杜恒霜厉害,我比她更适合你”的形象。——杜恒霜不放手不要紧,只要萧士及也觉得穆夜来比杜恒霜强,自然就是穆夜来的胜利。
只是她不知道,杜恒霜已经被萧士及气得麻木了,打算断然抽身,不肯再陪她玩“谁更适合萧士及”的游戏。
凡事喜欢跟别人比较的人,都是喜欢争抢的人。
杜恒霜不屑这种比较。如果萧士及是因为她比别人强才喜爱她,她不齿这种喜爱。
情衰则爱驰,这句话不仅是针对男人,也是针对女人。
杜恒霜从这股昏了头的爱恋中挣脱出来,就将穆夜来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因此对萧士及更加愤怒。
不过愤怒之后,她还要面对来自亲朋好友的问询,这是整件事里,最让她觉得难堪的地方。因为她根本无从辨白。
好在她早有心理准备,所以跟在安子常和诸素素身后讪了一阵子,到了自己的上房坐下吃茶的时候,她已经调整好情绪,笑盈盈地道:“两位今日可要在寒舍吃顿便饭?若是有空,我这就去厨房吩咐几样素素爱吃的菜。”
诸素素拉长脸,一脸严肃地道:“霜儿,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给我好好坐下!”
杜恒霜莞儿,歪着头道:“好了好了,这么严肃,真不像你。”说着,转头对知钗吩咐道:“跟厨房说一声,就说安国公夫妇今儿要在家里吃饭,让他们准备一些安国公和夫人爱吃的菜。以前素素在我们这里住过一阵子,他们应该晓得的。”
知钗忙去传话,顺便把屋里伺候的几个小丫鬟和婆子都带出去了,等在外面的廊庑底下。
安子常抿了一口茶,等这些人都去了,才道:“……外面求官的人少了一多半,都去哪儿了?”
杜恒霜松了一口气。诸素素问她有关送银子的事也就罢了,她可受不了安子常问她,那该多尴尬?她不想跟安子常有任何超出普通朋友的牵扯。
以前安子常帮她良多,又两次救了她的命,她无以为报,只希望他能和和美美跟诸素素过一辈子。
再说诸素素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更应该跟安子常保持距离,不能因为安子常以前对她有意思,就故意跟他牵扯不清,在人家妻子面前做出欲语还休的样儿。
她不是这种人,更见不得这种事。
诸素素也是深知她的品行,才一点都不在意,待她一如从前。
安子常也是很知道避嫌的人,而且诸素素是他妻子,不管他以前对杜恒霜是什么感情,在他娶妻之后,这些就都成为过去。
感情这种事,就是这样,你不给它发芽的机会,它就自动枯萎。
所以情不自禁这种话,只是某些人掩饰自己不负责任的一种矫饰和放纵罢了。
诸素素横了安子常一眼,转头看向杜恒霜道:“说吧,那十万两银子,真的是柱国侯送给穆夜来花用的?不是因为我从穆侯府要了五万两银子的诊金,他们才想出这种不要脸的招数吧?”
杜恒霜一窒。这里面的弯弯绕和牵扯实在太多了些。如果真的要论源头,也只能怪穆夜来为什么要觊觎别人的丈夫吧……
如果不是她汲汲营营搞出这么多事,她就不会断腿,她不断腿,当然素素也不能敲诈她五万两银子。若不是穆侯府一下子少了这么多现银,快要过不下去了,逼着穆侯夫人拿嫁妆来养一大家子人,穆侯夫人也不会和穆侯大公子一起想出一个让穆夜来去找萧士及借钱的天才主意,更不会去借机把石姨娘的私房一票给剿了。
当然,这个主意发展到最后,让杜恒霜看清了萧士及对穆夜来的感觉。这股感觉,深深刺痛了杜恒霜……
所以才有了杜恒霜的灵机一动和破釜沉舟的背水一战。
“说啊,在我们面前,你还有什么顾虑?!”诸素素很是不满。
安子常却淡淡地道:“别问了,素素,有什么好说的。你给穆夜来治腿,她理应出诊费,你又没多收她一个铜钱。反正她身娇肉贵,一身肉都能卖钱,不妨再给她一个机会去卖肉挣钱。既然她能用断腿的机会,弄来十万两银子,我再去打断她两只胳膊,素素你可以再赚一笔,看她再能从柱国侯那里弄来多少银子。”说着,又看向杜恒霜,微微颔首道:“不好意思了,柱国侯夫人,原来忙乎半天,我们素素挣的,都是你们家侯爷的钱。”
杜恒霜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被安子常的话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深深地垂了头,声音里带着些哽咽道:“……不管怎么说,穆夜来是士及的救命恩人。给她十万银子,对我来说,是要了结这个救命之恩的事儿。”
“了结?你都给了银子了,还能了结?”安子常嗤之以鼻。
诸素素也跟着附和道:“正是呢,霜儿,你知不知道,现在全长安城都在传柱国侯凯旋的时候,就要纳穆夜来进门了,还说那十万银子,其实是聘礼,比你当初的聘礼还要多呢。”
杜恒霜露出一个笑容,对这些毫不在意。她要的就是这种谣传穆夜来是萧士及未来宠妾的效果,不传得沸沸扬扬,怎么能让门前求官的那些人转投穆侯府,还有让背后兴风作浪的那些人浮出水面呢?!
“霜儿你别这么笑!我看你应该给柱国侯写封信,问他是不是不想过了!”诸素素义愤填膺地道。
※※※
二更四千字。今天更了九千,相当于别人的三更了。求粉红票和推荐票~~~
……
第512章 亲朋 (4K,含粉红360+)
杜恒霜淡笑着摇摇头,“不用了。他那边战事紧急,还是让他专心把江陵拿下再说。”她对萧士及的打仗的本事还是很有信心的。特别是现在他又不是马前卒一样的小兵,而是领兵大将,况且江陵的萧铣更没有突厥人那样凶残勇猛,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萧士及没有拿不下江陵的时候。
如果说得刻薄一点,看萧士及在百忙的战事之中,还能抽出时间敷衍穆侯大公子,甚至还有功夫“怜惜”小妾和庶女在正室的威压下过得不容易,同时给妻子写信,吩咐妻子拿出十万两银子送给他的“救命恩人”,杜恒霜就知道自己没有必要担心战事会出问题。
“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柱国侯真的移情别恋?你干嘛要这么忍!——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儿的!”诸素素很是不满杜恒霜无动于衷的样儿。
杜恒霜很是感激诸素素为她打抱不平。不管是什么原因,在她受委屈的时候,她只希望自己的亲人朋友二话不说就站在她这边。她的做法对不对可以另外商讨,但是支持的态度一定要鲜明。她只是个普通平凡的小女子,她需要的是来自身边人的鼓励和肯定。换做她自己,她也会对自己的亲人朋友这样做。
她喜欢帮亲不帮理,对人不对事。
如果是真正的亲人朋友,最好不要一上来就“大义灭亲”,叱责她都做错了什么事,她不需要听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大道理。再说她也没有做什么天怒人怨、祸国殃民的事儿,她只想维护自己的尊严和自己孩子的权利而已。
“我当然不会忍,但是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一切还是等侯爷凯旋回来之后再说吧。”杜恒霜慢悠悠地道,便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转而看向安子常道:“安国公,你刚才说,外面候着的人少了一半?”
安子常先只淡淡地看了杜恒霜一眼,便垂眸沉吟去了。
听杜恒霜问他,他抬眸扫了她一眼,点头道:“正是。”顿了顿,又道:“难道萧兄真的要纳妾了?”
杜恒霜有些囧,窒了窒,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那些人要是真的离开了我家门口,倒也是好事。这些日子,真是堵得我每次都要走后门出入,真是很不方便。”
诸素素见杜恒霜无动于衷,气得不行,又觉得有些失望。她原以为杜恒霜是不一样的女子,她不会接受隐忍大度的凑合,更不会是那种用自己的“妇德”感动渣男回头的女子。可是现在看来,她跟那些女子真是没什么不同,忍不住又想说话。
安子常见状,马上悄悄踢了她一脚。
诸素素吃痛,瞪了安子常一眼,但是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只好闭口不言。
过了一会儿,知钗上来回报道:“午食准备好了,夫人看看摆在哪里。”
杜恒霜道:“就摆在上房吧。”又道:“平哥儿、安姐儿也要下学了,让他们一起过来吃午食。”
知钗忙去传话。
厨房的饭菜一样样送了上来。
平哥儿和安姐儿也洗了手过来,跟安子常和诸素素见礼之后,一左一右坐在杜恒霜身边,和大家一起吃午食。
柱国侯府的厨子是萧士及当年精心为杜恒霜挑选的,专门做她喜欢吃的淮扬口味。
诸素素吃得食不知味,席间频频看向杜恒霜。
杜恒霜知道不跟诸素素说一声是不行的了,就趁着席间诸素素下去净手的时候,悄悄追了上去,对她道:“素素,我知道你担心我,你放心,我不是没有成算的。——穆夜来被捧得越高,将来就跌得越重。”
诸素素略一思忖,就明白过来,松了一口气,嗔道:“那也不能拿银子出气啊。十万两啊,听得我的心都疼。”
杜恒霜莞儿。她当然没法告诉诸素素,穆侯府的这银子根本就守不住,到时候还得回到她手里……
“我小的时候,我爹说过一句话,说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就不是大问题。再说,这银子是侯爷的,跟我又没有关系。”杜恒霜淡淡地道,还是隐瞒了自己出了五万两银子的事实。看诸素素这个样儿,如果知道她还出了五万两,一定跳着脚地骂她蠢。
谁知诸素素听了,却依然不满,瞪着眼睛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银子是侯爷!你脑子进的水还没有流光吗?!”
杜恒霜愕然,“这是怎么啦?这银子真的是侯爷的,都是从他的产业里抽出来的,跟我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再说,我自有我的嫁妆……”
诸素素恨恨地拿手指头在杜恒霜额前点了一下,道:“你啊你!让我说什么好!你也知道,你是柱国侯的原配妻子,他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还分什么彼此啊?”让她怎么向杜恒霜解释夫妻共同财产的问题,诸素素抚额叹息……
杜恒霜还以为诸素素在开玩笑,偏着头道:“素素你真好,这话说得我爱听。”其实是在敷衍。
诸素素叹口气,拉着杜恒霜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霜儿,我跟你说,你们夫妇一体,既然你嫁给了他,就是跟他荣辱与共。他娶了你,自然跟你是一家人。你们成亲之后,你的嫁妆是从娘家带来的,而你也不再是杜家人,你现在是萧家人,所以他的产业,也有你的一半啊!再说你还有三个孩子,这三个孩子全是柱国侯的种。柱国侯的财产,除了你有一半,这三个孩子也有同等的权利。柱国侯一张口就说送十万银子,他有没有问过你的同意?有没有想过他是在用你和你们孩子的利益送人情?!”
杜恒霜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一时听住了。一直以来,她只知道自己的嫁妆肯定是自己的,没有人能动她的嫁妆,当然萧士及也从来没有像杜恒雪的夫家孙家一样下作,非要用媳妇的嫁妆供给自己一家锦衣玉食的生活。
但是杜恒霜真的不知道,原来她对萧士及的产业,也有她应得的权利。她对于她自己那一部分还不是很确定,但是对她孩子那部分却听得很明白,顿时如同醍醐灌顶一样,反握住诸素素的手,感激地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还真没有想过,他的产业跟孩子们的关系。”也是因为她自己就够有钱了,到时候她自己的嫁妆给三个孩子平分,都比萧士及一个人的产业要多。
但这并不说明,她就能为自己的孩子们做主,放弃对于萧士及那部分产业的承继权。
曾经吕夫人为何出此下策?不就是吕大人居然想让别的女人跟吕夫人并嫡,从而大大影响了吕夫人孩子们的承继权……
原来做了夫妻,不仅有感情上的考较,更有利益上的纠葛。
“素素你放心,我一定会慎重考虑这件事,不会让穆夜来得逞的。”杜恒霜郑重向诸素素交底。
诸素素点点头,一脸严肃地道:“这就好,我就担心你死忍下去。你这样好的条件,如果还死忍柱国侯那些糟心的事儿,就是你咎由自取地犯贱。你要记得,如果你允许别人对你不好,别人就不会对你好。——尊重和对等从来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是不能够被人施舍的。”
杜恒霜怔怔地听着,脑海里如同打开一个新的天地,让她无限向往如同诸素素一样独立自信的自由……
安子常和诸素素吃完午食,就告辞离去。
杜恒霜哄着两个孩子去午睡。
等平哥儿和安姐儿睡熟之后,她抱着小儿子阳哥儿,坐在回廊底下铺了猞猁皮褥子的酸枝木圈椅上晒太阳。
三月底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天气渐渐好转了呢。庭院里郁郁葱葱,花影繁盛,还有鸟声叮咛,越发衬得家里一片清幽寂静。
她怀里的阳哥儿叽咕一声,挪了挪圆胖的小身子,将黑黢黢的小脑袋埋在她胸口,继续在她怀里睡觉。
一个婆子从外面进来,在正院门口探头探脑看了一眼。
守院门的婆子从门房里挪出来,轻声问道:“夫人刚哄睡了三位少爷、小姐,你有事吗?”
那婆子低声道:“夫人的娘亲来了,还带着一大群人呢,夫人要不要见?”
守院门的婆子吓了一跳,便啐了那婆子一口,道:“那是夫人的娘亲,夫人能不见吗?你什么时候见过夫人摆谱摆到亲戚身上过?——快去请他们进来,我去给夫人回报。”说着,转过院子里的影壁,来到杜恒霜坐着的台阶下回报。
“夫人,亲家太太来了,还带了好些人过来,要见您呢。”那婆子堆着笑轻声道。
杜恒霜叹口气,站起身,将手里的阳哥儿放到乳娘怀里,轻声道:“带他去屋里睡吧。醒来之后再喂奶,我去去就来。”
阳哥儿的乳娘忙应了,抱着阳哥儿去屋里睡觉。
杜恒霜便吩咐道:“领他们去中堂坐,我换身衣裳就过来。”
回到内室,杜恒霜换上见客的大衣裳,又对着镜子整了整妆,才带着丫鬟婆子去中堂见客。
中堂里面坐着的,是杜恒霜的娘亲方妩娘、继父许绍,还有她的继兄许言辉、许言邦、许言辉的妻子曾氏,以及同母异父的弟弟许言朝,还有她的妹妹柔嘉县主杜恒雪。
看见她走进来,杜恒雪忙迎上去,抓住她的手就掉了眼泪,哽咽着道:“姐姐,怎会这样?”
杜恒霜笑着握握她的手,柔声安慰她,“雪儿不哭,姐姐没事,没事的。——不就是十万两银子嘛,你跟着姐姐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姐姐为银子掉过金豆儿?来,快别哭了,让别人笑话咱们雪儿抠门。”
杜恒雪见杜恒霜故意转移话题,气得跺了跺脚,道:“姐姐!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银子!”
方妩娘也上前,脸色肃然道:“萧士及那小子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想纳妾?!——他当初可是答应过我,一辈子不会纳妾的!你又不是不能生儿子,他凭什么这样打你的脸?!”看来这股说穆夜来是萧士及宠妾的谣言,真是传得很盛……
本来先前就有人故意放出这样的谣言,杜恒霜这十车银子一送,正是坐实了这股谣言,当然,也坐实了穆夜来顶天就是个妾。若是她还想做正室,这个婚前就跟男人有首尾的名声可就是一座绕不过去的大山。就算萧士及想娶她做正室,也会被人看不起的……
杜恒霜定了定神,知道如今她要做的,是先稳住这些关心她的家人。——她并不是故意要瞒着他们,只是这件事,还是要看穆夜来那边会如何表现。她不是神仙,不可能算无遗策。她只能根据现在她知道的情形,和她对穆夜来的一点点了解,因势利导、顺水推舟罢了。若穆夜来不是个贪心的人,也或者穆夜来真的把萧士及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她就要另换别的法子了。
当然,杜恒霜还是有几分信心的,因为从穆夜来目前的表现看来,很明显,她最看重的,还是她自己的利益。如果她真有她所说的那么伟大,只要偷偷爱着萧士及就好了,她就不会搞出这么多事儿。
很多人总是嘴里说一套,实际行动中做得却是另一套。
“娘,士及他还在江陵征战,这件事,娘还是稍安勿躁,不要着急。”杜恒霜细声细气地安慰方妩娘,扶着她去刚才的椅子上坐下。
方妩娘是个爆炭性子,闻言很是不忿,道:“怎么能不着急?你念着他在江陵征战,生怕打扰他,让他分心。可是他却能在征战之中,还记得派人回来给穆夜来送银子。——你说,我能不着急吗?你是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当年把你嫁给他,不是要你受这份罪的!”说着就哽咽起来。
方妩娘哭得真是很伤心。她是做了什么孽?两个女儿都在姻缘上吃了这样大的亏,难道是上天在责罚她……
杜恒霜忙对坐在方妩娘旁边的许言朝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安慰方妩娘。
许言朝要到今年五月才满九岁,穿着一件暗金色臂绣猎豹的箭袖袍子,目似点漆,眉若刀裁,个子快赶上杜恒雪了,样貌越发地粉妆玉琢。看上去,跟夏侯家的小王爷夏侯元确实有几分相像。
※※※
一更四千。粉红票和推荐票表忘了~~~下午有二更滴~~~
……
第513章 求情 (果然多的妈妈和氏璧+)
杜恒霜前些日子见过夏侯元一面,现在又看见了许久不见的许言朝,不由有些怔忡。——难道那夏侯元说的,真的有几分道理?
许言朝一直在旁边抿着唇,脸上执拗的表情跟杜恒霜如出一辙,想见得是亲姐弟了。
他抬眸看了杜恒霜一眼,伸手挽着方妩娘坐下,轻声道:“娘,还是听姐姐的吧。姐姐或许有成算的。”
方妩娘哭泣的声音慢慢轻了下去。
许绍深思地看着杜恒霜,也在琢磨这件事。
对他来说,杜恒霜和萧士及的婚事非常重要,不管怎样,他都不能看着杜恒霜和萧士及的夫妻关系出现问题。
“霜儿,你娘刚才说的是气话。”许绍斜睨方妩娘一眼,见她的哭泣声停了下来,似乎正在听他说话,就硬着心肠道:“你别听你娘的,你如今是三个孩子的娘了,不要太任性。士及如今不仅是柱国侯、征南行军大总管,而且是御封的检校荆州刺史。大齐八大刺史的位置,好多都是从前朝就一直占据这些重要位置的士族门阀把持。士及寒门庶族出身,能得蒙圣宠到如此的地步,以后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你不要意气用事。”
杜恒霜听着这话不对,不由看了许绍一眼,淡淡地道:“许大人是男人,当然帮男人说话。我娘是女人,当然帮我说话。”
许绍叹口气,走上前来,耐心地道:“霜儿,你从小也是在我府里长大的,你又不是没有看见,世家大族里面,有谁不是三妻四妾?我家里还有好几个妾室,言辉也有,言邦以后娶了妻子,也会有妾室。这些妾室姨娘本来就是玩意儿,有谁把她们当人的?——你就不要在意了。十万银子,当是给士及买了个妾吧。以后她若是进了门,我一定为你撑腰。若是士及敢宠妾灭妻,我定要他好看!”
杜恒霜很是不虞,就连杜恒雪都撇了撇嘴。
以前杜恒雪是把许绍当亲生父亲一样敬重孺慕,可是她认回了亲生爹爹,才意识到什么才是亲爹。——跟杜先诚相比,许绍这个人就完全不配她们叫他一声爹,难怪姐姐从来不叫他“爹”!
“许大人,话不能这么说。我姐姐当初嫁给姐夫的时候,姐夫可是发过誓的。不能如今发达了,就忘了当初的誓言。人无信而不立,这句话许大人总是知道的吧?姐夫若是想背誓,我支持姐姐离开姐夫!”杜恒霜鼓起勇气,反驳许绍的话。
许绍愣了一下,没想到杜恒雪这样软弱的女子,也来反驳他的话,心里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是并没有对杜恒雪心生芥蒂,只是笑道:“世易时移,这句话你也听说过吧?你姐姐和姐夫也成亲六七年了,每个人都在变,她也不能一成不变。”
“既然这样,那还发什么誓?!他当初要不是那样发誓,我姐姐怎会嫁给他!”杜恒雪更加愤愤不平。
她自己的婚姻就是因为她的懦弱和退让,弄得不可开交的地步,她不想自己的姐姐也和她一样,最后落得被通房骑到头上的下场。
萧士及给了穆夜来十万两银子。他给姐姐的聘礼都没有这么多……
许言邦看着杜恒雪跟许绍硬扛,心头大急,不断向许言朝使眼色,让他帮着打个圆场。如今许绍最疼爱的儿子就是许言朝。
许言朝却在给方妩娘拭泪,就没有看见许言邦在旁边挤眉弄眼。
许言辉的妻子曾氏见了这一幕,心里翻腾不已。她的丈夫许言辉自从知道这件事,就在家里发了很大的脾气,这些天都歇在书房,不要女人服侍他。今天来到柱国侯府,也是从头到尾都是黑着脸,曾氏心里极不是滋味儿。——除了许绍,第二个不想杜恒霜离开萧士及的人,恐怕就是许言辉的妻子曾氏了。她很害怕,杜恒霜一和离,自己的婚姻也到头了……
“霜儿妹妹,我比你痴长几岁,就托个大,劝你一句,女子当以贞静祥和、柔顺宽容为主。你这样不依不饶,可是要把柱国侯往外推?你要知道,那穆夜来听说对柱国侯一往情深,事事以他为尊,柔顺得不得了,难怪柱国侯会心动。——柔才能克刚啊。”
说着,曾氏站起来,款款走到杜恒霜身边,用手搭住她的肩膀,回头对在座的人道:“大家如果信得过我,就让我跟霜儿妹妹私下说几句知心话。”又嗔着杜恒雪:“柔嘉县主,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既没孩子,又是御封的县主,还是海西王的义女,这样的条件,自然不用弯腰。可是你姐姐带着三个孩子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孩子面上,她也不能跟柱国侯闹起来的。”
杜恒雪愣了一愣,就看见曾氏将杜恒霜带到旁边的隔间说话去了。
欧养娘带着下人上茶和点心,请屋里的人慢用。
许绍欣慰地对许言辉点点头,道:“你媳妇是个识大体的,你一定要好生待她。若是我知道你让别人踩到她头上,我可不依的。”
许言辉冷冷地道:“那柱国侯公开打霜儿的脸,怎么不见爹为霜儿撑腰?——哼,正妻的脸面,也是因人而易的吧。”
许绍听了许言辉的话,忍得头上青筋直冒,到底碍着是在柱国侯府,他就把这口气咽了下去,等回去再教训许言辉不要打歪主意。
许言邦坐到杜恒雪身边,悄声道:“雪儿,我定不会和柱国侯一样的……”
杜恒雪白了他一眼,道:“你现在是不会,可是数年之后呢?你能保证你还和今日一样?”
许言邦刚想说他能保证,杜恒雪已经嘴快地抢白他:“你别说你能,这话你自己都不信!”
许言邦被抢白得脸色黑了一半,嘴唇翕合半天,哆嗦着道:“哼,就你明白!——别说我,就连柱国侯,我都不信他真的移情别恋看上穆夜来!”因为太激动,他的声音大了点儿,惊动了坐在他们对面的许绍、方妩娘和许言朝他们,都诧异地看过来。
许言邦见惊动了大家,索性道:“爹、太太,大哥,三弟,这件事,我觉得大家不要太激动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等柱国侯从江陵回来再说吧。——我当初跟柱国侯在漠北是出生入死的战友,我知道他为人,可能不择手段是有的,但是说他会喜新厌旧、抛弃糟糠,特别是霜儿跟他有那样深的情意,我却是不信。就像爹说的,就算纳妾,也不一定就是心爱她。”
方妩娘听了许言邦的话,心里好受些了,颔首道:“但愿如你所言,真的是另有内情的。”
杜恒雪却很不高兴,撅着嘴道:“不管他有什么隐情,就这样大大咧咧把十万银子送给穆夜来,就是在打我姐姐的脸。今儿能送十万银子,明儿送什么?把这柱国侯府送出去?还是把他这个人送出去?!——哼,我姐姐嫁给他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过过一天安心的日子?!两次生孩子,都是早产。被陈月娇逼得九死一生,回来之后,又要受她婆母时时刻刻的刁难。如今好不容易都过去了,姐夫又看上别的女子。你们说,我姐姐何必还要在这里苦忍?她又不是离开姐夫就没饭吃。难道她不该讨回公道?!”
到底是姐妹情深,杜恒雪将杜恒霜成亲以来的事情桩桩件件记得极为清楚。
有理有据,说得许绍都不知该如何回应。
中堂之上一时沉默下来。
曾氏带着杜恒霜来到旁边的隔间,放下帘子,屋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霜儿妹妹,我求求你,千万不要和离!”曾氏见四围没人,扑通一声给杜恒霜跪下了,眼泪立刻如断线珠子一样往外淌。
杜恒霜吓了一跳,忙要拉她起来。
曾氏却死活不起来,拉着她的胳膊道:“霜儿妹妹,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杜恒霜一听就恼了。她最不喜欢别人威胁她,特别是曾氏这种跟她没什么交情的人,她为什么要受她的威胁?
“许大奶奶,您要这样,我可就走了。我和离不和离,不关你的事,你也无权命令我该怎么做。”杜恒霜冷冷地道,转身就要走。
曾氏大急,膝行过去抱住杜恒霜的腿,哀求道:“霜儿妹妹,你这样美貌,又生了两个儿子,柱国侯一定不会不要你的,你不要因为穆夜来就放弃你的家。你要放手,这侯府就真的落在别人手里,你又能怎样?你就算和离了,难道还能把孩子带走?柱国侯怎会容许你带走孩子!”
她这说得也算是实话,杜恒霜也是考较过的,就缓了语气道:“你要说的就是这话?你起来吧,我自有考虑的。”
曾氏还想再让杜恒霜发誓不会和离,杜恒霜抢先一步止住她的话头,道:“许大奶奶,我今儿给许大哥和许大人面子,你今日的事,我就当不知道。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无论怎样,都跟你没有关系。”
“可是你要是和离,我……我……我恐怕也要下堂了!”曾氏哇地一声哭起来。
※※※
为果然多的妈妈去年十二月打赏的和氏璧加更送到。求粉红票和推荐票。
……
第514章 转移 (4K,含粉红390+)
杜恒霜听了曾氏的话,先是一愣,继而大怒,劈手将她推开,后退几步,压低声音道:“许大奶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合不合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下不下堂,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跟你从来没有交情,也没有欠过你什么,你这样说话,是不是太其心可诛?!”
杜恒霜实在是怒不可遏。她一辈子就见不得这样藏头露尾的事儿,而且她和许言辉之间完全没有瓜葛,不管许言辉是什么心思,她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让曾氏这样一说,好像自己和许言辉是一对狗男女一样,正筹划着踹掉各自的夫君和妻子,好狼狈为奸!
曾氏听了杜恒霜的话,更加惊惶,忙道:“萧夫人,您别生气,我是真的害怕……我娘家虽然是望族,可是并不能跟许家相提并论。我若是下堂,我娘家就完了!”说着,带着求恳的眼神看向杜恒霜,脸上的神色十分凄楚。
原来不仅仅是为了她丈夫?
豪门大族的女子,没有几个是为了自己活着的吧?
出嫁之前是为了娘家,出嫁之后是为了夫家。她们是一根根纽带,维系着家族的联系和利益。
幸好自己是商户出身,没有庞大的家族,甚至连娘家都没有,倒是比她自由自在多了。
萧士及对她不好,她可以断然舍去,不用顾虑娘家和夫家的各种利害关系。
杜恒霜叹口气,束着手,垂眸盯着自己裙琚上的羊脂玉镶红宝五福呈祥挂佩,轻声道:“你不用多虑。就算我和离,跟许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当年就没有改过姓,我依然姓杜,我这辈子都不会姓许。”算是含蓄地向曾氏表示,她是绝对不会跟许言辉扯上关系的。
曾氏还是有些不放心,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期期艾艾地道:“那……那可不可以请你跟我们大爷说清楚这一点?”
杜恒霜挑了挑眉,淡淡地道:“对不住,这个我做不到。——我没那么厚脸皮。你也不要强人所难。你有儿子,就算你夫君想让你下堂,许大人也是不会允许的,你不去求许大人,做什么在我这里歪扯?”说着,拂袖转身离去。
曾氏愣愣地在屋里站了一会儿,才想明白杜恒霜的话,暗暗打算回家之后,再跟公公许绍悄悄说说自己夫君最近的反常,希望公公能管一管夫君。
杜恒霜从里屋出来,脸上一派疲惫的样子,对中堂上坐着的人道:“既然大家都来了,就在这里吃顿便饭吧。也快到吃晚食的时候了。”
方妩娘和杜恒雪肯定是要留下来吃的。杜恒雪不走,许言邦也不走。许言辉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自然也不想走。许绍要确信杜恒霜不会跟萧士及闹别扭,也决定留下来。
就是许言朝看了看杜恒霜疲惫的样子,对屋里人道:“大姐累得很,要不咱们还是回去,让大姐歇一歇。等过一阵子,大姐夫回来了,咱们再做计较如何?
许言朝年纪虽小,却很懂得体贴别人,因他从小在许家长大,看多了许家人的状况,知道自己是娘唯一的儿子,也是唯一的倚靠,对两个异母的姐姐就格外关心。当然,杜恒霜和杜恒雪对许言朝也极好,并没有因为他不是一个爹生的,就对他横眉冷对。
杜恒霜感激地看了许言朝一眼。
方妩娘也看了她一眼,心里暗暗担心,还是不想走,就对许言朝道:“没事的,吃顿便饭而已,吃完咱们再回家……”她是还想跟杜恒霜说说话。
曾氏刚从屋里出来,听方妩娘这样说,忙道:“太太,我跟着您吧。这一阵子,您都瘦了好多。”
方妩娘笑道:“不用了,你跟着你们大爷,我去跟霜儿说句话。”
杜恒霜就对欧养娘道:“养娘,晚食就摆在这里,请您去厨房吩咐一声。”
欧养娘应了,带着丫鬟婆子下去忙碌。
许言邦拉着杜恒雪说话。
许绍看不下去,咳嗽一声,对许言邦道:“老二,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许言邦只好坐到许绍旁边,闷着头听他说话。
杜恒雪跟着方妩娘起身,和杜恒霜一起往外头去了。
许言辉走到廊庑底下,见曾氏跟了出来,便压低声音问道:“你跟霜儿说什么了?”
曾氏一窒,讪笑着道:“没什么……”
许言辉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有泪痕,又想到杜恒霜跟曾氏说完话,从里屋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疲惫无奈之意溢于言表,心里一沉,目光似刀一样看着曾氏,声音压得更低道:“没什么?没什么你哭什么哭?——你到底想做什么?昨儿让两个通房去我那里,你难道不知道,我那里不要人的吗?!”
曾氏满心委屈,道:“夫君,你已经好几个晚上不要她们伺候了,她们心里不舒服,我担心你的身子……”
许言辉恨恨地瞪了曾氏一眼,“担心我的身子,就不要把这些女人塞到我床上!我想要谁,还要你管?!以后给我安份点儿!若是让我知道你跟霜儿说了些什么话……”
曾氏被吓倒了,她不知道杜恒霜会不会向许言辉告状,可是她本能地知道,若是杜恒霜真的说了,许言辉一定会不让她好过的,说不定就算杜恒霜不和离,许言辉也会休了她。——因为太丢他的面子了……
曾氏浑身打着颤,低低地道:“……我……我……我是求她不要和离……”
许言辉气急,长袖一甩,道:“她和不和离,关你什么事?”
“……我担心她一和离,我就要下堂了。”曾氏说完,深深地低下头,如同做了错事一样。
许言辉一听倒愣了,继而又有些恼羞成怒,羞愤不已,像是自己最深的秘密被人看穿了一样,恼得恨不得一刀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全都杀掉!
“你!你真是不知所谓!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来!”许言辉怫然转身,回到中堂,对许绍道:“爹,我有些事,先回去了。”
许绍点点头,“你跟你媳妇一起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许言辉点点头,带着曾氏离开柱国侯府,一路上,他再也没有跟曾氏说过话。
方妩娘和杜恒雪跟杜恒霜来到隔间,还想再劝。
杜恒霜真是乏了,轻声道:“娘、雪儿,我真的没事。你们不用再劝了。若是你们真的为我好,就不要再提此事,相信我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
方妩娘怔怔地看着这个大女儿,伸出颤抖的手抚了抚她的面颊,哽咽着道:“嗯,娘不提了,你要记得无论怎样,娘都会为你撑腰的。穆夜来那个不要脸的贱蹄子,娘不会让她好过的!”
杜恒霜下意识想说“不用了”,但是转而一想,也许让娘闹一闹,也许更好。
“姐姐,你不知道,我听人说,穆侯府想让穆贵妃给陛下吹枕头风,让穆夜来跟你并嫡呢!——哼,这样追着男人跑,不知羞耻的贱货,居然也妄想做正室并嫡!娘,您一定要好好打击她的气焰。”杜恒雪忿忿不平地道。
杜恒霜心里一动,知道杜恒雪的这个“听说”,肯定是她爹海西王杜先诚辗转打听来的消息,借杜恒雪的嘴传给她听的。
是啊,不能让穆夜来过得太畅意了,免得因此让穆家人生出别的更大的念想。
而她这边,尹桂儿还没有入宫。如果穆家人在这个短时间内,真的搞定陛下,下旨让穆夜来跟她并嫡,还真是一桩麻烦事儿。
杜恒霜就拽着方妩娘的衣襟,撒着娇道:“娘,您要给我撑腰。她顶天也就是个妾而已,居然妄想跟我并嫡!——我就算把这个柱国侯府毁掉,也不能让她得逞!”
杜恒霜好久没有这样撒过娇了,听得方妩娘心都要化了,忙拍着她的手道:“你放心。她就算能进门,也一辈子只能做妾,别妄想为妻!”
杜恒霜放了心。方妩娘闹事的本事,她还是很信任的……
吃完晚食,许家一家人告辞离去。
杜恒雪说要在这里住几天。她原本就是住在柱国侯府的百草堂,倒也便宜。而且萧士及反正不在家,她哪怕跟杜恒霜睡一间屋子都无妨。
杜恒霜就送许家人出去。
许言朝是最后一个出去的。他落在后面,悄悄拽了拽杜恒霜的袖子。
杜恒霜回头,看见他站在树影底下,抬头看着她笑,眉目如画般动人。
“三弟,你怎么了?为何不上车?”杜恒霜笑着问他,拉着他的手一起走出来。
许言朝看着杜恒霜的眼睛,正色道:“大姐,你别怕。姐夫不要你了,我会养你的。你是我姐姐,我就是你的娘家人,不要让他们欺负你没有娘家人撑腰!”
杜恒霜没料到许言朝居然说出这一番话,不由泪盈于睫,半晌方重重点头,道:“好,我等着我弟弟给我撑腰。”
送走许家人,杜恒霜心里的阴霾驱散许多。
好在她还有这样多的亲朋好友做后盾。若是她和曾氏一样,所有的人都来劝说她要忍耐,要以柔克刚,要不惜一切代价留住萧士及,不知道她会怎样做?
杜恒霜站在柱国侯府的角门边上,望着门外的空地静静地想了一会儿,最后得出结论:她还是会离开萧士及。就算所有人都反对,她也无法勉强自己再跟他在一起。
这是个性决定的。她从小就是这样的性子。
萧士及以前没有觉得她这样的性子不好,现在却觉得她不好。究其原因,不是她变了,而是他变了。她问心无愧,就能心安理得地走下去。
回到柱国侯府的内院,杜恒霜去看了看两个孩子。
因为今天的事情,她不想让两个孩子知道,所以没有叫他们一起过来吃饭。
两个孩子这几天念书习字,还有习弓练箭,都比以前更加努力。
只是到底年岁太小,白天累得很了,晚上吃完晚食就困得不行。
杜恒霜来到他们屋子的时候,他们已经去浴房沐浴,很快就要上床歇息了。
杜恒霜就从窗子里看了一会儿,等两个孩子上床了,才过去跟他们说说话,捻熄床灯,看着他们入睡。
第二天,知道消息的知画也来了。她如今也是诰命夫人,抱着孩子,脸上的气色很是红润。
杜恒霜一见她,就赶忙笑道:“你来做客我很欢喜,但是别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
知画跟着杜恒霜一起长大的,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仔细看了看杜恒霜的神色,知画也没有看出一般女人遇到这种事的郁郁之色,就放了一半的心,便简短地道:“夫人,你站在哪里,我知画当然就跟你站在哪里。别的人,你不用理会。——我就没见过这样拿着鸡毛当令箭,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跟别人的丈夫有私情的下贱女人!”
杜恒霜莞儿,拍了拍知画的肩膀,“没事的,你不用理会她才是,好好带你的孩子。这种人,自有天收拾。”
“如果天不收拾呢?”知画反问道。
杜恒霜笑道:“天不收拾,我来收拾。”说着,还对她眨了眨眼。
知画见了,另一半心也彻底放下了。她向来信服杜恒霜,在她心里,这个世上就没有她家小姐办不成的事儿!
知画不再提那些糟心的事儿,就跟杜恒霜和杜恒雪说着小孩子的事情,从吃喝拉撒,到长第一颗牙,絮絮叨叨,活脱脱一个幸福小女人的样子。
她的自得与知足影响了杜恒霜和杜恒雪,两个人端着茶,在春日的阳光下笑眯眯地看着知画绘声绘色地给她们讲着她家老爷和孩子的趣事,日子过得平静而和煦。
与柱国侯府门前日渐寥落的情形相比,穆侯府门前真是门庭若市。
离柱国侯萧士及给穆夜来送银才两三天的功夫,以前徘徊在柱国侯府门前一大半的人,现在都转移到了穆侯府门前。
同样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各式各样的大车轿子,挤得穆侯府前满满当当。
“三小姐,这是今儿一早收到的帖子,一共三十八份,还有礼单,都是指名要送给您的。”穆侯府外院的大管事笑容满面地来到穆夜来的院子里,将那迭厚厚的拜帖和礼单放在碧玉托盘里呈上去。
※※※
一更四千字。下午有二更。周一的粉红票和推荐票表忘了~~~拜托了!
……
第515章 登堂 (Abazhuoma和氏璧+)
随着大管事的话音刚落,穆侯的声音也在大管事身后豪爽地响起来。
“哈哈哈哈,今日我们穆侯府前也有门庭若市的这一天!我们昭穆九姓归于中原快一百年了,到今天才真正扬眉吐气啊!”穆侯很是感慨地走进来,顺手从大管事手里的托盘里拿出一封拜帖瞧了瞧,然后又去看礼单,倒抽一口凉气,“辟寒犀?连这等宝物都送来了,啧啧,这手笔真是不小。”
“避寒犀是什么东西?”穆夜来好奇地接过礼单看了一眼。
“避寒犀是一种很稀少的犀牛角,色泽金黄,呈于盘中,有暖气袭人,冬日放在屋里,不用地龙火炕也能御寒。早年前朝大周的开国皇帝曾得交趾国进奉过一支。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这支。”穆侯感慨地抚着自己的胡子道。
前朝大周只经历过父子两代皇帝而已,第二代德祯帝就算是最后一任皇帝了。他死后,曾经有他的皇后和臣属在长安临时立了一个小皇帝,但是没有翻起任何浪花,完全被大家遗忘了。
穆夜来吐了吐舌头,笑道:“若真是如此,这人确实是大手笔。”说着,拿过拜帖看了看。
“朔北都护府的都护夫人……”穆夜来想了想,猛然想起来,萧士及前世的时候,似乎曾经有过这个手下!
这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归属到萧士及麾下的,穆夜来并不清楚。毕竟上一世,她心心念念都在萧士及身上,对外面的事情并不关心,她只记得一些跟萧士及关系特别密切的将领的名字……
想到这里,穆夜来忙把那迭拜帖拿过来,一个个翻开细看,果然在里面找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心里一喜,拿到旁边细看起来。
穆侯挥挥手,让大管事下去,然后坐到穆夜来身边,笑着道:“你看什么呢?这些你看得懂?”
穆夜来笑道:“爹,您不是教过我吗?再说我跟着太子妃做女官,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
穆侯点点头,指着那迭拜帖道:“你想怎么做?——你要知道,柱国侯夫人,可是对这些人不闻不问,一直把她们拒之门外的。”
穆夜来有些不屑,打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她懂什么?除了小家子气十足地跟男人闹腾,还能成什么大事?我说句不该的话,萧大哥刚接任检校荆州刺史这个位置,真是要用人的时候。她小心谨慎是对的,但是为了小心谨慎,就把这些上门做客的人都拒之门外,实在是得不偿失。”
穆侯很是欣慰,道:“你能看清这一点,实属不易。不过,柱国侯夫人做得也不算错。她和柱国侯都是寒门庶族出身,深知他们在朝堂上,一步都错不得。所以她谨慎,完全是正确的。在现在这个时候,她没有任何外力支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她闭门谢客,不给柱国侯添额外的麻烦,的确是明智之举。”
穆夜来听穆侯连声夸赞杜恒霜,心里很是不虞,面上只强撑着笑道:“那是她没法子。”
穆侯大公子从外面匆匆赶进来,手里也握着一沓子拜帖和礼单,笑着进来道:“三妹,你可发财了。”抬头看见穆侯正瞪着眼睛看着他,穆侯大公子忙改口道:“爹,我是说,咱们要发财了!”
“没出息的东西,就知道发财!”穆侯恨铁不成钢地再瞪自己的大儿子一眼,“也不跟你妹妹好好学学,怎么样帮衬一下柱国侯府!”
穆侯大公子愣了愣,看向穆夜来道:“怎么?柱国侯提亲来了?”
穆夜来红了脸,摇头道:“当然不是。大哥说什么呢?我跟萧大哥清清白白的……”
“好了!”穆侯大公子最听不得清清白白这句话,皱着眉头道:“既然柱国侯还没有提亲,你也是清清白白的,那你管柱国侯府闲事做什么?——管他们好不好,做什么要我们帮衬他?”
穆侯背了手,横了自己的大儿子一眼,“真是鼠目寸光!柱国侯府现在怎么跟我们没有关系?!——十万两银子都送进来了,还说没有关系?!”
穆侯大公子挠了挠头,道:“那是……那是……”他想说柱国侯本来是要用这十万两银子还穆夜来的救命之恩的,但是穆夜来暗暗瞪了他一眼,他又不敢说了,改口道:“那好吧。只要爹能让妹妹嫁到柱国侯府,那咱们帮衬他们也无妨。——嗯,既然要帮衬,这些就是辛苦费了。”说着,就要把那些拜帖和礼单往自己袖袋里塞。
穆夜来暗暗摇头,笑着道:“大哥,礼单你可以留下,但是那些拜帖还是给我吧。我要跟爹好生参详参详,看看要如何回帖。”
穆侯大公子要的,也只是礼单而已,他对拜帖是哪些人,一点都不感兴趣。而且他还惦记着去还他的赌债呢,就匆匆忙忙跑了。
穆侯瞪着自己大儿子匆匆而去的背影,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这个逆子!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逆子!”
穆夜来趁机笑着架桥拨火道:“爹,大哥可是世子,您就别苛责了。”如果爹能撸掉大哥的世子,给自己的亲二哥就好了,穆夜来不无遗憾地想着。自己的亲二哥,可是文韬武略都比大哥强,就可惜不是养在嫡母名下。也因为不是养在嫡母名下,所以他没有当世子的资格。
不要紧,等我嫁到柱国侯府得宠之后,就求爹爹让姨娘跟嫡母并嫡就是了,那时候,自然机会就多一些。
穆夜来暗暗想着,看向大公子背影的眼里多了一抹暗暗升起的幽光……
“爹,您刚才说杜恒霜闭门谢客是正当之举,但是又说我们要帮衬柱国侯府,这个……是不是有些矛盾之处?”穆夜来将世子的事情抛开,笑着问道。
穆侯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才道:“是,柱国侯夫人是应该闭门谢客,因为无论是萧家还是杜家,都不是士族门阀,在朝堂上没有根基,他们没有法子太过张扬。而我们不一样。说实话,只要柱国侯娶了你,我们昭穆九姓同气连枝,就都是他的后盾和支持。到时候,我们不比那些中原的士族门阀差!——只要柱国侯能靠到我们这边,这检校荆州刺史的位置,就是我们囊中之物了!”
穆夜来心里重重一跳!——若是真的如爹说的那样,那萧大哥,是真的非娶她不可了!
不说两人的情份,就说这份以后前程的助力,有哪个男人能够拒绝?!
穆夜来欢喜地道:“那好,爹,我就把这些拜帖上的人整理整理,然后约她们一个个到府里来做客吧?”
“行,你先整理,然后送到前头给我看一下,我给你列个先来后到的顺序。这些人,有的比别人更重要,有的可以敷衍,有的却要好生款待,你都要给我记好了!”穆侯点点头,站起来往外走。
穆夜来忙应了,在后面笑道:“爹,明日宫里有春祭,我们都不在家里,要不现在就把最要紧的人请进来坐一坐吧。”
那些礼单他们都收下了,当然也要做个姿态,表示他们记下了那些人的好处。
穆侯回头道:“这样啊,那你先请些人进来坐坐,后日我再跟你参详参详宴客名单。”
穆夜来这才放下心,首先就让人把朔北都护的夫人请了进来。
都护夫人在长安逗留了快半个月了,才终于见到一个跟柱国侯息息相关的人,激动地不得了,一进门就道:“穆三小姐宽仁大度,仪态非凡,确实不愧柱国侯看重!”又因为对杜恒霜把她挡在门外半个月很是不满,撇了撇嘴道:“比柱国侯府里的那位强多了!”
穆夜来抿着嘴笑,轻描淡写地道:“都护夫人,话不能这么说。她是姐姐,先进门的,不管怎样,我都感激她这些年帮我们侯爷操持家务,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侯爷是个长情的人,就算她做得再出格,顶多就是不理她罢了,不会对她怎样的。——来,都护夫人这边坐。”
那都护夫人忙道:“穆三小姐虽然年岁小,但是这份气度,真是大妇的气度。唉,真是可惜了,要在那样一个小心眼的女人手下做妾,您可一定要把柱国侯抓在手里。”
穆夜来听了一愣,僵笑着道:“你这什么话呢?什么做妾?我倒没有听说过。”她明明是要做正妻的,谁说她这辈子会满足再做妾?!
都护夫人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道:“……啊,难道您不想进柱国侯府?”一时无比懊恼,若是这小娘子心高气傲,不肯做妾,那她跟柱国侯有屁关系啊?难道一辈子做外室?!——如果是外室自己何必要这样卑躬屈膝?!还白白填送了一个异宝辟寒犀……
都护夫人的懊恼溢于言表,看得穆夜来咬紧银牙,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进柱国侯府,也不一定要做妾啊!”
“啊?”都护夫人讪讪地,暗忖这穆三小姐难道还异想天开想做正室?!
※※※※
为Abazhuoma护法大人去年十二月打赏的和氏璧加更送到,求粉红票和推荐票。
……
第516章 争门 (4K,含粉红420+)
穆夜来从都护夫人眼里看见的是明明白白地不信任。她不信她能做上正室……这种想法深深地刺伤了穆夜来。
“都护夫人,说句不该的话,我们侯爷是什么心思,我一清二楚,到底怎样,咱们走着瞧吧!”穆夜来冷冷地道,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了。
都护夫人有些坐不住了,忙起身道:“柱国侯当然是偏着穆三小姐的,这大家都看见了,所以才都来给穆三小姐道喜嘛!——不过,我下午还有平乐公主的马球赛要去,去晚了可就得罪平乐公主了,还请穆三小姐见谅,容我先告辞。”说着给穆夜来行了半礼。
穆夜来的脸色再也撑不住了,跟着站起来,皱眉道:“平乐公主的马球赛?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没有人给她送帖子啊……一会儿要去问问嫡母,是不是把请她的帖子给扣下了。平乐公主的请帖她都敢私自昧下,这可是了不得的事儿!
想到这里,穆夜来对那些所谓的原配正室更是不屑。——都是一群鼠目寸光、只知道争风吃醋的无知蠢妇!
都护夫人留神打量穆夜来的神情,见她很是忿忿不平的样子,忙道:“平乐公主请的都是正室和嫡女……”意思就是,您既不是正室,也不是嫡女,所以,您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穆夜来听了却是大怒。她早就不觉得自己跟嫡女有什么差别。嫡女能做到的事,她都能做到。嫡女不能做到的事,她也能做到!就说打马球,这长安城上上下下,除了萧士及这个大男人,谁能打得比她好!
还有,她都很快就要嫁给柱国侯做正室了,平乐公主凭什么不给她面子?
平乐公主能有太子妃出身高贵么?她还不一样是太子妃的座上客!——难道是因为她去年断了腿,所以平乐公主打量她暂时不能打马球?可是她的腿已经痊愈了!
再说打马球,本来就是她们安西女子从小玩到大的,就算她瘸着腿,也能打遍长安无敌手!
“都护夫人请便,我要去跟我嫡母说说话。”穆夜来沉着脸送都护夫人出去。
都护夫人一出穆侯府的大门,就忙让自己家的车夫送她去平乐公主府,赶赴那里的马球赛。
穆夜来飞快地来到穆侯夫人的正院,等不及让下人通传,就自己撂开帘子了进去,着急忙慌地问道:“母亲,平乐公主给我送的帖子是不是在您这里?您怎么不早点拿给我!”
穆侯夫人皱了皱眉头,从炕上转过头来,不悦地道:“你说什么胡话?什么请帖?我怎么会有你的请帖?”
“母亲!”穆夜来更是着急,“我知道您心里不高兴,可是平乐公主的帖子非同小可,您还是赶紧拿出来吧。”又提醒道:“就是今儿下午平乐公主府马球赛的帖子。我去年做了一套马球服,还没有上身,今儿穿去应该也还凑合。”
穆侯夫人这才明白穆夜来在说什么,不由有些好笑,点头道:“原来是平乐公主马球赛的帖子。——公主只请了会打马球的正室和嫡女,还有一些从外地来的贵客。你算哪根葱?平乐公主为什么要给你送帖子?”
穆夜来张口结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自从柱国侯府的十万两银子送到穆侯府,指名要送给穆夜来之后,她已经完全沉浸在上一世被萧士及宠爱的回忆里,情绪上完全没有转变过来,所以分外觉得委屈。
就像一个独宠了十多年的宠妃,突然发现宠爱她的君王换了口味,然后四周的人都不把她当一回事了,那种从最高处跌落的失落感,让她有些无所适从,更不愿相信穆侯夫人说得是真的。
穆夜来咬了咬唇,道:“母亲不愿意拿出来就算了,我自己去就行。——我却不信,平乐公主能把我拦在外头。”说着,转身风一般地离去。
穆侯夫人嘴角带着一丝讥诮,看着穆夜来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处。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就知道给穆侯府丢人。”穆侯夫人在心里骂道,但是并没有去阻止穆夜来继续给穆侯府“丢人”。反正穆侯在府里抬举石姨娘和穆夜来母女俩踩她的面子,她就无所谓去顾忌穆侯府在外面的面子了。
自己男人都不顾忌自己家族的面子,凭什么让她一个女人去顾忌?石姨娘不过是仗着比她这个正室夫人脸皮厚,知道她无论怎样不守规矩,自己这个正室夫人在外人面前都要维护她的面子。
呵呵,真是好笑。打量别人都是“面子”的傻子,就她一人聪明呢,得了里子还要得面子。——你做梦……
她的脸皮再薄,这些年被踩下来,也厚得出了一层茧子。
穆侯夫人从炕上下来,走进自己的小佛堂,在佛前敲着木鱼,手里转动着念珠,嘴里念着经卷,闻着佛前升起的缭缭青烟,刚才被气得要内伤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穆夜来回到自己的院子,马上命人去外院吩咐备车,自己叫了丫鬟过来给自己换衣裳首饰,还有靴子,同时让她们马上准备,要跟自己出门一趟。
穆夜来的丫鬟英枝担心地问道:“三小姐,您的腿刚好,能打马球吗?”
“为什么不能?我就算没腿都能打!”穆夜来恨恨地道。她记得,上一世的杜恒霜根本就不会胡旋和骑射,谁知道这一世她跟开了窍一样,居然样样精通!
不过打马球这回事,可是练不来的,必须要有天赋!
而上一世,她就是靠向萧士及求教如何打马球,一步步接近萧士及的。
多少个日子,萧士及一个人泡在马球场上,骑着马,挥着马球杆,一杆一杆地将马球打入球门,厉害的时候,一杆能把球门扎破了。
穆夜来那时候表示自己从小喜欢打马球,但是没有萧士及打得好,所以希望他有空教教她。
开始的时候,萧士及一直是对她不假辞色的,直到她开始向萧士及求教打马球的绝技,才真正让萧士及对她软乎下来。
再后来,当萧士及知道她会跳胡旋,会弓马骑射之后,就对她的态度彻底温和下来。
男女之间的事儿就是这样,一里一里地,这就不就上来了……
穆夜来对着镜子里英姿飒爽的自己做了个鬼脸,笑着大步走了出去。
一路坐车来到平乐公主的公主府,她果然看见门前停着多辆大车,虽然看上去不显眼,但都是品级不低的长安高门贵胄的车驾。
穆夜来心情极好,抿嘴笑着,让丫鬟英枝去角门叩门,送上自己的拜帖。
她知道,有了柱国侯那十万两银子做底,她穆夜来在长安的地位,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
谁知英枝叩开角门,那门子看了一眼拜帖,问道:“请问您有没有公主的请帖?”
英枝为难地摇摇头,道:“我们夫人把请帖扣下了,不给我们三小姐。”这是穆夜来让她说的话。虽然英枝觉得穆侯夫人不至于这样,但是三小姐言之凿凿,她也没法子。
那门子道:“您稍等。”说着阖上门,去里面查今日的宴客名单。一般世家宴客,除了送出去的请帖,当然也有自己的备份,以便有问题的时候查处。
那门子翻了半天,没有看见穆侯府三小姐的名字,但是刚才那丫鬟还拿着穆夜来的拜帖,说不定穆三小姐已经来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命人去内院问了问。
内院很快传话过来说,这一次请的是正室和嫡女,没有给穆三小姐下帖子。
门子就收了册子,出来道:“对不住了,今日主上有客,不见外人。请你们主子先回去,改日再送拜帖,看看主上什么时候有空吧。”
英枝吃了闭门羹,很是不高兴,悻悻地捧着穆夜来的拜帖道:“就不能通融一下吗?我们三小姐可是太子妃面前的红人,就连柱国侯都另眼相看的。”
“是啊是啊,满长安城谁不知道柱国侯要纳妾了……”那门子挤眉弄眼地道,“所以今儿就更不可能给穆三小姐帖子了,您说是吧?”
英枝被堵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好怏怏地回到穆夜来的车旁边,低声道:“三小姐,那门子不让您进去,说让您改日再来。”
穆夜来大怒,一手掀开车帘道:“怎么回事?你没说我是太子妃的女官?而且满长安城,有哪个女眷打马球能好过我?——你再去跟那门子说说!”
英枝很是不好意思,半天挪不开步子,喃喃地道:“……都说了,那门子说,今儿请的是正室和嫡女……”
这句话可真真戳了穆夜来的心肝脾肺肾。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能跟这些人平起平坐了,却还是被挡在门外,刚刚的好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里一委屈,眼圈儿立时红了。——若是萧大哥在这里,怎能让她受这种屈辱……
穆夜来怔怔地盯着公主府里的重峦叠嶂,将下唇咬出深深一道血印。
就在这时,她听见公主府的大门发出吱呀一声响,紧接着,她看见大门往两边开启,平乐公主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骑马装,脚踏玄色镶银色如意云纹的及膝麂皮靴子,在众人的簇拥下,从大门里走出来。
穆夜来心头一喜。难道是平乐公主知道她的下人对她不恭敬,所以专门迎接她来了?——还开中门恭应,这可是了不得的待遇!
穆夜来忙扶着英枝的手,从自己的车上下来。
可是还没等她走过去,就听见一阵悠扬的马铃声从身后传来。清脆悦耳,带着股欢快的曲调,让树上的鸟儿也跟着叫起来。
穆夜来回头,看见居然是柱国侯府的车驾到了!
她屏住呼吸,看见车驾上垂着的藏蓝色车帘被一只赛雪欺霜的玉手掀开,然后一个穿着大红牡丹绣窄袖胡服,脚踏深黑色鹿皮及膝长靴的丽人从车里探出头来,对着公主府那边中门台阶上笑了笑。
那一笑的璀璨,似乎凝固了时光。无数的浮光掠影之中,天高云淡之下,只有她语笑嫣然,卓然而立。
绝世有佳人,幽居在深谷。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正是柱国侯萧士及的原配正室杜恒霜。
穆夜来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便扭过头,不再理会杜恒霜,而是满脸含笑地往平乐公主那边走去。——杜恒霜脸蛋漂亮有什么用?不管今生还是前世,她都逃不了她注定的弃妇命!
“柱国侯夫人大驾光临,平乐倒履相迎。”平乐公主笑着走下台阶,却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从穆夜来主仆身边擦肩而过,来到杜恒霜面前站定。
杜恒霜屈膝行礼,笑道:“公主太客气了,恒霜愧不敢当。”
平乐公主携了她的手,笑道:“这马球赛就是为你散心准备的,待会儿你可别客气,一定要跟我狠打几场。——我也有好久没有打过马球了,手痒得很。”
两人旁若无人地从穆夜来身边走过。
这幅情景再一次刺伤了穆夜来的心。
有了萧士及那十万两银子做底,穆夜来不允许杜恒霜再踩在她头上,便出声叫道:“柱国侯夫人请留步!”
杜恒霜的脚步顿了一顿,回头道:“何事?”
穆夜来咬了咬唇,快步赶上去,道:“姐姐,我知道姐姐因为侯爷给我送银子的事儿,生我的气。姐姐生我的气无妨,但是千万不要生侯爷的气。侯爷在外征战,不能为家里的事儿烦心。我和姐姐当鼎力合作,给侯爷分忧才是。”
杜恒霜挑了挑眉,淡淡地道:“我没这么大福气,有你这样贵重的妹妹。”故意把“贵”字咬得重重的。
穆夜来倒是心头一喜,暗忖杜恒霜果然沉不住气,还在为那十万两银子耿耿于怀呢……真是眼皮子浅,十万两银子就把她气成这样,一点大妇的风范都没有。以后自己要是嫁进去,这杜恒霜不知道还有多少昏招要出呢……
“那好,我就叫你柱国侯夫人。”穆夜来诚恳地道,“如果你愿意,这个称号永远是你的。我和侯爷绝对不会夺走你的封号。”
※※※
一更四千。下午有二更。粉红票和推荐票表忘了~~~
……
第517章 染指 (5K,enigmayanxi和氏璧1、2+)
杜恒霜似笑非笑地看了穆夜来一眼。如果她没有看错,她那十万两银子,真的是砸得穆夜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穆三小姐,请您自重。我的柱国侯夫人称号,是陛下御封的,既不是您施舍的,也不是侯爷能夺去的。你削尖了脑袋想进萧家门,我很理解,但是不赞同。不过总得来说,这是爷们儿的事,他们要纳妾,我们是管不了的。——当然,不过是个妾而已,我也不想管。”杜恒霜淡淡地道,转身跟平乐公主道:“不好意思,让公主见笑了。”
平乐公主暗暗叹息,轻轻捏了捏杜恒霜的手。她特意举办这个马球赛,就是表示她对杜恒霜的支持的。
杜恒霜在她母后欧阳紫被诬蔑一事上出了大力,她一直对她很是感激,想着要报答她。
这一次,眼睁睁看着她这样被自己的夫君和穆侯府的三小姐联和起来打脸,平乐公主看不下去了,终于站了出来,公开表示力挺杜恒霜的立场,也算是还杜恒霜的人情。
毅亲王妃也是暗暗为杜恒霜担心,但是知道萧士及现在做的事,是要跟他们毅亲王府“划清界限”,所以她没法公开对杜恒霜表示支持,只得跟平乐公主一起筹划了这个马球赛。
没想到她低估了穆夜来的决心和厚脸皮,居然还敢上门挑衅!
她还真当人人都跟太子妃一样笼络着她!
“穆三小姐,今儿本宫请的都是正室和嫡女,您……实在是不够资格。”平乐公主浅笑着道,转身挽着杜恒霜的手,一起往公主府的正门走去。
“平乐公主殿下请留步!”身后又远远地传来一声男人的叫喊声。
在场的人一齐回头,看见两个玉树临风的男子骑在马上,带着数个随从,正往这边赶过来。
平乐公主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杜恒霜抿着嘴笑,抬眸看见居然是夏侯家的小王爷夏侯元带着另一个高高大大、孔武有力的男子快马往这边奔过来。
两人在离杜恒霜和平乐公主不远的地方下马,一起走了过来。
夏侯元看见杜恒霜,忙抱拳行礼道:“柱国侯夫人也来了,上次说的那个银貂皮子,我这次回定州给你带来了,才刚已经遣人给你送到府里去了。没想到你居然不在府里,可叫我一顿好找!”殷切地看着杜恒霜,定定的眼神看着她,毫不掩饰他的惊艳和欣赏。
杜恒霜笑了笑,福身行礼道:“多谢夏侯世子。”
“这么客气做什么?我答应了你的事,就一定会办到的。”夏侯元说完话,转身看着平乐公主,却见他带来的那个男子已经跟平乐公主旁若无人地喁喁私语起来。
杜恒霜这样的大美女站在平乐公主身边,他居然瞥都没有瞥一眼。
夏侯元咳嗽一声,道:“柴世兄,你别急着跟公主说话好不好。来,我给你介绍一个人。”说着,指着杜恒霜道:“这是柱国侯夫人。”
那男子只看了杜恒霜一眼,点点头,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可是他一转眼看向平乐公主,眼底的深情藏都藏不住。
平乐公主有些不好意思,嗔道:“霜儿是我好友,你怎能这样怠慢?”
那男子正色道:“就是因为是你好友,我才不能跟夏侯兄一样轻浮。”
“柴嗣昌!你一天不损我就活不下去是不是!”夏侯元有些恼羞成怒地挥了挥拳头。
杜恒霜看了觉得好笑,对平乐公主眨了眨眼。
她知道,平乐公主年岁老大,却一直没有嫁出去,这个柴嗣昌,看起来很有戏哦……
不为美色所迷,而且看上去人品端方,确实是比夏侯元要稳重多了。
平乐公主看见杜恒霜冲她眨眼,更加不好意思,道:“这是柴……世兄。他祖家跟我祖家是远亲,我们好多年没有见过了,今日才是第二次……”
那就是说,已经见过一次了。难怪柴嗣昌一幅情有独钟的样子,就连平乐公主,也不是无动于衷的。
夏侯元就补充道:“柴家封位临汾侯,柴世兄如今是小侯爷。”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今年二十有五,尚未娶妻,家无通房妾室姨娘。”
杜恒霜噗哧一声笑了,低声道:“这真是巧了,我们公主正缺一位驸马爷呢……”
夏侯元哈哈大笑,道:“霜儿你真聪明,一猜就猜到了!”
杜恒霜扶额无语。这就聪明了?连霜儿都叫上了,他是故意的吧……
果然穆夜来在一旁睁大眼睛,看得津津有味,一双漆黑的眸子只在杜恒霜和夏侯元之间扫来扫去,嘴角噙着一丝笑容。
“好了,我们不要理睬他们。”平乐公主拉了杜恒霜的手,一起转身往台阶上走,一边低低地道:“你这些天总不出来,我也有事也不好直接去你们柱国侯府找你……我父皇刚下旨给我和柴世兄赐婚了……”
原来是未婚夫妻!
杜恒霜忙道:“恭喜恭喜!”又道:“公主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良配了。”
平乐公主也很感慨,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良配……”
两人悄声说着话,一起走进公主府的正门。
夏侯元和柴嗣昌也跟着走了进去。
公主府的大门咣当一声在他们背后阖上。
只把穆夜来一个人留在门外。
穆夜来气得胸脯一鼓一鼓的,愣愣地看着公主府阖上的大门说不出话来。
“三小姐,我们回去吧。”穆夜来的丫鬟英枝怯怯地道,走过来扶住穆夜来的胳膊。
穆夜来恨恨地将那丫鬟的手一甩,道:“不用你扶!我自己会走!”心里只在冷笑:杜恒霜,你不守妇道,看侯爷回来怎么收拾你!很是想马上给萧士及再写信,告诉他他老婆还是在跟夏侯家的小王爷勾勾搭搭,现在连“霜儿”都叫上了……
“这是怎么啦?如何在大街上就吵起来了?”又一道温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穆夜来一回头。
居然是太子妃来了!
穆夜来大喜,犹如看见救星一般迎上去,道:“太子妃殿下,您也是去参加平乐公主的马球赛的?”
太子妃点点头,含笑道:“你是本宫的女官,还不快到本宫身后来,本宫带你一起进去。”
太子妃本来是在被太子禁足当中。但是因平乐公主给她送了帖子,她毕竟是太子妃,是跟太子一体的人,所以太子就网开一面,让她去参加平乐公主的马球赛,不过事先警告过她,不要在平乐公主这里惹是生非。平乐公主是什么人?是一生气,连万贵妃都敢打的人……再说她也是唯一的嫡公主,太子妃的品级虽然高,也不过是跟平乐公主平级而已。
太子妃本来是不想来的,想着过来坐一坐就走,尽个人情就行了,不过一来就看见穆夜来居然也到了,顿时来了兴趣,出言让穆夜来跟她一起进去。
总之谁让她一时不高兴,她就让谁一辈子不高兴!
穆夜来按捺住怦怦剧跳的心情,忙站到太子妃身后,道:“那我就跟着太子妃殿下了。”
太子妃笑吟吟地看了她一眼,道:“没事,有我呢。”说着,对自己的侍女道:“去叩门,就说本宫来了。”
那侍女忙去大门处叩门,道:“太子妃殿下驾到!”
既然是太子妃来了,当然不能走角门。
于是平乐公主府的正门再一次大开。
公主府的管事和门子都迎了出来,垂手站在门口迎接太子妃一行人进去。
刚才的门子看见穆夜来跟在太子妃身后,愣怔一下,道:“那位穆三小姐……没有帖子。”
太子妃看着他,淡淡地道:“她是本宫的女官,是伺候本宫的人,难道也不能进去?”
公主府的管事踹了那门子一脚,笑着点头哈腰道:“能进去!当然能进去!”
穆夜来陪着笑道:“也难怪这门子这样说。刚才柱国侯夫人来的时候,可是平乐公主亲自来迎接的。”言下之意,就说平乐公主不亲自来迎接太子妃,就是打太子妃的脸,说她连一个侯夫人都不如……
太子妃虽然知道穆夜来是在故意挑拨,但是看她的样子,说的却是实情,心里也不好受,面色一沉,道:“平乐公主亲迎柱国侯夫人?——那柱国侯夫人真好大张脸!”说完看了公主府的下人一眼,却没有看见有人去后院传话。
没人传话,平乐公主当然不知道她来了,更不可能出来亲迎她。
太子妃窝着一肚子火,好歹还记得太子的警告,绷着脸带着穆夜来和自己的侍女,坐上步辇,往内院的二重垂花门行去。
来到内院,就听那守门的婆子道:“太子妃殿下,公主吩咐了,让奴婢带殿下径直去马球场。”
“啊?人都去了?”太子妃很是不虞。她还没有换衣裳吃茶呢……
“那里搭有棚子,还有换衣裳吃食的地儿,太子妃殿下去看一看就知道了。”那婆子陪着笑道,叫了几个小丫鬟过来守着二门,自己带着太子妃一行人往马球场行去。
平乐公主府的马球场在公主府的后花园里,准确地说,是两座小重峦之间的一块漂亮的草场。
绿茵茵的草地呈长方形,平整得整整齐齐,草地南北方向各有一个网状的球门。东西方向却是两座相对的看台,搭着香榧木的木顶架,上面盖着玄黑的毡席。
看台最高一层被隔成一个一个小格子状的小屋子,每间小屋子里摆着一张小桌子,还有屏风和挂帘,另外有座椅和横榻,一看就是给贵客用的。看台下面几层却没有这样讲究,只是一排一排的座椅而已,是给一般的客人看马球坐的。
太子妃带着穆夜来和自己的女官,跟着那婆子,往场地那边走过去。
“太子妃殿下。”看见是太子妃来了,先到的那些宾客都站了起来,对太子妃行礼。
太子妃含笑点头,一路走了过去,来到平乐公主跟前,笑着道:“平乐公主今儿很忙啊……”
平乐公主知道太子妃是在禁足,所以才给她送了一封帖子,以为她是不能来的,没想到太子还是放她出来了……
平乐公主琢磨着太子的用意,笑着道:“太子妃殿下大驾光临,真是平乐始料未及。不过既然来了,就一起乐呵乐呵吧。——这边请。”说着,做了个手势,让太子妃去东面最高的那层看台。
杜恒霜跟在平乐公主身后微微颔首。
两人都装作没有看见跟在太子妃身后的穆夜来。
穆夜来在心里微微冷笑。这些人都小看她了。以前穆夜来要让着千金公主,从来没有在千金公主显露过自己真实的马球本事。而萧士及也很少在人前显露过自己的马球本事。目前长安城马球打得最好的,都公认是是千金公主和崔盈盈并嫡的夫婿卫星峰。
只有穆夜来知道,若是萧士及上场,卫星峰给他提鞋都不配。
看见这熟悉的马球场,穆夜来深吸一口气:今儿就让你们看看我的本事!等她的马球能耐传遍长安的时候,萧士及一定会以她为荣!
组队的时候,穆夜来紧紧盯着杜恒霜那边,见她绑了头发和袖口,手里拿着一根马球杆下了场,顿时大吃一惊。——杜恒霜居然也会打马球!
这样一想,穆夜来想要下场的心就更加迫切!
她不仅是要打出名头,还要打败杜恒霜!
她要让萧士及看一看,谁才是最适合他的人!
“太子妃殿下,我想下场跟柱国侯夫人比试比试。”穆夜来在太子妃耳边悄声道。
太子妃也知道萧士及给穆夜来送了十万两银子,心里又高兴,又犯酸,但是也明白自己有了更好的去处,就帮穆夜来一把吧。反正能让杜恒霜不好过,她就好过了……
“那好,你就代本宫下场吧。”太子妃笑着道,吩咐自己的侍女:“去跟平乐公主说一声,就说,本宫的女官要下场。”
那侍女忙去跟平乐公主通传。
平乐公主看了杜恒霜一眼。
杜恒霜敲了敲手里的马球杆,笑盈盈地道:“让她来吧。”
平乐公主便允了,让穆夜来加入了另一组,跟杜恒霜对阵。
咣啷一声锣响,比赛就要开始了。
两队队员,一队三个人,一共是六个人、六匹马在场上厮打。
两队人骑上马,来到场中央,互相致意。
穆夜来笑着拱手道:“柱国侯夫人,我可不知您会打马球。——您要知道,球场无父子,等会儿若是得罪了,还望见谅!”
杜恒霜笑着举起马球杆,“好说好说。彼此彼此。”
说话间,再一声锣响,比赛正式开始了。
一个侍女将马球踢入场中。
穆夜来急忙催马跟上,往马球落地的方向奔过去。
杜恒霜却已经超出她一个马身,一手勒着缰绳,横插到穆夜来的马头前面,另一手举起马球杆,同时纵身跃起,往那正从空中往下掉的马球上重重击去!
那马球跃过穆夜来这边三个人的头顶,呼地一声往她们的球门那边砸过去!
成功地先得一分!
穆夜来铁青着脸看向杜恒霜。——这一招鱼跃击球,明明是萧士及的绝技,怎地杜恒霜也会!
一想到萧士及也可能教杜恒霜打马球,穆夜来的心里顿时如同被虫蚁噬咬着,再也平静不下来。就像自己一直珍而重之的珍宝,发现居然是赝品一样焚心噬骨般难受……
她看向杜恒霜,此时已经像在看仇敌。
杜恒霜对她挥了挥自己手上的马球杆,不屑地笑了笑,驱马继续去追马球。
穆夜来憋着一口气,奋力驱马往前跑去。
杜恒霜的一个队友正好挡在她前面,穆夜来趁着观众视线被挡的关口,毫不犹豫一杆往前面那马的马腿上击打过去。
那马长嘶一声,突地跪地不起。
幸亏马上的那人骑术不错,迅速跃起,往旁边躲去。
穆夜来看见杜恒霜正要回马救人,索性勒马往那人身边冲过去。
杜恒霜见穆夜来竟是要赶尽杀绝一样,不由大怒,一提缰绳,也纵马往穆夜来这边直冲过来。
穆夜来眼角的余光见杜恒霜紧绷着脸飞快地往她的马这边横撞过来,赶忙打马往旁边一溜,躲过杜恒霜的偷袭,怒道:“你无耻!竟然偷袭……”
话音未落,杜恒霜已经一手捞起地上的队友,让她坐到自己身后,一手挥动马球杆,卷起地上的马球,往穆夜来面上狠狠砸去!
穆夜来刚好回过头来,在大叫“柱国侯夫人作弊”,一个硕大的马球夹杂着草地的泥土和腥味儿,结结实实砸在她面上!
穆夜来顿时鼻血长流,鼻梁上肿起一个大包,双泪长流,形状十分狼狈。
这一番击打,只在电光火石当中,只有两边的裁判看得清清楚楚,忙向平乐公主请示。
平乐公主漫不经心地摆摆手,笑道:“打马球嘛,这种事在所难免。穆三小姐也是会打之人,今日不过是技不如人而已。”
杜恒霜双腿一夹马腹,策马来到穆夜来跟前,冷笑着道:“胡旋,你跳不过我。骑射,你比不过我。马球,你打不过我。我就不说样貌人品和本事了。——穆三小姐,请问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你能抢我的男人?!——我今儿就跟你把话说清楚,不管是今生还是来世,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就算是我不要了的男人,也轮不到你染指!”
※※※
二更五千字。求粉红票和推荐票鼓励~~~
……
第518章 告状 (4K,含粉红450+)
春日的阳光下,穿着大红牡丹绣胡服的杜恒霜面容如同她身上的牡丹绣一样美得恣意盎然。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听得周围的人暗暗叫好。
穆夜来被气得浑身发抖,顾不得脸上的刺痛,用袖子抹了一把鼻血,大声道:“是,你除了出身不如我,什么都比我强。你比我漂亮,比我有钱,比我会跳胡旋,比我通骑射,甚至比我会打马球。但是这又如何?我虽然样样不如你,但是萧大哥就是心悦我!你再好,萧大哥不喜欢你也白搭!”
诸素素背着药箱从场边冲过来,担心杜恒霜把穆夜来打出个好歹,穆夜来索性就赖上萧士及一辈子了。可是听见穆夜来的话,诸素素又禁不住停下脚步,看了杜恒霜一眼。
不管穆夜来这个人怎样,诸素素觉得她这番话对杜恒霜还是很有杀伤力的。因为只有诸素素知道,杜恒霜对萧士及的感情有多深……
这样情深爱重的一个人,却被别的女人奚落,说就算她再好,她的男人就是不喜欢她。这样的打击,诸素素不知道杜恒霜能不能承受过去。
杜恒霜却毫不在意地右手一抖,横过马球杆,往左手敲了敲,嗤笑一声道:“我这辈子可不是为了男人活着的。他喜不喜欢我,既不关我的事,也不关你的事。你要抢,尽管放马过来。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样做,可是要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
穆夜来心头大怒,暗暗下了决心:她一定要斗败杜恒霜!杜恒霜不想要她和她争,她就偏要争给她看看!
“哼,你就别放大话了。”穆夜来冷笑一声道,“你不过是心虚了,才要借打马球之际,专门打我的脸!因为你被萧大哥在全长安城的人面前打脸!——和萧大哥为我做的事情相比,你这一棍子,我受了!为他我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罪都能受,什么自尊都能放下!请问你做得到吗?!”
杜恒霜愣了一愣,手心里敲打着的马球杆慢慢停了下来,一双闪亮黑沉的大眼睛默默地看着穆夜来,良久,唇边绽出一个笑容,反问道:“原来你技不如人,是因为我心虚?这个理儿我却是不明白……”
杜恒霜的话语一缓,穆夜来就觉得自己终于镇住了杜恒霜,心里一喜,觉得脸上也没这么痛了,往地上啐了一口,吐出一口血,道:“你有功夫,还不如多去关心自己的丈夫,不要就知道在外面争强斗狠。你以为自己很厉害,其实既没风度,又给萧大哥惹麻烦!”说着,又学着杜恒霜的口气咯咯笑道:“你也别说我没提醒你,天底下的男人都喜欢柔媚温顺的女子,像你这样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又霸道自私的女子,男人玩玩都嫌碦手!——你要再这样,这辈子都不会有男人真心爱你!你这一辈子,真是白活了!”
杜恒霜笑着摇摇头。若是以前穆夜来这样说,她肯定要气得跳起来,一箭把她射死算了,如今她只觉得无动于衷。
“穆三小姐,请问你这辈子有过几个男人?怎么天底下的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你都晓得?——你这样阅男无数,你家里人知道吗?”杜恒霜毫不客气地拿穆夜来开涮,她的声音清脆响亮,一直传到场边的看台上,顿时引起一阵低低的笑声。
“你家里人知道吗?”这话是诸素素经常说的,倒是被杜恒霜学去了,还学得恰到好处,诸素素暗暗竖起大拇指,夸杜恒霜学得快。
杜恒霜冲她飞个媚眼,一副顾盼神飞的样子,衬得满脸是血,双目肿胀,鼻梁上一个大包的穆夜来越发面目可憎。
夏侯元和柴嗣昌在平乐公主的隔子间看台上听见这话,都乐不可支直拍腿,笑道:“真是没看出来,这柱国侯夫人这样伶牙俐齿,柱国侯在家吵架肯定吵不过她……”
平乐公主也忍俊不禁,低头要喝茶掩饰自己的失态。
柴嗣昌早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平乐公主像是要喝茶的样子,忙把自己手里温了许久的茶杯递过去,温言道:“这茶滚了三滚,此时喝正好。”
平乐公主看着他,嫣然一笑,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柴嗣昌激动得手都在发抖,手里的茶杯几乎端不稳。
夏侯元忙用手捂住眼睛,往隔子间门口走去,道:“我什么都没看见!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说着,溜下看台的最高层,往马球场走去。
穆夜来见杜恒霜居然当着大家的面说她“阅男无数”,生怕这话传到萧大哥耳朵里,可就把她素日的苦心都白费了,一时急得怒火攻心,却又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反驳她,而且细想她刚才说的那话,确实有些含糊不清,难怪就被杜恒霜钻了空子。
穆夜来使劲儿地要想话来将杜恒霜反驳回去,却不料她鼻血流得太多,脑子里早就昏昏沉沉地,哪里再经得住她拼命用脑?只见她两眼一翻,腿脚一软,整个人就直挺挺往后倒了下去。
幸亏是砸在松软的草地上,不然后脑也得出一个大包。
诸素素这才奔过去,给穆夜来验伤。
先翻过来她的后脑摸了摸,没有摸到破损的地方,甚至连鼓起的大包都没有,心里就松了一口气,再检查她面上的伤痕,发现除了鼻血需要及时止住以外,别的地方都是皮外伤,在家里养两天就好了。——连皮相都没有破。
诸素素送了一口气,拿出银针,对着穆夜来后颈的穴道扎进去。那里的穴道对止鼻血有奇效,果然一针扎下去,穆夜来的鼻血立刻就止住了。
只是先前流出来的鼻血太多了,还是将她的衣衫和她附近的草地都滴得血迹斑斑。
太子妃铁青着脸走过来,命自己的侍女把穆夜来抬下去,对杜恒霜恶狠狠地道:“你给我仔细!若是我的女官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宫一定要你坐牢!”
杜恒霜扬了扬眉,诸素素的声音却比她更快,对那些过来抬人的侍女大声道:“放下她!——谁碰她一下,她要有个好歹,就全在你们身上了!”
那些侍女迟疑着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怒道:“本宫说的话,你们都不听了?”
诸素素冷笑道:“太子妃殿下,如果你现在把她带走,她以后有什么头疼脑热,就不要怪在我们头上!”
太子妃刚才还放话,如果穆夜来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就要杜恒霜好看,可是现在诸素素却说,如果太子妃把穆夜来带走,穆夜来有什么三长两短,都不关她们的事!
太子妃身边的侍女忙道:“太子妃殿下,太子殿下嘱咐过……”
太子妃回过神来,知道这是平乐公主的公主府,不是她可以颐指气使的地方,便深吸一口气,道:“东宫也有御医,带她回去,自然有好的御医照料她,总比去你的黑店被你敲诈要好。”
诸素素莞儿,两手一摊,道:“那好。不过身为郎中,我要跟大家说一声,这穆三小姐是鼻血流多了晕厥,没有别的问题。她脸上的伤口也都是皮外伤,既不会破相,也不会传染。——太子妃找御医来瞧,可一定要把我的话传到。还有,您把她带走了,御医若是治不好她,再来找我,我可是要诊金加倍的。”
太子妃平静下来,叹息道:“她这个样子,若是柱国侯回来看见,不知有多伤心。”说着,眼神闪烁地看了杜恒霜一眼,对自己的侍女扬了扬下颌,道:“抬走吧。穆三小姐也是个苦命人,就让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吧。——苍天不负苦心人,你终究会苦尽甘来的。”最后一句话,她是对着躺在地上的穆夜来说的。
太子妃的侍女抬着穆夜来,匆匆忙忙离开了公主府。
诸素素看着这些人的背影,对杜恒霜耳语道:“你也太性急了,逼她太紧,你难道不怕她狗急跳墙?你这一杆子若是把她打得破相了,她肯定要赖上柱国侯一辈子了。——你看,你不是在火上浇油是什么?”
杜恒霜却淡淡地道:“我就是要让她跳墙。”她只有故意激怒穆夜来,才能加快穆夜来在穆侯府收受贿赂、卖官鬻爵的步伐。
“她跳墙你有什么好处?”诸素素不解。她自己虽然也经常把人气得跳脚,但是她从来不把人逼到绝境。因为人在绝境之时的反扑是拼尽全力,很难抵挡的。
杜恒霜笑了笑,“当然要激怒她,不然我永远就处于被动的状态。我不能让穆夜来从从容容地挖别人墙脚。再说她既然敢挖,就要承担挖得太狠,结果围墙倒塌反而把她埋了的风险……”
诸素素恍然,暗笑这是不是就是上帝欲其灭亡,必先欲其疯狂的古代版……
“好了,没事了,大家继续!继续!”夏侯元在场边笑眯眯地叫了一声,从下人手里接过铜锤,往铜锣上又敲了一记,马球比赛继续比试下去。
平乐公主因穆夜来和太子妃都走了,才欣欣然下场,和杜恒霜淋漓尽致地比了一场。
比试结束的时候,平乐公主虽然败北,却非常畅意,直夸杜恒霜是她遇到的第一个对手,两人约定下半年金秋九月的时候再比试。
杜恒霜打了一场汗流浃背的马球,身心俱畅,心底的阴霾似乎随着汗水的奔流冲刷得干干净净。
回到柱国侯府,她一边照看三个孩子,一边仔细盘算自己近来的目标,知道下一步,她就要筹划让尹桂儿得宠了……
入夜,东宫太子妃的寝宫依然烛光高照。
穆夜来悠悠地醒过来,觉得口干舌燥,出声要喝水。
太子妃的侍女过来扶起她,给她喂水。
“穆女官醒了?”太子妃听说了,放下手里的书本,忙过来看她。
穆夜来才看清楚自己是太子妃寝宫的偏殿里,一时十分惶恐,忙要从床上起身给太子妃磕头。
可是她失血过多,身子略一动弹,就觉得眼前直冒金星,浑身摇摇欲坠。
“好了,你别起来了,就躺着吧。——御医来给你瞧过了,说你脸上的伤没事,都是皮外伤,过几天消肿就没事了。就是有些失血过多,要将养几天。本宫这里阿胶血燕都有,已经让下人给你熬上了,等下端来给你喝。”太子妃和颜悦色地道。
看着穆夜来,太子妃还是有几分香火情的。毕竟上一世,她们同属一个男人,同爱一个男人。在她上位之前,萧士及最宠的就是穆夜来……
穆夜来却摇摇头,道:“我可以等下再喝。不过太子妃殿下,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要做什么?”太子妃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
穆夜来咬牙切齿地道:“我要写信,给萧大哥写信!”
太子妃默然半晌,道:“你想去告状?——男人不一定喜欢听你诉苦的……”男人都是自私的,他们喜欢女人做小鸟依人状,但是并不喜欢女人真正什么事都靠他们。
穆夜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道:“我知道。我只想写信让萧大哥知道,他为那个女人出生入死,让她享尽荣华富贵,她却在家里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当然,我还要告诉他,那十万两银子的情份,我记住了,我身无分文,但是我会用我的一辈子还给他……”
太子妃心里一动,仔细看了穆夜来半晌,方点头道:“好,本宫去跟太子说说,问问太子有没有法子。”说着,命人给穆夜来在床上摆上小桌子和笔墨纸砚,服侍她写信。
太子妃也不知用什么法子说服了太子,总之第二天,一封给柱国侯萧士及的密信,就从太子的秘密渠道送了出去。
萧士及在江陵接到信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以后。
看见是穆夜来的信,萧士及哑然失笑,知道定是穆夜来写的感谢信。
毕竟十万两银子眼都不眨就送了出去,天地下没有几个男子做得到。
同时想到杜恒霜,心头满满地都是畅意。——像这样二话不说就为自己的男人送出十万两银子,天底下也只有自己的霜儿才做得到。
※※※※
一更四千字,下午有二更。求粉红票和推荐票。昨天大家很给力啊~~~
……
第519章 干戈 (5K,enigmanyanxi和氏璧3、4+)
萧士及伸着一双健硕的长腿,懒洋洋地靠坐在船头的夕阳下,暖风的吹送中,慢慢展开了信笺,眯着眼,唇边带笑,垂眸看去。
“……君盛情相待,妾无以为报,唯有今生以身相待,此生惟君为念,朝朝暮暮,相伴左右,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萧士及笑着摇摇头,喃喃地道:“……真是个傻姑娘。”他的十万两银子,是为了还她的救命之恩而已,哪能这样还来还去呢?什么时候是个头儿?真是太傻了……
接着往下看。
“……君之妻与夏侯氏世子过从甚密,彼此熟稔,以‘霜儿’称之,长安人人皆知。妾不忍君为之所蒙,特写信告之。非挑拨也,实为君担忧尔。君在外出生入死,以命搏富贵,君之妻轻慢怠之,妾心犹怜。望君勿以君妻为望,自重其身,纵被天下人负之,妾必不负君。挂之念之,寤寐求之,忧心烈烈,行道迟迟,杨柳雨雪,盼君思归……”
看到这里,萧士及腾地一下子站起来,将那信笺举到亮处翻来覆去地细看,双唇越抿越紧,幽深的双眸似要喷出火来。
每看一遍,他的心里就都多一份焚心蚀骨的痛楚。
怎么回事?
霜儿怎地还在和夏侯元来往?
他不是写信叱责过她,警告过她?她怎能不听他的话?!
他知道她姿容绝世,光看她的样貌,就有不少男人垂涎。纵然她没有身家不菲的嫁妆,也有不少男人愿意将她养为禁脔。
那些男人,有谁是真心待她的?!不过是要她的身子,把她当玩物而已!
自己出生入死地在外征战,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她不被人觊觎?不被人强占?!——她怎能这样对他?!
萧士及心里有一股火熊熊燃烧起来。他一把将穆夜来的信撕得粉碎,纷纷扬扬扔到船下的江水里面,然后纵身跳了下去,在江水里疯狂地游动起来。
冰冷的江水将他全身浸得透湿,也让他发热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他在江水里转个身,仰躺在江面,双臂无意识地交替划动着,双腿慢慢蹬着水,思绪又回到穆夜来的信上。
他虽然撕毁了信,但是信的内容早已牢牢印在他的脑海里。
不可遏制的焦虑过后,他开始仔细思考起信里的内容。
对于霜儿,他还是很信心的,他相信她,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但是,自从他出征以来,霜儿的行为确实有些奇怪,似乎有些东西跟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又说不出来具体哪里不一样了。
说她不在乎他吧,她后来也低头了,还给他送来情深意重的赤金脚铃和亲手给他做的里衣和鞋子。如今他把杜恒霜送来的赤金脚铃放在身上的袖袋里,无论走到哪里都带在身边。
说她在乎他吧,可是又渐渐地不听他的话。他要她往东,她却偏要往西,像个耍脾气的小孩子……
这样一想,萧士及又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他突然觉得自己明白霜儿的感受了。——她在撒娇,在拿乔、在吃醋、在嫉妒!
因为他给穆夜来白送了十万两银子!
霜儿虽然按照他说的做了,给穆夜来白送了十万两银子,但是以她的小心思,肯定存了个疙瘩,以为他格外看重穆夜来,再不肯就这样白白原谅他……
所以她故意做一些他不让她做的事情,并且弄得尽人皆知,好让他生气、烦恼,这样她才会高兴、得意!
虽然这样想,萧士及却一点都不感到高兴,只是觉得满心的焦虑。
真的是这样吗?
他思来想去,一会儿觉得这样想是对的,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劲,里面总有些对不上的地方。
夕阳落了下去,天色渐渐黑了。
月亮慢慢升起来,深蓝的天幕上还挂着一闪一闪的小星星,像是情人思念的眼眸。
萧士及仰躺在水面上慢慢游动,过了许久,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不管怎么样,他是该回去了。
只有他回去,他才能弄清楚霜儿到底是怎么啦。
他没有想过霜儿会因此离开他,离开这个家,毕竟他们还有三个孩子。
但是如果霜儿心里不痛快,他们一家人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以霜儿的性子,她绝对会闹得鸡犬不宁。
他不喜欢争吵不休,他在外面已经不是自己了,回家还要压抑自己,那样的日子,实在让他觉得很疲惫。
就像他出征之前的那一段日子,他甚至宁愿在外面的酒楼喝酒,也不想回去听霜儿翻来覆去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穆夜来、穆夜来,她就知道叨唠穆夜来。
自己说了多少遍,他是为了做戏,为了取信于太子,绝对不会跟穆夜来有什么的,他都出了十万银子了断此事,难道霜儿还不明白他的想法?
而且对于穆夜来,他确实亏欠良多,她的这一番盛情,他这辈子根本还不了,也没法还!
霜儿怎么就不明白呢?怎么就想不通呢?!
不行,他得马上回去,不然这个误会越积越深就不好了。
萧士及在江水里翻个身,迅速游回自己的战船,攀住船舷,飞身从水里跃了出来,对自己的亲兵道:“去把各队的将领找过来,我有事要吩咐。”
他们在这里已经待了五个月了,先前因为南宁郡王齐孝恭一意孤行,在小胜之后被萧铣军队大败。幸亏永昌帝迅速把齐孝恭召回去了,不然自己这里还要难做。
领兵在外,最忌令出多门。
虽然出征的时候,永昌帝和太子都说皇叔齐孝恭不谙军事,一任军务,都委托给自己。
可是自己并不是真正的统帅。不是统帅,指挥起来就名不正言不顺,总是差了一层。而且齐孝恭在打了几次胜仗之后,就自大起来,再也不肯听自己的意见,甚至企图把自己架空,凡有战事,就让自己留守后方,齐孝恭带着人在前方打仗,一直到他遇到强敌,他亲自带的水军全军覆没,又折损了近千艘战船,才终于让他收敛了一些。
而齐孝恭走后,自己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留下的烂摊子捋清了,又将齐孝恭留下的人马全都清除出去,才能确保自己的命令能够畅通无阻的在全军执行。
这一番耽搁,自然让萧铣有了喘息的机会,他趁机在江陵巴蜀一带招兵买马,又将江陵外城水域添加了数千艘战舰,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萧士及这边的大齐将士却刚刚从一场水土不服的瘟疫中恢复过来,还正是在恢复体力的时候。
如果选择现在强攻,其实不是一个好时机。
但是萧士及真的等不及了,他已经在这里耽搁了这么久,不说家里的事儿,就连长安毅亲王那边,他也是忧心忡忡,不知道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毅亲王的天策府成立有三个多月了,但是还局限在长安。本来他们是打算让陛下同意他们搬到洛阳,这样可以避开陛下在长安的耳目,悄悄去洛阳发展自己的势力。
可是陛下那边朝令夕改,一会儿同意天策府搬去洛阳,一会儿又说不可以,让毅亲王也很恼火。
太子那边最近倒是稳扎稳打,已经让毅亲王在长安节节败退了。
他是毅亲王唯一在太子那边的耳目,他不回去,毅亲王那边的劣势就太明显了。
于情于理,于国于家,他都应该早点结束这里的征战,回返长安了。
萧士及召集了自己的心腹将领,在自己的船舱里挂着江陵一带的水域图,跟大家分析起形势来了。
萧铣这边也没有闲着。
大齐的雄兵就在他们五十里开外的水域,其实已经被人打到家门口了。
之前一战把齐孝恭打倒了,本来他们还挺高兴,结果齐孝恭因为战败被永昌帝召回,就换得萧士及做主帅,他们才追悔莫及……
早知道,那一仗就给齐孝恭留点面子了。他一走,大齐的水军实力立刻大涨,萧铣这边再也钻不到大齐水军以前那些脑残决定的空子了。
这一个月的僵持,大齐水军虽然大部分在病中,他们大梁军队依然不是大齐的对手。
大齐虽然直接进攻还不可能,但是防守大梁的水军,却是绰绰有余。
萧月仙也心急如焚。她知道,他们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了。越拖,大齐的兵士们恢复得越多,就对萧士及越有利。他们跟大齐打了那几仗,凡是萧士及做领兵大将,他们大梁都输了。凡是齐孝恭做领兵大将,他们大梁都赢了。
可惜他们当时没有看清楚这一点,白白做了萧士及手上的刀,被他利用过来,赶走了齐孝恭……
如今是萧士及坐镇,他们真的很难讨到好。
“皇太女,您派去刺探萧士及奇兵的探子回来了。”萧月仙的心腹手下悄悄回报道。
“哦?在哪里?快让他们进来!”萧月仙急切地道。
对于萧士及的用兵手法,萧月仙研究过很久,都没有个头绪。似乎很多时候,他都只是顺势而为,从来没有拘泥过什么阵法兵法要诀。
就是这样的人,最难对付。
因为他的每一次出招,都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而他本人又勇猛无匹,既能运筹帷幄,又能身先士卒,难怪当初在漠北,能打得突厥人哭爹喊娘……
萧月仙对萧士及手上的兵力打探了这么久,很多都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了,但是还有一支奇兵,她始终摸不透到底有多少人。她派了无数个探子前去打探,大部分都有去无回。这一次居然能回来五六个,实属不易。
“拜见皇太女!”五六个探子走过来,一起给萧月仙跪下行礼。
“行了,免礼,起来吧。——你们说说,到底打探到什么情形?”萧月仙坐在紫檀木的条案后头,威严地问道。
那些探子的头儿苦着脸抬头道:“皇太女,你真的确信萧士及有一支奇兵在手?”
“当然,这还有假?——他屠戮那些不肯归顺的巴蜀土族,就是用的那支奇兵。怎样?你们探听到什么消息?”萧月仙炯炯有神地问道。
那几个探子互相看了看,然后一起道:“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奇兵,一定不是人!”
“这是怎么说?”萧月仙抬高了眉毛,诧异地问道。
“我们奉了皇太女的命令,费了好大的力气,在晚间游到那个特殊的水域里,往那里停着的三艘楼船看去。您知道怎么着?——里面乌漆墨黑,完全看不到人影!我们后来还冒着暴露的危险,特意弄了个火折子扔进去,还是看不到一个人!都是乌黑乌黑的!”几个探子七嘴八舌地道。
萧月仙大失所望,颓然往后一靠,喃喃地道:“真的是这样?难道萧士及真的有天兵天将护佑?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大梁……”
听了萧月仙的话,几个探子又交换了一下眼色,连忙拜服在地,很有不寒而栗之感。
……
萧士及当然不会再等萧月仙摸清他的底细。为了尽快回返长安,他制定了一条比较冒险的计划,当然,会以他的昆仑奴为主力,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撕开江陵城外围的防线,才好让大齐水军主力前进到内城,直接进攻江陵皇城。
定好计策之后,他们等了两个晚上,终于等到一个没有月亮和星星的夜晚,江陵附近浓云密布,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萧士及亲自带领自己的奇兵三千昆仑奴,坐着小船划,在天亮前最黑暗的那个时刻,如同鬼魅一样来到江陵城的外围水域。
那些凶悍又精熟水性的昆仑奴本身就黑黢黢的,在乌黑的夜里,更是看不见人影。除非他们咧嘴一笑,当然那样更吓人……
萧士及站在最前面的船划之上,身着玄色软甲,头蒙黑巾,头戴玄色低帽,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举起长弓,对准江陵外围水域数盏高高挂着的风灯射了过去!
长箭呼啸着在空中穿梭,一箭就把系着风灯的绳子射成两截。
一挂挂风灯落入江水,发出嗤啦一声轻响,冒出一阵阵青烟,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面上更加漆黑一片。
“上!”萧士及做了个手势,命令自己的昆仑奴马上趁着萧铣的水军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当口,迅速进攻。
萧铣江陵城外围的许多水军还在睡梦中,就被无声无息割断了喉咙。
有些醒了过来,想要拿起兵器格斗,可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他们甚至看不清自己的对手是谁,只好挥动着兵器乱砍,误杀了不少自己的兄弟。
而萧士及的三千昆仑奴就如砍瓜切菜一般,只花了半个时辰,就将江陵外围水域的数万水军砍得干干净净。
到黎明时分,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江陵外围水域,已经被萧铣水军的血,染成了一片血红。
萧士及随后带领大齐水军攻克江陵外城,迅速占领了外围水域。
无数大梁兵士的尸体在江水中载沉载浮,往下游飘去。
萧士及又命昆仑奴砍断江陵这些水军战船的船锚,将萧铣的战舰全部散弃江中,让这些战舰也顺流而下。
大齐的一部分将领不明白,纷纷劝说萧士及:“总管大人,我们正是需要补充战舰的时候,为何把这些好端端的战舰弃之不用?!”
萧士及沉着地道:“我们从北方远道而来,攻入江陵外城,其实是处于腹背受敌的状态。若是萧铣在内城负隅顽抗,我们不能迅速把他们拿下,则等萧铣下游的援兵赶到,我们就被人包了饺子,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这样一说,他的手下就明白过来。
“所以总管大人把这些战舰散弃江中,让它们顺流而下,是要迷惑下游萧铣的援兵,让他们觉得江陵已破,援救也不起作用了!”
萧士及微笑颔首,“这是疑兵之计,管不管用,还要看后续的效果。”
这边萧铣和萧月仙知道江陵外城已破,果然加紧了内城的防范,一边要跟萧士及决一死战,一边派人去下游送信,要求援兵。
但是萧士及带领的大齐军队封锁了水道和陆道,不许任何人出入,生生将江陵内城围成了一座孤城。
而萧士及的疑兵之计果然起了作用。下游的萧铣援兵看见从上游漂来的无数萧铣水军的尸首,还有数千艘弃之不用的战舰,都以为江陵已破,都惶恐不安。萧铣的几个地方大员甚至马上自缚其身,来到萧士及营中投降。
大齐军士将江陵内城围了九天九夜,萧铣等不到援兵,城内的粮食也快耗尽了,已经到了水穷山尽、走投无路的地步。
“……女儿,咱们降了吧。”萧铣叹息道,“大齐有萧士及,我们没有胜算的。”
萧月仙痛哭流涕地抱住萧铣,道:“爹,我们一起死吧!女儿不想投降!”
“不用,你还年轻,还有跟着我们的这些兵士,他们也没有必要为我们萧家陪葬。”萧铣笑着抚了抚萧月仙的头发,对外面吩咐道:“给萧士及喊话,说只要他答应朕的条件,朕即刻自缚出降!”
※※※
二更五千字。今天又是九千字。强烈渴求粉红票和推荐票!
……
第520章 雷霆 (4K5,含粉红480+)
“父皇!”萧月仙见萧铣不顾她的阻挠,一心要跟萧士及谈判,很是不安,“萧士及心狠手辣,狡诈似狐,跟他谈判,无异与虎谋皮!再说他们已经胜券在握,又怎能听您的话?”
萧铣笑了笑,轻抚着萧月仙的秀发,道:“女儿,现在说萧士及胜券在握,还早了些。——我大梁还有十万甲兵,若是拼死一搏,反败为胜固然很难,但是两败俱伤,却是容易得很哪!”说着,呵呵笑了两声。
萧月仙握紧拳头,恨声道:“那我们就拼死一战!能跟萧士及同归于尽,也不枉我们筹划一场!”
萧铣摇摇头,有些意兴阑珊地道:“萧士及一身功夫,要跟他同归于尽是不可能的。大漠的突厥人都未能夺他性命,你以为靠我们的人就行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萧月仙跺了跺脚,忍不住道:“那爹到底要怎样?——打也不行,退也不行,难道就只有投降一条路?!”
萧铣望着殿外雾蒙蒙的天空,微微笑了笑,道:“女儿,若是朕跟萧士及提出,只要他娶你为妻,我就把这富庶的江陵城和十万甲兵双手奉上,并且自缚其身,向他归降,他会怎样?”
萧月仙万万没有想到,爹打的竟是这个主意!
她的脸色变得通红,一下子跪在萧铣跟前,颤声道:“爹,女儿虽然说过欣赏萧士及的话,但是女儿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他!再说,他毁我大梁基业,杀我大梁兵士,我萧月仙跟他今世已成死敌,我杀他还来不及,怎会想嫁给他!——求爹收回成命,不要强人所难!女儿愿与爹战至最后的一兵一卒!与我大梁共存亡!”
萧铣低头看了萧月仙半晌,从她面上和眼里,他看见的只是对于失败的屈辱,和对于萧士及的切齿仇恨,完全没有以前有过的小儿女情态……
任谁经历过这样残酷的毁家灭国的战争,都不会再对自己的敌人有任何的绮思梦想。
萧月仙就算以前对萧士及有那么一丁点少女对英雄的仰慕之意,到了如今,早已经消褪得干干净净,她恨不能食之肉、寝之皮,方消她心头之恨!
萧铣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扶起萧月仙,森然道:“这就好。你记住了,若是他真的答应娶你,你这一辈子,绝对不能对他容情。他毁我大梁基业,朕岂能容他?!想踏着我大梁的尸骨往上爬,就要付出代价!”
萧月仙一愣,顺着萧铣的手站了起来,怔怔地道:“父皇的意思是……?”
萧铣俯身过去,在萧月仙耳边低语几句。
萧月仙听完,脸色由红变白,脑袋唰地一下抬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萧铣,“爹……!”这一次,她没有叫他父皇,而是叫他“爹”。
“你做不做得到?”萧铣再一次严厉地问道。
萧月仙紧紧咬着下唇,看着萧铣严肃的面容,终于单膝跪下,垂头道:“女儿萧氏月仙,谨遵父命!”
萧铣满意地点点头,脸上的疯狂之色渐渐褪去,转身向外走去。
萧月仙追了几步,和萧铣并肩而行,道:“父皇,若是他不答应,怎么办?”
“他不答应,咱们爷俩就战死在这江陵城!”萧铣斩钉截铁地道,“不过”,他回头,瞥了萧月仙一眼,“萧士及少年得志,又无家族长辈庇佑,虽然心思机敏,诡计多端,但是也急功近利,不择手段。——这样的人,是一定不会拒绝朕的提议的。再说你貌美如花,又是兰陵萧氏的嫡女,他怎会不同意?如果你是担心齐伯世那边,你更可放心。我们萧家没有男儿,你又只是个女子,有朕送死就够了,齐伯世不会为难于你的。”齐伯世便是大齐永昌帝的姓名。
萧月仙的眼里一下子涌出泪花,哽咽着拉住萧铣的衣袖,不许他出去。
“没事,没事的。人都有一死,早死晚死也没多大区别。再说你爹皇帝也做过,这辈子还有什么遗憾?——你只要记住你答应爹的话,爹就能含笑九泉了。”萧铣拍了拍萧月仙的肩膀,大步走了出去。
来到江陵内城近江面的城垛上,萧铣看见萧士及已经背着手,立在离他不远的一艘战船上。
“萧铣,说你的条件吧。”萧士及沉着地道。当听说萧铣专门给他传话,要跟他谈条件投降,便迅速赶来。
对于萧士及来说,这个结果是最好的结果。如果能够兵不血刃地拿下江陵内城,就是他的一大功劳,甚至比血战而胜更加有利于他。况且,他也知道,攻破江陵外城,是他用奇兵昆仑奴的侥幸胜利。真的要打内城,他的兵力其实是不够的。
他的三千昆仑奴就算以一敌十,也打不过萧铣内城的十万甲兵。再说他才不会为了大齐,就把自己的昆仑奴全部交代在这里……
而别的大齐士兵,才有一半人有战斗力,另外一半人才刚从瘟疫中痊愈,虚弱得连普通人都不如,怎能跟萧铣的内城甲兵决战?!
所以萧士及一听见萧铣的这句话,就立刻坐了船过来,打算无论萧铣提出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他。根本就不在乎萧铣到底会提出什么条件。
萧铣站在城垛上,看见萧士及志在必得的样子,微微一笑,运足了中气,朗声道:“柱国侯天纵奇才,简直是人中龙凤!——小女月仙仰慕英雄久矣,今天赐良缘,若是柱国侯能娶小女月仙为妻,萧某不仅将这江陵内城和十万甲兵双手奉上,而且自缚其身,任凭柱国侯处置!”
萧士及一听大喜。原来只不过是娶萧月仙而已,一个反贼的女儿,居然也想来要挟他……
“这样啊?”萧士及悠悠地反问一句,“我怎能信你?”
萧铣仰天哈哈大笑,洪亮的声音响彻在江面上,“诸位萧家儿郎听好了!——如今你们的新主子,就是对面的这位柱国侯萧士及!他是我兰陵萧氏的女婿,也就是你们的主帅!”说着,萧铣回头看了看自己登基才一年的江陵城,转身道:“听说柱国侯也是官封检校荆州刺史,这江陵城,本来就是你的。”
萧士及微微一笑,道:“萧大人好口才。不过,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你的外城早已被我攻破,内城虽然难一点,但是我再围几天,也就不攻自破了,我为什么要与虎谋皮?”
萧铣一窒,瞪了萧士及半晌,狞笑着道:“那好,你若不同意,咱们就决一死战!看看到底鹿死谁手?!”
萧士及背着手,面无表情地立在船头,定定地看着萧铣状若疯癫的眼神,半晌才缓缓点头道:“打仗萧某从来就无所畏惧。但是甲兵再起,祸害的是江陵城无辜的百姓,萧某虽然是武将,但是也知道刀兵无眼,乃大凶之兆。若能不动刀兵而收复江陵城,想必陛下也是喜闻乐见的。”说着,对着长安的方向拱了拱手。
“这么说,柱国侯是应了?”萧铣眼前一亮,笑着往前在城垛上撑起身子道。
萧士及缓缓点头,“你先自缚其身,咱们再谈其他。”并没有一口答应娶萧月仙为妻。他知道,如果答应得太爽快,萧铣说不定会察觉其中有诈……
听了萧士及的话,萧铣的脸色果然阴沉下来,他踌躇半晌,双臂撑在城垛上,俯瞰着站在对面船头的萧士及,像是在琢磨他这么说的用意。
萧士及一动不动地站在船头,唇边带着一个讥诮的微笑,眼神深邃,脊背挺直,如同远古神砥一样的气势,深深看在萧月仙眼里。
萧铣瞥了萧月仙一眼,心头一晒,便仰头道:“好!我自缚其身,你准备好红烛喜堂,立时跟我女儿拜堂成亲!”
“你先自缚其身,再带着你女儿过来,我答应的事,从来不反悔。”萧士及淡笑道,转身走进船舱。
“爹!”萧月仙低叫一声,“萧士及狡诈如狐,诡计多端,您……?”
萧铣长叹一声,举目四望着江陵城,还有他的麾下那些正激动地看着他的甲兵卫士。他看得清清楚楚,这些人,一点都不想打仗……
“罢了。他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应承下来,不怕他反悔。”萧铣凉凉地道。他还有句话没有对萧月仙说,就是永昌帝齐伯世其实是个睚眦必报,心眼儿特别小的人。今日萧士及为了能尽快拿下江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口答应娶他女儿,日后被永昌帝知晓,就在永昌帝心上扎了根刺。这样不管自己的女儿是不是真的嫁给他,永昌帝是永远不可能重用萧士及了……
萧铣扯了扯嘴角,回头看着萧士及的战船阴阴一笑。——年轻人急功近利,总得摔几个跟斗才知道老人们的话是对的……
萧士及回到自己的战船,便吩咐道:“布置一下船舱,点两对红烛,舱门挂块红布。”草草吩咐下来,就命人去取江陵城的舆图过来,盘算进城之后要如何控制全城的局势。
他的亲兵互相看了看,忍不住道:“侯爷,您真的要娶萧铣的女儿?那可是反贼……”
萧士及笑看他一眼,摆摆手道:“不该你管的事,不要管,快去布置。”
“是,侯爷。”两个亲兵便去做准备。
萧士及这边的将领当然都听见了萧铣的话,本来都各在心里盘算,知道自己的主帅娶萧月仙是最好的结果,能兵不血刃地拿下江陵城,就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到了晚间,萧铣果然自缚其身,带着一身绿衣婚服,蒙着大红盖头的萧月仙,来到了萧士及的战船前。
萧士及依然穿着玄甲,只在身上挂了根红绸,笑吟吟地站在甲板之上,拱手道:“萧大人请。”
萧铣笑道:“贤婿多礼了。”说着,领先走上甲板。
两个丫鬟扶着萧月仙,跟在萧铣之后,也走上了萧士及战船的甲板。
萧铣身后,无数江陵内城的将领手握武器,看着他们父女进入萧士及的船舱。
那舱门挂着大红绸带,隐隐可见里面燃着的大红喜烛。
江陵内城的将领和兵士们暗暗松了一口气。
好死不如赖活着。他们被萧铣鼓动起来打仗,本来是想做个从龙之臣。但是现在,萧铣在萧士及面前不堪一击,他们也不想做送死的炮灰。
若是萧铣决意要跟萧士及一战,他们没有法子,是非打不可。
但是现在萧铣用自己的性命免去他们送死的下场,他们又对萧铣有一丝内疚。
好在他们的皇太女能够嫁给萧士及,他们也不算满盘皆输……
这些人瞪大眼睛,看着萧铣率先走入喜舱,然后是萧月仙,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舱门关上了。
萧士及站在挂了红绸的船舱门口,大声道:“江陵城的众官兵们,今日你们归顺大齐,放下兵器,陛下必有封赏!”说着,便按照事先计划好的策略,将大齐的将领派下去,收缴萧铣手下的兵器。
无数条战船从黑暗里靠向岸边,甲衣俨然的大齐兵士跟着自己的将领登陆江陵内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萧铣的十万甲兵尽数缴械,驱散到兵营看守起来。
萧士及一直站在船头,密切注视着江陵城内的动静。
天快拂晓的时候,一道烟火终于从内城冲入云霄,他才松了一口气。
江陵,总算是完全拿下来了!
这就是他未来的封地!旧的萧氏在这里覆灭,新的萧氏要在这里崛起!
看着这一片庄严静穆的古城,萧士及的眼里有些湿润。这一条权势之路走得如此艰辛,他却一点都不后悔。总有一天,霜儿会明白他,为了得到这一切,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萧士及转身进入船舱,看见自己的亲兵将萧铣和萧月仙捆得如同粽子一样,嘴里还堵着破布,扶着萧月仙的两个丫鬟已经被杀死在地上,便微微一笑,做出诧异的样子,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能这样对待萧大人?”
原来自从萧士及答应萧铣的条件开始,他就开始部属一切。他当然没有想过要真的娶萧月仙,一切都是权宜之计。
不说别的,一个反贼的女儿,他是疯了才会给自己套上这样一个枷锁!因此早就吩咐自己的亲兵,只要萧氏父女一进船舱,立刻就将他们绑起来,堵上嘴,好让外面的收编行动有条不紊地进展开来。
萧铣怒视着萧士及,似乎不敢相信一个素有威名的大将居然能做出这种出尔反尔的无耻举动!
萧士及笑吟吟地走过去,从萧铣嘴里拔出破布,躬身道:“萧大人,得罪了。”
“无耻之尤!”萧铣怒目瞪着萧士及,“你比我想的还要无耻!”又道:“如果你赶快跟我女儿成亲,我就不计较你出尔反尔的事!”
萧士及哈哈大笑,十分畅快地摇摇头,道:“萧大人,你现在是我砧板上的肉,还跟我谈条件?你当我是三岁幼童,吓大的吗?”
“你什么意思?”萧铣铁青着脸问道。
“没什么意思。我不会,也不可能娶你的女儿。你别做梦了。”萧士及淡淡地道,也坐了下来,“你江陵城已经被我拿下。我再待几天,就可以带着你们父女回长安庆功去了。”说着,偏了头,冷冷地瞪了萧铣一眼,将手里刚喝了茶的杯子往地上重重一摔,厉声道:“你们父女都是我的阶下囚,不要再跟我谈条件!”
“可是你明明答应娶我的女儿!”萧铣犹自不死心地反问道。
“兵不厌诈你不懂吗?——不懂?哈哈,难怪你打不过我!”萧士及挥挥手,看着自己的亲兵挑断萧铣的手筋和脚筋,冷然道:“把他们父女带下去!关在底舱!如果敢有异动,给我直接打死扔到江底喂鱼!”
※※※
一更四千五。下午有二更。求粉红票和推荐票。
……
第521章 收拾 (4K5,enigmanyanxi和氏璧5、6+)
萧士及的亲兵过来,将萧铣拖了下去。要拖萧月仙的时候,萧月仙却不知怎地,将嘴里的破布吐了出来,瞪着萧士及道:“萧士及,没想到你这样卑鄙无耻、背信弃义!”
萧士及先瞪了一眼自己的亲兵,道:“她的嘴是怎么塞的?就这样还能做我的亲兵?——等下去营里领三十军棍!”
那两个亲兵低了头,喃喃地应了声:“……是。”他们在堵萧月仙的嘴的时候,确实是心慈手软了。不说萧月仙本人是个美貌女子,就说萧士及答应了要娶她,这一点就足够他们慎重了。——就算萧士及说是权宜之计,他们都不得不慎重。
俗话说,莫欺少年穷,也莫欺美女一时落难啊……
要说东山再起的机会,少年和美女的机会总是比一般人要大一些。
“你打他们做什么?你看你自己做的事情,我看他们根本是耻于做你的亲兵!”萧月仙冷笑道。
萧士及面无表情地走过去,胳膊如闪电般抡起,啪地一声,重重的一巴掌打在萧月仙脸上,将萧月仙打得往后踉踉跄跄退了几步,一下子坐到地上。
萧士及追上来,穿着牛皮长靴的脚抬起来,踩在萧月仙肩膀上,看着她脸上那道淡淡的伤痕,冷冷地道:“我的亲兵,轮不到你操心。打量我不认得你呢。那天你乔装了歌女过来行刺我,怎么样?那支箭的滋味儿好受吗?”
“拿开你的臭脚!”萧月仙怒视着萧士及。
萧士及挑了挑眉,“你是有功夫的人,你不闹我还真忘了。虽然我一向不打女人,但是敌人不包括在内。对于我来说,敌人就是敌人,没有男人女人之分。”说着,脚尖抬起,快如闪电地往萧月仙肩膀两边的穴道踢过去。
萧月仙惨叫一声,觉得肩胛处一阵剧痛,全身的力气似都被抽离了一样,再也提不起劲来。
“废了你的功夫,免得你再心生妄想。”萧士及收回脚,走回自己的榻上坐下来。
萧月仙被绑得跟个粽子一样,坐在地上歪歪斜斜,气得满脸青紫,怒道:“萧士及!没想到你是这种人!背信弃义、出尔反尔、残暴不仁,你这种人也能身居高位,真是老天瞎了眼睛!”
萧士及听得恼火,腾地一下站起来,走过去又踹了她一脚,道:“你有完没完?我为何要对你言而有信?为何要对你仁慈?你们父女脑子不好使,非要跟我谈条件,还使这种下三滥的伎俩,如今没有达到目的,反说我出尔反尔!请问是谁先反了大齐做逆贼的?——就凭你们,也好意思跟我说言而有信?!你不拿镜子照照!还要嫁给我,我萧士及有妻有子,吃饱了撑地要娶你这种反贼之女,你当我是傻子!”
萧月仙没想到萧士及说话句句诛心,一时羞愤难当,恨不得立时咬舌自尽,可是牙齿一碰到舌头,她又想到父亲的嘱咐,心里顿时柔肠百转,再也咬不下去。
“我跟你说,你要敢自尽,我立刻将你爹大卸八块喂江里的王八。”萧士及坐回榻上,指着萧月仙对自己的亲兵道:“拖下去!好好看着,他们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俩也别活了!”
萧铣和萧月仙这两个人他需要完完整整带回长安,不然今天在这里的事情他说不清楚。
萧士及虽然归心似箭,想速战速决,行事也不择手段,但到底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两个亲兵见萧士及完全不把萧月仙放在眼里,才松了一口气,从地上捡了破布,这一次死死地堵在她嘴里,将她拖了下去,跟萧铣关在一起。
黑暗的底舱里,只有一个圆孔透出一点微光,模模糊糊看得见人影。
萧铣看见萧月仙也被拖了下来,顿时嘴里唔唔有声,眼神似要喷出火来。
萧月仙悲哀地朝萧铣摇摇头。她就知道,萧士及这人如果这样好骗,他也不会从没有根基的寒门庶族一跃成为封疆大吏,而且封侯拜将了。——大齐这么多寒门庶族,也只有萧士及一人爬到这个位置。
从她爹不敢跟萧士及正面对敌,而是决定暗地里算计萧士及开始,就注定他们走的是一条不归路。
萧士及也没有说错。兵者,诡道也。兵不厌诈本是常情。再说,他们本来就是敌人,她怎能怀有一丝丝侥幸,认为萧士及就会对她另眼相看呢?——她也天真了一回……
两人在底舱陷入沉默。
萧士及却在自己的船舱里换了衣裳,带着亲兵下了船,率主力军队入城,一路号令部下,对百姓秋毫无犯。
进了内城,他们直扑萧铣的皇宫。
萧铣的皇宫在江陵城最好的位置。
萧士及骑着马,带着将领去转了一圈。
跟着他去的将领都说萧铣这人罪有应得,应该收缴他全部家产,用来犒赏自己的兵士。当然,他们这些将领,也应该分一杯羹,这些就不用说了。
萧士及却没有答应,他笑着跟自己的部下道:“我们是陛下派来收复江陵失地的仁义之师。打仗的时候,可以不择手段,因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残忍。可是现在胜负已定,就不用做得太绝了。再说荆州、郢州刚刚收复,我们应该宽大为怀,以安民心。若是对萧铣的家产全部籍没,会对别的还没有收复的地方产生不好的影响,说不定他们会誓死坚守城池,不肯再降。”
他这样一说,众将领就明白了。
总之,打仗虽然要打,但是如果能有不打仗就能取胜的法子,他们还是不愿打的。
因为一打仗,就要死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谁都不敢说自己不会做万骨之一。
在江陵安定下来之后,萧士及宽待萧氏族人,并未株连,而且继续起用萧铣的文官系统,治理江陵,让江陵的老百姓也觉得十分心安。
眼见这个大家嘴里的杀人狂魔夺城之后,并没有大开杀戒,江陵城的老百姓顿时放心许多,反抗的人也日益减少。
萧铣归降的几天之内,从荆州别的地方陆续也有十几万援军纷纷赶到。当他们听说萧铣已经归降,而且大齐将士宽大为怀,并没有大肆株连,也没有籍没家产,做官的依旧做官,做生意的依旧做生意,便再无斗志,放下手里的兵器,归顺了大齐。
江陵的一切重回正轨之后,萧士及一封大捷的书信也用八百里快马送往京城长安。
……
当萧士及在江陵用奇兵攻破江陵外城水域的时候,千里之外的长安城里,穆侯府正人来客往,热闹非凡。
这一天是穆侯的生辰。
往日里,他们只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然后请个戏班子过来唱唱戏热闹热闹。
偏今年穆侯府喜事连连,穆夜来就说要给穆侯大办一场。宫里的穆贵妃也说请示了陛下,陛下同意她到时候出宫来给她爹穆侯贺寿。
穆侯欣然允诺,在长安广发请帖,所有世家高门都请到了,甚至连柱国侯府和京兆尹许家都请到了。当然,也是他们认为,就算是请了,这两家也不会有人来。
但是到了正日子那一天,穆侯和穆侯夫人发现,京兆尹许绍的填房夫人方妩娘居然来了。——这可是稀客。
许绍扶着方妩娘的手从车上下来,对着急忙从台阶上奔下来的穆侯拱手道:“穆侯多礼了。”
穆侯夫人过来行礼道:“没想到许夫人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方妩娘看了她一眼,用绣着蝶落兰草图案的团扇捂了嘴,笑着道:“哟,你们穆侯府今年真是发了一注不大不小的财。——没我女婿的十万两银子,你们恐怕请客也摆不起这样多的席面吧?”
穆侯听了,脸色一下子就紫涨起来。
这可是在大门口,正是客人来的高峰时段,无数人正从车里下来,往大门这边走过来。
方妩娘本就生得绝色,不管站在哪里,都是众人目光的焦点。再加上她声音清脆,又故意大声说话,就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穆侯夫人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忙悄悄后退,从角门回后院去了。
穆夜来轻蔑地看了一眼穆侯夫人匆匆离去的背影,从后头走上来,对方妩娘道:“许夫人,这话说得有些过了。萧大哥送我银子,本是给我的,跟我们家没有关系。”
“哦?这就是说,那银子都做了你的私房?啧啧,我女婿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养个外室,十几两银子的事儿,非要给十万两,等他回来,我倒要去问问他,看看他是不是写错数目字,让某些人捡了大便宜了。”
穆夜来被方妩娘气得沉下脸来,道:“许夫人请自重。我一个清清白白没有出阁的女儿家,说什么内室外室的,我却不懂。”说着,就捂着脸要哭起来。
方妩娘打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不懂,你却知道追着别人的夫君跑,还经常给别人的夫君写信。——请问穆三小姐,大概你也不懂什么叫‘别人的夫君’吧?”
说着,不容穆夜来说话,又笑着对无地自容的穆侯道:“穆侯爷,您也是,这家教真的有问题啊。您不觉得您家闺女太过份了吗?我女儿老实,从小跟柱国侯定了亲。她嫁给他的时候,柱国侯还不是柱国侯,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商户而已。我本想着,小夫妻俩门当户对,和和气气过一辈子最好,谁知我女婿特别有出息,居然立下军功,封侯拜将。这下完了,一登高位,什么苍蝇蚊子都飞过来围着他转,简直让我女儿烦不胜烦。”
话语里明明白白指责穆夜来跟红顶白攀高枝,不过是看上萧士及位高权重而已。
穆侯实在听不下去了,对一直在一旁背着手沉默不语的许绍道:“许大人,您看……”
许绍笑了笑,道:“内子心直口快,向来有什么说什么,还请穆侯不要见怪。”
穆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眯着眼睛看了许绍一眼,却从许绍眼里看得清清楚楚,他是不想管这事的……或者,他还有一丝纵容……
“啊,大家都来了,里面请!里面请!”穆侯看了一圈,发现自己的夫人早就不见了踪影,知道她是怕丢人,早早地溜了,一边暗骂方妩娘牙尖嘴利,一边埋怨夫人不仗义,一个人偷跑了,也找了个借口,忙忙地走了。
穆夜来见势不妙,也想溜走。
方妩娘却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拖长声音道:“哎,你别走啊。——你倒是跟我说说清楚,你收了我女婿十万两银子,什么时候签卖身契?”
穆夜来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为什么要签卖身契?”
“你不是要做妾吗?我女婿出了这么一大笔银子,怎能不签卖身契?——什么?你不想签?好,把银子还回来!”方妩娘一口咬定那十万两银子是纳妾的礼金,非要穆夜来还银子。
偏偏穆夜来这一阵子为了恶心杜恒霜,显摆萧士及对她的宠爱,将萧士及送她银子一事闹得尽人皆知,现在想抵赖说没这回事都不行,只好一口咬定:“是萧大哥送我的,你要讲理,去找萧大哥讲理!”
方妩娘冷笑道:“我当然会找他问的。你可要记好了,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别以为你能悄没声息吞我女儿的银子。人在做,天在看,你坏事做尽,小心有报应!”
穆夜来也火了,道:“我做什么坏事了?明明是你女儿管不住自己的男人,还非要怪我勾引他。你去问问别人,我可做过这等没脸的事没有?”
“我问了,别人都说,是你勾引的!”方妩娘啐了穆夜来一口,这等女子之间吵架争嘴的场面,她从小就占尽上风的。
“你——!”穆夜来简直不敢相信方妩娘居然是这种人,完全是当面说瞎话!
“哼,总之,十万两银子,不是你主动卖好,我女婿怎会白白送与你?他嫌钱多扎手不成?你记好了,等我女婿回来,我是一定会带着他过来与你对质的!”方妩娘气愤地道。她今日来,就是故意来大闹一场的。反正拼着没脸,大家都没脸。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边正在僵持当中,就听见有内侍跑来报信:“贵妃娘娘到了。”
穆夜来大喜,忙道:“我去迎接贵妃娘娘。”
方妩娘当然没有拦着她,只是冲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就对许绍道:“老爷,我们回去吧。”
许绍对周围的人点点头,笑着道:“让大家见笑了。内子心疼女儿,见不得自己女儿被人欺到门上。”
围观的人忙笑着还礼,目送他们登车一路去了。
穆夜来将自己的贵妃姐姐迎了过来,看见方妩娘和许绍都走了,才松了一口气,就将这笔账,又记到杜恒霜头上。
此时的杜恒霜,却没有待在柱国侯府。
她趁着今日穆侯府给穆侯做寿辰的机会,悄悄带着尹桂儿,来到平乐公主府上做客。
平乐公主今日还邀请了一个特殊的客人,就是因穆贵妃出宫,也便装出宫来找乐子的永昌帝。
果然杜恒霜带着尹桂儿一进来,永昌帝就看直了眼睛。
尹桂儿明艳照人,有些像先皇后欧阳紫的品格儿,但是眉间眼梢的姣媚之气却神似万贵妃。
一顿饭吃下来,永昌帝简直食不知味,悄悄派人去问杜恒霜,跟她一起来的小娘子是何方人士?
杜恒霜就装作很可惜的样子,道:“她本是采选的良家子,可惜在宫里被人暗算,涮了下来,涮下来不说,还被人追杀。她恰好遇到我,向我求救,我见她可怜,就收留她在府里住了几天。如今还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呢。”
※※※
二更四千五。今天还是九千字更新。问大家还有粉红票不?某寒用更新换粉红,好像效果不太好啊……
……
第522章 得宠 (4K,含粉红510+)
那来问话的内侍听了,大吃一惊,忙道:“柱国侯夫人此话当真?她真是前些日子采选入宫的良家子?!”
杜恒霜郑重点头,道:“她姓尹,名桂儿,是长安人氏。您若是不信,可以回去查一查此次入宫采选的名单,就知道我所言是真是假。”末了又道:“这名单您最好从宫禁门那里调过来,不然您不一定能看到所有入宫采选的良家子名单。”
宫禁门就是掌管宫城入口大门的机构。凡是进宫的人员,都会在宫禁门那里登记造册,出来的时候,需要在那里销案,这样才能严格控制进出宫城的人员,保护皇室人员的人身安全。
内侍一听杜恒霜这话,就知道尹桂儿在宫里的时候,大概是碍了某位后妃的眼,所以才被无声无息地涮下来,连皇帝的面儿都没有见着。
大概这些人也知道,一旦皇帝见了尹桂儿,肯定就撂不开手了。今日的事儿,不就证明了那些人担心的事情成真了吗?
杜恒霜微笑着将一个小荷包递了上去,道:“劳烦您了,还望您帮我们桂儿美言几句。她如今有家不能回,日夜思想父母家人,以泪洗面,我也很为难。若是陛下能想法让她平安回家就好了。”又歉意道:“我夫君在外征战,我什么都不懂,家里也没有什么人手可以帮她的。她躲在我家里,我也天天担惊受怕,生怕有人找上门来要找我麻烦。您也知道,我最近深居简出,不敢出去丢人现眼。——我今日特意带她过来,就是来找平乐公主讨个主意,看能不能帮她回家的。谁料天缘凑巧,她居然能见到陛下,我估摸着,她也是有大造化的人。”
杜恒霜并不讳言她是有意带着尹桂儿来碰个机会的,这样却比故作不知的“巧遇”要更让永昌帝相信。
是人都有私心,杜恒霜显露出来的私心恰到好处,反而显得更加坦荡。
永昌帝听了内侍的回报,特别是听内侍说柱国侯夫人这阵子深居简出,因为不敢出去丢人现眼,忍不住点点头,叹息道:“柱国侯夫人向来是个知好歹,懂进退的。可惜柱国侯竟然看上了穆夜来……”
萧士及在紧张的战事当中,还记着给穆夜来送十万两银子,这件轰动长安的大新闻,当然也让人一五一十报到永昌帝那里。
永昌帝不是很高兴,但是考虑到萧士及还在江陵征战,他就保持了沉默,什么都没有说,参萧士及“恣意妄为”,甚至要求查萧士及随军账目的奏折也都被他压了下来。
可是逐渐地,穆侯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宫中有贵妃,外头又有了实权大将做靠山,行事就越来越嚣张。
穆侯府这一阵子人来客往、门庭若市,除了许多从外地过来求官的人转战穆侯府,就连昭穆九姓中人,除了安子常以外的八姓,都时时来到穆侯府聚会。
穆夜来更是在长安城的各大世家以太子妃女官的身份频频出入,长袖善舞,听说已经私下允诺了许多官职,就只等萧士及拿下江陵城,将检校荆州刺史这个位置坐实的时候,好派那些人去江陵为官的。
据永昌帝的暗探所报,短短的半个月,穆夜来卖官职所得的银子,就已经不下十万两了。
穆侯府这一阵子当真富贵无双,所以才有今日的穆侯寿辰大宴,正是鲜花着锦,烈火喷油之态。
永昌帝索性把穆贵妃也放回去,让他们一家子好生乐呵乐呵,给那烈火里再加一把柴火,烧得如火如荼才好……
平乐公主这阵子因为要准备跟柴嗣昌的婚事,所以频频进宫跟永昌帝商议自己的婚事,对永昌帝的心情有所了解。
杜恒霜从平乐公主那里得知了一些消息,就灵机一动,求她帮个忙,在穆侯寿辰的那一天,请永昌帝微服出宫,到平乐公主府坐一坐。
平乐公主并没有问她为什么,便一口答应下来。
反倒是杜恒霜过意不去,将尹桂儿的事情一五一十过跟她说了,末了还道,尹桂儿这人非常知好歹,再说宫里只有穆贵妃一人得宠,确实有些不大妥当。
平乐公主当年极为厌恶万贵妃,而穆贵妃得宠的时候,她已经出宫开府,印象不深,不过她明白杜恒霜的意思。后宫和朝堂一样,有制衡比一人独大要好。再说,她也明白,因穆夜来的关系,杜恒霜跟穆侯府不对付,也是情理之中的。
所以她答应杜恒霜,在穆侯寿辰那一天请永昌帝微服出宫,来她府上坐一坐,同时将柴嗣昌也叫来了,跟永昌帝叙话。
柴嗣昌的祖上跟齐家祖上是姨表亲,论起辈分,他还要管永昌帝齐伯世叫表姨父,只是隔得比较远的姨表亲罢了。
这个驸马,是平乐公主自己相中,然后报请永昌帝批准的。
柴嗣昌无论家世,还是人品,还有对平乐公主的感情,都是上上之选。
永昌帝考虑一段日子之后,就同意了,给他们订了婚,打算下半年就出嫁。因平乐公主和柴嗣昌两人的年纪都不小了,柴家急着抱孙子,催着他们赶紧成亲。
平乐公主自己嫁得如意郎君,心情十分之好,也乐于助人。
这一次在她家的小宴请,虽然人不多,却是吃得宾主尽欢,个个欢畅。
吃完饭,杜恒霜借故和平乐公主出去打马球,将柴嗣昌也叫走了,只留下尹桂儿在偏厅跟永昌帝说话。
永昌帝就问起尹桂儿,当初在宫里采选的时候,是为什么被涮下来了。
尹桂儿一点都没有隐瞒,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包括是哪个宫女伺候她的,给她端饭食的,还有给她沐浴、检查的宫女,都说得清清楚楚。
永昌帝身边的内侍暗暗记了下来。他也是在宫里待久了的,听尹桂儿一说,各方面的名字、地方都对得上,就知道八九不离十,是先前那位主持采选的穆贵妃的手笔,只打算回宫之后,再暗暗查访一番,就能确实下来。
谁知永昌帝等不及把这件事查清楚之后再做定夺,而是当即决定,要带尹桂儿回宫。
尹桂儿有些不安,道:“陛下厚爱,本不敢辞。但是桂儿已经不是采选的身份,如今再入宫,可算哪个牌面上的人呢?”
永昌帝笑道:“这你放心,跟朕回去,朕明儿就册封你。”
尹桂儿大喜,忙跪了下来,膝行过去,攀着永昌帝的双腿,仰着头,楚楚可怜地道:“陛下,桂儿不求别的,只求陛下护得桂儿周全。桂儿有家不能回,这辈子只有靠陛下了。”
永昌帝看着尹桂儿明艳的脸上露出这样柔弱无依的样子,似乎看见当年的嫡妻欧阳紫正跪在自己面前,希望得到自己的庇护和宠爱,心里顿时满足极了,弯下腰,握住尹桂儿柔若无骨的双肩,将她从地上托了起来,揽在怀里,低头在她耳边道:“爱妃放心,朕金口玉言,定不负你。”
尹桂儿顺势伏在永昌帝怀里,跟着他回宫去了。
……
穆侯府里,此时穆贵妃坐了上座,先跟家里的亲人见了,又见今天到访的客人,一一给了赏赐,显摆她的盛宠隆恩。
因听穆夜来说了刚才方妩娘过来羞辱她的事儿,穆贵妃勃然大怒,觉得连自己的面子都被削了。她好不容易出宫一趟,给老父贺寿,居然被方妩娘这个寒门庶族的女子给搅和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便吩咐道:“传本宫的懿旨,宣许夫人过来见驾。”
方妩娘先前在门口大闹一场,就回家去了,根本就没有踏进穆侯府半步。
穆贵妃一怒,她身边的内侍忙去京兆尹府上传旨,宣许夫人去见穆贵妃。
方妩娘也很恼怒,没想到穆夜来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样咄咄逼人,还撺掇她姐姐来给她找回场子,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许绍也很不高兴。方妩娘的出身再低,也是他许绍的嫡妻,外面的人踩方妩娘,就是踩他许绍的面子,便对方妩娘道:“既然贵妃娘娘宣你,你就传了诰命夫人的服色过去。”
方妩娘会意,换上诰命夫人的服色,来到穆侯府见穆贵妃。
穆贵妃一见她,就道:“许夫人,你今儿实在做得太过。本宫妹妹清清白白的名声,就被你这样糟蹋了,她以后还能嫁人吗?”
方妩娘笑道:“她不是一直想给我女婿做妾吗?难道还想嫁给别人?”
穆贵妃一窒,瞪了方妩娘一眼,指着她的脸怒道:“大胆!”又道:“你向本宫妹妹道歉,今儿的事,本宫就不追究,不然的话,哼哼!”
方妩娘不屑地努了努嘴,道:“让我给她道歉?贵妃娘娘,您可想明白了?”
“这还用想?!你出言不逊,坏人名声,只要你道歉算是便宜你了,怎么?你不愿意吗?”
方妩娘咯咯一笑,掩袖道:“贵妃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想是忘了我是三品诰命夫人,她穆夜来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太子妃女官,您让我给她道歉?不怕折了她的寿?!”说着,走到穆夜来跟前,上下打量她一番,道:“穆三小姐,今儿我就先把这事记下了。——以后等你嫁了人,得了比我高的诰命服色,再来让我道歉吧。今儿我就失陪了。”说着,转身对着穆贵妃微微颔首,竟是转身扬长而去。
穆贵妃被气得脸色都变了。她自从做了永昌帝的贵妃,还从来没有被这样轻慢过!
穆侯在外院听说穆贵妃专门宣了许绍的夫人进府,让她向穆夜来道歉,惊得忙飞奔进来,却已经迟了,方妩娘已经怒气冲冲离开了穆侯府,回许家去了。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穆侯忙打躬作揖地向穆贵妃说道,又瞪了穆夜来一眼,道:“你怎不拦着娘娘?”
穆夜来很是不高兴,道:“许夫人确实出言不逊,娘娘教训教训她怎么了?”
“怎么了?你不知道许绍那个人最是护短记仇吗?!”穆侯被两个女儿气得说不出话来。
“谁怕他?!”穆夜来轻蔑地道。有萧大哥给她撑腰,不怕治不了方妩娘!她重活一次,可是知道许绍特别忌惮萧士及……
穆贵妃听了穆侯的话,本有些害怕,可是看见穆夜来胸有成竹的样子,她又放下心来,不以为然地道:“爹,您别担心,等我晚上回宫,再跟陛下说说此事。——许绍再厉害,也厉害不过陛下。”说着,跟众人一起赏玩歌舞,到天快黑了,才摆驾回宫。
一回到宫里,穆贵妃就让自己的内侍去请陛下到她宫里坐坐。
结果她的内侍去了半晌,面色有些奇异地回来道:“娘娘,陛下说累了,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穆贵妃不疑有它,再加上她出宫一天,也很累了,就传宫女服侍她沐浴,也早早上床歇息。
等她睡了,她宫里的内侍和宫女才聚在一起窃窃私语,都在说今日陛下微服出宫,结果就带了个美人儿回来。还说一回来,陛下就让她住在陛下的寝宫,连后宫都不让进来,无数的珠宝服饰从内库源源不断地调了过来,全赏给那位美女了。
大家小声说笑着,都在暗暗猜测这位陛下从宫外带进来的小娘子到底是何方人士。
不过说笑归说笑,这些人没有一个人认为这个从宫外偷偷摸摸进来的小娘子能威胁到他们贵妃的地位。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这种从宫外被带进来的女子,顶天封个才人,还要在贵妃手底下讨生活,就让她先乐呵几天,等陛下的新鲜劲儿过了,还不是贵妃砧板上的肉,自然有得她好看……
永昌帝将尹桂儿带回宫,一边让自己的内侍去查证尹桂儿和杜恒霜说的话,一边就临幸了尹桂儿。
这一夜,永昌帝像是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看着尹桂儿那张让他似曾相识的脸,他雄风大振,一夜被翻红浪,将尹桂儿弄得第二天根本就下不了床。
第二天,永昌帝起身,看见尹桂儿弱不胜衣的样子,大为满意,便让她好生歇着,自己神清气爽地出去吃早食,顺便问内侍打听得怎样了。
※※※
一更四千字。求粉红票和推荐票。下午有二更。
……
第524章 捷报 (5K,含粉红540+)
永昌帝既然问起来,那内侍就将他调查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表示跟尹桂儿和杜恒霜说的一模一样,而且有各种佐证证明。
永昌帝看着内侍摆出来的名册,还有那负责查验身子的尚宫的证词,脸顿时黑了一半。
穆夜歌好大的胆子!
永昌帝更心惊的是,这样在他眼皮底下的事儿,穆贵妃居然能瞒得滴水不漏。如果不是柱国侯夫人从中插了一手,救了尹桂儿一把,尹桂儿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他面前,而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念头让他心惊肉跳。如果不是这样尹桂儿这样的小事呢?如果是别的大事呢?穆贵妃是不是在宫里已经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
若如此,他这个皇帝的性命,岂不是也交到她手里了?!
“朕看这宫里,是时候再梳理一遍了。”永昌帝有些狰狞地道。这是他的宫城,只能有一个主人,就是皇帝陛下。别的人若是想做皇帝的主,先摸摸自己腔子上有几个脑袋!
那内侍昨夜审了一夜,早就知道今儿不会善罢甘休,忙躬身应是,又道:“陛下,这些参与此事的尚宫好处置,可是……那顶上的人呢?”问的是对穆贵妃的处置。整件事,当然是穆贵妃做主的。
永昌帝眼神黯了黯,拂袖道:“朕去问问桂儿。”说着,走回后面的寝宫。
尹桂儿已经醒了,正半靠在床板壁上。阖眼闭目养神。
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尹桂儿睁开眼睛,看见是永昌帝进来了,忙要起身。
永昌帝快步走来,坐到床边,按住她道:“不用起来。昨儿累着你了……”
尹桂儿羞涩地笑了笑,道:“陛下厚爱,桂儿感激不尽,怎敢说累?”
永昌帝笑了笑,低声道:“你的事情。朕已经查清楚了。”
尹桂儿眼前一亮。忙道:“真的?——陛下这么快就查清楚了?真是圣明!”
“是查清楚了。”永昌帝握了握尹桂儿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这件事,跟主持采选的穆贵妃有莫大的关系。你说。要如何处置她?”
尹桂儿心里一跳。她想起柱国侯夫人嘱咐她的话。让她在宫里不要恃宠生骄,咄咄逼人,因她没有任何靠山。而且永昌帝喜欢乖巧温顺的女子,让她要投其所好,于是尹桂儿笑道:“陛下,这件事,应该跟穆贵妃没有关系的。是底下人的错,怎能算在穆贵妃头上?我听说,贵妃娘娘宽仁大度,必不会做这种鬼祟的行径。陛下莫急,不要因为桂儿,跟贵妃娘娘伤了和气。——桂儿能依靠的,只有陛下。”说着,将脑袋靠在永昌帝的肩上。
永昌帝对尹桂儿的回答十分满意。
对于穆贵妃,他很是失望。因为他发现,穆贵妃居然又走上万贵妃弄权的老路。他当然不希望尹桂儿成为第二个和万贵妃一样的人。
在永昌帝看来,尹桂儿的性子明显跟万贵妃和穆贵妃都不一样,她不仅温顺,而且更是淳厚良善,甚至有些胆小怕事。
想到这里,永昌帝站起来,兴冲冲地道:“朕本来想封你做淑妃,但是你行事大度端方,淳厚良善,当得起一个‘德’字,朕就封你做德妃吧。——来人,宣旨,封尹氏为德妃,和贵妃平级,同掌凤印,协理宫闱!”
尹桂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虽然知道永昌帝是喜欢她的,可是她没有想到,永昌帝居然跨了这么多级,一下子就封了她做德妃!
大齐宫制,皇后以下,有贵、淑、贤、德四妃。
德妃本是四妃之末,贵妃是四妃之首。
因永昌帝说过不再立后,所以大齐内宫就是贵妃掌凤印,打理宫闱。
现在永昌帝虽然只封了尹桂儿做德妃,却给了她和贵妃平起平坐的等级,甚至连宫闱之事,她都有掌印权!
尹桂儿激动得浑身颤抖,硬撑着从床上爬起来,给永昌帝磕了头,眼含泪花道:“陛下圣明!桂儿谢主隆恩!”说完又道:“可是桂儿从来没有打理过宫闱,这同掌凤印之事……”想要推辞。她也不想太快就站到前台给人做靶子……
永昌帝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没事,没事。只是给你这个权力,又不用你亲自去打理?朕自然会给你挑选有本事的尚宫,让她们辅佐你管理宫闱。”说着将尹桂儿扶起来,拍着她的后背道:“你只要牢牢记着这个‘德’字,朕这辈子自然不会亏待你。”
尹桂儿心里一凛,知道永昌帝也是在警告她,不要以为他宠她,她就能借故搅风搅雨。如果她敢学穆贵妃的样儿,穆贵妃和万贵妃就是她的前车之鉴。而且她先前说了不追究穆贵妃的责任,不过是试探,永昌帝就顺势下台,并不处置穆贵妃,只封了自己做德妃,来分贵妃手上的权,对她略加敲打而已,说明永昌帝并没有打算独宠她。
见尹桂儿并无异议,永昌帝就命人传旨,并且让尚宫挑选吉日,好行册封大礼,同时又下旨封赏尹桂儿的娘家,给尹桂儿的父亲尹阿鼠也授了一个员外郎的虚衔。
册封尹桂儿的旨意传到穆贵妃的寝宫的时候,她还没有起身。
她的宫女听说此事,不由大惊,忙过来叫醒她道:“娘娘,娘娘,醒醒,出大事了!”
“什么事啊?”穆贵妃悠悠地醒来,触目就是自己身边宫女惶恐的面容。
“怎么啦?”她坐了起来,披上袍子问道。
那宫女定了定神,低声道:“娘娘。您昨儿回来的晚,有件事,奴婢们没有跟您说。”
穆贵妃正在捋头发的手一顿,斜睨那宫女一样,“什么事?别吞吞吐吐的,快给本宫说了,好多着呢!”
那宫女就道:“昨儿陛下也出宫去了,比娘娘回来的早。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小娘子回宫。”
穆贵妃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想到陛下偷偷从外面带进来的女子。想必不是世家高门的贵女。小门小户的女子。无论多漂亮,她都不放在眼里,就道:“就这件事啊?就这也能把你吓得这样?”
那宫女暗暗退后一步,又道:“还有。陛下今日早上刚刚下旨。封那位小娘子为德妃。品级等同贵妃,和娘娘您同掌凤印……”
穆贵妃全身一抖,顿时僵在那里。整个人如同泥塑木雕一样,足足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才缓过神来,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声音尖利刺耳,状若疯狂。
那宫女忙跪了下来,道:“娘娘,娘娘,您别急!陛下、陛下只是封了一个妃嫔而已……”
话音刚落,一个内侍走了进来,面如土色地跪下道:“娘娘,那新封的德妃,据说姓尹,名桂儿……”
“尹桂儿?”穆贵妃喃喃地道,“这名字怎地这样熟悉?”
刚才跪在地上的宫女也全身一颤,问那内侍道:“你打听清楚了?真的是尹桂儿?”
“当然。我刚看见圣旨了,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还能有假?”那内侍顿了顿,又道:“还有,昨儿晚上,那边的几个尚宫深夜被人带走,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才刚有几个人去她们的住处,将她们的东西全搜走,拿到西面的化人场……全部火化了……”说完这话,那内侍捂住嘴,嘴里的牙齿似乎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咬得嗑嗑直响。
那宫女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喃喃地道:“东西都火化了,那人呢……肯定也不在了……”
穆贵妃这才回过神来,一双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声音里带着恐惧道:“难道是那个尹桂儿?!”就是她费尽心机,才将她赶出宫的尹桂儿?!她不是让她妹妹斩草除根的嘛!她妹妹都做了些什么?!
“去,快去传我妹妹进宫!”穆贵妃急急忙忙地掀开被子下床,“本宫有话要跟她说……”
那内侍忙去传旨。
宫女叫了几个人进来,一起服侍穆贵妃梳洗。
这些人都心神不宁。
如果尹桂儿果然是那个她们曾经暗中做过手脚的尹桂儿,她现下得宠,难道还能放过她们?!
穆贵妃想到被他们暗中推手弄死的万贵妃,吓得浑身不自在。——眼看万贵妃的命运,就要落在她头上,难道这就是报应?!
穆夜来被匆匆召进宫,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妹妹,我让你去除掉尹桂儿,你都做了没有?!”穆贵妃将所有人都遣开,只留下穆夜来在寝宫说悄悄话。
穆夜来这阵子忙着为萧士及招兵买马,早把这事给忘了。再说,上一世的时候,她就没有听说永昌帝有姓尹的妃子,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笑着安抚穆贵妃:“娘娘莫急,这件事没什么值得担心的。我说没事就没事……”
穆贵妃见不得穆夜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抬手就一耳光扇在她脸上,低斥道:“贱人!是不是攀上柱国侯,就不管我这边的事了?——我跟你说,那尹桂儿昨日入宫,今日就封了德妃,还有和我平级,同掌凤印,你知不知道!”
穆夜来被穆贵妃一巴掌打得发髻散乱,一下子坐到地上,头上戴得玉玲珑被打得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霎时四分五裂,留下一地的碎玉。
“怎么可能?!”穆夜来低叫,“陛下从来就没有姓尹的妃子!”
“是以前没有!现在就有了!——你就是这样为我办事的?!你信不信我让陛下把你赐给一个七老八十的老男人做填房,让你这辈子也尝尝守活寡的滋味儿!”穆贵妃恶狠狠地道,走过去又踹了她两脚。
穆夜来和这个嫡姐从小关系就一般,后来为了彼此的利益才走到一起。
但是现在,穆夜来自觉自己终身有靠。不肯再做小伏低,看嫡姐的脸色。
而穆贵妃觉得自己这个庶妹占了自己的光,却不肯为自己出力,自己在宫里苦熬,她却在外面各种逍遥快活,就连那俊美无俦的柱国侯萧士及都抛弃他的妻子,对她青睐有加,心里早就煎熬不已。
不过穆贵妃一威胁,穆夜来还是立刻明白过来,知道现在不是跟这个嫡姐硬扛的时候。若真的惹恼了她。说不定自己等不到萧士及回来,就被迫嫁人了,就忙道:“娘娘,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打听清楚了吗?——我跟娘娘说过。我派人去尹家。却没有找到尹桂儿的人影儿。她一出宫,就不见了。您好好想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蹊跷?如何一出宫就失踪的人,突然又活生生回到宫里,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的?”
穆贵妃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庶妹,还是有几分急智的,就出去吩咐道:“再去打听尹德妃的事,要给本宫把前因后果都问个清清楚楚。”
那内侍赶忙出去了,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佝偻着身子回来回道:“娘娘,刚才陛下又下了一道旨,封赏柱国侯夫人,赏了她两处乐游原那边的临近曲江池的大宅子……”
“什么?!”穆贵妃和穆夜来一起惊叫起来。
乐游原临近曲江池的宅子,可全都是皇亲国戚,一般的达官显贵,纵然拿着银子也没处买去,实打实的有价无市,千金难买。
那里的一处宅子,在市面上至少值五万银子。两处宅子,就是十万银子。
穆夜来第一个想到这里,脸上的神情顿时很不好看,悻悻地道:“……陛下为何要封赏柱国侯夫人?”顿了顿,又眼神闪烁着掩袖笑道:“难道是陛下还想封赏一个宫外夫人?”咯咯笑着,暗示永昌帝是不是看上了杜恒霜……若果真如此,萧士及是断然不可能要杜恒霜这个老婆了,穆夜来只觉得十分畅意。
那内侍却吓白了脸,对穆夜来道:“穆三小姐慎言啊!若是让陛下听见这话,穆三小姐脑袋上的这个……可就保不住了。”说着,做了个割脑袋的手势,用手往脖子边上从左到右滑过去。
穆夜来哼了一声,道:“你是娘娘的心腹,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其实不仅穆夜来这样想,就连穆贵妃也是这样想的。不然好端端的,为何给杜恒霜这样大的恩典?她男人还在江陵征战未回了。
那内侍往额头抹了一把汗,暗道这些女人真能胡想,便咳嗽一声,道:“陛下的圣旨说,是为了奖赏她仗义出手,救护了尹德妃。”
穆夜来听了,手里咯嘣一声,将左手小手指头上留的一寸多长的指甲一下子掰断了,脸色发白地问道:“陛下说,是柱国侯夫人救了尹德妃?什么意思?”
那内侍满头大汗,低头道:“听说尹德妃从宫里出来之后,就被人追杀,是柱国侯夫人救了她……奴婢还听说,也是柱国侯夫人……柱国侯夫人帮她见到陛下的。”
穆夜来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杜恒霜摆了她一道!
难怪她一直找不到尹桂儿的人,居然是躲在柱国侯府。
不用说,杜恒霜做这样的事,就是为了对付她穆夜来。杜恒霜送尹桂儿入宫得宠,就是为了对付自己的姐姐穆贵妃,因为他们穆侯府最大的倚仗,便是穆贵妃!
“哼,跟我玩这手!”穆夜来轻哼一声,道:“娘娘……”
啪!
穆贵妃反手又抽了穆夜来一巴掌,厉声道:“你回去,给我把银子退回给柱国侯夫人!她针对我,不就是因为你抢了她丈夫?!”穆贵妃想到自己一旦失宠,很有可能就是穆夜来惹出来的祸根,简直想杀她的心都有了。
穆夜来当然不会退银子,她捂着脸,朝地上跪着的内侍努了努嘴。
穆贵妃深吸一口气,挥手道:“你退下!”
那内侍忙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穆夜来就凑到穆贵妃耳边,低声道:“娘娘不要自乱阵脚。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就算我把银子退回去,柱国侯的心也在我这里,又有什么区别?——杜恒霜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姐姐你……”
“那要怎么办?!”穆贵妃气得要死。
“尹桂儿已经入宫,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姐姐,你如今只有一条路,就是全心全意倚靠我。只要我嫁入柱国侯府,在侯爷的帮助下,才能跟杜恒霜斗!”穆夜来冷笑着地道。
“你醒醒吧!”穆贵妃忍不住道,“你就算能进柱国侯府,也是做妾,你难道还想做正室?”
“为什么不能?!”穆夜来已经有些魔障了,在她看来,她两世为人,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她费了那么多功夫,就是为了跟萧士及在一起,这些人为什么不能成全她?!
穆贵妃走到窗前的榻上斜斜坐下,揉着鬓角道:“算了,我不靠你。你以后也别给我惹麻烦。柱国侯那边,你就别肖想做正室了。你还不明白?杜恒霜将尹桂儿送进宫承宠,就是要断你并嫡的后路。你说,陛下是会听我这个失宠的贵妃的话,让你跟杜恒霜并嫡,还是会听新欢尹桂儿的话,不跟杜恒霜为难?——你真的要醒醒了,你这辈子,没有可能做柱国侯的正妻。”
※※※
二更五千字。求粉红票和推荐票。
……(未完待续。。)
ps: 五千字大章,为泡_沫大人一月份打赏的两块和氏璧加更送到。求粉红票和推荐票。
说一句,阵前招亲这种事,在那个时代很普遍哈。虽然俺们现在看着比较不靠谱,但是隋唐时期,还是大家喜闻乐见的~~~ 今天没有二更了,因为被伤到了
不管说什么话,每个人的理解都是不一样的。可能这就是语言的魅力吧。
说不伤心是不可能的,但还是忍了吧。虽然这不像我,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每一次情绪后面都有一个故事,只是说不出来罢了。
不管说什么话,每个人的理解都是不一样的。可能这就是语言的魅力吧。
说不伤心是不可能的,但还是忍了吧。虽然这不像我,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每一次情绪后面都有一个故事,只是说不出来罢了。
不管说什么话,每个人的理解都是不一样的。可能这就是语言的魅力吧。
说不伤心是不可能的,但还是忍了吧。虽然这不像我,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每一次情绪后面都有一个故事,只是说不出来罢了。
不管说什么话,每个人的理解都是不一样的。可能这就是语言的魅力吧。
说不伤心是不可能的,但还是忍了吧。虽然这不像我,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每一次情绪后面都有一个故事,只是说不出来罢了。
不管说什么话,每个人的理解都是不一样的。可能这就是语言的魅力吧。
说不伤心是不可能的,但还是忍了吧。虽然这不像我,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每一次情绪后面都有一个故事,只是说不出来罢了。
不管说什么话,每个人的理解都是不一样的。可能这就是语言的魅力吧。
说不伤心是不可能的,但还是忍了吧。虽然这不像我,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每一次情绪后面都有一个故事,只是说不出来罢了。 解释一下,同时对投票和订阅的妹纸表示感谢
先说一句,这不是求票单章,是某寒在反省更新换粉红不成功的情况下,要考虑有哪些可以改进的地方,能够让更多的妹纸愿意给俺投票。但是可能当时发单章的时候有些急,没有考虑周全,误伤到一直默默追文、默默投票的妹纸,俺向这些妹纸道歉,是俺没有顾虑到这个问题。俺是很爱很爱这些默默追文、投票的妹纸,比你们爱俺要多……
这本书跟大家习惯的古言很不一样,男主女主都不完美,是普通人,这种写法,俺也拿不准会不会得到大家的认可,所以情绪经常很不稳定,各种焦虑、冲动,就是因为未知的东西太多吧,产生了患得患失的恐惧心理。
希望大家原谅一下某寒的玻璃心。
投了票的妹纸,俺衷心感谢,也是记得的,不会忘记。
先前说明天要断更休息一天,也不是要威胁,确实是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更新太多,也不会这样心理不平衡,这就是我要反省的地方,为什么会吃力不讨好。想来想去,减少更新,才是皆大欢喜。某寒不会再因票少而纠结。大家也要原谅一个从来不断更的作者被彻底伤到之后想尝尝断更是什么滋味的好奇。
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是我的问题,不是大家的问题。
……
先说一句,这不是求票单章,是某寒在反省更新换粉红不成功的情况下,要考虑有哪些可以改进的地方,能够让更多的妹纸愿意给俺投票。但是可能当时发单章的时候有些急,没有考虑周全,误伤到一直默默追文、默默投票的妹纸,俺向这些妹纸道歉,是俺没有顾虑到这个问题。俺是很爱很爱这些默默追文、投票的妹纸,比你们爱俺要多……
这本书跟大家习惯的古言很不一样,男主女主都不完美,是普通人,这种写法,俺也拿不准会不会得到大家的认可,所以情绪经常很不稳定,各种焦虑、冲动,就是因为未知的东西太多吧,产生了患得患失的恐惧心理。
希望大家原谅一下某寒的玻璃心。
投了票的妹纸,俺衷心感谢,也是记得的,不会忘记。
先前说明天要断更休息一天,也不是要威胁,确实是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更新太多,也不会这样心理不平衡,这就是我要反省的地方,为什么会吃力不讨好。想来想去,减少更新,才是皆大欢喜。某寒不会再因票少而纠结。大家也要原谅一个从来不断更的作者被彻底伤到之后想尝尝断更是什么滋味的好奇。
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是我的问题,不是大家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