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得讯 (5K,含粉红1050、1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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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素素留神看着杜恒霜的神情,试探着问道:“我听她们说,是从你这里离开之后,在朱雀大街惊马……”
杜恒霜看了她一眼,笑道:“那又怎样?朱雀大街人来人往,她们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虽然照常理,肯定要怀疑是杜恒霜做的,但是她们肯定没有证据。
诸素素抿嘴笑了笑,说起穆夜来的伤势,“两条小腿的骨头碎了,不过不是好不了,就是要时间长一些而已。我已经让她们在我那里住下了。——这一次,我的医馆可是要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了。”
杜恒霜噗嗤一声笑了,挥挥手让自己屋里伺候的人出去。
两个人对面坐在南窗下的炕上,从大开的窗棂望出去,可以看见窗前空荡荡的回廊,回廊底下宽大的院子。院子两边的葡萄架已经枯萎了,可以看得见架子下面的石桌石凳。院墙根上摆着一溜烟盛放的秋日菊花,姹紫嫣红,各种颜色都有,不逊于春日的牡丹争艳。
院门口还有一颗巨大的丹桂树。
此时正是深秋,丹桂飘香的时候,那股清香将整个院子都笼罩进去。
诸素素深深吸了一口气,举起茶杯道:“良辰美景,应该浮一大白。”
杜恒霜对屋子外面吩咐一声,“把雪儿做的玫瑰果子酿送来吧,让我们的安国公夫人好好尝尝,再上两道时令的菊花点心。”
知钗在屋外远远地应了一声。
片刻就有样貌讨喜的小丫鬟掀了帘子进来,把果子酿和点心一道道端上炕桌。
杜恒霜点点头,“下去吧,我要和安国公夫人说说话,让你们知钗姐姐好好看着画眉笼子,那是我刚得的,一天要吃一个蛋黄,可别饿着了。”又道:“等大少爷和大小姐下学回来,带他们过来给安国公夫人请安。”
小丫鬟笑着应了,出去说与知钗听。
知钗脆脆地应了一声,外面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归于宁静。
空旷的院子里,只偶尔传来几声画眉鸟的叫声,竟有了空山静寂,晚秋鸟语的清明。
诸素素有些不习惯这样安静的杜恒霜,她偏着头打量杜恒霜,“你怎么啦?还在闹别扭?”
杜恒霜一直端着的架子慢慢放了下来。她用手撑着头,斜睨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又是一笑,诸素素竟从那笑里看出一点点自嘲的味道。
“嗯?到底是怎么啦?你老实跟我说,穆夜来的事儿,是不是跟你有关?咱们不谈证据啥的。我跟你说,这件事出来,穆夜来又一口咬定是从你这里走后才出的事儿,再加上你以前在大庭广众之下都打过她,她不把这件事栽在你身上才是有鬼了。——你放心,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是我不从你这个得个准话,我很难确定下一步怎么走啊。”诸素素诚恳地道,伸手握住杜恒霜捧着酒杯的手。
杜恒霜放下酒杯,反手握了握诸素素的手,神情中多了丝感激,“素素,我就知道,你不会跟我疏远的。”
诸素素挑了挑眉,笑道:“咱俩是先苦后甜,不打不相识。”
杜恒霜重重点头,下了决心对她道:“这件事确实是跟我有关,也是我要她走不了路的。”是她嘱咐钱伯,让他去给穆夜来一个小小的“教训”,她只想出口恶气。钱伯回来复命,只说“成了”。现在她才知道,原来钱伯是把穆夜来的腿借机给弄断了……
诸素素淡笑点头,“嗯,为何呢?”她不信杜恒霜是滥杀无辜的恶毒之人。
杜恒霜苦笑一声,低头道:“我说了,你别骂我没出息。”
“到底是怎么啦?我保证不骂你。其实我知道穆夜来是很讨人嫌,看她完全不要脸面、不避嫌隙地追着别人的男人我就烦。怎么能这样固执,这样不顾一切呢?”诸素素叹道,“但是不能否认,这样的百折不挠,专心如一,是男人都会有虚荣心的。——就算不喜欢她,但是肯定也不会讨厌她了。”
杜恒霜怔怔地看着诸素素,喃喃地道:“……我也是这样的啊,难道他都不记得了吗?他现在只看得见别人的不顾一切、百折不挠、专心如一?”
诸素素语塞,暗骂自己多嘴,胡扯踢到铁板了,忙转换话题道:“你还没说为什么呢。”
杜恒霜怔怔地道:“穆夜来上门来要见士及,说太子妃有话吩咐。萧管事回了我,我……就出去见她。结果她说,她要跟着士及去江南出征……”顿了顿,“我虽然对士及很失望,但是我不能让她跟着去江南。士及是去打仗,不是去游山玩水。兵凶战危,一点点的不妥都会导致战局的变化。她一个女人跟着去,不是瞎捣乱吗?我虽然对士及不满,但他还是我孩子们的爹,我不能让她跟着去。——她去,士及的危险就又增大几分。我要不出手的话,让她跟着,最后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无法接受。”所以,让她断腿,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做法。
诸素素倒抽一口凉气,拍桌道:“难怪!她在病床上还在叫着她要去江南!真是不要脸!”说着,诸素素恶狠狠地道:“该!让她丫地跟着别人的男人跑,活该断腿!——你放心,她这腿,我不治了!回去就把她赶走,以后都列入‘再不医治’的黑名单!”
杜恒霜听了心情又好转许多,笑着道:“那倒不必了。我看,你还是多从她那里挖点儿银子出来,比赶她走要合适。再说,”杜恒霜浅浅地笑,“若是把她赶走了,她找到别的好郎中给提前治好了,继续追到江南去怎么办?”她要的就是要把穆夜来阻挡在长安,不能让她跟去江南。
诸素素明白了杜恒霜的意思,眼珠一转,道:“你说得也有理。就把这座金矿留下吧。”末了满脸凶悍地道:“不把她掏干,我就不是诸素素!”
杜恒霜抿了抿唇,给诸素素续了一杯果子酿,眼睛有些涩,问道:“我是不是很没出息?”说了不在意,却还是暗中出手,铲除那些绕着自己家庭转的苍蝇蚊子。
以前的她,大概会直接在柱国侯府门口,拿箭射断穆夜来的双腿,就跟她当初射断崔三郎的胳膊一样。
可是在出手之前,她没有再依着自己的冲动行事,她想到许多事情,更想到杜先诚对她的当头棒喝,让她做事不能只凭一腔孤勇,而是要用用自己的脑子。她要出手,但是要出手得干干净净,让别人抓不住把柄,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不能再杀敌一千,自伤八百那样伤筋动骨。
在那一刹那间,她想到穆夜来跟崔三郎最大的不同,就是崔三郎的事,是陛下默许的,所以她敢放肆。而穆夜来,她若是真的当众射断穆夜来的腿,恐怕穆贵妃不会善罢甘休,甚至很有可能会借机出手,将穆夜来推给萧士及一辈子都说不定。
所以杜恒霜临时改了主意,让钱伯暗中行事。以钱伯的本事和心性,这件事绝对不会有人抓到任何把柄。
至于穆夜来会怀疑她,是再正常不过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这事跟杜恒霜一点关系都没有,穆夜来也会栽到杜恒霜头上。
所以反正担了虚名,杜恒霜也不想再客气了。自己的男人当然要给个教训,但是并不等于就要放过你这个主动缠着别人的贱人……
不过这样做,到底不太磊落,杜恒霜还有些不适应。她自己心里也难受。所以素素来了,一问,她自然什么都招了。这一次,她不想瞒着素素。
“我是不是很没出息?”杜恒霜又一次问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从诸素素那里寻找答案。
“当然不是。”诸素素忙鼓励杜恒霜,“那是你男人,你维护自己的家庭有什么错?——就算柱国侯不是好男人,那也是你的坏男人,要不要调教,也要看你。别人有什么资格去代你调教他,你说是吧?”
杜恒霜听了诸素素的话,又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但是她发现她已经越来越听得懂诸素素的话了,不仅听得懂,她也越来越明白诸素素真正的心情。
“唉,其实我也很矛盾。我知道我是不应该太依赖士及。但是我从小时候,从生下来,他就在我身边,带着我习字念书,陪我说话解闷,甚至教我骑射弓马。我从小就没爹,他甚至对我像父亲一样照顾、疼宠……”杜恒霜停住话题,低头抹了一把眼泪。她不知道该怎样跟诸素素说她的感受。
诸素素却已经听明白了。
对于杜恒霜来说,萧士及本来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一切人生目标,都是萧士及。
在没有爹的日子里,萧士及填补了杜恒霜身边一切男性形象的空白。
更毋庸说,当初在他们要成亲的时候,萧士及表现出来的排除万难的热情和勇气,更是让杜恒霜泥足深陷,再也爬不出来。
这样刻骨铭心的感情,当然受不了萧士及有一点点忽略她,更受不了萧士及去跟对他有好感的女人虚与委蛇。
若是时光停顿在他们成亲的那一刻,他们是会永远幸福美满下去吧?
诸素素不知道该如何劝慰杜恒霜,当然更关键的是,她也对萧士及很是不满。他既然宠杜恒霜宠了十几年,为何不能一直宠下去?现在又嫌她不够大度,不肯对他唯唯诺诺了……
可能对于男人来说,宠一个人,总是一时之需吧。
不可能有一辈子的宠,如果有所谓的“一辈子的宠”,肯定也是假的。假相背后的真相一定更加血淋淋和不堪。所以萧士及现在不肯宠了,也许是好事。让两个人都能从云端回到现实,踏踏实实过日子。
平凡夫妻的欢喜和哀愁他们都有,可能这样才能天长地久吧。
“那你现在呢?还放不下他?”诸素素试探着问道。
杜恒霜抬起头,笑里闪动着一丝泪光,“放不下也得放。但是真的放下了,发现也不过如此。”
“是啊,不过如此。这个世上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这回事。”诸素素冷静地道,“当初你因他的‘死讯’而自闭,我还羡慕过你,能这样不顾一切地去爱一个人。我就做不到,我永远也做不到。”因她爱自己更多。也许以后,她也会爱上一个男人,但是永远不会比她爱自己更多。
“你说得容易。我觉得是我的命不好……”杜恒霜有些郁郁。
诸素素不以为然,“什么叫好命?难道嫁给一个好男人就叫好命?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为人莫作女人身,百年辛苦由他人?’若是女人的一辈子需要靠男人来圆满,我真不认为叫好命。当然,也许是因为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好男人吧。”诸素素耸了耸肩,又看着杜恒霜,毫不留情地道:“就像你这么好的女子,都没有碰到这样的男人,足以说明,想用嫁个好男人来证明自己好命的女子,都是自欺欺人。”
“在我看来,对女人来说,真正的好命,是自己能把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一直要仰仗男人的良心和长情过日子。说句不该的话,谁稀罕他有没有良心?他要没良心,我溜得比兔子还快。所以,我认为的好命女,就是不管有没有男人,都能自得其乐地过自己的日子。你既无情我便休,天涯何处无男人?转个身,我能找到更好的,气死你个白眼狼儿,这就是好命!”诸素素慷慨激昂地道。
杜恒霜笑了,“素素你不厚道哦。我知道你转身就找到更好的,你是在故意气我吧?”
“我哪有气你?我是说实话。前儿我们去赴吕夫人家大儿子的昏礼,你看席上那些未嫁的小娘子,卯足了劲儿在男人面前千伶百俐,展现自己的各种美好,就希望能碰到识货之人将她们娶回家,再生两个儿子,表现几手持家的本事,以为就会一生顺遂。——其实哪有这么简单?小姑娘都不明白,成亲生儿子,不是故事的结束,而是故事的开始。再说一个女人的一生那么长,怎会在二十多的时候就结束了呢?”
杜恒霜叹口气,接着道:“也许是真的结束了。因为几年之后,男人的热情已经变淡,外面的莺莺燕燕永远比家里的那一个可人。就算再老实忠诚的男人,在面对如花美眷那一片痴心的时候,他们总会生出小小的不足之心。”
诸素素撇了撇嘴,“其实女人也一样啊。若是有条件,都不放弃在外面招蜂引蝶的。很多嫁了人的女人,不照样喜欢跟别的男人暧昧?”
杜恒霜:“=,=”话题突然变得好奇怪……
……
外院的书房里,安子常刚进去,就发现许言邦也坐在屋里,一脸无奈地看着萧士及在书房内墙上挂着的一副地形堪舆图上指指点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河道。江陵号称‘千湖之乡’,真不是白来的。”萧士及的声音很是高亢。
他抬头,看见安子常进来了,笑着道:“安国公,你可来了。我还想去你的府上拜访你,听听你对萧铣的看法。他和你以前都是大周的臣子,你对他了解多少?”
安子常看了许言邦一眼,一抖袍子,和许言邦坐在一起,笑着道:“你想知道萧铣的为人?”
“不仅是他的为人,还有他打仗的手法,他惯用的将领兵阵,凡是你知道的有关他的事儿,能不能都跟我说说?”萧士及拉来一把椅子,坐在许言邦和安子常对面,兴致勃勃地问道。
许言邦看了看安子常的脸色,拖长声音道:“柱国侯真是入魔了。他心里眼里简直只有这个萧铣……”说着,翻了个白眼。他后悔死了,今天兴冲冲跑来,打算跟柱国侯进行一番“男人间的谈话”,却被这个打仗狂人拉过来做听众,听他的打算,还逼着他给他提意见,看看有没有不妥的地方,简直让许言邦欲哭无泪。
安子常明白过来,眉梢动了动,还是把他知道的关于萧铣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萧铣这个人,刚愎自用,对属下猜疑之心最重。听说他只信任一个人,就是他的女儿萧月仙。而当年跟着他归顺大齐的那些有用之人,这些年都被他以各种名义杀得差不多了。依我看,他这才急吼吼地反了,是因为他不反,他的手下就要反他了。而江陵之城因有长江天险可以依凭,易守难攻,不管他是不是精兵强将,都很难拿下。——这是根硬骨头,你要啃的话,要好好筹划筹划,准备打持久仗。”
萧士及很兴奋,正要说话,安子常已经不耐烦地道:“好了,打仗的事儿你比我们了解得都多。我今儿是跟素素一起来的。你知道吗,穆三小姐刚刚被马车把腿压断了。”然后又点明,“她说,是在从你府上回去的路上突然惊马,被压断了……”
第483章 大度 (5K,粉红1110-1170+)
萧士及的脑子还沉浸在萧铣“定都”的江陵内城外城,九曲河道,以及号称的“十万水军”上面,一时没有把安子常的话听进去。
“腿断了?谁的腿断了?惊马?打江陵要出动战船,哪里需要战马?你们俩糊涂了吧?”萧士及指着安子常大笑。
安子常愕然。这家伙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疯魔了?啧啧,他不做大元帅真是可惜了,太子真是臭棋篓子……
许言邦看不下去了,索性又说了一遍,“穆侯府的三小姐,喏,就是那个穆夜来,她的腿今天刚刚被马车压断了。”说着还比划一下,“是两条小腿,断得不能再断,听说内里骨头都碎了。啧啧,以后是再也不能跳胡旋舞了……”他还记得那一年,穆夜来硬要跟杜恒霜比胡旋,结果自打脸的行为。这样一想,似乎从许多年前,他们都还没有注意的时候,穆夜来就有意针对杜恒霜了?
许言邦深思起来,打算回去把这个疑点跟大哥许言辉好好分析分析。
萧士及的思绪一下子被断了,愣怔半天,“腿断了?被马车压断的?谁的马车?”
安子常忙道:“是被她自己的马车压断的。”留神看着萧士及的神情,又赶紧道:“不过她的侍女倒是当机立断,立刻将她带到素素的医馆。素素马上去给她医治了,不是大事。”
萧士及这才明白过来,却拊掌大笑,乐不可支,“居然是被她自己的车压断的?哈哈,穆夜来的骑射看来比霜儿差远了!你们知道吗,穆夜来还曾经跟我说,她的骑术不比霜儿差呢。结果坐自己家的车,还能被自己家的车压断腿,真是比霜儿差远了……”笑得很是可乐。
许言邦听见萧士及这样说,顿时黑了脸,正要开口,安子常却暗暗踹了他一脚。
许言邦只好紧紧地抿住唇,不再说话。
安子常笑道:“她还说,是在来过你们府上之后,回家的路上惊马被压的,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其实意思很明显了。这是来提醒萧士及了。
萧士及却好像没有听出来安子常的言外之意,只是想了想,问道:“她今天来过我家?我怎么不知道?”
安子常还没有跟诸素素碰过面,具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但是听萧士及这样一说,他立刻明白过来,心里咯噔一声,担心自己和许言邦多事,好心办坏事了,又对杜恒霜多几分担忧,忙要淡化整件事:“想来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你如今是快要开拔的行军总管,她一个太子妃的女官,成天往你这里跑,也不像话。”故意把话题往太子那边转。他知道萧士及对太子这一次的布置,就算没有怨言,心里也是有过憋屈的。
果然听说跟太子妃有关,萧士及就不免想到太子,想到太子的食言,颇有些耿耿,哼了一声,“若是她自己来的,也就罢了。可是跟太子妃有关,我确实不便见她。——好了,既然没有事,我也懒得管。你们还是帮我看看这个行军路线怎样?”
安子常便站了起来,笑着道:“不行啊。我们不懂打水仗。若是乱指挥,也碍你的事儿不是?士及你自己收拾吧,过两天就要出征了,你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
萧士及道:“要先去齐皇叔的军营检收战船,然后择吉日启程。——也快了。陛下早有准备,战船早就造得七七八八,就是水军一时没有那么多,到时候只好见机行事了。”说着,命人将他们俩送了出去。
安子常让人去把诸素素叫出来,自己和许言邦在外面等。
许言邦就问安子常,“表哥,刚才你做什么要踹我?不让我把话说完?”
安子常背着手,皱眉道:“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士及根本没有真的动心。我们要忙忙地当做大事来说,做出阻拦的架势,说不定他就真的动心了。”男人最是有逆反心理。不让他做的事,因了那一份不为人知的刺激,反而更引起他的兴趣。
安子常可不想帮了倒忙,将一件小事说得大了,到时候受苦的还是杜恒霜。
许言邦不同意安子常的看法,道:“你看士及,居然不知不觉间,事事把那穆夜来跟他夫人比。——什么动不动心,也就在一线之间。要不,”他凑近一步,低声对安子常道:“要不,我们把她做掉算了……”做了个割脖子的手势。
安子常摇摇头,斥道:“你就别出馊主意了。穆夜来要是这时候死了,士及才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她。”
“怎么可能?你不是说他没有动心?”许言邦睁大眼睛,完全被安子常饶糊涂了。
“当然会。我也是男人。你知道,我素来不喜欢朝云公主,可是看着她一直追着我,最后还为我而死,我的心里,这辈子都有她的位置。你明不明白?”安子常白了许言邦一眼。
许言邦像只愣头鹅,完全不明白安子常在说什么。
安子常看着许言邦的样子好笑,拍着他的肩膀道:“若是士及像你这样一根筋,他就不会跟那穆夜来有来往了。但是,若是他跟你这样一根筋,他又怎能爬到现在的位置呢?所以,你莫要怪他。你也是好命,生在许家,士族嫡子,有能干的老爹和大哥,还有我这个厉害的表兄……”毫不客气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许言邦反应过来,斜睇着安子常,嗤笑一声,“我总算明白什么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你跟你的夫人真是越来越像了。”
“有吗?”安子常抚着自己的下巴,深思起来。
诸素素从角门出来,埋怨道:“我还和霜儿没有说完话呢,你一个人先回去不就得了?做什么一定要叫我一起走?”
看着许言邦挤眉弄眼的样子,安子常脸上有些下不去,咳嗽一声道:“这个嘛,我饿了,你回去给我做吃的。”
诸素素本想说,国公府那么多厨子,吩咐一声就能给你做,可是看着许言邦的样子,她也明白过来,笑嘻嘻地道:“原来我们公爷饿了,是我的不是,来,咱们这就回去,给公爷做好吃的。”说着,还作势牵起安子常的手,像拉着小孩子一样,笑着往自家大车那边走。
安子常得意地回头看了许言邦一眼,然后转头跟着诸素素上了车。
许言邦站在那里,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表哥,你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啊!做出这个可爱的样子,你夫人是要被迷死了,可是男人看了是会吐死的……
杜恒霜站在角门里面,默默地看着外面的这几个人,心里很是为诸素素高兴,转眸看见许言邦落寞地站在那里,又有些奇怪,想了想,派了一个丫鬟过去问道:“许二爷,我们夫人问你有没有事?”
许言邦回头看见杜恒霜站在角门里看着他笑,也有些脸红,但是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赶紧蹭过来,低声下气地道:“柱国侯夫人,你帮我劝劝雪儿,好不好?”
“劝她做什么?”杜恒霜故意问道。
“我是真心想娶她。可是她一直不肯给我个准话。”许言邦很是郑重地道。
杜恒霜看了他一眼,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的婚事,你自己能做主么?你真心想娶她又怎样?她做什么要给你准话?——如果你爹不同意,而她又给你准话,岂不是成了跟你私相授受?难道你想带着她私奔不成?”
许言邦窒了窒,被杜恒霜说得垂下头。——他还真想过万一他爹许绍就是不肯,他就带着雪儿私奔……
“所以,你别在雪儿这里下功夫了。先去说服你家里人。等你家里人同意,你能够对雪儿明媒正娶的时候,你再去争取海西王和雪儿的同意。我对你,言尽于此了。”杜恒霜还是给许言邦指了条明路。
许言邦一听,马上拱了拱手,转身大步离去,回去找许绍磨去了。
杜恒霜回到内院,发现萧士及居然也到内院来了,正坐在内室等她。
“素素也走了?”萧士及放下手里的茶杯问道。
杜恒霜点点头,“刚走。我把她送到大门口。”
萧士及“嗯”了一声,看了杜恒霜一眼,见她今天的心情不错,就问了一声,“听说穆夜来今日来咱们家了?怎么没有人跟我说过?”
杜恒霜的面色顿时淡了下来,她跟着坐下,对知钗道:“去把萧大管事叫来。”这件事,是萧义让她去见的。她可不想为萧义背黑锅。
萧义刚在外院听说穆夜来从柱国侯府这边回去之后,在朱雀大街被惊马拉着的车压断双腿,正在暗骂穆夜来这个事儿精,这不给他找事吗?
若是没有这事儿,他就妥妥地把这件事瞒下来了,侯爷不会知道,夫人还会承他的人情。
如今却是侯爷会怪他欺上瞒下,夫人也会怪他给她惹了一身麻烦……
听见夫人唤他去内院,萧义急得满头大汗,还是扶着帽子进去了。
来到后院上房,萧义发现萧士及也在屋里坐着,心里更是咯噔一声,弯腰弯得更深了。
看见萧义这幅样子,杜恒霜又有些不忍心,在旁打圆场道:“你那边忙得很,萧大管事去你的书房,都插不进腿,所以他又回去问那穆三小姐有什么事。结果她说,是太子妃吩咐她来的。萧大管事也是一片好心。你是太子的人,太子妃做什么事事插一脚呢?若是让别人知道,说你跟太子妃来往密切,不仅太子脸上不好看,就连你的名声也被抹黑了,所以我就做主,让萧大管事带我去看看。——反正是太子妃的懿旨,传给我才是正理。你是男人,应该避嫌的。”
这一番话说得堂而皇之,听得萧义对杜恒霜多了几分佩服之心。——夫人最近真是越来越“圆滑”了,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以前早就爆炭一下跳起来,跟侯爷硬仗腰子了……
萧士及听说穆夜来直接说是太子妃让她来的,也就没有追究下去,只是问道:“太子妃说什么?”
杜恒霜叹息道:“太子妃说,让穆夜来扮作小厮,陪你下江南讨逆呢。”
萧士及一听就怒了,拍着桌子道:“这是把我当贼吧!不让我做大元帅就算了,还要在我身边放个探子,就连太子也没有这样做,她算老几?!她的手也伸得太长了!”说着又道:“穆夜来跟着太子妃,就算好人也学坏了。”
萧义听了,赶忙四下看了一眼。
还好还好,夫人将下人都遣走了,跟前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番话虽然不算大逆不道,但是如果传出去,会让太子更加隔膜的。
杜恒霜却听出来,萧士及对太子妃是真正深恶痛绝,但是却把穆夜来跟太子妃划开了,不由摇头道:“没有太子妃,就没有穆夜来的高人一等。我劝你还是不要白做功夫了。离了太子妃,她穆夜来只是穆侯府的庶女,如今又断了腿,你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你出征的事情都准备好了没有?还需要什么东西?开个单子,我让知数去给你筹备。”不动声色转了话题。
萧士及没有在意,他对太子还在气头上,但是又一句怨言都不能有,只好把一番气愤都发在太子妃身上。
收拾好东西,萧士及就去了齐皇叔的军营驻地,正式开始执行他的行军总管之责,他打点出百般精神,策划得十分精心。
齐孝恭见萧士及并没有怨怼的心情,反而筹划得很是严密,在心里暗暗点头,承了萧士及这份大人情。
他现在只是皇叔,其实如果他是永昌帝的亲兄弟,他早就封王了。就因为他是堂兄弟,所以至今只是个不上不下的“皇叔”。太子笼络群臣和宗室,特意给他个机会去挣军功,有了军功,永昌帝就可以封他为王了。
穆夜来在诸素素的医馆住了几天,见萧士及都没有来看她,很有些不高兴,就派自己的侍女偷偷去给萧士及送信。
萧士及只好在大军开拔的前一天,匆匆忙忙来到诸素素的医馆,看望穆夜来。
他一进去,就听见穆夜来的丫鬟在她床边哭泣,哽咽着道:“三小姐,您为什么不让奴婢去柱国侯府,找那柱国侯夫人问个明白?她这样对付您,您就一点都不生气吗?”
萧士及在门口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脸色有些不好看,目光也很是阴沉。
穆夜来心里一紧,立刻知道这个“旁敲侧击”之计是不行了。她记得萧士及这个人,其实并不糊涂,想让他相信这件事是杜恒霜做的,就必须有切实的证据。在这一刻,穆夜来居然有些遗憾,若真的是杜恒霜当面射断她的腿,就好了……可惜,真是太可惜了……
萧士及走了进来,问那个刚才在哭的丫鬟,“你什么意思?”
那丫鬟想说话,穆夜来却已经抢着道:“侯爷别听她瞎说,我说了很多遍了,这件事跟您夫人没有关系。我的丫鬟始终不信。您也知道,那次在东宫,您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我一个耳光,我的人都看见了,都认为她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所以一有什么事,她们就怀疑是您夫人。其实一点证据都没有,我不爱这样想别人的。”
萧士及居然赞同地点点头,道:“你说得有理。我夫人的脾气我最清楚,那就是块爆炭。如果她真的不高兴,肯定是当面打断你的腿,不会这样偷偷摸摸背地里下手的。再说,她有不满,都是直接找我说道。所以你让你的丫鬟不要再胡说八道,这绝对不是我夫人的手笔。”
听了萧士及的话,穆夜来就觉得嗓子眼里冒出一股甜腥味儿,有股想要吐血的冲动,胸口更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堵得难受。
结果萧士及又道:“我知道你是个大度的人。你最大的好处,就是气量大。这一点,我夫人万万不如你。她从小娇生惯养,被我宠坏了,请你多多包涵,在外人面前尽量不要惹恼她,也不要跟她一般见识。若是有事,暂且忍着,一切等我从江南回来再说。——我看你的脸色还好,应该病情不是很严重。再说素素是国手,一定能治好你的腿的。我很忙,这就告辞了,你好好养病吧。”说着,还对穆夜来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萧士及刚走没多久,正在坐馆的杜恒雪就接到手下的回报,说穆夜来吐血了……
杜恒雪眼皮都不抬,道:“她伤的是腿,不是胃吧?”吐血都是血不归经的胃出血。
那人就偷偷把萧士及在穆夜来的病房说的话转述了一遍。
杜恒雪听完,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大笑,将面前的医书索性阖上,起身去调了一副膏药,对那人道:“拿去,给穆夜来换上。”她在里面,加了两味延缓骨头生长的药,拼着被素素姐责罚,她也顾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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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4章 御姐 (6K,求保底粉红票!!!)
萧士及从诸素素的医馆出来,想起刚才穆夜来的侍女提到过,明明是太子妃让她们家小姐去柱国侯府传话的,可是倒霉地却是穆夜来,不由心里一动。
他知道太子妃是想借此在他身边安插耳目,其实除了太子妃,就连太子似乎也不是很放心他,昨儿军营里还给他多分派了几个属下,有跟着他鞍前马后,也有真的小厮照顾他日常起居。他自己有自己的亲卫,都是从漠北战场上带回来的,对他忠心耿耿,他早就不想要这些从东宫派来的人,但是一时又没有法子除去他们。
穆夜来的这件事,倒是给他一点借口……
萧士及便带着自己行军总管的印信一路来到东宫,求见太子。
一见太子的面,他就把印信交了出来,一边道:“太子殿下,士及是个粗人,只知道打仗。可是太子妃总想给臣下塞女人,臣下实在是没法再带兵了。——这印信今日我完完整整交回到殿下手里,请太子另择贤能吧!”说着,低垂着头站到一旁,一手握在身侧的腰刀之上,渊渟岳峙地立在太子的宝座旁边。
太子瞪着萧士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天大军就要开拔,他这个行军总管居然今天要给他撂挑子?!是因为他不满他这个太子食言,还是不满他给他派了一些监视的人手?
太子眯起眼睛,声音不善地问道:“萧柱国,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对孤不满吗?”
萧士及做出愕然的样子,抬头看着太子道:“太子殿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来问孤?你看看你自己,明天大军就要开拔,你却来给孤缴印信?!”太子很有些气急败坏了,也有些心虚。若是萧士及真的撂挑子,他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出替换他的人。再说,上一世萧士及十二天平定萧铣叛乱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太子简直想不到还有人能比萧士及做得更好……
这可怎么办呢?太子的脸色简直像是炒熟的猪肝。
萧士及听了太子的话,明白太子估计没有听明白他刚才说的话,就拱手道:“殿下,臣没有对殿下不满。——臣,是对太子妃不满。”
听了萧士及这话,太子一颗心才荡悠悠地从嗓子眼儿又回到心底,不过对太子妃不满,这话怎么听得这么别扭?
太子问道:“此话从何说起?”
萧士及就拱手道:“殿下,臣刚得知,太子妃有意把她的女官穆夜来派去跟着臣下,去江南讨逆。——殿下您可知道,军营重地,本来是不许女人进入的。臣下要是带着个女人去军营,军营的那些将士要如何看臣下?臣下又怎能在将士面前立威?没有威信,臣下如何能够统领大军,跟萧铣一战?!太子殿下,您苦心孤诣,帮臣求得行军总管一职,臣下感激莫名,本来打算肝脑涂地,以报太子的知遇之恩。可是太子妃来这一手,不仅让臣下在将士面前抬不起头来,而且让人知道,也会给太子殿下的名誉抹黑啊……”
太子的脸色顿时变得黑沉。
“若是太子妃偷偷派人去臣下的军营,臣下也就忍了。可是如今,太子妃吵嚷得大家都知道了,臣实在……受之有愧啊!”萧士及对太子妃怨念已久,这番话说得情辞恳切。
“真是胡闹!”太子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萧士及是看出来他派的人手,因而不满了,原来还是太子妃那边出的茬子,“士及,你不要生气,这件事,孤给你做主。军营重地,怎能让这些女人进进出出?你别理她,尽管出征,但凡是太子妃给你派的人,你一个不留,全部除掉就是了。——孤会为你做主!”
在太子心里,疑心太子妃派的人手,都是崔家人,所以正好借萧士及的手,铲除一下崔家的手下。他就没有想到,其实太子妃只派了穆夜来一个人而已,是萧士及故意说得模糊,让太子误以为太子妃“也”派了很多探子……
萧士及要的就是太子这句话,闻言做出大喜的样子,高高兴兴离开东宫,回军营去了。
萧士及一回到军营,立刻命令自己的亲卫将那几个从东宫来的属下全数拖出去砍了,然后让齐皇叔派他的人带着头颅,送到太子妃面前,说是奉太子的命,铲除柱国侯身边的“奸佞”。
太子妃看见院子里的几个人头,惊怒交加,忙命人将太子叫了过来。
太子带着几个心腹过来太子妃的寝宫,在院子里看见五六个人头摆得整整齐齐,吓得差点摔一跤,忙问是怎么啦?又骂太子妃寝宫的下人是如何护卫太子妃和太孙的,生怕是刺客之类的人。
太子妃就委屈地道:“殿下,这就是你的好臣子柱国侯干的好事。他说是奉了殿下的命令,铲除身边的‘奸佞’,可是我从头到尾,只给他派过一个穆夜来而已。如今穆夜来断了腿,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我还在追究是谁干得呢,他却来了这样一手。”
太子这才觉得有问题,忙让自己的心腹去查看都是谁。
结果那几个人仔细看了人头,回来附在太子耳边颤声道:“都是东宫派去的,殿下的人……”
太子大怒,看向送人头过来的人,问道:“这就是你们柱国侯让你们送来的?哼,你们的主子好大的胆子?!”
那人忙道:“属下是皇叔手下,不是柱国侯的人。柱国侯说,这些人是殿下让他查出来的‘奸佞’之人。”
太子现在明白过来,萧士及是摆了他一道,借着太子妃送女人的事儿,从他这里套了话,回去就把他这个太子送的人都砍了!
真是好大的胆子!
但是他又有苦说不出。——因为他才刚刚在萧士及面前骂过太子妃,说她不该插手军营之事。如果转眼就说这些人是自己这个太子的人,萧士及要怎么想?
也许萧士及真的不知道这些人是太子的人?
太子沉吟起来。
因这几个人送过去的时候,说得含含糊糊,并没有说是太子亲派,其实是太子不想让萧士及太过膈应,所以没有明着点出来。但是他以为,只要是东宫来的,应该就是太子的人,太子还是相信萧士及没有这么大胆子,敢不要这些人待在他身边。可是哪里知道太子妃也从中插了一脚,将他好好的盘算弄砸了!
太子想明白这个关键,转头看向太子妃,一挥手就往她脸上扇了一个耳光,怒道:“贱人!军中之事,也是你能插手的?!——你以后别在外头丢人现眼了!来人!”太子怒喝一声。
几个内侍走上前来,弯腰问道:“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指着正捂着脸,用一双惊恐的眸子盯着他的太子妃,咬牙切齿地道:“去,给我把太孙从她宫里接出来,送回给他的生母崔良娣抚育!”
“啊——!殿下,您不能这么做!您不能把他从我身边带走!”太子妃大惊失色,顾不得脸上的刺痛,扑过去拽住太子的衣袖叫道。她不明白,太子怎么一下子就翻脸打人了。明明是萧士及的错,怎么算在她头上了?!
太子将她一把推倒在地上,气愤地道:“若不是你吃饱了撑的,想要把持孤的大将,这些人怎会死?!——你有闲功夫都不想养孩子,孤又何必成全你?你不要以为孤没你不行!”
几个内侍迅速冲到太子妃的寝宫,将襁褓中的太孙抱了出来,看向太子。
太子挥挥手,“给良娣抱去。就说,太子妃太忙了,没有功夫照看孩子。以后孩子还是给她养着吧。——到底是亲娘,一定会比这嫡母的面子情儿要养得好。”
太子妃眼睁睁看着那几个内侍将孩子抱给崔良娣,简直傻眼了,她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太子带着孩子扬长而去,忍不住在他身后叫道:“这孩子记在我的名下,才是嫡子!难道殿下要把他变成庶子?!”
太子回头,不屑地道:“他是孤的儿子。孤想让他成为嫡子,他就是嫡子。不然就算是你生的,孤想让他成为庶子,他也一样可以变成庶子!——哼!”说着,拂袖而去。
太子妃趴在地上,直着眼睛看着太子消失的方向,像是没有听明白太子的话,一直喃喃地道:“怎么可能?只有正室生的才是嫡子,难道他不明白吗?”
太子妃的宫女忙将她扶起来,轻声道:“太子妃,您就不要和太子殿下犟嘴了。殿下的意思是,他……可以扶崔良娣为正妃啊……”
崔良娣扶正,她生的儿子自然成为嫡子。太子妃贬为良娣,若是太子妃生的儿子,当然也就变成庶子了。
原来说来说去,都是男人说了算啊。
太子妃的瞳孔一下子缩了起来。她醒悟过来,最近她真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上一世的隐忍,在这一世因为她最后居然做上了太子妃,渐渐有些忘了。
无论是柱国侯,还是太子,都是男人。是男人,就没有她征服不了的……
太子妃从地上站起来,转头道:“给我更衣,我要去诸氏医馆看穆女官。”她知道穆夜来的腿被压断了,还没有去看过她,没想到就被人打上门来了。她倒要去问问穆夜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
诸氏医馆里,诸素素过来巡查,听杜恒雪说了萧士及刚来看过穆夜来,还说了萧士及说得那些有关大度的话语,末了还笑道:“素素姐,您是没看见,等柱国侯走后,那穆夜来气得吐血,别提多憋屈了!”
诸素素听杜恒雪说萧士及把穆夜来气得吐血,这才拊掌大笑道:“这样才对嘛!总不能只气老婆!——既然是同一个臭男人,就应该一脉相承才对。”
“雪儿,你要知道,有些臭男人最爱的既不是妻子,也不是那些外面的女人,而是他们自己。那些认为外面的女人比自己妻子强的臭男人,其实也不过是外面的女人忍耐力更强而已。很多事情,做妻子的不愿忍,但是外面还没有进门的女人却愿意忍,所以在他们心里,就觉得外面的女人大度啦可心啦,其实都是他们图省心而已。等外面的女人进了门做了老婆,你看她还能不能忍!有些女人惯会在原配面前秀优越感,以此表示臭男人爱她们更多,其实她们背后吐的血,一定都不比原配少。——她以为别人看不见呢,其实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诸素素对穆夜来嗤之以鼻,当然也就装作没有看见杜恒雪在膏药上做的手脚。
来到穆夜来的病房,诸素素装模作样查了查,见没有大问题,也就混着不说,只是笑嘻嘻地道:“穆三小姐,您真是厉害,能忍人所不能忍。不过,别说我不提醒你,忍多了会生怪病,会短命的。”忍字头上一把刀,忍多了真是会生癌的。
穆夜来闭上眼,当没听见诸素素的话。
“唉,你说你这是何苦。柱国侯跟他夫人十几年的情份,也不过到如今这个地步。你确信有十几年的时间跟他耗吗?说句不中听的话,一个男人对自己青梅竹马的妻子都这个态度,又怎会对你这个半路插一脚的女人有长情呢?”诸素素说完就带着药箱走了,去柱国侯府见杜恒霜。
她有好些天没有见过杜恒霜了,如今见了她,发现她的精神头还不错,并没有如同以前一样郁郁寡欢,在心里暗暗点头,想了想,就没有把今天萧士及去看穆夜来的事儿说出来,只是问道:“你近来和你们侯爷怎样了?也没有好转一些?”
杜恒霜摇摇头,淡淡地道:“我不瞒你,我们俩,真是快到头了。”
诸素素吓了一跳,忙道:“话不能这么说。你现在也不要意气用事,事情还没有糟到那一步吧?”至少萧士及还没有跟穆夜来有首尾啊……
杜恒霜低下头,悄声道:“素素,我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跟他在一起了。前些日子他回来想跟我……我觉得实在别扭,碰都不想让他碰。唉,我看,我们这个夫妻,是做到头了。”以前她是身子没有准备好,现在她是心理上有障碍。
诸素素听说是这事儿,忙捂着嘴笑道:“你别灰心。他是你丈夫,你是他妻子,他对你有要求,是自然的。你不能用这种法子惩罚他。”夫妻吵架归吵架,用床上的事儿惩罚人,是最适得其反的一种法子。
“可是我看见他,就想到他跟穆夜来的事儿,就没感情了……”杜恒霜心里始终有个结,但是她又不能说走就走。而且十几年的感情,哪里能说放就放呢。
诸素素嘿嘿一笑,贼眉鼠眼地道:“谁说有感情才能做的?男人去嫖妓,难道都是有感情的不成?——他们能嫖女人,咱们也能嫖男人。再说反正是夫妻,既然逃不过,就尽情享受吧。”说着,从自己的药箱底层掏出几本画册,塞到杜恒霜手里,“喏,拿着藏好了。这是世外高人画的好画册子,你可以学一学,都是女人对男人这样那样的图画。——柱国侯既然让你不好受,你就让他不好受。”
杜恒霜狐疑地看了诸素素一眼,低头翻看那本装帧精美的画册。一见之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只见那画册上,都是女人把男人捆起来,在床上这样那样折磨虐待的图画。第一张图,就是一个女人举着蜡烛往那男人身上滴!实在比她以前偷偷瞧过的萧士及藏的那些春宫册子还要骇人听闻!
“不行不行!这样怎么行?!”杜恒霜结结巴巴地将画册想塞回给诸素素。
“怎么不行啊?只要小心点儿,凭你那点力气,还能伤得了他?——哦,对了,我想起来了,还有特制道具。”诸素素嘿嘿笑着,从药箱里面又拿出一根黑黢黢细细的绳子,“这是浸了桐油的牛筋。”还有几根细细的小红蜡烛,还有布条、面巾,以及一些铐住手脚的东西,都放到杜恒霜面前的桌上。
杜恒霜脸上红得能滴出血来。
诸素素语重心长地劝道:“霜儿,你能马上就离开这个家吗?”
杜恒霜摇摇头,“当然不能马上走。”还需要布置准备。
“这就对了,既然不能马上走,就先把这些东西学一学。万一用得上呢?你岂不是能出一口恶气?”
杜恒霜虽然很是推拒,觉得真是瞎胡闹,但是看诸素素这样热情,她还是不好意思再拒绝,就把那册子和东西都收了起来。
诸素素万万没有料想到,她出的这个馊点子,居然当天晚上,就被杜恒霜用上了……
诸素素走后,杜恒霜如同往常一样料理家事,又去跟孩子们一起吃晚饭,听他们说一说今天一天都做了些什么。
最后送两个孩子上床睡觉的时候,平哥儿突然问道:“娘,明天爹是不是就出征去了?”
杜恒霜正在给他掖被角的手一顿,问道:“谁跟你说的?”她从来没有跟两个孩子说过这件事。
平哥儿耷拉着眼皮,已经睡意朦胧了,“是先生说的。说爹爹是征南的行军总管,还说明日陛下要在城外的十里长亭给他们送行,哦,还有,先生说,兵士将领的家里人都可以去呢。——娘,你会不会去?会不会带我和妹妹,还有弟弟一起去送爹?”
杜恒霜笑了笑,“睡吧。明儿再说。”那种场合,她去了只觉得尴尬,看见那么多同情的目光,她的头怎么抬得起来。她也不想两个孩子因此有心事。
也许是她想得太投入,一回身,就见萧士及抱着胳膊笑吟吟地歪靠在门框边上,见她起身,萧士及伸出胳膊揽住她,“他们睡了,咱们回房吧。”
杜恒霜眨了眨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么晚了,你怎么回来了?明儿不是就要大军开拔了吗?”
萧士及今日终于把太子派在他身边的人手铲除得干干净净,又因为要出征了,一想到血与火的战场,他就亢奋不已。不仅精神亢奋,就连身体也处在亢奋状态。再说,从九月份到现在,他还一次都没有过……
“我一直想着你呢。明天就要出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不见你一面,我心里不安生,就算出去了,我的心也是在你这里的。”萧士及笑着道,一手揽住了杜恒霜的肩膀,几乎是将她半抱着带回内室。
杜恒霜对萧士及的动作十分了解,知道他是又想要了,身体有些僵硬。
一进里屋,萧士及就捧住她的面颊,不住亲吻,一边在她耳边呢喃:“乖乖,从九月到现在也有两个月了,你就没让我近身。我的乖乖,你生这么长时间气也该够了吧?——今儿我实在忍不住了,你就给我一次吧……”说着,已经抱着她往床上躺下去。
杜恒霜挣扎着道:“你先去洗澡吧。”
“我洗过了。就等你了。”萧士及的气息不稳,一双手在她身上四处点火。
萧士及知道杜恒霜来得比较慢,又怕如同上次一样把她吓坏了,只得按捺住激动和亢奋,抱住她亲吻。
杜恒霜没想到自己的身体居然很快就湿润起来,很是尴尬。但是想起白日里素素说的话,便瞟了萧士及一眼,赌气地想着是不是要把他当小倌嫖了算了,又想到等他出征回来之后,就是自己离开之时,而且自己这几天身上坠坠的,应该是快来月事了。素素说过,月事来的前后,都不会有孩子的。
这样一想,就索性放开了,再加上下午素素走后,她偷偷躲在内室瞧那本奇特的春宫册子,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她在下面对着萧士及嫣然一笑,顿时媚态横生。
萧士及一时看傻了,抱着她就要架上腿埋进去。
杜恒霜腻声道:“你急什么?”便踹了他一把,翻身上来,坐于他身上,“今儿咱们来点新鲜的……”说着,就俯身下去,从枕头底下取出黑布巾子,把萧士及的眼睛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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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这个文的进度才刚刚到一半,后续内容还有很多。俺这个作者从来没有说过要结文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就说俺要结文了。现在郑重辟谣,没有的事儿,离结文还远着呢。
唐初风云变幻,那么多可写的东西,俺怎么会结文呢?而且俺很爱这个故事,一定要好好写下去,大家不要误听谣言。
最近的情节起伏波折,也是应有之义。至于是不是虐,这个见仁见智吧。这里男女主的设定,本来就是贴近普通人,不同于某寒以前文里男女主角的设定。但是是不是女主最憋屈、男主最渣的一本书呢?俺觉得现在下结论还太早,因为前面说过,行文才一半嘛。
文里男女主性格的变动,俺觉得也前后铺垫得很详细了。这不是一本男女主的性格从开头就一成不变的文,因为他们不是重生穿越,没有经历过死亡的洗礼,所以他们的性格没有成型,他们都在成长。
两个人到现在也才二十多岁。男主大一些,但是也还不到三十。总得来说,大家可以想想自己,三十岁的时候,跟十五六岁的性格能一样吗?
女主现在已经从爱男主爱得失去自我中走了出来,她的命运,男主的命运,还有太子、太子妃、崔莲莲、穆夜来、安子常、诸素素、杜恒雪、许言邦、许言辉、杜先诚、许绍、方妩娘、杨太夫人、吴世成、巧儿、毅亲王、毅亲王妃慕容兰舟、卫星峰、丹娘、千金公主、崔盈盈、大当家、知画,以及新出现的夏侯家,还有老牌士族崔家、王家的命运,都会怎样呢?请听某寒慢慢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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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5章 驯夫 (5K,保底粉红咧?)
萧士及是有功夫的人,睡卧警醒,凭杜恒霜自己的力气根本是没法子把黑巾子蒙上他的眼睛的。
但是他知道,杜恒霜性子又娇又硬,现在他又是向她求欢,不顺着她些,恐今晚又要落空了。他熬了两个多月,实在有些受不了了。
以前没有碰过女人也就罢了,现在成亲就快七年,跟杜恒霜之间的夫妻之事也从不顺畅,到后来如鱼得水,正在得趣的时候,结果突然因为他的公事而“飞来横祸”,杜恒霜又闹别扭,自从那次在东宫之后,杜恒霜就此干晾着他,着实把他旷得很了。
所以现在他不说百依百顺,也要暂时让杜恒霜耍一耍再说。杜恒霜小时候闹脾气,该怎样哄她回转,他还是很有心得体会的……
再说杜恒霜说“今儿来点新鲜的”,也让萧士及有些雀跃之心……
老是正正经经地“平上去入”多乏味,更何况就是正常的“平上去入”,他都没有尝过几次。
难得杜恒霜今日跟开了窍一样,他要说个“不”字,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萧士及的呼吸更加粗重。
杜恒霜见萧士及居然一动不动任她驱策,胆子也大了起来。本来她还有些战战兢兢,因为以萧士及的体力和本事,只要蛮横起来,杜恒霜完全没有招架之力的。
幸亏他没有。
“你别动啊,若是把那巾子扯下来,今儿我可不奉陪了。”杜恒霜抿嘴笑道,悄悄往后挪了挪,去床那头的小柜子里把白日里素素给她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拿出来。
萧士及被蒙在黑色的布巾之下,突然感到身上一轻,知道坐在他身上的霜儿好像跑了,忙道:“霜儿?霜儿?”
杜恒霜应了一声,将那细细的黑黢黢的绳子先挑了出来。这绳子是浸了桐油的牛筋做的,虽然看上去细细的,可是极有韧劲,将人绑起来,想挣脱是不容易的。
听见杜恒霜的声音,萧士及的心安定下来,带着点儿好奇,等着杜恒霜后面的举动。
“把你的胳膊抬起来。”杜恒霜的声音在萧士及耳边响起。
“你要做什么?”萧士及虽然好奇,但是没有违拗杜恒霜的意思,将双臂举了起来。
一根冰冰凉凉的细绳子绕上萧士及的手腕,一圈又一圈,将他的手腕绑起来,然后绕到床头精雕细刻的横栏上,再打上一圈圈的结。
萧士及有些囧,暗忖霜儿是要干什么?他略微动了动手,想试一下能不能挣开。
杜恒霜的手一抖,活结差一点点打成死结,忍不住嗔道:“让你别动,瞎闹腾什么?!”
萧士及呵呵地笑,在黑布巾子下调笑道:“那等会儿我不动了啊……”
杜恒霜撇了撇嘴,在心里暗骂果然是臭男人,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风话。她气性上来,胆子更大了。
将萧士及的双臂绑起来固定在床头,她又拿起另一根绳子,将萧士及的双腿也绑起来,固定在床尾的横栏上。
现在摆成个“大”字型的人,居然是萧士及……
萧士及彻底无语,双腿也动了一下,却发现那绳子当真有韧性,似乎不是一般的东西。
“霜儿,这绳子谁给你的?”萧士及不动声色地道,感觉到杜恒霜将他的衣裳已经全数褪了下来。
一向只有他急吼吼地脱杜恒霜的衣衫,这一次居然是被杜恒霜脱衣衫,萧士及心里的感觉更是异样。
杜恒霜笑着道:“你管是谁给我的?反正你躺着好好享受就是了……”
萧士及:“=,=”被抢了说辞了。
深吸一口气,萧士及尽量放软声调,道:“霜儿,明儿我就要出征了,咱们快一点,不要玩了。”
“你不要吵!”杜恒霜听得烦了,轻叱一声,拿出诸素素给她的一个麻球,塞到萧士及嘴里。
萧士及发现自己尝到了“俘虏”的滋味。他曾经在敌军中三进三出,取敌首如同探囊取物,还从来没有被俘虏过。今日却在自己家里的床上尝到“俘虏”的滋味儿。——这种滋味不好受,很不好受。他没有虐待的爱好,更没有受虐的习性,对杜恒霜今日的举动当然越来越不满。
杜恒霜半晌没有声音,萧士及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正有些不耐烦,手指绕了过来,打算要把那结打开。可是仔仔细细摸着手腕上的绳结,居然是他以前小时候教杜恒霜打的结,那时他还告诉杜恒霜,这叫“同心结”。
同心结,合欢带,记携手,共春宵。
萧士及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被一股突然升起的酸涩浸得满满地,连喉咙里都似有块垒,不冲不散。
杜恒霜却看着萧士及光溜溜的身体,在和那画册上的男人样子对比。
……
杜恒霜脑海里升起一股奇怪的念头:如果把他下面剃光了,他在外面会不会收敛点儿?就算他想跟别的女人乱来,也会顾忌一下吧?
这个念头一起,就难以遏止。
杜恒霜起身去取了小银剪子过来,对着萧士及那里开始咔嚓咔嚓剪起来。
她的手法轻盈,剪刀又锋利,很快就把萧士及那里剪得只剩下毛碴儿,摸上去硬硬得,跟胡子碴儿似的。
就在他心里翻腾的时候,萧士及发现自己的身体也翻腾起来。
他感觉到下面怪怪的,但是杜恒霜的小手似乎正在那里忙乎,捂得他很舒服,就算有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劲的,但是被杜恒霜小手一搓弄,他就马上魂飞天外了。
没过多久,下面怪怪的感觉消失了,只有些凉飕飕的。然后一片软得不可思议的东西开始在他身上轻轻拂动,如春风拂面,又如秋日晨曦,若有若无。
他被蒙着眼睛,就没有看见杜恒霜已经给他剃光了下面,而且拿了一根鹅毛,在他身上轻轻拂动,一圈一圈地打着圈儿,明明是让他浑身舒畅的举动,却因为手脚都被绑住,他渐渐升腾的欲望无处发泄,身体里面爬满了千万只蚂蚁,正一只只噬咬着他的心,他的肉,他的骨,他的皮……
但是手脚被缚,连嘴里都塞了麻球,他不能动弹,也不能大喊大叫,只能让那股欲望在身体里面渐渐发酵。
杜恒霜一边拂动着鹅毛,一边留神萧士及的反应,正想加大力度,却见萧士及全身颤抖起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杜恒霜瞪着萧士及:这也太快了吧……
萧士及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手脚也乱动起来。他的力气那么大,将小房子一样的拔步床拉得震动起来。他真是太久没有过了……
杜恒霜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儿,担心是不是过火了,忙将萧士及嘴里的麻球取出来,问道:“你怎么啦?”
萧士及急道:“你把绳子解开啊?!——你想憋死我是不是?!”
杜恒霜脸上露出一丝笑颜。她想说:“是……”但是她不敢,抿嘴笑道:“你急什么啊?今晚一定让你乐个够。”说着,俯身上前将萧士及脸上蒙着眼睛的巾子解开了。
萧士及睁开眼睛,看到杜恒霜……
萧士及顿时眼睛都红了,一头扎过去……
杜恒霜往上抬了抬,笑着道:“谁让你动了?——该打。”说着,回身拿出一根小皮鞭,反手在萧士及腿上抽了一鞭。
她的力气不大,那皮鞭也不是真的皮鞭,而是数十根软绸搓在一起做成的,打得萧士及一点都不疼,但是却让他一下子热血沸腾,看着杜恒霜喘息着道:“小娘子真是要翻天了,敢打你夫君?还不乖乖地解了我的绳子,让我好弄你。”
“想弄我?行啊,你够得着我就行。”杜恒霜笑着,又往前凑了一步。
萧士及又努力抬起头,拼命往那边挣,可是就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够着了,偏偏就是够不着。那么好的东西在自己面前,却是看得见,摸不着,那股渴望让他快要疯了。他想解开自己的绳结,可是慌乱间,那结却是越来越紧。
那是自己教她的结……萧士及身上一热,心里又酸又暖,还带着微微的痛,竟舍不得再用力,只得哀声恳求:“霜儿,好霜儿,给我吧,给我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
杜恒霜偏了头,伸手拍拍萧士及的脸,道:“你自己过来嘛。你过来,我就给你。”
萧士及再一次仰脖,用足了力气,拉得脖子都疼了,才勉强够到……
杜恒霜居高临下地看着萧士及,发现自己居然能掌控萧士及的情绪。以前在床上的时候,都是萧士及对她为所欲为,想做就做什么,想把她摆成什么姿势就摆成什么姿势,她只能在他的男性强力下做臣服的小羊羔。她的呻吟、快慰,都是让萧士及掌控。
可是这一次,臣服在她面前的,居然是萧士及!
这样的主次颠倒,对杜恒霜来说,实在是太新奇,也太震撼。她头一次发现,她视为天、视为地,无所不能的及哥哥,也只是一个男人而已。
“你别急嘛,很快就好了。”杜恒霜信心大增,伸手撩开帘子,看了看床边桌上的夜灯。因萧士及晚上抱她进来的时候太着急,这夜灯还没熄呢。
杜恒霜从床脚拿起一根细细的小红蜡烛,从帘子里探出头,伸手揭开夜灯的灯罩,将那小红蜡烛放到灯上点燃了,用手拢着进来。
萧士及闭着眼睛喘气,思考着要如何解开自己的绳子。
杜恒霜却举着小红蜡烛,来到他的腹部处。
……
萧士及的双手摸索着要解开绳子,动作大了一些,杜恒霜正跨坐在他腿上,被他身体的震动影响了,手一抖,那蜡油不偏不倚,正好滴在萧士及的小腹处。
虽然不算是撕心裂肺的疼,但是那里的皮肤本来就比别的地方要嫩点儿。
萧士及“嗤”了一声,睁开眼睛看见杜恒霜手里捧着蜡烛,吓出一身冷汗,忙道:“霜儿,你要做什么?”
杜恒霜挑了挑眉,问道:“疼吗?”
“疼!疼死了!”萧士及连忙道,其实一点都不疼,他只是以为这样说,杜恒霜就会放过她了。
杜恒霜却点一点头,“疼就好。”说着,手往下倾斜,又滴了几滴下去。
萧士及的小腹处发出嗤啦几声,居然还冒出几缕青烟……
“这还差不多。”杜恒霜觉得心里的闷气似乎都被那青烟消融了不少,暗忖自己原来能这么狠心……
将蜡烛吹熄了放回去,杜恒霜拿了巾子过来,给萧士及那里仔仔细细擦净了,才扶着从容地坐上去。
萧士及本来双手绕着正在解绳子,杜恒霜一坐上来,他脑子嗡地一声就糊了。
“快把我解开!”
“不要!你躺着别动就行!”杜恒霜声音里带了几分掌控的威压。
……
萧士及很是着紧。本来他要是用足了力气,也能挣脱,但是又怕用力太猛伤了手腕,就不能拉弓射箭了,只好强行忍耐,同时内心深处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他想看看杜恒霜还有什么花样,动了两下,就没有再挣扎了,只感受到自己……
杜恒霜半仰着头,挪动着身体寻找着让自己舒服的姿势,完全不顾萧士及的感受。
这一刻,她只想让自己快乐。
……
杜恒霜伏在萧士及身上,听着他剧烈的心跳,伸出手去,在他胸前心窝的地方狠狠掐着,一直到哪里掐破了皮,流出血,出现一个小小月牙形的痕迹,她才收手。
萧士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绳子挣脱了,他两只手臂抱住趴在他身上的杜恒霜,猛地吻住杜恒霜的唇,粗重的声音在杜恒霜唇齿间回荡,“霜儿你真这么狠心,想要掐死我?——嗯?”
杜恒霜被他堵住嘴,说不出话,却一点都不胆怯,反而……
萧士及解开手臂上的绳子,却腾不开手去解脚上的绳子。他略动一动,杜恒霜就缠了上来,让他恨不得溺毙在她的温柔乡。
他想再要她一次,她却不肯了,只在他身上挨挨擦擦,却不肯再让他入港。
萧士及急了,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身下放。
一放之下,他才感觉到异样,低头一看,那里居然被剃得干干净净,一点毛发都没有了。
“你?!”萧士及真是有些怒了,“你怎么能这样?”
杜恒霜咯咯地笑,轻轻将自己的身子又偎过来,在萧士及背上蹭了蹭,“这样不是挺好?你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我也是未雨绸缪。”
萧士及心里一动,回头看着杜恒霜秾丽如牡丹的容颜,还有她面上因有了雨露滋润而白里透粉的脸色,一把将她拽过来,放到腿上,掀开她的袍子,啪啪打了几下,道:“让你也尝尝我的厉害。”不过到底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女人,他没敢用力,只是摸着她柔软挺翘的丰臀,又有些心猿意马。
杜恒霜背对着他坐到他怀里,笑着回手攀住他的脖子,又和他云雨一次。
这一次,持续得时间格外长久。
等最后两个人都到了的时候,两个人都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都是倒头就睡。
第二天天还没亮,萧士及就醒了。他睁开眼,看着蜷在自己怀里嫩蕊一样的小女人,发现她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大了。
这是他成亲以来跟杜恒霜渡过的最神奇的一夜。虽然起初的时候,他并不是很舒服,而且有种被玩弄的错觉,但是因了这种感觉,他开始重新审视杜恒霜,才发现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他为所欲为的女子。
外面的天还很黑,萧士及却知道他要走了,可是他依依不舍,抱着杜恒霜不放手。
杜恒霜醒过来,看见萧士及抱着自己出神,吃吃笑道:“怎么啦?是不是还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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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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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章 冷眼 (5K,1月粉红1350-1410+)
杜恒霜刚刚醒过来的眼神还带着点迷蒙,红唇丰艳,贝齿雪白,轻咬下唇,看得萧士及咽了口口水,转身笑着摇头,“你厉害。我再不能了,你是完全把我榨干了。”说着起身穿衣。
杜恒霜索性抬起身,用胳膊支着头,靠在枕头上默默地看着萧士及穿衣。跟萧士及这么久,她知道这个男人的自制力还是很强的,而且不喜欢的女人绝对不会碰,更不会因为身体需要,就一定要找个女人弄一弄,但是如果攻破了他的心,他还有没有自制力,杜恒霜发现自己完全不敢往下想……
萧士及走到屏风后面,将自己的衣裳穿戴起来,一边道:“我这次出去不知道要多久,家里若是有事,你记得要找人帮忙,不要一个人硬扛。岳母、雪儿,还有……海西王那边,你都可以找,当然还有素素,她现在是国公夫人,当年你们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情份,她必不会见你有事不帮忙的。”
说到诸素素,萧士及就想起昨天去诸素素的医馆见了穆夜来,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道:“我昨天已经去跟穆夜来解释过了,说她断腿的事儿肯定跟你无关,让她好生养伤,不要找你的麻烦。我不在家,恐太子妃还要生事,我也去东宫警告过他们了。但是如果事情跟东宫有关,你也不要忍着,我在外面拎着脑袋打仗,如果太子妃还要借机生事,你大可以把事情闹大,让人看看太子妃是什么嘴脸,同时也给太子施加点儿压力。”
杜恒霜只听见前面萧士及去见了穆夜来的事儿,马上就怒了,从床上撑起身子,带着愠怒道:“你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不再跟穆夜来有来往?!不会再有下一次的?!”
萧士及的手顿了顿,看了杜恒霜一眼,皱眉道:“你不要混为一谈。她受伤了,于情于理,我都要去看一下,只是说了句话。再说,我要不去,难道让她们乱传这件事跟你有关么?——你何苦背这个坏名声。”
杜恒霜瞪着萧士及,觉得跟他简直说不清道理。
萧士及走到床边,看见杜恒霜盛怒的样子,反而比平日里更增丽色,笑盈盈地要伸手摸她的脸,却被杜恒霜一下子侧头避过。
转眼就把她说的话抛诸脑后,杜恒霜很是气愤。明明答应过她不再见穆夜来,就算做戏都不行,居然还去见她!
杜恒霜本想大吵,只是好不容易记起爹的话,让她盛怒的时候不要吵架,免得说出一些太伤人心的话,以后后悔都来不及了,便转身躺下,不去看他,让萧士及快走。
萧士及坐到床边,笑着推了推她的身子道:“小没良心的,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我马上就出征了,你不起来带着孩子去送我?”
杜恒霜置若罔闻,侧着身子一动不动,再说她昨夜实在累了,今日放下所有希翼和幻想,很快又睡过去了。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我要走了。你快起来收拾收拾,记得来十里长亭送我。——陛下也会去的,这一次出征的将领家里人听说都会去。我在那里等你啊!”萧士及没有时间再哄她,匆匆忙忙往外屋行去。
杜恒霜没了心事,舒舒服服睡了一个回笼觉才起身。
天亮的时候,知数和知钗过来叫她,见她早已起来了,坐在妆台前照镜子。
知钗去打水让杜恒霜洗脸,然后帮她梳头。
知数去收拾床铺,看见了那些很久没有见到的东西,顿时放下心来。
侯爷昨儿晚上回来了,在外屋值夜的大丫鬟都知道。
但是她也知道,侯爷和夫人已经有一阵子没有敦伦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一次闹了别扭,到现在都没有好的缘故。
不过昨晚两人似乎很是热情,看床上被单上的东西就知道了。
知数笑着给杜恒霜换了床上的铺盖,将那堆东西抱出去给院子里的婆子洗干净。
平哥儿和安姐儿一大早就醒了,闹着来上房找杜恒霜。
看见平哥儿和安姐儿扑进来,杜恒霜笑着道:“吃早食了吗?”
“没有呢,要跟娘一起吃!”安姐儿笑着抱住杜恒霜的腿。
平哥儿眼睁睁地看着杜恒霜哀求:“娘,咱们去送送爹,好不好?”
杜恒霜早上刚醒来见到萧士及的时候,本来有些松动了,打算还是带着平哥儿和安姐儿去十里长亭送送萧士及,但是后来因从萧士及嘴里得知他又去见了穆夜来的事儿,正满是怒气,更不想去了。
可是平哥儿和安姐儿又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想到稚子何辜,她又不忍心说不去,只好道:“这样吧,你们吃了早食,给我背出五页书,写一百个大字,然后射几角弓,射中了那靶心,我就带你们去。”
杜恒霜认为这个要求非常苛刻,就算他们俩能做到前面的,后面要射中靶心这个要求,是很难做到的。就算他们俩用的是小孩子射箭的靶子,也是很难的。
杜恒霜知道,这俩孩子才开始跟着萧士及习箭不久,应该还没有能力射到靶心。
平哥儿和安姐儿却对视一眼,转头对杜恒霜异口同声地道:“好!娘一定要说话算话!”
杜恒霜点点头,让他们下去吃早食去了。
吃完早食,这俩孩子让自己的丫鬟去先生那里请假,然后回房里温了温书,就到杜恒霜房里来,道:“娘,我们可以背了。”
“这么快?”杜恒霜挑了挑眉,“我说的是你们还没有看过的书,不是你们素日熟悉的书。”说着,从自己的书架上取出一本诗集,翻出五页,道:“喏,背这五页。”
两个孩子接过书,一人翻看一会儿,杜恒霜出去喝了碗粥,就听两个孩子出来道:“娘,我们可以背了。”
“这么快?”杜恒霜有些惊讶,先叫了平哥儿,“你是哥哥,你先背吧。”
平哥儿背着手,在杜恒霜面前摇头晃脑地背起来,果然五页书翻过去,他背的一个字都没有错。
“你们先生教过这个?”杜恒霜狐疑地看着平哥儿,这书可不是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学的,如果先生果然教过,她可要跟先生谈一谈了。
平哥儿和安姐儿一起摇头,道:“没有,先生没有教过。”
杜恒霜看了平哥儿一眼,又向安姐儿道:“你背吧。”
安姐儿清脆的声音响起来。——也是一字不差。
杜恒霜瞪着他们俩,想起雪儿也是过目不忘的本事,难道他们俩也有这本事?!
心里面小小的雀跃了一下,脸上露出笑容。
“好,去写一百个大字。记好了,不能乱写哦。娘会来画圈的,少于五个圈,咱们也不能出去。”杜恒霜有些无赖地进一步加码。
平哥儿和安姐儿没有追究娘亲事后加码的无赖,都是老老实实点点头,“好的,娘。”一起转身去旁边的屋子写大字。
杜恒霜有些不好意思,让知数准备好茶水点心,打算今儿就算不去送萧士及,也要带着两个孩子出去逛一圈。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两个孩子拿着他们写的一百个大字过来了。
杜恒霜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最少有十个字,是可圈可点的。——这个要求,两个孩子又一次达到了。
杜恒霜没法子,只好带着他们去靶场,指着他们小孩子用的近距离靶子,道:“来,射到靶心,我就带你们出去。”
“娘要说话算数!”平哥儿眼前一亮,拿了自己的小弓箭,略微瞄了瞄,手指一松,长箭破空而出,铮地一声,正中靶心!
杜恒霜有些不敢相信,用手搭在额前,眯起眼睛看过去。——囧,还真是正中靶心。难道这孩子继承了自己和他爹的射箭天赋?他们还没有练几天箭啊?
安姐儿也笑眯眯地拿起自己的弓箭,她瞄的时间比平哥儿要长,第一箭射出去,射偏了点儿。但是第二箭就很准了,也是在红心之上。
杜恒霜拢着双手站在靶场的秋日阳光之下,久久地看着那个靶心,靶心上的箭簇犹在攒动。
“娘……?”平哥儿小心翼翼地叫道,拉了拉杜恒霜的手。
杜恒霜低头,看着平哥儿和安姐儿期盼的小脸,心里一软,点头道:“那好,我带你们去。不过,你们千万要小心,要听娘的话,不要乱跑。那里人多口杂,娘担心会伤着你们。所以到时候跟娘待在车里,别让别人看见咱们,行吗?”她可以带孩子过去瞧瞧,只要别让萧士及看见他们过去就行了。
两个孩子果然连连点头,高兴不已。他们只要去看一看就行了,也不在意是不是被人看见。
杜恒霜带着两个孩子回去换了出门的衣衫,然后专门嘱咐钱伯,赶一辆他们杜家以前用的普通的大车出来就可以了。——柱国侯驾制的大车,明晃晃的就跟一个大靶子一样,她可不想用。
杜恒霜带着孩子坐着钱伯赶的车,从柱国侯府门前出发的时候,穆夜来也被两个婆子抬着,从诸氏医馆里出来,来到太子妃的车驾上。
“没想到你伤得这么重。”太子妃有些怜惜地道,轻轻摸了摸穆夜来的断腿,“还疼吗?”
穆夜来摇摇头,笑道:“不疼了。如今在养着,就是有些痒。郎中说,这是伤口在长的缘故。”
太子妃点点头,“那就好。”又道:“今儿是大军出征的日子,其实你不必去的。”
穆夜来低下头,叹口气道:“我这一趟不能跟他去江南,若是他走的时候都不露面,他更要把我忘了。”说着话,穆夜来咬了下唇,道:“他夫人太厉害了,我也只能柔能克刚。”
太子妃满意地笑道:“这才是正理。男人嘛,没有几个不怜香惜玉的。再说你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怎会舍得不理你?”说着,对前面的车夫吩咐道:“快走,去城外的十里长亭。”
那车夫应了一声,然后挥起鞭子,抽在拉车的马背上。
太子妃的车驾一走,杜恒雪立刻就派人去给杜恒霜送信,说太子妃接了穆夜来,要一起去十里长亭给萧士及送行。
传话的人正好在柱国侯府门口遇到杜恒霜。
杜恒霜掀开车帘,听那人说了杜恒雪的话,一下子僵在那里,半晌没有言语。
“柱国侯夫人?”那人试探着问了一声。
杜恒霜回过神,笑着点头,“多谢了。”又让婆子过来赏了那人一角银子。那人揣着银子欢天喜地走了。
知数听见又是跟穆夜来和太子妃有关,心里也是一沉,轻声道:“夫人,那咱们还去不去?”
杜恒霜回头,看着车里两个孩子兴奋的脸,还有养娘抱着的阳哥儿,咬了咬牙,道:“还是去吧。反正我们也不会露面,就在旁边看一看。”她相信这辆车,萧士及肯定认不出来。因为跟一般官宦人家用的车太像了。今天去的那些家眷里面,肯定有很多人用这样的车。
知数叹口气,对前面赶车的钱伯吩咐一声,“钱伯,那咱们走吧。”
钱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往马背上抽了一鞭子。
马车得得儿往长安城外行去。
来到长安城外的十里长亭,果然黑压压人山人海。
兵将正在热血激昂地誓师,有股“不破江陵终不还”的慷慨悲壮。
永昌帝带着太子亲自前来勉励大军。
站在高高的台上,看着台下密密麻麻如同蝼蚁一般的人群和兵将,永昌帝大声道:“你们是我大齐的将士!萧铣只是跳梁小丑,大齐兵将一到,必将他们碾为齑粉!”
“陛下圣明!”群臣和兵将的呼声如同排山倒海一般。
太子站在永昌帝身边,也被这股巨大的声威震撼着。上一世,他怎么会这么蠢,完全放弃了跟军中势力的关系呢?上一世的时候,跟着永昌帝站在这里,是毅亲王,而大齐南征大元帅,是萧士及!
太子眯着眼睛看向兵将列队。
站在最前面的两个人,一个是这一世的主帅皇叔齐孝恭,另一个就是他的行军总管萧士及,也是这一次南征讨逆的主力大将。
太子对自己这一次的安排十分得意。将这样大一份军功送与皇叔,从此齐氏宗室就完全站到他这边,父皇就算想换太子,宗室也不会答应。
而让萧士及做行军总管,跟着南下,却能既让他老老实实给他立军功,也能考验考验他,是不是真的对他忠心耿耿……
萧士及身披玄色铁甲,头上戴着玄色高盔,眉目冷峻,俊美无俦中带着些煞气,着实不凡。周围过来送行的女眷,目光都一溜溜往他身上勾。他身后一溜雁翅,是他当年从漠北带回来的三百名亲兵。还有两百名亲兵,他留在柱国侯府了,万一京城有异动,这两百名亲兵,保护他一家大小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们这一次出征,带着的五万大军并没有全数到这里来。这里来的,主要是将领,当然还有一些挑出来撑场面的兵士。
永昌帝说完话,将帅印亲手交给齐孝恭,然后挥挥手道:“你们就要出征,赶紧跟你们的家人话别吧。说完话,就要及时出征,不得误了吉时!”说完便带着太子回宫去了。
皇帝陛下走了,留下的人群才松散起来。
过来送行的女眷下了车,找到自己家的男人,将最后准备的包裹送上。
年轻一些的夫妻俩甚至躲在一起说悄悄话去了。
萧士及一直翘首以盼,却没有看见柱国侯府的大车。
过了一会儿,人群都要散了,他才看见一辆金根车慢悠悠走过来。
金根车最少也是一品大员的家眷才能用的,萧士及的级别不够,他妻子肯定用不上这样的大车。
萧士及正自疑惑,车帘掀开,露出穆夜来明媚俏丽的面庞,车里面好像还坐着一个女子,面容掩在车里面的阴影里,在偷偷打量他。
萧士及对那股目光很是不舒服,只对穆夜来点点头,策马就要离去。
穆夜来忙道:“萧大哥!”
萧士及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你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能来的。”
太子妃见穆夜来不中用,才从车里探出头来,笑着道:“柱国侯,柱国侯夫人来了吗?本宫还想跟她说说话呢。”
萧士及一见太子妃就有气,又见她把穆夜来专门带来这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便冷冷地道:“太子妃,看来臣上一次在东宫说的话,太子妃还没有听明白。”
太子妃窒了窒,讪笑着道:“柱国侯言重了。本宫只是不忍见有情人天各一方,所以才做个媒人……”
萧士及大怒,打断她的话,怒道:“太子妃殿下什么意思?臣和穆三小姐清清白白,却让太子妃说得如此不堪?!”说着,又对穆夜来道:“穆三小姐,你当年救我一命,我自然感激。但是你不要被别人当了幌子!”
穆夜来见周围人的目光好奇地看了过来,忙道:“柱国侯别生气,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
萧士及摇摇头,“有话你就说。我萧士及事无不可对人言,没有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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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7章 升官 (6K,含1月粉红1440、1470+)
穆夜来被萧士及说得满脸通红,嘴唇嗫嚅几下,眼里有些雾蒙蒙地,她求恳似地看着萧士及,似乎有千言万语说不出口。
萧士及眉头微蹙,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太子妃看了看萧士及,又看了看穆夜来,在心里暗暗赞叹穆夜来能屈能伸。这样痴情美貌的女子,还有仕途上的莫大助力,她真不信有男人能过得了这个坎儿。——而杜恒霜,太子妃目光冷冽地在车外人群中扫了一眼,她根本就没有看到杜恒霜的影子。哼,这个女人,还不知悔改,男人都要被人勾走了,还在拿乔做她的原配范儿……到时候你哭死都晚了。你打死我的时候,大概没有想到也是要偿命的吧……
“好了,本宫有事要下去一趟,你们慢慢聊,不急。”太子妃笑眯眯地回头说道,对自己的宫女和穆夜来的侍女使个眼色,将她们都带了下去,包括车上的车夫。
只留下穆夜来一个人在车里,萧士及骑着马在车前。
俊男美女,一个在车外俯瞰,一个在车里仰望,好一副依依不舍的惜别图!
太子妃扶着宫女的手,含笑回头看了一眼,心里很是爽快。她在心里暗暗惋惜,可惜杜恒霜没有来。若是她来了,看见这幅图画,指不定立刻冲上来,跟穆夜来大打一场才好看呢……
萧士及见太子妃带着下人都走了,一勒马首,转身也要走。
穆夜来咬了半天唇,都不见萧士及过来俯就,现在又转身要走,终于忍不住了,低低地道:“萧大哥,我是真心帮你。”
萧士及的身形在马上顿了顿,叹口气,回头道:“穆三小姐,你……”
穆夜来看见萧士及的神色,还有他带着些决绝的语气,很是心慌,不想听他说下去,忙一口气道:“萧大哥,我知道你是忍辱负重。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你放心,无论你做什么,无论你夫人对我怎样,我都不会对她怎样的。我会一直在这里,看着你功成名就,更上一层楼!”
萧士及听见“忍辱负重”四个字,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穆夜来。——她在说什么?她怎会知道?!
穆夜来见萧士及定身回头,心头大定,眸中含泪,微微点头,做出一副“柔弱中带着坚强”的笑颜,轻声说了一句话。
萧士及没有听清楚,担心是自己出了什么篓子,被她看去了,便俯下身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穆夜来坐在车里,已经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见萧士及附耳过来,穆夜来忙轻声道:“萧大哥,你别担心太子和太子妃这边。他们的动静,我会一五一十传给你。——我以后会给你写信。他们不知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你要信我!”
萧士及目光一凝,从马上直起身,定定地看着穆夜来,在脑海里急速思考。——这到底是太子和太子妃另一番考验他的苦肉计,还是穆夜来真的反水了……
想来想去,萧士及还是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若是穆夜来真的反水,他就算得罪她也不要紧。她反正是不会出卖他的。可若是太子和太子妃考验他的苦肉计,那他要是信了穆夜来的话,可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萧士及一番思量之下,已经做了决定:把穆夜来的话,当做是太子和太子妃的试探,便一挥马鞭,怒道:“我原当你是个好人,如今看来,还是我看错了!——我真是瞎了眼!”说着,转身骑马离去,回到自己人当中。
“侯爷,怎么啦?”萧士及的亲兵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还没有来。”
萧士及先前让自己的亲兵四处看看,是不是杜恒霜被挤在外头进不来。但是他也知道这个念头很可笑,因为杜恒霜若来,一定是坐着柱国侯驾制的大车,怎么可能有人敢把她拦在外头?!这种场合,就连太子妃都不敢的。
听亲兵这样一说,萧士及也将刚才穆夜来说的话抛之脑后,在人群中逡巡着,寻找杜恒霜和三个孩子的身影。
但是一次次寻找,一次次让他失望。
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萧士及的下属千牛将军吕中望,正下了马,站在一辆重帷樱桃木的香车前面,仰头跟车里的人说话。
那车帘掀开,露出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肚腹隆起,正含笑跟吕中望说话。
吕中望今年已经四十有八,大儿子刚刚成亲,这跟他含情脉脉说话的女子,却不是他的夫人。
萧士及的亲兵看见这一幕,都在挤眉弄眼地好笑。
萧士及见了,只是低斥一声,“那是别人的家事,别没规矩!”
他的亲兵赶紧收声回头,眼角的余光却看着吕将军伸手去抚摸那女子的肚子,刚硬英武的脸上满是柔情。
几声柔情万缕的声音飘了过来。
“……将军此去,不要忘了秋娘。秋娘肚子里已经有了将军的骨肉。秋娘不求名份,可是肚子里的孩子……秋娘却不忍心让他被人骂是没爹的野种。”说着,那女子泪如雨下,很是伤心。
吕中望心头大为怜惜,忙道:“你放心,我去江陵之后,就给我夫人修书一封,让她接你进门。唉,也是我的不是,去你家做客,却酒后失德,连累你被你家里人赶了出来。我知道你不是贪慕荣华富贵之人,不然也不会不计名份跟着我。咱们的孩子,一定不会被人耻笑的。”
那女子含泪点头,看着吕中望上马去了。
“侯爷,时辰到了。”吕中望来到萧士及身边,大声回道。
萧士及点点头,去齐孝恭身边道:“皇叔,时辰到了,咱们要开拔了。”
齐孝恭是第一次领兵,当然都听萧士及的。见他说该走了,便让人传令下去,赶紧组队离开。
大军令行禁止,很快呼啦啦一群人就集合战队,然后上马奔腾而去。
萧士及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见柱国侯府的车,他一直在人群中张望寻找,盼望看见那张熟悉的笑颜在他面前突然出现,大声跟他说:“及哥哥!祝你马到功成!一路顺风!”但是直到他们离开十里长亭,走到河边坐船,杜恒霜也没有出现。
平生第一次,萧士及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发现自己再也琢磨不透霜儿的想法。
说她不在意自己吧,昨晚她却比哪一晚都热情,那种火一般热辣辣的风姿,让他想一次就荡漾一次……可是说她在意自己吧,自己早上走的时候,她居然能睡着了不理他,最后就连出征送行都没来……难道真的是睡过去了?
萧士及带着满腹的思虑上了船,跟着齐孝恭带着大军南下。
长安城外热热闹闹的十里长亭,很快就只剩下前来送行的家眷。
大军走了,那些家眷也陆陆续续离开。
太子妃早带着穆夜来走了。
没多久,这里就只剩下几辆看着很不起眼的马车。
杜恒霜一直坐在马车里面,并没有探出头,但是萧士及那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她眼里。
她看见太子妃带着穆夜来去见萧士及,也听见萧士及铿锵地说出那句“事无不可对人言”,还有太子妃宽宏大量地带着婢女下车,给萧士及和穆夜来留出两个人的空档,当然,她也看见萧士及俯身下去,摆出倾听的姿势,听穆夜来说话。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不想再看下去……
看见这一幕,她的心里已经不怎么痛心和难受了。她唯一难过的,是让两个孩子看见了这一幕。但是这是两个孩子一定要来的,怎么劝都不听,也算是他们要承受的后果吧。迟早有一天,他们要面对这一切,让他们自己去看,去想,也许比自己和旁人给他们灌输一些不真实的念头更合适。
平哥儿和安姐儿开始高兴得不得了,看见那么多的将领兵士,还有威风凛凛的陛下,当然,还有更加威风凛凛的爹爹,要不是杜恒霜拦着,这俩孩子都要放声大叫“爹爹”!
但是很快,他们的脸色就变了。萧士及骑着马往他们这边走过来的时候,却没有在他们的车边停下,而是往前走到太子妃的车驾旁边,后来更是状似亲昵地跟另外一个女子说话,看得两个孩子都要哭了。可是他们抬头看一眼他们的娘亲,他们又忍住了。
“娘……”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偎上去,紧紧地贴着杜恒霜。
杜恒霜闭了闭眼,伸手抱住自己的两个孩子,轻声安慰他们,“别难过。爹爹是要做大事的人,他……不是有意的。娘带你们过来,是因为娘答应了你们,娘既然说出口,就一定要说到做到。”
平哥儿明白过来,紧紧抱着杜恒霜道:“娘,您是知道那个坏女人要抢爹爹,所以不让我们过来看见吗?”
杜恒霜一愣,低头看着平哥儿。这孩子才四岁半,怎么就明白这个了?
平哥儿看着杜恒霜,道:“我听见二叔和二婶吵架。二婶骂二叔,说他现在往外跑,是不是外面有狐狸精把他迷住了。我问知数姐姐,什么是狐狸精,知数姐姐说,就是坏女人。”想想又道:“小白很讨厌别人骂狐狸精,我说了一次,小白好几天不理我。”小白便是杜恒霜的小白狐。
杜恒霜有些啼笑皆非地摸了摸平哥儿的头,低声道:“既然知道小白不喜欢别人说狐狸精,以后你就不要说了。至于你二婶和二叔吵架的话,都是气话,你不要当真。而我和你爹,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只想你知道,无论我和你爹怎样,我们都是你的爹娘,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而且你爹非常疼你和安姐儿,他这一辈子,最为长情的,恐怕也只有对你们这两个孩子吧。”毕竟是萧士及亲手带过的孩子,以前没有,以后大概也不会有。
平哥儿本来最担心的就是爹爹不要他们了,听说爹爹还是会喜欢他们,松了一口气,但是看了看娘的脸色,平哥儿还是忿忿地道:“那个坏女人是丑八怪,给娘提鞋都不配。娘你别伤心,等平哥儿长大了,把那个坏女人打跑,爹爹就不会再跟她说话了。”
安姐儿切了一声,将小小的身子偎进杜恒霜怀里,娇娇地不屑道:“哥哥,爹爹若是不要咱们,咱们也不要他了。安姐儿只要娘,只要跟娘在一起。”
杜恒霜心里听得暖暖的,低头亲了亲安姐儿的额发,笑着道:“嗯,安姐儿比娘厉害多了。坏男人咱们就不要他了。”
这样说,平哥儿和安姐儿又不乐意了,异口同声地道:“爹爹不是坏男人!”
杜恒霜笑得弯了腰。
钱伯从远处走来,对杜恒霜道:“夫人,咱们回去吗?”
因杜恒霜担心萧士及认出钱伯,所以一早就让钱伯远远地躲起来,她才好隐在暗处观察萧士及的一举一动。
现在人都走了,钱伯也就无所谓了,过来坐上车驾。
杜恒霜点点头,吩咐道:“咱们回去吧。”
旁边一辆车正好行来,车上一个中年贵妇撂开帘子,笑着跟她打招呼,“这不是柱国侯夫人吗?怎么换了这样一辆车?”
杜恒霜听见是吕夫人的声音。吕夫人是萧士及下属千牛将军吕中望的原配正室。跟杜恒霜关系不错,曾经在东宫还帮着杜恒霜说话来着。
杜恒霜想起刚才看见的另一幕,就是那吕中望跟另外一个女子说话的情景,心里也对吕夫人有些不值。
当初成亲的时候,吕夫人跟吕将军算是门当户对。吕将军听说本来是对吕夫人很是忠心,家里也没有妾室偏房,如今却有了一个外室,还是大着肚子的……
杜恒霜心有戚戚,就撂开车帘,含笑道:“吕夫人不也一样?”
刚才萧士及和穆夜来的情形,吕夫人肯定也看见了。
谁叫吕中望外室的车,和太子妃的车架离得那么近呢……
想到这一幕巧合,杜恒霜在心里骇笑,看见吕夫人从车里下来,杜恒霜想一想,对车里的知数、知钗,还有两个孩子的养娘道:“我下去说句话,你们好好待着。”
车里的人都点点头。
杜恒霜下了车,和吕夫人两个人走到路边的一棵大树下说话。
“唉,萧夫人,我是过来人,今儿就托大跟你说句话,这些外面的狂蜂浪蝶,你当没看见也就算了。你看我们将军虽然嘴上说得好听,但是那女人肚子这么大了,他也没有在家里提过要她进门的话。——既然他不说,我自然当不知道。”吕夫人撇了撇嘴,“我儿子都娶媳妇了,转眼就要抱孙子,我们将军也丢不起这人的。”
杜恒霜咂舌,不由道:“可是刚才我听见吕将军说,要给夫人写信呢……”写信好让那女人进门。
吕夫人掩袖笑道:“萧夫人,您可真是有趣。这种事,我们将军怎会写在纸上?白纸黑字的,若是让人抓到把柄,他的官儿也别做了。——这种话,就是哄那女人的,我都不放在心上,您就别当真了。”
杜恒霜讪讪地笑了,“吕夫人,您真是心胸宽大。”
吕夫人讥诮地道:“那女人年轻貌美,本来是我们将军下属的女儿,去她家喝了一次酒,就喝到床上去了。他们家就把她赶出家门,说没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将军心软,就给她安置了一处外室。哼,都是在放长线钓大鱼!谁知道他们赶她走,是做戏还是真的!”虽然在劝杜恒霜,其实一肚子怨气。
杜恒霜无语。这种事若是摊在她头上,她是绝对不会忍的。对于她来说,她是不信那些所谓的“逢场作戏”的说法。有些事,是无法逢场作戏的,特别是感情,做戏做成真的情况,比比皆是。
但是她也无法劝吕夫人一走了之,不管是和离还是下堂,吕夫人都跟她的情况不一样。
吕夫人孩子多,给吕将军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最大的儿子已经成家立业,最小的女儿却才跟杜恒霜的平哥儿一般大。
“吕夫人,也许吕将军是一时糊涂。”杜恒霜说得自己都不信。
吕夫人撇了撇嘴,眯着眼睛看向大军消失的方向,笑了笑,回头对杜恒霜眨了眨眼,“萧夫人,我看我跟您同病相怜,才说句真话。——其实吧,四十多快五十的老男人,真没什么好的,都成渣了。还是年轻小伙子身强力壮啊……”
杜恒霜听了眨眨眼,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吕夫人却是神秘一笑,转身回自己车上去了。
她的年岁比吕将军要小十岁,但也是快四十的人,身材丰腴,面色红润,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一点都不像男人另有新欢的弃妇模样……
杜恒霜带着孩子回到家,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开始准备自己的事情。
萧士及跟着齐孝恭经河道来到江陵水域,带着千艘战船,和刚刚习练了一个月的五万水军,来到巴蜀一带。
按照萧士及的设想,他希望能招揽巴蜀一带的地方部族将领和兵士。巴蜀之地归顺大齐没有多久,而且现在萧铣又在江陵称帝,这些巴蜀的部族首领又左右摇摆起来。
萧士及便极力游说齐孝恭招揽巴蜀部族首领子弟,然后按照部族地位的高低上报给朝廷,要求分别授以官职,从而“外示引擢,实以为质”。
永昌帝立即朱笔御披,准了萧士及的提议。
一时巴蜀的地方部族纷纷参与到征讨萧铣的阵列中来。
一个月后,巴蜀兵士汇于夔州,由征南大元帅齐孝恭为首,萧士及为辅,统辖十二州府,从夔州顺流向东。同时又调集另外三路大军,齐头并进,一齐奔向江陵。
中间有几路依附大齐的巴蜀部族突然造反,半路迎击大齐的讨逆大军。
萧士及以巴蜀一带熟悉地形和水性的兵士为主,从长安来的北地水军为辅,同时出动杜先诚给他的昆仑奴水军为奇兵,毫不手软,将那些半路造反的巴蜀一带不肯归附的部族屠戮一空。
无数的鲜血从巫山上流下来,染红了半个江面。
反击一战,让萧士及再次威名四起。大家才恍然发现,这个在漠北曾经立下赫赫战功的男子,依然是大齐的铁血战神!
而萧士及的奇兵昆仑奴,神龙见首不见尾,让巴蜀一带的地方部族闻之胆寒,再也不敢生异心。
巴蜀一带,从此正式归属到大齐版图之内。
开疆拓土,是所有君王最大的愿望。
永昌帝得信,欣喜若狂,连发三道圣旨,晋封齐孝恭为南宁郡王,萧士及为上柱国,同时兼任检校荆州刺史,统辖岭南诸州,并特许承制拜授,有选官授官之权。
这份封赏比起来,萧士及虽然爵位没有齐孝恭高,但是实权比他大多了。况且齐孝恭是皇族宗室,封王本是应有之意。立了军功才封王,本来就是永昌帝故意为难齐孝恭,也是为了给别的齐氏皇族宗室敲警钟,让他们别尽想美事儿,不给大齐做出贡献,他们就别想得好处!
而且萧士及所得的检校荆州刺史一职是可以世袭的实权官职,比柱国侯这个只能传三世的空衔爵位要强不知多少倍。
萧士及看到这份旨意,自然十分欣喜。
同时受封的,还有他诸多属下,包括千牛将军吕中望。
吕中望得了个千牛男爵的爵位,可以传三代,顿时高兴得快疯了。
陛下传旨下来,自然要回去谢恩。
萧士及这边江陵的战况还很紧急,他走不开,就派吕中望回长安,帮他和新封的南宁郡王齐孝恭一起谢恩。
同时萧士及也给杜恒霜写了一份家书,把自己的封赏都让吕中望带回去。他给平哥儿请封世子的折子也一并让吕中望带了回去。
以前萧士及只有一个柱国侯的空衔爵位,肯定是嫡长的平哥儿继承,无需请封。但是现在他的检校荆州刺史一职,却是可以世袭的实权官职,而且是管制一方的朝廷大员,非同寻常。这个职位的继承,是需要得到朝廷的同意的,也就是需要陛下认可他立的世子,才能在他百年之后,正式接任他的荆州刺史一职。
萧士及晋封上柱国,同时兼任检校荆州刺史的消息也在长安传遍了。柱国侯府一时宾客盈门。
大齐八大刺史,如今只有萧士及一个人,是毫无根基的寒门庶族出身,别的刺史都是士族豪强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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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8章 世家 (4K45,一月粉红1500、1530+)
在萧士及之前,大齐八大刺史,都是士族豪强出身。
萧士及的这个检校荆州刺史,其实是捡的萧铣的漏。
萧铣反了大齐,他的检校荆州刺史一职当然被永昌帝撸了,出缺了一阵子。
萧士及能被授予这个官职,也是因为朝廷中的士族中人暂时观望的结果,不然早就一拥而上了,哪里轮到他得这个巧宗儿?
永昌帝也知道是这个原因,所以赶紧下旨,把这个位置授予萧士及,将大齐八大刺史被士族把持的局面打出一个缺口。
圣旨里还让他“统辖岭南诸州”,真实的状况是,岭南,还没有归顺大齐。所以,这个圣旨真正的意思是,萧士及,朕提前把岭南封给你,你可要再接再励,帮朕把岭南打下才名符其实啊……
这些当然是朝廷中那些士族官员心知肚明的,所以他们乐得袖手旁观,看看萧士及到底有什么本事。
以前的检校荆州刺史萧铣,曾经也是赫赫有名的一名武将,再说他女儿萧月仙确实有几分本事,据说萧铣身边的谋臣都对萧月仙推崇备至。她能被封为皇太女,也是因为她的才干非常出众,不仅仅她是萧铣唯一的女儿的缘故。
这样一来,萧士及在此次南征军中的威望,更是如日中天。各种想要谋一个永久出身,甚至想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谋取世袭职位的人都围到萧士及身边,就连刚刚封了南宁郡王的齐孝恭都不如他风光。
齐孝恭未免有些不虞,但是萧士及对他还算恭敬,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觉得自己不能太靠萧士及了,也得显显自己的本事,因此也带着自己的幕僚开始做筹划,让萧士及只要练兵就可以了。
萧士及察觉到齐孝恭态度的变化,跟身边的人商议了一下,觉得现在自己的风头确实出得太足了,也该让王爷出出风头。
如今他们兵力大涨,沿途依附的巴蜀兵士越来越多,也走不了大褶,因此便避开齐孝恭的锋芒,埋头练兵。
一闲下来,他又想起杜恒霜,想起他走的时候,她那些反常的举动,不断琢磨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来想去,他没有得罪过她的地方,除了穆夜来。
正想到和穆夜来之间的瓜葛,他就接到穆夜来的信,信上看上去没有写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是多读两次,他却品出来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信上说,他晋封上柱国和检校荆州刺史之后,太子和太子妃曾经大吵一场,之后太子再也不去太子妃寝宫,只独宠良娣崔莲莲。崔莲莲也真是好生养,居然又怀孕了……
甚至还有柱国侯府的事情。穆夜来的信上说,他刚走,西平郡王的小王爷夏侯元就上门做客,拜访了柱国侯夫人。
夏侯家的小王爷,萧士及有过一面之缘。那个家伙,长得居然比那个妖孽安子常还要美上几分,作为一个男人,长成这样简直是要天怒人怨,让别的男人都要自惭形秽去死吧……
萧士及一阵心烦,将穆夜来的信凑到油灯上烧了。
在船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萧士及终于坐起来,提笔给杜恒霜写信。
怀着一腔愤怒,萧士及在信上质问杜恒霜为何不去送他,还有,他让她闭门谢客,她做到没有?!
写完信,萧士及觉得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便封上信封,让吕中望一起带回长安去了。
眼看已经进了腊月,江陵的冬天对他们这些北地士兵来说,居然觉得比北方的长安还要冷。
有好多士兵都生了冻疮。
萧士及听说了,便亲自带着人走访当地的郎中,寻找给兵士驱冻的药膏和法子。
吕中望带着一百多个士兵,还有军中很多长安将领给家里带的东西,日夜兼程,终于在腊月十五回到长安。
长安城弥漫在节日的气氛中,朱雀大街上人来人往,言笑盈盈,一派富足丰饶的景象。
吕中望回到长安,先去宫里向永昌帝谢恩,呈上萧士及和齐孝恭表忠心的陈表。萧士及给儿子请封世子的陈表也在其中。
永昌帝当然是龙颜大悦,当堂准奏,封了萧士及的嫡长子萧宜平为世子,同时又赏了吕中望不少金银田地,才让他回家。
吕中望不敢先回家,从宫里出来,马上去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上柱国萧士及的柱国侯府。
杜恒霜刚好从海西王府回来,在门口遇到吕中望。
吕中望忙过来向她行礼,呈上萧士及给杜恒霜的家信,还有从江陵带来的土特产。
杜恒霜忙谢了他,又道:“吕大人风尘仆仆,我就不虚留了。只敢问吕大人,能不能在回江陵之前和吕夫人来我家一起吃顿便饭?我有好些事情想问问吕大人,我们侯爷在江陵,也不知道是否住得惯。”
吕中望笑道:“柱国侯给了下官一个月的假期,下官可以在长安过了年再回去。柱国侯夫人想问什么,尽管开口,下官明日就可和内子过府一叙。”
杜恒霜大喜,忙谢了又谢,目送吕中望骑着马走了。
回到家里,杜恒霜马上打开萧士及给她写的家信看了起来。
萧士及一共给她写了好几封信,看时间是一到江陵就开始写的。前面几封还比较正常,都是表示对家里人的思念,一一问候了杜恒霜、三个孩子、杨太夫人、龙香叶,还有萧嫣然,萧泰及,以及萧泰及的嫡长子。
杜恒霜边看边嘴角微翘,可是看到最后一封信的时候,杜恒霜却笑不起来了。
看着信里萧士及愤怒的指责,杜恒霜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提笔就回信,反问萧士及,问他当初答应不再见穆夜来,他有没有遵守诺言?男人大丈夫,无信而不立,他有没有想过他在自己面前出尔反尔?至于他让她闭门谢客,杜恒霜问他什么意思?难道她连出去做客,还有在家里招待客人的机会都没有了?
写完杜恒霜心里舒服点儿了,但是重新看了一遍,又觉得无趣,就把信揉成一团,扔到熏笼里烧掉了。
烧掉信后,杜恒霜的心情平静下来,再次拿起信,一封封重新看,想弄明白萧士及最后一封信的情绪,为何和前面的信差了那么远。
看来看去,杜恒霜逐渐品出点儿味来,特别是最后一封信,萧士及指责她没有“闭门谢客”,明显就是他知道她有在家里招待客人。——他在千里之外,是如何知道她在长安家中的事儿?
杜恒霜知道自己没有给萧士及写信。她不是不想写,而是萧士及是去打仗,大齐就没有家眷给正在执行任务的军中将领写信的规矩。——就算写了,也寄不到。
那萧士及是从哪里得知她家里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杜恒霜不认为朝廷那些兵部的人会盯着她家里,把她家的事儿当军务传给萧士及。——如果他们果然这么无聊,杜恒霜一定想法去整倒几个兵部“闲人”……
排除了兵部的人吃饱了撑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太子妃。
杜恒霜很确信,萧士及如今既然“投靠”太子,他的行军总管又是太子给他求来的,他跟太子之间肯定有秘密通信渠道。鉴于太子妃恶劣的过去,杜恒霜很容易就想到太子妃借助了太子的渠道,给萧士及送了密信。
同时萧士及对太子妃深恶痛绝,若是太子妃给他写的信,他肯定不会信的。
那谁的信他才会不假思索地信了,而且怒不可遏,写信回来质问她呢?
一个他比较相信的人,还是一个紧紧盯着柱国侯府,盯着杜恒霜一举一动的人,同时这人还要有渠道,把信送到军中阵前的人。
杜恒霜冷笑起来。不用多说,这个人已经呼之欲出了。
穆夜来,看来打断你的腿,并不能让你退缩……
杜恒霜深深后悔,没有同时打断她的手……
但是想来想去,杜恒霜又有些泄气。
这女人到底是吃了什么药,似乎对萧士及真的是志在必得。
杜恒霜是不想和萧士及过了,但是,她也不想让穆夜来拣这个便宜。
谁都能接替她的位置,就是穆夜来不可以。
杜恒霜还没有想清楚该怎么做,知数就满脸欣喜地跑进来,道:“夫人,夫人,陛下有旨意!夫人快去接旨,对了,还有平哥儿,也要去接旨!”
杜恒霜很是惊讶,将刚才的事情抛之脑后,从炕上下来到镜子前面整装,问道:“平哥儿为什么要去接旨?”
知数笑着道:“听萧大管事说,侯爷向陛下请封平哥儿为世子,陛下准了!”
杜恒霜一下子僵在那里,过了许久,才道:“好吧,把平哥儿穿戴好,跟我一起去中堂。”
知数忙去将平哥儿从先生那里叫过来,换了身衣裳,跟着杜恒霜去中堂接旨。
一个穿着土黄色圆领衫的内侍捧着永昌帝的圣旨,站在中堂上,大声道:“准封上柱国、检校荆州刺史萧士及之嫡长子,萧杜氏所出萧宜平为萧氏世子,钦此!”
杜恒霜和平哥儿一起跪谢恩典,然后起身接旨。
那内侍笑着道:“上柱国夫人,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柱国侯只袭三世,可这检校荆州刺史一职,只要不走了大褶儿,基本上就落在你们萧家了。——这份恩典,实在是陛下对上柱国恩宠的明证啊!”
杜恒霜真没料到,萧士及这样快就请封了世子。
就算平哥儿是嫡长子,可是他才四岁半。
自从萧士及封了检校荆州刺史,杜先诚就对杜恒霜说过,说大齐八大刺史,如今只有萧士及一个人是寒门庶族出身,他们一家子,势必又要站到风尖浪口了。还跟她说过,这八大刺史以前都是士族豪强。这个刺史的位置非常重要,就在那些士族家里,都是等嫡子过了十岁才请封的。一个是担心孩子养不大,另一个也是要看看哪个儿子最有本事。
爵位一定要传嫡长,刺史一职却是实权,多半看才学。
士族的嫡子都不少。如果没有嫡子,哪怕为了儿子,也会休掉不能生儿子的妻子,再娶一房妻子,生下嫡子才算数。
没有别的原因,对于这些有刺史位置的家族来说,这个位置实在太重要了。
一个家族成百上千人,都指着这个位置吃饭呢。
刺史在大齐的位置,就是开牙建府的封疆大吏,从更远的朝代开始,就有换皇帝不换刺史的说法。
可以说,现在五姓七望士族的壮大,都跟这些世袭的实权官职有重大关系。
这样一块妥妥的肥肉,居然落到萧士及手里。而萧士及,似乎是毫不犹豫地就给了杜恒霜生的大儿子萧宜平。
萧士及这个举动,倒是暂时让杜恒霜好受一些了。
萧士及跟她的关系是一回事,对于孩子来说,却是另一回事。她虽然对萧士及不再抱有幻想,但是看见萧士及这样掏心掏肺地对待平哥儿,她还是很高兴的。
“小世子,日后请多多关照了。”那内侍对着平哥儿作了个揖。
平哥儿学着他的样子还礼。
杜恒霜又命人给那内侍送上厚礼。
厚厚的一袋银子,让那内侍笑得见牙不见眼,索性又对杜恒霜卖好,“上柱国夫人,宫里的穆娘娘最近在陛下耳边给夫人下了不少话,您看您是不是哪里得罪她了?不如给她送份厚礼,也好给自己和小世子铺一铺路吧……”
杜恒霜知道是穆夜来的嫡姐,穆贵妃穆夜歌看她不顺眼。
而且她会越来越看杜恒霜不顺眼。
此时在穆侯府,当穆侯知道萧士及又授了检校荆州刺史一职,简直倒抽一口凉气,问自己身边的人道:“这是真的?萧士及那穷小子真的封了荆州刺史?!”声音里简直又羡又妒,一点都不掩饰。
这个官儿多难得啊,可以说有几百年没有易过主儿了,居然让萧士及那小子捡了漏!
然后又想到自己的女儿穆夜来。这个女儿,这么多年追着萧士及跑,曾经让穆侯都觉得丢脸,一度被自己的妻子说动,差一点就要跟她断绝父女关系了。如今看来,自己还没有女儿有眼光啊……
而穆夜来在诸氏医馆里听说萧士及封了检校荆州刺史一职,开始还挺高兴,马上又听说萧士及给自己的儿子平哥儿请封了世子,陛下已经准了,又让她气得吐了一口血。
穆夜来的侍女轻声安慰她道:“三小姐,那孩子才四岁多,养不养得大都难说,小姐何必这样伤心呢?”
穆夜来深吸一口气,心里也有几分惶恐。
上一世的时候,她并没有生过孩子……不仅她没有生过,所有的侍妾都没有生过!
唯二给萧士及生过孩子的,只有杜恒霜和陈月娇!
这一世,她当然要和上一世不一样。她一定要有自己的儿子!
而且萧士及的一切,都只能是她和她儿子的!
这一世没有了陈月娇,还有谁能跟她斗?
穆夜来是完全没有把杜恒霜放在眼里的。
不管是这一世的杜恒霜,还是上一世的杜恒霜,都不是她的对手。
穆夜来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喃喃地道:“对,你说得对,那孩子还小。就算封了世子,也养不大的……”
听着穆夜来的话,那侍女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低着头慢慢从屋里退了出去。
杜恒霜在柱国侯府刚接了旨,就见萧泰及和龙淑芝两人赶来,满是欣喜地向她恭喜。
“大嫂,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从此我们萧家一族,可算是彻底在大齐站稳脚跟,真正成为世家大族了!”萧泰及欣喜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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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9章 克妻 (4K6,含粉红30+)
萧泰及和龙淑芝都是一副喜上眉梢、与有荣焉的样儿。
杜恒霜颔首微笑道:“这都是侯爷的功劳。他在外征战未归,咱们只能消消停停地不给他惹麻烦就是了。”
萧泰及忙正色道:“大嫂说得是。这是大哥拿命换回来的。我和淑芝都省得。不过,”萧泰及话题一转,“这是咱们萧家的大喜事,更是大哥的大喜事,咱们是不是要请几桌客,热闹热闹?”
杜恒霜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请客。他们正是在风尖浪口的时候,完全没有根基,就算陛下封了这个职位,也不等于就是板上钉钉的。
万家、徐家的例子在那里摆着呢。
他们没有庞大的家族倚靠,萧士及还没有在军中建立真正的根基,他们凭什么在长安欢欣鼓舞呢?
得意忘形要不得。
但是陛下既然封赏,他们还是应该表示一下的。
杜恒霜就道:“我会带着平哥儿入宫谢恩。至于家里,就请亲近的亲戚过来坐一坐吧。”见萧泰及还有些不虞,杜恒霜又道:“侯爷在外征战,我实在没有心思在家里宴客,还望二弟和弟妹见谅。”说着,还向萧泰及和龙淑芝行了半礼。
萧泰及和龙淑芝赶紧避开。杜恒霜把萧士及扯出来做幌子,似乎他们宴请宾客就是对不起萧士及一样,这两人当然不敢再提此事,只好又闲话几句,才悻悻地走了。
回到他们的院子,龙淑芝和萧泰及来到内室,看了看周围没人,龙淑芝压低声音,撇了撇嘴对萧泰及道:“瞧大嫂那个样儿,生怕我们沾了她的光似的。大哥都已经给平哥儿封了世子了,她还躲躲闪闪做什么啊?——小户女就是小户女,完全没有我们清河崔家的大家气派。”似乎都忘了她姓龙,不姓崔……
萧泰及看了她一眼,轻叱道:“你小声点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让那位听见了,她向来脸酸心硬,一不小心就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龙淑芝收敛了些,心里虽然不舒服,但是他们就是依附大房住着,也没法子,可是她不甘心。
想了想,龙淑芝对萧泰及道:“大哥如今封了大官,又是检校荆州刺史,正是要用得上家里人的时候。你为何不去江陵,跟大哥一起并肩作战呢?——就算你不会打仗,跟着大哥难道还要你冲锋陷阵不成?肯定是在后方跟着大哥吃香的喝辣的,让那些小兵出去送死就行了。若是能立战功,你也能得个出身,岂不是比在这里硬耗要强?”
说得萧泰及动了心。他还有一层考虑。在长安,他被崔家逼得喘不过气来,实在有些待不下去了。崔家让他做的事,完全是异想天开,他是疯了才会不顾自己大哥,去帮崔家……
龙淑芝的提议,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萧泰及打定主意,第二天就去求见太子,说想去跟着大哥去军前效力,想求太子帮他弄个兵部的通牒,也就是正式入伍,去江陵见他大哥。
萧泰及当年跟太子有过几面之缘,那时候萧士及误传死讯的时候,太子曾经对他示好,还把萧士及的爵位给他借袭,当然,萧泰及也把萧家当时一半的产业拱手相让。
两人之间的关联,在萧士及活着回来之后,自然而然就断了。
现在萧泰及打着帮助大哥的旗号重新提起来,他觉得太子应该是乐见其成的。
太子不置可否,根本就不想见萧泰及,只让下人把他打发了。正好被太子妃知道萧泰及的来意。她正愁穆夜来断了腿,暂时不能下床行走,无法去江陵监视萧士及。
现在萧泰及自动送上门来,她自然没有不用的,就笑着让人给萧泰及传话,让他回去等着。
杜恒霜第二天先带着平哥儿进宫谢恩,回来之后,发现门口的宾客已经挤满了崇康坊的大路口。她只好匆匆让平哥儿跟他的养娘先进去歇着,然后一通忙乱,见了不少上门道贺的亲戚朋友。
就算他们不打算请客,那些人也不在乎。又不是没饭吃的人,谁又会在乎那一顿饭呢?大家只唯恐锦上添花添得太慢,生恐落在人后。
后来杜恒霜乏得很了,就让知数、欧养娘陪着杨太夫人一起见客,另外萧大管事在外院陪男客说话。
这些人都知道萧士及还在江陵征战未归,也没有人说萧家失礼。
杜恒霜才能在屋里喘口气。她正要小憩一会儿,知钗笑着进来回道:“夫人,安国公夫人来了,一定要见夫人呢。”
知钗话音刚落,就听见诸素素的声音传进来,“霜儿,我来你也不见,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累着了?”一边说,一边撂开帘子走了进来。
杜恒霜看着诸素素笑道:“本来是乏的,你来了就不乏了。”
诸素素笑着点头,“我成了你解闷儿的。真是我的好霜儿……”
两人一通取笑,才坐下吃茶。
杜恒霜歪靠在炕上的大迎枕上,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狼皮褥子。
诸素素见杜恒霜面色有些发青,皱了皱眉,过去摸了摸杜恒霜的腕脉,沉吟道:“你还真有些乏了。看样子,你最近有些劳心啊。——怎么啦?又有心事?”
杜恒霜向来是个使力不使心的人,这一次好像正相反。
杜恒霜笑着摇头,有些自嘲地道:“我能有什么心事?如今事事顺遂,哪有不顺心?我要说不顺心,天也不容我。”说着话,小白从杜恒霜盖着的狼皮褥子里钻出来,轻轻舔了舔杜恒霜的手掌心。
诸素素看了杜恒霜一眼,低头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道:“我听了外面的话,本来是不信的。但是看你的样子,我又不得不信了。”
“什么话?”杜恒霜顿时坐直身子,全身都充满警醒得气氛。
诸素素挑了挑眉,问道:“柱国侯出征的时候,你为什么没去送他?可是又闹别扭了?”
杜恒霜愕然,“你怎会知道?”那一次,她是偷偷去的,还跟吕夫人悄悄见一面。只是那时候,别的人都走了,唯一见到她的,也只有吕夫人而已。
诸素素叹息着给杜恒霜掖了掖狼皮褥子,“我那医馆,什么闲话听不到?其实前些天还好,并没有听见这种话。——自从柱国侯封检校荆州刺史的消息传过来,似乎一夜间,坊间多了好多有关你们夫妻关系的传言。”
杜恒霜眉头一蹙,很是不虞,“谁那么多事?”
“你别管谁多事。你只管告诉我,你去送了没有?”诸素素正色问道。
杜恒霜沉吟半晌,缓缓道:“我去了,但是没让他看见我。”
诸素素的眉梢高高挑起,声音也提高了不少,“你说什么?!”
“我说我去了,但是没让他看见我。”杜恒霜撇了撇嘴,爬到炕头的柜子边上,将萧士及最后一封信取出来,给诸素素看。
诸素素一看萧士及给杜恒霜写的家信,忙道:“这不好吧?我怎么能看你的私信呢?”
“我给你看的,又不是你偷看的。”杜恒霜无所谓地道。
诸素素低头看了起来,渐渐张大嘴,抬起头,看着杜恒霜,指着那信道:“你看,柱国侯也不高兴了。我说你是何苦。就是去送他一趟而已,你赌什么气啊?有话好好说不行吗?非要赌气,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
杜恒霜无奈地摇头道:“素素,没想到你也这么说。看来我以前做人真是太失败了。为人做了九十九件事,最后一件没有做到,就在所有人眼里成了犯错的一方。”说着,苦笑着低头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不懂事的人?”
诸素素有些不好意思,,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旁观者。你要知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
“你只是这样觉得,是吧?”杜恒霜抬头笑了笑,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苍凉,“他竟然和你们这些旁观者一样。我就一次没如他的意,没有听他的话去送他,他就对我咄咄逼人。指不定在他心里,早就一再把我跟那个贱人比来比去。啊呸!我为什么让他把我跟别的女人比?我从来没有把他跟别的男人比过?!——他不觉得他做错了,反过来指责我。我也是个人,我有自己的情绪和想法,他有顾及过我吗?”
“那不是让你好好跟他说吗,多大的事儿,你们感情这么好,怎会说不通呢?”诸素素讪讪地道,但是看杜恒霜的神情,她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只好赶紧闭嘴。
杜恒霜果然有些动怒,沉声道:“你怎知我没有跟他说过我的想法?”顿了顿,又哑着嗓子道:“我不知跟他说过多少次。撒娇的、正经的、发脾气的,哪种都试过。他总是当面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为了他所谓的‘大事’,就把答应我的话忘得一干二净,怎么方便怎么来。——素素,我不知道你和安国公是如何做夫妻的,但是对我和侯爷来说,我已经够了,我不想再说下去。你看,”杜恒霜指着诸素素手里的信道:“他现在竟然发展到看了别人的只言片语,就来指责我。如果他在我面前,我肯定还是要跟他大吵一场。”
诸素素忍不住又想张嘴。
杜恒霜用手往下压了压,制止她没有说出口的话,“你别劝我,我知道吵架解决不了问题。但是事到临头,我冷静不下来。他现在不在我身边,倒是还好一些,可以让我冷静冷静。只可惜他那边架桥拨火的人太多了,我也没法子。”
“那怎么办?你总不能让他误会吧?”诸素素瞪大眼睛,心里有些隐隐地恐惧,“柱国侯没有……没有变心吧?”她记得有一句话,说丈夫出轨,妻子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但是突然间,诸素素发现这句话不对。
自己的男人有没有变心,做妻子的绝对是第一个知道的。只不过很多妻子选择做鸵鸟,以为只要不面对,就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直到有一天,大家都知道了,她才做出如梦初醒的样子。也许是下意识博取同情,也许是完全不知所措,不明白自己藏得好好的秘密为何被人发现了……
杜恒霜明显是不想做驼鸟。因为不肯糊涂,所以更加痛苦。
“他如果能好好想想我以前跟他说的话,明白我的意思,他就不会误会。可是他没有,他压根就没有想过我是一个跟他一样的人。既然在他心里我已经渐渐变成一个无理取闹的无知妇人,我说什么都没用了。你明白了吗?——到了这个地步,我再多说,他只会认为我啰唆,是绝对听不进去的。”
杜恒霜两手一摊,带着决绝道:“所以我不打算再说下去。你说的沟通,我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事情总会发展到一种地步,发展到所有的言辞都成了他的耳旁风。这种置若罔闻的态度,才是最伤我心的。我嫁给他,不是图他能给我带来人上人的地位,而是以为他能像我对待他一样对待我。他不明白我的固执,就像我不明白他的执着。我不想对别的女人低头,用这样的忍辱负重,来换后半生的趾高气昂。事实上,当他让我忍辱负重成了习惯,他不会认为我还有可以抬起头的那一天。到了他高高在上的时候,我会发现也许我弯腰弯成习惯,再也站不起来。——我自己也能好好过日子,何必一定要作践自己?”
“那你打算怎么办?”诸素素怔怔地道,在她的认知里,还没有到过这种地步,到这种连沟通都乏力的地步。
“如果他始终不肯去弄明白我到底在说什么,我这一辈子,都要在委屈和不甘中度过。这样的我,连我自己都不喜欢,更别说他了。所以我想来想去,暂时分开是最好的选择。”杜恒霜淡淡说道,并没有很悲伤,声音里有股如释重负的坦然。
看见杜恒霜的样子,诸素素忍不住起她前世见过一位著名的女作家说过这样一句话:最大的妇德,是永生永世微笑的忍耐。而眼前的杜恒霜,根本不想用她一辈子来实践这种妇德。
诸素素本来是来劝和的,但是面对这样的杜恒霜,她发现她什么劝说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深知一个女人只有从情爱纠葛中脱身出来,才是最大的出路。不是不能爱,而是不能撞了南墙还不回头。
诸素素想起前世看过的《孔雀东南飞》,刘兰芝受不了婆母虐待,尚且知道主动下堂求去,可见她不是天生的受虐狂。可是渣男焦仲卿咄咄逼人,和离之后还追到人家家里唧唧歪歪,终于用所谓的“深情”道德绑架了刘兰芝,逼得刘兰芝在新婚再嫁的那天跳河自杀。她能摆脱恶婆母的折磨,却不能摆脱渣男的“深情”,正说明痴情女的敌人,永远不是所谓的婆媳关系,而是她们自己对渣男的纵容和妥协。
“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孩子想吧?”诸素素无奈祭出孩子这面大旗,“平哥儿已经是世子,你要把属于孩子的东西也拱手让人吗?”
杜恒霜有些迟疑,半晌道:“……就算我走,我也不会把我的位置让出来。”
“你说什么胡话?你走了,难道还指望萧士及给你守节?”诸素素嗤之以鼻,“别做梦了。还是想点儿实在的东西吧。”
杜恒霜也有些讪讪地,道:“我哪里有那么厉害。我只是想着,若是我走了,总要使个计策,让人觉得……他克妻,这样是不是就没人愿意嫁给他了?”只要没有正妻,平哥儿的位置就是稳妥的。
没想到诸素素连连摇头,脱口而出:“千万不要啊!”克妻男是穿越女的最爱啊,你还嫌麻烦不够多吗妹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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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0章 通透 (4K6,广寒宫主a和氏璧1、2+)
杜恒霜惊讶地看了诸素素一眼,“不行就不行,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诸素素讪讪地,又不能说实话,低下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头,有意把话题岔开,“你要知道,你这次没有去送柱国侯,外面传得很难听了。都说你是失宠了……”
噗!
杜恒霜一口茶喷了出来。
诸素素刚好抬头,就被喷了一脸,顿时有些恼了,“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喷什么喷啊!”
杜恒霜看见诸素素脸上的茶水,左面鬓角还带着一片细细的茶叶,忍不住想笑,但是看见诸素素真是恼了,又怕臊了她,忙掏出帕子给她擦脸,笑着赔不是,“对不住啦素素,是我的错。我太不小心了,只是你刚才的话,说得太可乐了。——我失宠,这是谁编的瞎话?侯爷又没有三妻四妾,我也不是偏房姨娘,要他宠?!”
杜恒霜对这话很不以为然。
“那总是从你那天没有去送行引起来的。你看你这叫不叫小不忍则乱大谋?”诸素素起身去杜恒霜的浴房洗脸,然后出来坐到她的妆台前重新整妆。
杜恒霜给她匀上紫芍药粉,加上一点点胭脂。
“你知道我去了为什么没有让他知道吗?”杜恒霜跟诸素素轻声道。
诸素素摇摇头,“我其实不明白你们到底是怎么啦。说到底,这件事,是你们俩的事儿,外人的话无关痛痒,你不要太在意。”她其实也不是一个在乎人言的人。
杜恒霜叹口气,道:“那天,太子妃带着穆夜来去见侯爷。我在旁边的车里坐着,看着他们俩说话呢。”
诸素素恨铁不成钢地道:“就是因为她去了,你才要现身啊,躲在暗处看人占你男人便宜很有意思吗?”
杜恒霜冷笑,“难道我要和穆夜来一起出现,让萧士及看见妻妾相得,皆大欢喜吗?我那天看见太子妃和穆夜来出现在那里,我就根本不想出来了。我一露面,你以为太子妃和穆夜来会放过我?我带着孩子呢,怎能让他们也跟着我受屈辱?”谁知道萧士及会不会心血来潮,又觉得是个可以踩着妻儿的面子向太子表“忠心”的机会?!
她自己受辱也就罢了,谁要拿她的孩子做筏子,她做鬼都不会放过她!
“我都可以想象露面后会发生的事儿。太子妃肯定是不会放过我,穆夜来肯定会表现得忍辱负重。我当时就赌气地想,就让她们表现好了,萧士及如果因此觉得那个贱人更好,因为我没有去送他就对我心生怨怼,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你看,我为他做过那么多事,如果他都不记得了,而就因为穆夜来送过他一次,他就因此觉得这个贱人比我这个为他生儿育女、无数次担惊受怕的妻子还要好,你认为,这样的男人,还有挽回的必要吗?”
诸素素终于明白了杜恒霜的想法。她虽然不认为萧士及会做得那么绝,但是目前来说很明显,夫妻两人都对对方失去了信任。
“我懂了,如果柱国侯不把你当做平等的人,他就永远不会有夫妇一体的想法,你们两人的隔阂就会越来越多,到最后,柱国侯甚至会认为别人更好,更体贴,更大度也是可能的。”诸素素赞同地点头,但是又提醒杜恒霜:
“你要想好了。现在是你男人往上爬的时候,他可能顾忌不了这么多,跟你的矛盾也多,但是当你放手离开之后,也许那个男人已经从野心勃勃、事业处于上升期的青年时期,进入到功成名就、升无可升、需要韬光养晦的中年时期,他会变得虚怀若谷、沉稳练达、目光如炬,和年轻气盛的青年时期相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他会有功夫有闲情去反思自己年轻时候犯下的错,也会对新妻诸多体贴,甚至又因为已经爬到顶端,所以事业可以放一放,不会有这样为了往上爬而不择手段的时候,或者说,那个看着他不择手段往上爬的女人已经不在了,他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可以在新妻面前表现自己的无奈和沧桑……”
“你一走,他也许从此就成了绝世好男人,你确定要把自己用青春、甚至是性命调教出来的好男人给别人去摘桃子?”诸素素还是为杜恒霜不值。
杜恒霜倒是一笑,沉稳地道:“若是他的反省,不是想起了我的好处,而是用在另一个女人身上,你以为这样的萧士及,跟他现在相比,有差别吗?——还不如早点放手。”
男人若是变了心,你管他变成什么样儿。——反正已经与你无关了。
杜恒霜想得这样通透,诸素素倒是没话劝了,只是道:“你能想明白所有的后果,以后不后悔就行。”
“你放心,我会仔细筹划的。”杜恒霜笑着道,要留诸素素吃午食。
诸素素起身告辞,“我是为你担心,看你无事,我就放心了。我医馆还有事呢。”说着,压低声音道:“穆夜来那边,你还想把她拖多久?”
“拖到江陵大捷吧。”杜恒霜沉吟道。从现在的进度来看,应该没有多久。萧士及在江陵势如破竹,应该很快就能攻破江陵的内城,俘获萧铣和萧月仙父女。
诸素素点头,“我知道了。”便背着药箱匆匆离去。
杜恒霜想起她请了吕中望和他夫人今日来府里做客,就去问知数,“吕大人和吕夫人来了没有?若是他们来了,可不要挡在外头。”这是她请的贵客。
知数忙道:“奴婢记着呢。外面的门房和内院的二门都仔细吩咐了,到现在都没有回话,应该是还没到。”
杜恒霜想派人去请,知数拦着,道:“夫人,吕大人昨日才回长安,也许家里有事呢?夫人别太着急了。”
杜恒霜想想也是,就暂且把此事放下,只是又派人专门送了帖子去吕府。
她不知道,此时吕府里面,吕夫人正手冒青筋,听着自己的心腹婆子在她耳边回话。
“……夫人,老爷昨儿去了外宅,在那里待了一夜。那小贱人快生了,还不知检点,一直缠着老爷,老爷从昨晚进去,到今日中午了,还没出她的房门。”
吕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是还没有特别难过,只是皱着眉头道:“柱国侯夫人说让我和老爷今儿去她家做客,要问老爷话呢。——老爷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玩女人不要紧,玩得忘了公事,就有些脑子进水了。
那婆子忙道:“要不要派人再去请老爷回来?“
吕夫人虽然不想搭理那个秋娘,但是柱国侯府这边是大事,便忍耻道:“你去叫个能干人,请老爷回来,就说,别忘了公事。”
那婆子想了想,还是亲自去了。
吕中望在秋娘屋里待了一晚上,早上又重振雄风,弄了两三次,已经快五十的人,就是铁打的身躯也受不了,最后一次差一点晕过去。做完就在秋娘床上睡了。
那婆子来的时候,秋娘披着袍子从内室出来,笑着道:“我们老爷乏了,一时不得闲。天大的事儿,也等明天再说吧。”
那婆子瞠目结舌,道:“是夫人吩咐的。今儿要和老爷去柱国侯府做客。”
秋娘笑道:“柱国侯又没有回来,去柱国侯府做什么?他那娘子早就失宠了,做什么要去贴这没脸的人?——你回去吧,就跟你们夫人说,老爷在我这里好好的,等过两天他歇过来了,再回府跟她说话。”说着,便端茶送客。
那婆子想扯着嗓子将吕中望叫出来,但是她大声叫了几声,屋里一点声响都没有。
“你不信自己去看,老爷睡得死过去了,你就是在他耳边叫都叫不醒。”秋娘笑嘻嘻地道。
那婆子无法,只好回府报信。
吕夫人气得一拍桌子,“贱人欺人太甚!”但是想起杜恒霜刚刚还送了帖子过来,还在等他们的回话,这可是吕中望的上司夫人,得罪不得,就道:“我亲自去柱国侯府走一趟。不能太失礼。”说着,便命人套车,往柱国侯府去了。
杜恒霜听说帖子刚送出去,吕夫人就来了,忙道快请。
吕夫人来到她这里,只是满脸羞惭地道:“我们老爷昨儿没有归家,今儿也没有回来,我先来跟夫人说一声,希望夫人莫等急了。”
杜恒霜一时怔住了,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过了半晌,才讪讪地道:“吕夫人客气了。就让吕大人松泛几天吧。过几天闲了再来也是一样的。”
吕夫人这么刚强的人,居然在杜恒霜面前抹了眼泪,让杜恒霜很是惊讶。她明明记得这个吕夫人,不是很在乎吕大人的……
也许嫡妻的脸面,是她们这些原配唯一能在意的东西吧。
杜恒霜微微叹口气,亲自将吕夫人送出府。
吕夫人一出柱国侯府,就擦干眼泪,对赶车的车夫道:“去牛大人家。——总之今日,我要在长安城逛一圈,凡是吕中望的亲朋好友处,都要去到。我要让人人都知道,吕中望这个王八蛋做什么去了!”
“夫人!这样不好吧……老爷丢了脸,对咱们吕家……”吕夫人的婆子忙劝道。
吕夫人冷笑一声,“你以为现在人家就不笑话我们家了?”说着,便坐了车,故意挨家挨户去找吕中望。
一时长安城的官家都知道新封的千牛男爵吕中望大人一回长安就去外宅鬼混,让原配夫人一顿好找……
傍晚的时候,吕中望被吕家的族长从秋娘家里揪回到吕家,看见吕夫人,很是不好意思地问道:“这是怎么啦?我不是说马上就回来吗?”然后好言好语将族长送走。
吕夫人抹着眼泪道:“老爷您可回来了,我满长安城找老爷,都找不到老爷,我还以为老爷出事了,才请了族长出面……”
吕中望这才知道是吕夫人出的点子,一时脸上臊得慌,一出手就扇了吕夫人一个耳光,将她打得摔倒在地上,“你吃饱了撑的!多大点儿事,你要闹得众人皆知?”
吕夫人捂着脸看向吕中望,眼里闪过一丝幽光。
“……我跟你说,你别打量你是正室,就故意甩脸子给秋娘看。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无名无份跟着我,还要给我生孩子,是我对不起她。你赶紧在家摆酒请客,我要秋娘跟你并嫡。她的儿子,也是我的嫡子。——我这爵位,你别以为是你儿子要定了!”吕中望趁着怒意,对吕夫人要求道。
吕夫人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看着吕中望道:“老爷,您真的要让秋娘跟我并嫡?!”
“当然。”吕中望这一次被吕夫人打了脸,很是不高兴,“怎么?你不愿意?秋娘的出身比你强多了。她又知书识礼,哪是你比得上的?”
“是啊,我当然比不过。知书识礼,也会跟人做外室。”吕夫人嗤笑一声,完全对吕中望绝望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吕夫人去叫了两个艳婢过来,陪吕中望喝酒,让她们一定要服侍得老爷尽兴,不醉不归。
那两个艳婢自然是使尽浑身解数,让吕中望喝得醉醺醺地,又扶着吕中望去浴房沐浴。
吕中望醉得如同一滩烂泥,完全听任她们处置。
吕夫人看着两个艳婢将吕中望脱了衣裳放到浴桶,然后将两个艳婢赶走,不许她们打扰老爷沐浴,同时担心吕中望着凉了,特意吩咐烧热水的小厮将浴房烧得热热的,并且放了四个烧得红红的大炭炉在浴房,浴房的门被吕夫人关得紧紧地,甚至连门缝都用厚厚的门帘挡住了。
浴房里面静悄悄地,一点声音都没有……
吕夫人在旁边的屋里敲着木鱼,念着经卷,到半夜的时候,过来问道:“老爷怎么还不出来?”
值夜的婆子忙去打开浴房的门,却见吕中望已经沉到浴桶的水下面去了。
“啊!老爷这是怎么啦?”那婆子惊呼一声,出来对吕夫人道:“老爷晕过去了!”
吕夫人忙道:“快把老爷抬起来。”又道:“去请郎中!”
深更半夜的吕府顿时一阵忙乱。
等郎中请过来的时候,吕中望已经气绝身亡了。
郎中仔细问了情形,又去浴房看了看,没发现端倪,只是道:“看来是喝醉之后,在浴桶里溺亡了。”
这个理由,让大家觉得十分滑稽,但是又不敢笑。
吕夫人倒是擦了眼泪,叫了自己的大儿子把吕中望的后事一一吩咐了。
第二天吕府肯定要办丧事,同时吕中望刚刚封了爵,这个爵位自然是她的嫡长子袭了。陛下那里要报信,礼部和吏部都要去办交接的手续,同时要去柱国侯府报信,表示他们没法来做客了。——因为吕中望不巧刚死掉了。
秋娘听到这个消息,如同五雷轰顶,不顾家人的阻拦,拖着大肚子来到吕府门前,看着那挂起来的白灯笼,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吕中望的嫡长子冷冷地命人将秋娘一行人赶走,根本就不认她,然后进宫向永昌帝禀报父亲的情况。
永昌帝很是惋惜,但是看了仵作的回报,也没有蹊跷的地方。说来说去,还是吕中望贪恋女色,从江陵回来就在外室房里鬼混了一天一夜,回家洗澡的时候脱力而死了。——仵作调查出来的情形当然比郎中详尽多了。
吕中望的嫡长子十分能干,在永昌帝面前应对自如,永昌帝对他很有好感,除了允了他袭爵以外,还赏了他一个军职,让他也去江陵军中效力。
杜恒霜得知吕中望突然死亡的消息,十分惊讶。
“有什么好惊讶的?”吕夫人悠然地道,笑看杜恒霜一眼,“我跟你不一样。我儿子长大了,可以袭爵,也可以撑起门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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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1章 桃花汛 (4K5,含粉红60+)
杜恒霜的眉头彻底拧起来。
吕夫人的话听起来好生奇怪。不过她说的也在理。妇道人家不能撑起家业,不是靠爹,就是靠丈夫,再则靠儿子。吕夫人这个年纪,爹不在了,丈夫也不在了,就只有靠儿子了。
杜恒霜正要宽慰吕夫人几句,就听见有婆子在门外回报:“夫人,外面那秋娘又来了,在门外跪着呢,说要给老爷披麻戴孝,还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老爷的种,望夫人高抬贵手,准她的孩子认祖归宗。”
杜恒霜知道吕大人的外室就叫秋娘,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站起来道:“吕夫人您忙吧……”
没想到吕夫人拉着她坐下,只是对外面的婆子冷冷地道:“她愿意跪就跪,只不要跪在我家门口就行。若是跪在我家门口,给我拿大扫帚赶出去!——她要是跪街上,就别管她。”
那婆子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吕夫人的大儿子吕大郎回来了,在门帘外面回报:“柱国侯夫人安好。”又给吕夫人请安,“娘,您别伤心,那女人儿子自会替娘料理,不让娘操一点心。”
吕夫人面色缓和下来,颔首道:“去吧。你也别累着了。陛下已经下了旨,年后你就要去江陵柱国侯麾下效力,一定不能堕了我们吕家的威名。”
吕大郎连声应道:“儿子谨遵慈命!”
吕大郎走了之后,屋里屋外都静悄悄地。
杜恒霜一时无话可说,只好抚了抚自己身上的紫貂通袖大袄,琢磨着吕夫人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吕夫人看了杜恒霜一眼,往她身边凑了凑,低声道:“柱国侯夫人,我是看您跟我同病相怜,我才说这话。——您儿子还小,如今还要靠柱国侯撑着这个家,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跟我一样……”
杜恒霜眼皮一跳,斜睨吕夫人一眼,“吕夫人,这话我不明白。”
吕夫人一笑,坐回自己刚才的位置上,揭了盖碗茶上的碗盖,在杯沿上磕了磕,低声道:“其实我跟我们老爷,早就是场面上的夫妻了。他若不是失心疯了,非要那女人跟我并嫡,还要夺我儿的爵位家业,我真的懒得管他们。他就算在外头把那女人称原配夫人我都不会理会。”说着,放下了碗盖,在杯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杜恒霜霎时明白过来,嫣粉色的双唇微微开启,黑黢黢的眸子越发闪亮,“吕夫人,你……真是胆儿太大了。”杜恒霜说完重重地叹气。
“要是别人,这话打死我也不会说。但是柱国侯夫人不一样,我看见你,就像看见我年轻的时候。——当然,我没有你这么美貌,家世也没你这么好,但是和你一样,也是跟我那死鬼男人一起苦过来的。原以为能这样不痛不痒地活到老死,唉,谁知他还是晚节不保啊。”吕夫人拿帕子拭了拭眼角,却一滴泪都没有。
杜恒霜忍不住想笑,悄声道:“吕夫人,我省得。”顿了顿,又道:“从我那天在城外十里长亭和吕夫人一起看了那场戏,我就明白了。只是我没想到,吕大人会这么糊涂。”居然要让外室跟原配嫡妻并嫡!
“不瞒柱国侯夫人,就算是陛下赐婚并嫡,我也不会让他得逞。——我辛辛苦苦一辈子,到老了只有这么点儿指望,他还要夺我儿的食,将我们母子置于何地?!我还有小女儿,才跟你的大儿子一般大,我可不会让她从小到大就看着她爹跟她娘貌合神离。”吕夫人已经平静下来,若无其事转了话题,对杜恒霜道:“还有一事,是我儿去兵部办交接的时候听到的。”
杜恒霜抬起头,“跟我有关?”
“差不多吧。柱国侯的二弟,也就是你家二叔,已经在兵部领了凭证,也要去江陵你夫君那里效力去了。他会跟我儿一起启程。这你知道吗?你不给你夫君带些东西过去?”吕夫人拎了已经沸腾的小茶壶,过来给杜恒霜续茶。
杜恒霜愣了,“这我实不知道。他本是白身,怎么就能领了兵部的凭证?”不会是萧士及干的吧?
因对萧士及没了信心,杜恒霜如今就跟智子疑邻一样,凡有不好的事儿,第一个想到就是萧士及。
吕夫人笑着摇头,“听说是走的东宫门路。——你们侯爷,如今真是东宫的大红人啊。”
杜恒霜苦笑,敷衍了两声,“是啊是啊,是挺红的。”
“不过你最近的名声可不好听。都说你失宠了……”吕夫人掩袖而笑,虽然年近四旬,可是风韵犹存。
杜恒霜的心思全在萧泰及领了兵部的凭证这件事上,都没有听清楚吕夫人的话,只是心不在焉地顺口接了吕夫人的话茬:“是啊是啊,是失宠了……”
吕夫人:“=,=”柱国侯夫人真是太实诚了……
杜恒霜回过神来,囧得满脸通红,“吕夫人,我刚才……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府里事情也多。不过,我要多说一句,对于那些想挤到你家里来的贱货,绝对不能心慈手软。一般人也不会那样孜孜以求的。只是如果碰到那些孜孜以求的人,而且还恰好让你男人觉得有些意思,你也该出手了。不然难道留着过年吗?”吕夫人早就是对吕大人死了心,而且儿子成家立业了,所以处理这种问题,完全是从根源着手,一了百了。
杜恒霜这些日子正在盘算此事。她就算要走,也要让穆夜来翻不了身。
她使计弄断她的腿,只是权宜之计。她并不想穆夜来死。不知怎地,陈月娇的事儿,给她的阴影有些大,她总担心如果像对付陈月娇一样对付穆夜来,反而会让她爬得更高,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可就更麻烦了……
所以这一次,她一定要釜底抽薪,先从根本上将穆夜来的根基瓦解。这样就算她能进萧家的门,也绝对翻不起风浪。
杜恒霜在吕夫人家听吕夫人说了半天长安城各官宦人家的趣闻,才告辞而去。
吕夫人亲自将她送到大门口。
吕府门前不远的街对面,跪着披麻戴孝的秋娘,挺着大肚子,面色发青,摇摇欲坠。
看见吕夫人出来,秋娘凄厉地叫了一声,便膝行过来,给吕夫人磕起头来,连声道:“夫人!夫人!求夫人给秋娘和肚子里的孩子一条活路!秋娘不求别的,只希望能诞下孩儿,让他认祖归宗,秋娘会马上自缢,相从吕大人于地下!”
周围围观的人见了,不由啧啧有声,说吕大人真是艳福不浅云云。
吕夫人面色淡然,立在吕府门口的五级台阶上,低头看着台阶下给自己磕头的秋娘,叹着气道:“你快走吧。我们家老爷是在你家里脱力,我儿子正要找人来治你的罪,我看在你肚子里的孩子份上,死活劝住了他,你还不知足。既这样,我也不管了,去叫大爷过来,就说,我不拦着他了,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说着,扶了杜恒霜的胳膊,送她往柱国侯府的大车走过去。
杜恒霜上了车,再从车里探头的时候,看见那秋娘已经扶着她家下人的手,如兔子一样赶紧溜走了,不由好笑。
吕夫人立在车下,也讥诮地道:“如果我们老爷还活着,真应该让他看看他的小心肝儿是什么样儿的。——不是我埋汰这些臭男人,若不是他们有权有势,哪里会有这么多‘有情有意’的小娘子哭着喊着要跟他们过一辈子?我怎么没有看见有小娘子对街上的乞丐‘情深意重’?本来就是婊子嫖客的关系,一个愿买,一个愿卖,银货两讫不就成了?还非要搞得惊天地动鬼神,也就哄那些软耳朵的死鬼男人罢了,真是恶心死个人!”
杜恒霜抿嘴笑着,跟吕夫人挥挥手,坐车回到柱国侯府。
回家之后,她本想叫萧泰及过来问问,结果萧泰及却自个儿先来了,主动对杜恒霜道:“大嫂,我天天在家里闲着吃闲饭也不是事儿。如今大哥在外征战,我也求了太子,过年就去江陵帮大哥的忙。——兵部的凭证都领了,大嫂有什么东西要带的,可以慢慢收拾,等我走的时候,一并带走就行了。”
萧泰及这样坦白,杜恒霜倒无话可说了,只是道:“打仗不是玩的,你大哥一个人在外面就够了,这家里没个男丁也不成事。”
萧泰及笑嘻嘻地道:“大嫂比男人还厉害,咱们家有大嫂,就是有了主心骨,自然是不怕的。再说,大嫂有俩儿子,我也有儿子,咱们萧家后继有人,我还是应该出去历练历练。”又向杜恒霜赔罪,说自己早年不知事,做了些亲痛仇快的事儿,请杜恒霜原谅,这一次他要为自己以前的行为赎罪云云。
情辞恳切,杜恒霜也就罢了,嘱咐他道:“跟着别人多学多练,不要盲目逞强。见了你大哥,要听他的话,切不可自专。”
萧泰及都应了,回去准备不提。
杜恒霜把家里的事情安置好了,就去叫萧义过来问道:“当初我让你把穆侯家几个公子打的欠条买过来,你倒是买了多少?”
这件事已经过去许久了,萧义见杜恒霜不再提起来,就把欠条都给她送进去存到库房了,闻言忙道:“去年就收到夫人的库里了。”
杜恒霜又命知数去库里把那些欠条找出来。
这是当初杜恒霜为了对付穆夜来,准备的一招后手。她本来以为用不着了,想不到今儿还是要派上用场。
拿到那匣子欠条,杜恒霜一张张看着算起来。
“月息三分,还算宽宏。”杜恒霜迅速心算着所有的欠条,最后得出了一个数儿。
不大不小,如果穆侯府紧紧裤腰带,还是能够还的。
不过,杜恒霜也没有想过要用这几张欠条就把穆侯府挤垮,她看中的,是穆侯府在安西经营的马场。
杜先诚跟她说过,大齐一统四方之后,盐、铁等赚大钱的生意都会收归朝廷所有,唯一民间还可以自主操办的,就是马场。
大齐缺战马,如今的战马,除了漠北从突厥那边换来的马,就是来自安西的马场。巴蜀一带也有马,但是那里的马负重不错,作为战马却不够矫健迅捷。
杜恒霜对萧家的未来有更大的打算。
就算她跟萧士及分了,她的儿子还是要继承萧家的家业和萧士及的刺史一职的。
对于自己和自己儿子该得的东西,她从来不会放手。
若是萧士及败了,她的马场会成为儿子的退路。
如果萧士及一路高升,她的马场就是儿子最大的助力。总之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一着好棋,另外也能削弱穆侯府的实力,让穆侯府彻底败落下去。
杜恒霜知道,穆侯肯定不会卖马场,但是他的几个败家子儿子就说不定了……
不过这件事,杜恒霜不打算让萧义去办,她知道萧义是萧士及的人。
收好欠条,杜恒霜袖着匣子去了海西王府,求杜先诚给她几个可靠的人,而且要在长安眼生的人,去执行她的计划。
杜先诚自然很快答应下来,对自己的心腹吩咐道:“去,再拿些银子,继续借钱给他们。赌也好,嫖也好,总之,要在短时间内,让他们写下一百万两的欠条。”
等有了一百万两的欠条,让穆侯的几个儿子卖亲爹都可能的,更何况一个安西的马场?
穆侯家的马场,都是穆侯一手把持,对穆侯府有多重要,穆侯的儿子暂时还不知道。——总得来说,弄走这个马场,穆侯府就成空架子了。这是安子常通过诸素素给杜恒霜透的底。
“爹,这件事,一定要暗中进行,不能让他们知道是我要买他们的马场。”杜恒霜悄悄嘱咐杜先诚。
“这是自然。我怎么会让他们知道是谁做的?那我东萧西杜不是白叫了?!”杜先诚让杜恒霜放心。
很快年节过去,春季到来,已经是永昌七年。
江南草长莺飞,河里的水发了桃花汛,导致江陵江水暴涨,从三峡往东,轰隆般如响雷,响彻天地。
刚刚度过“登基”后第一个春节的萧铣看着浩浩荡荡暴涨的江水,十分高兴。他满以为水情这样汛猛,三峡又有瞿塘天险,大齐水军不敢东下,只能等水退之后再做计较,就让士兵休养生息,并没有防备。
大齐将领大部分是北方人,看见这样滔滔的江水有些心里发怵,都希望等桃花汛后再出兵攻入江陵境内。
萧士及却不肯,他力劝南平郡王齐孝恭,道:“兵贵神速,机不可失。我们就是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赢得胜利。据探子回报,萧铣那逆贼也认为我们不会在桃花汛的时候进攻,他们刚撤了外城城防,并无准备。我们何不趁着涨水的时候,一鼓作气,攻至城下?所谓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速战速决!”
萧士及的话,鼓动得大家怦然心动。——特别是“速战速决”四个字!
而萧铣的都城江陵城的皇宫里,一身戎装的萧月仙正气呼呼地走到宫里,瞪着那些在萧铣面前轻歌曼舞的妃嫔斥道:“统统给本宫滚下去!”
“哟,是我们的皇太女来了?”萧铣新纳的一个宠妃笑嘻嘻地端着酒杯凑上来,“来,本宫敬小殿下一杯!”
咣当!
萧月仙拔出佩剑,一剑将那妃嫔刺了个透心窟窿,那妃嫔捧着的酒杯落在地上,翻滚几下,酒水合着那妃嫔身上流出来的血,一起蜿蜒流到萧铣脚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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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2章 美人恩 (5K,含粉红90+)
这位大梁的皇太女萧月仙,居然就是萧士及在长安曾经有一面之缘的戏子小月仙!
谁能知道,春喜班的台柱子,便是这位大梁最尊贵的帝女!
那时候,萧月仙借春喜班入长安唱佛戏的机会,溜到长安,用萧家祖传的银狐大氅贿赂当时的万贵妃,求得万贵妃帮萧铣进言,才给萧铣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此时的萧月仙,却无半点戏班台柱的冶艳风情,反而如同一尊杀神一样,铁青着脸站在大殿中央,手里的长剑刚刚从那宠妃身体里面拔出来,一滴滴的鲜血从剑身滑落,趁着她如要喷火的双眸,简直有丽色无双之感。
“啊——!”正在轻歌曼舞的妃嫔被萧月仙吓得惊慌失措,手足无措地停了下来,抖衣而颤,纷纷躲到萧铣背后。
萧铣笑着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叫了两个内侍进来那妃嫔的尸首拖走,再把大殿的地面擦干净。
“父皇!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这里喝酒?!”萧月仙气得拿剑指着殿外叫道,“为何要外城的士兵撤了城防?若是萧士及趁桃花汛攻进来怎么办?!”
萧铣笑吟吟地站起来,不以为意地挥挥手,让自己的妃嫔和侍从都下去。
这些人简直是捂着脑袋飞快离开大殿,生怕成为下一个剑下亡魂。
大殿里很快就只剩下父女两人。
“萧士及是北方人,不谙水性,就算他想趁发桃花汛的机会进攻,他的手下也做不了这样的事儿。——你以为我大梁的五万精锐水军是吃素的?”萧铣白了萧月仙一眼,“屁大点儿事儿,就咋咋呼呼,你这个样子,日后如何统率我大梁天下!”
萧月仙窒了窒,不自在地别过头,抿着唇看向大殿外头一派姹紫嫣红的景象。
“父皇,我……”萧月仙喃喃地道,“您就这么放心把这片江山交给我?”
“当然!”萧铣拍了拍萧月仙的肩膀,“你是朕的女儿,以后会是大梁第一个女帝!你的名字,将和朕的名字一起,流芳千古!”
萧月仙被萧铣的话说得热血沸腾,可是转而想到萧士及的狠辣,想到他举起屠刀,屠戮那些不肯依附大齐的巴蜀部族的时候,又有些心悸。——她还没有自信,能跟萧士及一战。毕竟萧士及是连突厥人都闻之胆寒的人物。
萧铣背着手走到大殿门口,眯了眼看着雾蒙蒙的天空,叹息道:“唉,其实那时候,朕不应该打着让他入兰陵萧氏族谱的主意。——朕应该直接将朕的宝贝女儿许配于他。这样他既不伤面子,我们也能得里子。可惜……可惜……”
萧月仙的脸上红了一红,然后又变成白色,她咬着下唇道:“女儿这辈子不想嫁人!——要嫁,就一定要嫁一个能胜得了我的英雄!”
“又要下雨了。今年的桃花汛,会异乎寻常的大。”萧铣是萧月仙的爹爹,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心事?在他起兵反了大齐之前,他这个女儿,可是天下英雄都不放在眼里,除了萧士及。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成为敌我两方,想要成事,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就笑了笑,转了话题,回头看向萧月仙,“看着这样的江水,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萧月仙偏了偏头,走到萧铣身边并肩而立,伸了手,立在大殿的廊庑底下接着从屋檐上流下来的晶莹水滴。
那水带着桃花瘴的雾气,落在手上,留下淡淡的粉红,还有一股桃花的清淡香味儿稍纵而逝。
“水大,可覆舟。”萧月仙也眯了眼,一字一句地道。
萧铣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我的好女儿!——快去准备准备。等桃花汛过了,就可以出去跟萧士及战一战了。”
萧月仙心里一动,对萧铣躬身行礼,回到自己的寝宫。
坐在寝宫的妆台前面,萧月仙取下头盔,看着菱花镜里斜飞的长眉,挺直的鼻梁,粉白嫣红的面庞,还有水汪汪的大眼睛,菱角型的一双红唇,无一不美,无处不媚。
她伸出一根玉白的手指,在丰润的菱角双唇上缓缓滑过,心里浮现了去年在长安见过的萧士及的影子,那样刚硬勇猛的男子,却是那样的俊美无俦。江南的美男子很多,但是如萧士及这样,既俊美又阳刚的男子,实在是凤毛麟角……
“皇太女这般人品,这个世上真没人配得上了。”萧月仙的大宫女看见自家的皇太女对着镜子双颊绯红,知道她是思春了,低头笑了笑,过来给她梳妆。
萧月仙扯了扯嘴角,将心思收了回来,道:“给本宫传膳吧。等会本宫要出宫一趟,过几天再回来。”
萧月仙自小就跟着萧铣四处征战,待成年之后,更是一个人经常单独出去办差,有勇有谋,从未失手,而且她身边的护卫也有不少,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她的大宫女问都没有问别的事情,只是道:“殿下什么时候回来?奴婢做好膳食等着殿下。”
萧月仙有轻微的桃花粉过敏,并不严重,只是喷嚏打得比平时多,而且面颊更是红粉菲菲,比往常更加动人。此时又有心事,在那明艳的美貌中多了一丝婉约,她身边那些平时看得熟惯的侍女们都目不转睛,在心里不断感叹她们家皇太女这般人品,地位又这样尊崇,天上地下,没有男子配得上她……
阖上镜匣,萧月仙用了膳,然后换了一身民女衣衫,低着头跟在一个内侍身后出了宫。
……
大齐的军营驻扎在清江之上。江面一百里内,密密麻麻,全是大齐的战船,还有巴蜀一带归附的土著部族自带的战船。
清江上雾气萦绕,桅杆重重,一眼看不到边。
齐孝恭听从了萧士及的提议,决定趁桃花汛出击萧铣。但是这一仗,齐孝恭打算自己带兵打,不想事事依靠萧士及,便依了自己幕僚的筹划,让萧士及坐镇后方调度,他自己亲率战舰二千余艘,沿着三峡往东,顺着桃花汛的水流,以迅猛之势,接连攻下荆门和宜都二镇,然后乘胜追击,十日后来到夷陵城下。
很快就要胜利在望了。
齐孝恭得意洋洋,命令战船驻扎下来,先休整一番,庆祝他们的接连攻下两城的大捷之役。
这天晚上,大齐的军营里灯火通明,上下一片欢歌笑语。
齐孝恭拉着萧士及,带着大齐水军的高阶将领,在大齐战舰的主战船上举行庆功会,表示他们的战功已经用八百里加急快马送往长安,陛下不日就要再次封赏大家,惹得大齐水军齐呼“万岁”不绝。
有宴会,当然有歌舞。
齐孝恭不知从哪里弄来一队当地的美女,在大舱中载歌载舞。
当中一个女子,不仅舞姿翩翩优美,而且歌喉清越,可称绝色。
齐孝恭的一个幕僚色眯眯地看着当中那个女子,摸着下颌的胡须道:“这个女子的姿色,在我生平所见,也能排得上第二了。”
“啊?这样的绝色美人还只能排第二,那排第一的是谁?”有人笑着在下面捧哏。
“这还用说?当然是我们萧柱国的夫人了!——啧啧,那个天姿国色,见了让人……”
一句话没有说完,萧士及一只手往面前的条案上一拍,一柄切肉的小刀如箭一样射出,将那人的手掌钉在桌上。
那人杀猪一般痛嚎起来。
萧士及铁青着脸走过去,将那人的衣领提起来,照他脸就是一拳头砸下去,然后拽着他的脖领,拖向舱门外面。
里面的歌舞一下子停住了。
众人面面相觑。
然后听见扑通一声,有重物落水的声音。
萧士及没事人一样走了进来,看了大家一眼,挥挥手,“继续继续!”
那些唱歌跳舞的伶人又战战兢兢歌舞起来。
当中那个女子的视线就跟长在萧士及身上一样,眼风不断往他身上瞟。
一年多不见,萧士及更加沉稳壮健了。许是在外带兵打仗,俊美无俦的小麦色脸上更多了几分彪悍之意,深沉的眼眸随意扫一眼,似乎就看到你心里去了,再也拔不出来。
那女子不敢跟萧士及视线相对,忙转过头,心里怦怦直跳,继续在人群中歌舞。
“萧柱国,请问你把本王的幕僚怎样了?”齐孝恭坐在上首,脸色黑沉。萧士及问都不问他一声,就把他的幕僚扔到江里去了,实在是太目中无人!
萧士及抬眼看了齐孝恭一眼,拱了拱手,“南平郡王不用多谢萧某。竖子口出狂言,无状无行,留在王爷身边,恐生大祸。萧某内子虽然被他羞辱的,但是不关王爷的事,王爷不用代他道歉。”说着,看了座上的人一眼,“萧某还有军务。——告辞!”便转身大步离开大舱,留下一屋子心思各异的人。
萧泰及第一个追了上去,对齐孝恭道:“请王爷恕罪,泰及也告退了。”
萧士及的亲兵早就追了出去。
紧接着,追随萧士及的将领都一一退了出去。
剩下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坐在大舱里,心里都有些七上八下。
齐孝恭被萧士及气歪了鼻子,哆哆嗦嗦地指着舱门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真是反了!反了!”说着,一甩袖子站起来,“本王要去写陈表!让陛下主持公道!”
底下人忙劝齐孝恭,“王爷,这件事是老张不对。这是什么场合?把人家堂堂柱国侯夫人说出来跟戏子相提并论,是男人都咽不下这口气。王爷还是算了吧……”
齐孝恭被人好说歹说,总算劝了下来,但是心头这口气,跟这一路来被萧士及阳奉阴违惹出来的闲气汇集在一起,暗暗在心里记了下来。
齐孝恭跟永昌帝齐伯世是同族堂兄弟,个性也颇有相似之处,都是睚眦必报的狷介性子。被人得罪了,哪怕过再久,也要讨还回来。
萧士及跟着齐孝恭这么久,自然也明了他的性子,本来知道不该得罪他,但是今日实在是太过份了。他的正室妻子,居然被人拿来给伶人一样相提并论,是男人就忍不下去!再说,他如今已经是上柱国,而且是陛下亲封的检校荆州刺史,只等拿下萧铣,这一片沃土就是他萧士及的封地!——他还怕个鸟儿!这么多年忍辱负重,多方钻营,拎着脑袋在战场冲杀,不就是为了有这一天,他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萧士及沉着脸走出大舱,一个纵跃登上小舟,去大齐战舰驻扎的地方巡查。
等他回来的时候,主船上的歌舞已经散了。萧士及也没有亲自去给齐孝恭回禀,只是让自己的一个亲兵去回话。
回到自己住的战舰,萧士及抬眼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女子候在舱门口,萧泰及在旁边笑嘻嘻地跟她说话。
那女子眉目俏丽,说话的样子很是爽利。虽然跟霜儿一点都不像,他却不可遏制地想起了霜儿……
看见萧士及过来,萧泰及停住话头,道:“大哥,这是王爷送来给大哥享用的。——说是今天冒犯了大哥,给大哥赔罪。”
萧士及“嗯”了一声,抬脚走进舱内。
萧泰及忙推了推那有些呆滞的女子,道:“快进去啊,真是呆子!——我大哥从来不要女人伺候,你是撞大运了!”
那女子脸上一下子红得能滴出血来,她匆匆忙忙给萧泰及屈膝福了一福,然后低着头进到船舱里面。
进去之后,那女子的眼风极快地往船舱扫了一眼,只见这是一个不大的长方形舱室,里面的布置十分俭朴。
当面一张长形夔纹紫檀书案,书案背后是一架屏风,屏风后面大概是床榻。
左面一溜交椅,右面却是一张竹榻,上面铺着藏青色褥子,一张宽大雪白的狼皮褥子随随便便搁在榻上。——看起来,萧士及好像是在这边的竹榻上安睡的。
那女子感觉到一股热辣辣的视线看向自己,忙收回视线,迎向前方。
她看见萧士及正用单手撑着下颌,侧身坐在书案背后,定定地看着她。萧士及的眉骨稍微有些高,在灯火的映照下,投下两片阴影,将他的眼睛藏在阴影里,看不清他的神色。
萧士及本来正要赶她出去,可是一抬眼,见那女子的眼风飞快地往他舱室里扫了一眼,那种神情,似乎跟训练有素的斥候一样,心里顿时警醒起来,倒不着急让她出去了,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看她下面到底要做什么。
“萧大人,天晚了,让仙儿服侍您安寝吧。”那女子娇滴滴地道,果然是唱戏出身,有一把莺莺呖呖的好嗓子,再加上九分容貌,真让人感叹这样的穷乡僻壤,也有这样的绝色佳人……
萧士及笑了笑,从书案背后走出来,坐到右面的竹榻上,淡淡地道:“给本侯脱鞋。”
那女子的身子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镇定下来,小步挪到萧士及面前,跪在他的腿侧,伸出一双玉白的手,要给萧士及脱鞋。
萧士及眸光一闪,看见那女子玉白的小手虎口处,还有大拇指和食指侧面,都有淡黄的硬茧。——绝对不是普通斥候。萧士及顿时确定下来,足上用力,猛地一脚踹过去。
那女子却似乎早有防备,将细柳般的腰身一拧,如同风中柳絮一般,翩翩躲过萧士及的夺命脚。
萧士及一拍身旁的佩剑,从剑鞘里抽出长剑,那女子却已经双袖一抖,从袖底射出两枚寒光短箭,往萧士及的胸口直射过去!
萧士及回剑护身,身子平平向旁边移动几分,却还是慢了一分,左臂被一支短箭擦过,伤了油皮。他挥舞着长剑,叮当一声终于将另外一支寒光短箭打飞。
那女子就趁着这短短的功夫,已经飞身扑向船舱另一边的窗户,用力撞开窗棂,扑通一声跳入河里。
萧士及抓起弓箭来到舱外,看见那女子一身银装,如同一尾银鱼一样,在月光下的清江里飞速游动。
萧士及拉开长弓,追着那女子连番射去。他的箭术既快又准,而且速度比一般人的箭要快上三分。
那女子本来自恃水性出众,在水里断无敌手,但是她还是低估了萧士及的箭术,好几次,那箭堪堪在她身边擦过,最后一次,居然从她左颊滑过,将左颊上划出一道伤痕。
她只觉得左颊一热,暗道“不好”,忙沉入江底,从江底潜泳上岸。
此时天边正好飘来一片乌云,将那月亮挡住了,江面一片漆黑,萧士及再也看不到水底的情形,才悻悻然作罢。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萧士及怒上心头,将受伤的胳膊包扎了,命人拿着那两柄寒光短箭,去齐孝恭的战船上回报,说柱国侯刚刚被郡王爷送过去的女子刺伤了,想知道郡王爷为什么想要柱国侯的命……
齐孝恭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本王哪有功夫给他送女人?!——他是不是想女人想疯了!”断然否认那女子是他送的,且让萧士及拿出证据,不能血口喷人。
那人灰头土脸地回来,道:“郡王爷说不是他送来的女人……”
萧泰及这时才知道闯了大祸,红着脸过来道歉:“大哥,那女人过来说是郡王爷让她来的,我就信了,没有验令符……”大齐军队上下传话,不管做什么,一定要有令符为证,光口说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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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3章 施恩 (5K,广寒宫主a和氏璧3、4+)
萧士及一听是萧泰及自作主张,立刻黑了脸。他端坐在书案背后,森然道:“不遵军令,如何处罚?”
旁边的亲兵肃然道:“视情节轻重,从当众鞭打到斩首示众!”
萧泰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看着萧士及,喃喃地道:“……大哥,我不是有意的。”
“不是有意?军法之下,还分你有意无意?”萧士及冷冷地道,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盯着自己的弟弟。当他看见自己的弟弟拿着兵部的凭证来到江陵的时候,开始是愕然,后来也高兴过一阵子,但是没过多久,他就高兴不起来了。——自己的弟弟,确实不是当兵的料儿……
他不能分派他真正上战场的活儿,就让他做了他的私人小厮,管管内务。
没想到连内务都没有关好。
今晚要不是他警醒,他就被这女人害死了!
萧士及眯了眯眼,指着还愣愣地站在船舱中央的萧泰及,问自己的手下,“那他呢?”意思是萧泰及的情况如何,要怎样处罚。
那手下大声道:“不遵军令,致将官受伤,按律当斩!”
萧泰及吓得两腿一软,给萧士及跪了下来,顿时鼻涕眼泪都哭出来了,膝行着往萧士及那边爬过去,大声道:“哥……大哥……我真不是有意的……饶我一次,再饶我一次,我再不敢了……”
萧士及不为所动,冷冷地道:“你既已从军,当知军令如山。在战场上不遵号令,就是把我们这么多人性命都坏在你一个人手里。——你,虽然是我的亲弟弟,我也不能徇私。来人!”萧士及大喝一声。
旁边的人见了,忙也跟着求情。
他们也知道,萧泰及犯的事儿,虽然严格按律法来说要斩首,但是法律不外人情,而且萧士及本身也有惊无险,胳膊擦破点儿油皮,不算大事儿,只要他不追究,萧泰及就不用被斩首这样严重。
当然,如果他要追究,别人也不能说他就做错了。他是大齐这么多军士的行军总管,若是他徇私枉法,何以服众呢?
这样一想,他们也能理解他的难处。
不过劝还是要劝的。
船舱里的人都跪了下来,为萧泰及求情。
萧士及见大家都在求情,才勉为其难地道:“这样吧,我看在大家的面子上,就饶你不死。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将萧泰及拖下去,痛打五十军棍,然后剥去他的军籍,遣返回长安,终身再不得入伍!”
萧泰及打了个寒战,他抬起头,眼里带了些怨恨,看了萧士及一眼。
他千辛万苦地来江陵从军,就是希望在大哥的麾下多捞点儿军功,回去也好独当一面。以后大哥的检校荆州刺史上任的时候,就是他能去分一杯羹的时候。
谁知大哥却抓住点儿小错不放,绝了他以后拥兵封侯的后路!
萧士及也紧紧地盯着萧泰及,没有错过他眼底的怨恨。他知道弟弟不高兴,但是他没法子让他继续在军队里面待下去。萧泰及根本就不知道当兵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也不是萧士及不想教他,而是萧泰及二十多了才从军,早就不是可以教得好的人。
再说他没有功夫,身体底子也不好,脑子也不太好使,就算做个幕僚都没法跟别人打成一片。他不知道萧泰及为什么会觉得军功封侯是一条很容易走的路子。他也不想想,自己这个做大哥的,从小就被爹爹和杜叔教养,习弓马,练功夫,少年时期就在外打拼,后来跟着毅亲王,才真正入门。
这样的机会,萧泰及这个一直在后宅长大的弟弟是不会明白的。
萧士及也知道,如果让萧泰及离开他的麾下,去别的队伍里当兵,不用说,萧泰及的骨头早就打鼓了,哪里轮到这个借机救他一命,让他回长安的机会呢?
可是看萧泰及的神情,他分明不明白自己这个做大哥的苦心,已经心怀怨恨……
萧士及闭了闭眼,伸出一根签子,“拖下去,打三十军棍。”
他的手下应了一声,将愣愣的萧泰及拖了出去。
很快三十军棍打完,萧泰及就被送上岸,由两个军士护送,坐上骡车,回长安去了。
萧泰及走了,萧士及反而松了一口气,不用再每天绷着一根绳儿,总觉得在被别人窥视。他终于集中精神在战局之上。
大齐的战舰陈兵清江之上,兵临夷陵,正是虎视眈眈的时候。
这个时候,萧铣的皇太女萧月仙,却已经摸清了大齐的战舰数目和排兵阵法,回去后点齐数万精锐水军,驻守在夷陵水域。
齐孝恭带着大军扑过来,就想马上攻城。
萧士及却觉得不妙,他派了好几个斥候出去,都是有去无回,不同以前的状况,就劝齐孝恭道:“听说萧铣的皇太女有勇有谋,诡计多端。如今他们刚刚丢了荆门和宜都,正是要雪耻的时候,一定锐不可挡。咱们还是缓一缓,看看状况再说罢。不要与他们针锋相对,最好是耗到他们气竭力衰,再奋力出击,才可大破敌阵!”就是劝齐孝恭暂避锋芒,断其锐气,然后再一鼓作气拿下夷陵。
这个计策很不错,但是齐孝恭因前番连续胜利,已经冲昏了头脑,再加上对萧士及很是不满,就有些要跟他拧着干的意思。凡是萧士及说好的,他就一定不做。凡是萧士及说不行的,他就一定要行。总之是要表现我没有你萧士及,照样平定江南半壁江山!你那个检校荆州刺史一职,还不稳当呢……
齐孝恭就拿了主意,强行命令萧士及留守后方,自己再次带兵出击。
结果这一次,在他们快要接近对方水域的时候,清江水突然猛涨,桃花汛的威力比前些天还要大,同时萧月仙看准时机,让自己这方放箭。
数万支长箭从天而降,那些刚从大战船换上轻便小舟的军士左右闪躲,被滔滔的桃花汛顿时卷入江底,一时齐军这边损失惨重,江面上尽是漂浮的齐军尸体和翻覆的小舟。
齐孝恭吓得脸都白了,急忙命令:“后退!全速后退!”
萧月仙趁势命手下出击,追杀齐孝恭的战船。
萧士及在后面瞧见,知道不妙,便换上护心铁甲,手持长刀,从后面的战船飞速赶来营救。
萧月仙见萧士及追来,立即命手下放火箭,将齐孝恭的战船烧成一片火海。
但萧士及还是及时赶到,带着齐孝恭跳入江水。
齐孝恭不谙水性,为了让他别乱动,萧士及一拳头打晕了他,带着他潜水回到自己的战船上。
萧士及带的战舰还是整整齐齐摆在江面上,并未因前面的败局有所影响。
萧月仙本来还想乘胜追击,将萧士及这边的战舰也一举拿下,但是萧士及居然下令,让自己的手下把齐孝恭溃败的战舰都用火油点燃,在清江上烧成一道火墙,不仅阻挡了萧月仙的水军前行的步伐,而且将那些登上齐孝恭所带战舰上劫掠的萧月仙水军烧得非死即伤。
一时双方都是损失惨重。
萧月仙又一次见识了萧士及的狠辣,目光复杂地盯着面前那道穿不过的火墙,终于举手下令,“鸣金收兵!”
金嘀声响起,萧月仙这边收兵了。
萧士及布置好人手盯着萧月仙那边的动静,自己带着齐孝恭回了自己的战舰。
齐孝恭又惊又怒,而且身上还有好几处箭伤。
齐军的军医过来给他包扎伤口。
萧士及出去命人去统计这一仗,他们到底损失多少人手,折损多少战舰。
统计出来之后,还要写陈表,给永昌帝送过去。
这是齐军挥师南下以来,第一次遭受败绩。
齐孝恭面子过不去,索性装起病来,但是又不把行军大权和虎符完全交给萧士及。
萧士及只好带着自己的人手在清江上焦急地等待永昌帝的御旨。
齐军战败的消息传到长安的时候,已经是永昌七年的三月中。
穆夜来的腿伤终于好了,拄着拐杖回到自己家。
诸素素这一次宰得狠,穆夜来双腿的诊费,打了八折还要五万两银子,完全掏空了穆侯府的流动资金。
穆侯夫人气得倒仰,但是银子是穆侯亲自拿出去的,内院的费用,穆侯声称外院没有钱了,让穆侯夫人拿自己的陪嫁维持穆侯府内院的开销。
穆侯夫人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是穆侯确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再需要银子,就只有变卖田庄铺子等不动产。这些东西不是一天两天能筹到的,所以暂时还是要吃穆侯夫人的嫁妆。
穆夜来回到穆侯府,自然吃了嫡母穆侯夫人不少冷眼,但是她一点都不在意。她只是在琢磨,为何上一世萧士及十二天就平定萧铣的叛乱,这一世,却足足四个月了,还没有凯旋归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的疑问,还是她去东宫拜访太子妃的时候得到解答。
太子妃跟她抱怨道:“齐皇叔好不知事,明明只是让他跟着去赚军功,却偏偏要逞强去带兵打仗,如今败了不说,还连累了别人……”
穆夜来恍然。上一世的时候,萧士及是毅亲王举荐的征南大元帅,齐皇叔一点儿影子都没有,一辈子都没有封过王。这一世,萧士及却是站在了太子这边,而且是太子举荐的行军总管,可惜征南大元帅,却让齐孝恭做了。所以才拖了后腿,把十二天就能解决的问题,生生拖了四个多月!
而且看现在的状况,还不知要拖多久……
穆夜来沉吟道:“将在外,最忌令出多门。齐郡王那边,太子殿下也当敲打敲打,不要本末倒置了。”
太子妃点点头,“你说得有理。”说着,惋惜地看着穆夜来道:“只可惜,你断了腿,不然跟着去江南,这会子说不定你都有身孕了……”
说得穆夜来晕生双颊,羞答答地低下头,不好意思地道:“太子妃殿下!夜来和萧大哥清清白白……”
“好了好了,本宫当然知道你跟他清清白白。”太子妃撇了撇嘴,极力将声音里的那一股酸意压了下去,道:“真没想到,他居然还做了检校荆州刺史。——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穆夜来心里一动。上一世的时候,萧士及可没有得过这个位置。是不是说明,他这一世,比上一世还要厉害?!
两人说了一番话,穆夜来才把自己给萧士及写的信交给太子妃,让她想法给萧士及送去,然后才告辞离去。
坐车从柱国侯府经过的时候,穆夜来眷恋地从车里看着那熟悉的大门,就像看自己的家一样。事实上,她对这个地方,确实比她自己的家还要熟悉。
……
杜恒霜此时不在府里,而是去了海西王府。她看着杜先诚给她弄来的新的欠条,不住点头道:“爹您太厉害了,这才几个月的功夫,他就多欠了五十万两。——再过两天,就能凑上一百万两了。”
杜先诚笑嘻嘻地道:“他很快就连利息都还不上了。——到时候,你爹就可以亲自上场了。”
“爹,您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帮我的乖女儿催债呗!”杜先诚心情十分之好,但是想到江南最近的战局,他脸上的笑又垮了下来,道:“士及败了,你知道吗?”
杜恒霜点点头,“是齐郡王败了。士及不过是代人受过。”
“是啊,他本来就是去代人受过的。希望这一次,能让他发热的脑子冷静冷静。——光一味往前冲是不行的。”杜先诚感慨地道。
杜恒霜不想再说萧士及,结果杜先诚又提起萧泰及,“……他回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恒霜的脸色更加难看。萧泰及回来之后,跟她影影绰绰提过,说他被大哥赶回来,是因为一个女人……
杜恒霜当然不信萧士及真的能跟别的女人有实质关系,但是不管是什么关系,能让萧泰及拿来做文章,就不是空穴来风的事儿……
“二弟是被士及赶回来的。据说是在江陵犯了错。”杜恒霜轻描淡写地道,又犯愁,“士及一去这么久,我连封信都不能写,真是不知道他怎样了。”
以前她也没有写过信,但是想到穆夜来那个贱人却能时时写信,她就像吞了苍蝇一样膈应。
杜先诚明知杜恒霜在担心什么,也不点破,只是笑着道:“那,你让我去找的绝世美女,我确实给你找到一个,什么时候你挑一挑?”
“真的?”杜恒霜精神一振,“都是什么人?”
“这一次陛下选妃,我去瞧了瞧,只有尹阿鼠家的次女尹桂儿生得姿容不俗。更重要的是,她是陛下喜欢的那种女子。”同为男人,杜先诚对永昌帝的喜好还是颇为了解的。
杜恒霜找了个机会,也去看了看,发现那尹桂儿明艳照人,但是眉梢眼角又有股姣媚之气,更像欧阳紫和万贵妃两个人合起来的样子。她一看,也确信这就是能够从穆贵妃那里分宠的人。
要对穆夜来釜底抽薪,就一定要整倒穆侯府和穆贵妃。这就是杜恒霜这几个月的目标,而且一定要在萧士及回来之前布完局。
所以她也很庆幸,江陵战局一时呈胶着之态。若是早早打完,她倒是要束手束脚,不好下手了。
穆侯府的大公子欠的银子正在累积,再加上诸素素临时敲了一把,将穆侯府账面上的银子都掏空了,所以大公子想在外院动流水账的手脚都不行,如今连利息都还不出,被杜先诚派出的打手逼得每天东躲西藏,拼命从家里偷古董珠宝出去变卖抵押,好将利息还了。
杜恒霜估摸着,很快他们就能提出用安西马场抵债了。如果这大公子不肯,杜先诚就会威胁把事情抖到他爹穆侯面前去。到时候,这大公子的世子地位就岌岌可危了。他下面可还有几个虎视眈眈的弟弟呢……
为了保持他在他爹面前的良好形象,还有他的世子地位,他是会铤而走险,把马场的契纸偷出来的。
杜恒霜就集中精神调查尹家的情况。尹家家境一般,但是为了尹桂儿都入选,尹家不惜倾家荡产,变卖各种东西给尹桂儿置头面衣裳。
对于大齐选妃的程序,杜恒霜还是知道一些的。
她更明白,若是想要让尹桂儿入选,过三关斩六将,最后站到陛下跟前,光这些头面衣裳是不够的,还需要打通关节,才能让尹桂儿能顺利通过初选。不然的话,为何美女那么多,但是最后能站到陛下面前,让陛下亲选的,也只有那么几个有头有脸的人而已。
帝王的选妃很少是在选美,绝大部分都是在打造势力平衡。
“拿我的帖子送过去,请尹小娘子到杜家一叙。”杜恒霜没有选择在柱国侯府见尹桂儿,而是选在自己娘家大宅。
对于尹桂儿,杜恒霜要施恩,而且要让她明明白白地知道,是杜恒霜在施恩。当然,这种施恩,肯定是要回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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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4章 意
杜恒霜的帖子送到尹家,尹桂儿很是疑惑。她盯着那张淡香悠然的浅紫色花笺,还有上面那个小小的“杜”字,考虑了一整个晚上,最后还是被花笺上那句“好风借力,青云可待”打动了。
她非常想出人头地,这次陛下选妃,不仅尹家寄以厚望,就连尹桂儿也是心心念念,想要放手一搏。
送帖子的人跟她说过,说是柱国侯夫人有请。她虽然不认识柱国侯夫人,但是知道柱国侯这个人,应该不会是这样明目张胆的骗子。——再说,杜家大宅的地址是不会错的。
第二天早上,尹桂儿吃完早食,戴上幕离,带着自己的养娘,坐了牛车,来到杜家大宅门口。
杜恒霜早就等在那里。
听说尹桂儿来了,杜恒霜微微一笑,吩咐道:“请尹小娘子进来。”
杜家大宅并没有柱国侯府那般富丽堂皇,不过对于尹桂儿来说,已经看得目不暇接了。
来到内院上房,尹桂儿跨过门槛,抬眼看见坐在上首美艳无双的夫人,竟然微微别过头。头一次,她明白了容光不可逼视是什么意思。
“尹小娘子,请坐。”杜恒霜一挥手,指了最靠近自己的位置。
尹桂儿深吸一口气,颔首弯腰道:“早就听闻柱国侯夫人美艳绝伦,今日一见,当真是名不虚传。桂儿素来自负,如今见了夫人,也要甘拜下风。——有夫人这样的绝色。桂儿还是回家脚踏实地的过日子吧。”
见了杜恒霜一面,尹桂儿竟然有些心灰意冷,觉得柱国侯夫人这样美艳,那些豪门贵胄里面不知还有多少养在深闺的绝色美女。自己家里不过是小吏出身,本就在家世上差了别人一大截,就连一直很自信的容貌,如今看来也不一定比得过那些高门贵女,一时争强好胜之心就淡了下来。
杜恒霜笑着起身,亲自拉着她的手坐下,笑道:“尹小娘子过谦了。俗话说各花入各眼。喜欢你的人。自然当你是天仙美人。不喜欢了,就是真仙下凡他也懒得看你一眼。你既然想入宫,就要仔细筹划才是,如何还没有开选。就说这些丧气话?”
尹桂儿不好意思地道:“桂儿出身寒微。也没有见过世面。今日见了夫人这样的绝色。一时想到高门大户还有不知多少夫人这样的绝色藏在深闺,我怎么比得过她们?”
“这你放心。长安城这一次入选的贵女我都见过了,说句实话。比得上尹小娘子的女子,确实有两个。”
尹桂儿心里一沉,头垂得更低。
“不过,我敢说,没有一个人,会如你一样入陛下的眼。”杜恒霜等了一会儿,才笑盈盈地道。
尹桂儿猛地抬起头,眼里带了惊喜,看着杜恒霜,脱口而出:“柱国侯夫人,您不是安慰我吧?”
“当然不是。”杜恒霜收了嘻容,正色道:“你以为我这么有空,专门请你上门调侃你吗?”
这也是尹桂儿的疑惑。她不知道杜恒霜为何要主动提出帮她。她的家世和杜恒霜差得太远。再说,杜恒霜的夫君柱国侯如今更是威名赫赫,又新封了检校荆州刺史,杜恒霜这辈子哪怕什么都不用做,只躺在家里生孩子,她就是大齐顶级豪门的主妇。——有了刺史这个位置,萧家才算是挤进了大齐顶级豪门的行列。
“那敢问夫人是什么意思?以您的家世和地位,桂儿真的想不出来您为何要这么做……”尹桂儿征询地看着杜恒霜。
杜恒霜笑了笑,让下人给尹桂儿上茶,然后挥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了,才低声道:“我既然主动提出要帮你,自然是有所求的。”
尹桂儿松了一口气。
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当然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杜恒霜说她有所求,尹桂儿才真正放下戒心。
若是杜恒霜她就是好心要帮她,尹桂儿肯定更要睡不着觉了。——就算接受了好意,她都会坐卧不宁。因为口口声声说“无所求”的人,其实所求更大。
尹桂儿变得活泼起来,轻抿一口茶,赞道:“柱国侯夫人这里的茶醇厚芳香,入口生津,真是难得。”
这间中堂高大宏伟,大门朝南,初春的阳光从门外照进来,驱散了堂上残留的一点点寒意。
堂上两个女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一幅静谧的仕女图,美得像是画出来的。
杜恒霜拢了拢自己身上的紫貂小披肩,轻轻咳嗽一声,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只看见我们侯府花好月好,可是背后的辛苦,跟别人家没有不同。”
尹桂儿放下茶杯,目不转睛地看着杜恒霜。
杜恒霜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想助你一臂之力,是因为我看宫里某个人不顺眼。——若是你能入宫,定能分她的宠。你能如愿以偿,我的麻烦也能迎刃而解,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尹小娘子……”
“夫人叫我桂儿吧。”尹桂儿爽快地道,“我明白了。夫人有所求,我也有所愿。若是我能如愿,夫人自然能求仁得仁。”
杜恒霜淡淡点头,“我所求不多。我想你要入宫,也是想要得到陛下的宠幸。你要得宠,自然要分别人的宠,所以仔细说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没有让你做跟你无关的事。你想想,这桩买卖,划不划算。”
尹桂儿一听就明白了杜恒霜是什么意思。再说,她是长安人,因想入宫,对长安城世家高门和宫廷秘闻也打听得十分清楚。
她知道,如今陛下的宠妃是穆贵妃。而这个穆贵妃出身昭穆九姓的穆侯府。尹桂儿想要入宫得宠,就是要分穆贵妃的宠,自然会和穆贵妃是对立的关系。
这也罢了,这个穆侯家最出名的,还不是这位穆贵妃,而是她的庶妹,在长安城大名鼎鼎的穆夜来。
想起穆夜来,也就知道了这位柱国侯夫人为何要助她入宫跟穆贵妃争宠。
因为长安城如今几乎人人都知道,柱国侯萧士及跟穆夜来打得火热,就连柱国侯四个月前出征。也是穆夜来去十里长亭送他。这位柱国侯夫人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尹桂儿一瞬间觉得自己明白了杜恒霜的意思。
穆夜来看样子,已经跟柱国侯有了首尾。
现在杜恒霜不出手不行了。她要考虑的,不是穆夜来能不能进门的问题,而是穆夜来以什么身份进门的问题。
如果穆夜来只能做妾。杜恒霜也不会这样如临大敌。
问题穆夜来不一定会满足这个做妾的身份。因为以穆夜来的出身。还有她姐姐是陛下宠妃的身份。以后她们说服陛下赐婚并嫡都是有可能的。
只有并嫡,穆夜来将来生的孩子,才有可能是继承萧士及的检校荆州刺史一职。不然杜恒霜已经有两个嫡子。穆夜来将来生的孩子再多,也是不能继承这个位置。更何况杜恒霜的大儿子已经被陛下封了世子。
所以对于穆侯家来说,如果他们对荆州刺史一职志在必得的话,就一定会做手脚,让陛下赐婚的……
这位柱国侯夫人虽然先进门,但是娘家一般,看来是招架不住了。
想到这里,尹桂儿觉得自己完全明白了杜恒霜的用意,而且她的用意,跟自己不谋而合,心理负担又少了一些。
“我们是合作的关系,你不要有顾虑。”杜恒霜笑眯眯地道。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她看得出来,不用她多解释,尹桂儿已经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自己想“清楚”了。
杜恒霜微微地笑。世人都会认为她助尹桂儿入宫,是为了跟穆夜来在萧士及面前争宠……
啊呸!
想让她杜恒霜去争宠,等到下辈子都没用!
“夫人放心。我也很同情夫人的处境。我记得夫人跟柱国侯成亲的时候,柱国侯才是毅郡王的小吏而已,如今已经是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了。”尹桂儿站起来,对着杜恒霜盈盈一礼,“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只要夫人能帮我入宫,桂儿可以发誓,这辈子都要还夫人的人情。若有食言,尸骨无存!”
尹桂儿发下这样重的誓言,杜恒霜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起身扶起她,道:“我刚说了,咱们是合作的关系,各取所需,你不要觉得欠了我的。”她越是这么说,尹桂儿越是不好意思,心里对她越发感激。
杜恒霜就拉着她去内室说话,还送了她一盒子精致的珠宝首饰,一箱子上等衣料,还有两个熟知宫廷礼仪的嬷嬷,跟着她回尹家去了。
这些东西,就算把尹家全家都卖了,也凑不出来。
尹桂儿越发感激,千恩万谢地去了。
等尹桂儿走了之后,杜先诚才从旁边的隔间出来,看着尹桂儿远去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子,沉吟道:“这个女子看上去很聪明,拎得清啊。”说着看了杜恒霜一眼,“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她这样精乖。”
杜恒霜嗔道:“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爹又没有见过我,怎知我……”一句话没有说完,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杜恒霜看着杜先诚淡下去的脸色,很是惴惴不安地凑了过去,轻轻摇了摇杜先诚的胳膊,道:“爹……”
杜先诚笑了笑,拍拍杜恒霜的手,“没事,没事。你说得是实话。我也很后悔啊。”不过说完就没有再提此事,只是对杜恒霜道:“穆侯的大公子那边,还要再加把火。他这几天胆子大了,居然一直躲在穆侯府不出来。——哼,他以为他躲在穆侯府,我就把他没有办法了吗?”
杜恒霜很是犯愁,“如果他就是不出来,我们难道还能冲到穆侯府把他揪出来?——那不是露馅儿了吗?”
杜先诚嘿嘿地笑,神神秘秘地道:“要不要跟着爹去看看热闹?”
杜恒霜忙点头,“要的要的。”
父女俩一前一后出了杜宅的大门。
杜恒霜是从前门出的,坐着柱国侯府的大车去了海西王府。
杜先诚是从后门乔装打扮出去的,扮作了车夫,来到海西王府后门。
杜恒霜来到海西王府,在妹妹杜恒雪的房里换了打扮,又戴上幕离,才从后门出来,坐上杜先诚赶的大车。
杜先诚一脸毛茸茸的大胡子,又绑了个老农经常绑的头巾,把脸遮了大半,任是谁都认不出他来。
父女俩赶着车,来到离穆侯府不远的地方。
一到那里,就发现穆侯府的门前围了一圈的人,正在那里指指点点,似乎出了什么事。
杜恒霜掀起车帘一角,看见穆侯府的门口,跪着一个娇弱的小妇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口口声声要见穆侯府的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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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章 借钱 (5K,广寒宫主a和氏璧5、6+)
穆侯府的大公子在府里躲了几天,正以为得计,可以避开外面的债主,结果就听说有女人抱着孩子找上门了,心里不由一哆嗦。
他这阵子在外面除了赌博,也包养了一个柔媚入骨的小娘子。本来他没想过要跟她做长久夫妻,只是那女人实在太姣,而且身怀名器,让他总是放不开手。努力断了几次,最后还是灰溜溜地回去找她,就被她拿捏住了,只得任她予取予求。
起初只是要便宜的衣裳首饰,花不了几个银子,渐渐地,那小娘子眼界高了,平常的东西已经入不了她的眼。
衣裳料子要十两金子一尺的蜀中锦彩纹绫纱罗,还要请长安城最好的衣裳铺子撷彩坊的裁缝过来裁制。做一条燕尾八幅曳地罗裙,需要至少四尺蜀中锦彩纹绫纱罗,也就是说,光料子的钱,就要四十两金子。然后撷彩坊最好的裁缝的人工钱,一天也要十两银子。绣娘绣花的钱另算。一幅罗裙做下来,整整花了一百两金子,让穆侯大公子心疼得嘴都歪了,可是看着佳人穿上新做的罗裙,在他面前载歌载舞,他便是心里在吐血,面上也只得打肿脸充胖子,豪气干云地道:“你家爷有的是银子,花得起!哪怕是花金子打出你这么一个小金人儿,爷都乐意!”
因此种种,后来那女子的胃口更大,除了豪奢的衣裳和珍奇的首饰以外,又迷上了买房子。
长安城的房子寸土寸金。她还非要在城东和城北最好的里坊买大宅。有一次看上一栋七进的大宅,人家卖家开口就要一百万两银子。穆侯大公子自然是拿不出来,后来好说歹说,才哄得那位小姑奶奶不要七进的大宅,将就一所城南里坊的四进大宅,也花了他将近十万两银子。他当然没有这么多的钱,就跟赌坊的朋友借。用他穆侯府大公子的名头担保,还有,他家里也是百年世族,随便偷两幅字画古董出去卖一卖,大概就能还账了。
结果他没有料到,因为他妹妹穆夜来被马车压断腿,诊费花光了他们穆侯府账面上的银子,穆侯不肯变卖穆侯府的庄子铺子等不动产,穆侯府的状况捉襟见肘,完全靠穆侯夫人的嫁妆撑着。
穆侯夫人并不愿意拿自己的嫁妆出来贴补全家的,但是她也没有法子。她不拿嫁妆出来,他们穆侯府就要喝西北风。——穆侯可以老着脸皮不闻不问,她却丢不起这人。
所以比脸皮,她还是输给穆侯这老头子了……
穆侯夫人心疼自己的嫁妆,对穆侯府的东西就管理得更加严格。凡是各房摆设的古董字画和上等料子的桌椅家具,她都逐件登记造册,命各房的下人好生看守,每天都要对一次帐,少一件,就要那些下人描补。
穆侯大公子发现自己想变卖家里的东西都不成了。——下人看得太紧,他实在是没招啊。
穆侯夫人也是打着找补的念头。
穆侯府现在是花她的嫁妆银子过日子,虽然穆侯答应等马场的银子一收上来就还给她,但是穆侯夫人不太信任穆侯,当然要找穆侯要些抵押。府里这些百年传家的古董字画和陈设,还有精巧细致的首饰,就都入了册。若是穆侯以后不还她的嫁妆银子,她就把这些古董陈设收入她的私库,肯定是只赚不赔的。
在穆侯夫人的打理下,不仅穆侯大公子觉得手头拮据,就连穆侯府里别的主子,也都觉得日子大不如前。
特别是穆夜来的生母,穆侯的妾室石姨娘。石姨娘是穆侯的嫡亲表妹,正正经经的二房奶奶,不是奴婢丫鬟一流抬举上来的。她一辈子就没吃过苦,一直被穆侯宠爱,生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儿子是庶次子,女儿就是穆夜来。
如今她女儿眼看就要出息了,结果她的日子反倒不如前。
石姨娘在穆侯面前给穆侯夫人上过好几次眼药了,说穆侯夫人年纪大了,反而比年轻的时候更加小气,把个偌大的侯府管得如同贫家小户,一点侯府的气派都没有。
穆侯不置可否。
石姨娘又进一步,暗示穆侯夫人是不是要中饱私囊?借着管家的机会,把穆侯府的银子往她娘家捞?
穆侯听到这里,才脸上有些过不去。——现在明明是他在花穆侯夫人的银子,石姨娘却说穆侯夫人是要贴娘家。石姨娘是真蠢呢,还是故意颠倒黑白?
男人就是这样,一旦在心里多了根刺,再看你就怎么看怎么膈应,因此最近穆侯也渐渐对石姨娘淡了,很少去她房里,只在自己新纳的一个姨娘房里歇。
这天穆侯府外有小娘子过来哭诉,抱着孩子要找穆侯大公子的时候,恰好穆侯不在府里。
穆侯大公子溜出去在门缝里看了一眼,发现正是他那个包养的小娘子,急得在门后直转圈。
他才包养了她几个月而已,她怀里那个小胖小子怎么能栽到他头上?!
穆侯大公子气得要吐血。他成亲好几年了,去年他的妻子难产去世,只给他留下一个女儿,并没有儿子,他也没有续弦,就在外面混着过日子。那女人抱个儿子过来,可是要做什么?!
趴着门缝听了半天,他听出来这女人又是想要钱的,倒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赌场里的债主,他是不怕的。
这小娘子用几十两银子就能打发了。
穆侯大公子便去自己屋里想办法,打算偷两件古董出去当银子。
可是穆侯夫人看得死紧。他房里的丫鬟婆子都盯着他,若是他拿一件东西,就追着让他签字画押,不然死都不肯让他拿出门。
穆侯大公子心里着急,踹了那丫鬟一脚,斥道:“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我拿我自己的东西,关你什么事?!”说着,强行拿了东西要走。
说话间,他院子里穆侯夫人安插的人早就偷偷溜出去报信了。
穆侯大公子抱着一个百年前鎏金嵌宝腾蛇纹花樽拼命往外挣,他房里的丫鬟婆子却拼命拽住他的腰带,把他往院门里拉。
穆夜来跟石姨娘从穆侯大公子的院子前面路过,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不由目瞪口呆,“你们在做什么?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石姨娘马上威严地道。
穆侯大公子理都不理石姨娘,一双眼睛一见是穆夜来,立刻就绿了。——都是因为这小贱人在外面勾三搭四,才被人算计压断腿!若不是她断了腿,他们穆侯府怎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们的银子都被这小贱人的腿给用了!
“大哥,你是我们穆侯府的世子,要我说,你也该检点检点。”穆夜来微微皱了眉。她的腿伤刚好,还不能太用力。她平日里走路,还拄着一根拐杖。诸素素说,要半年之后才会完全康复。穆夜来很看重自己的腿,当然不想做瘸子,所以很听诸素素的话。
穆侯大公子见穆夜来还敢教训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自己手上的花樽塞回给丫鬟,一撂袍子从台阶上冲下来,照着穆夜来的脸就打了她几个大耳刮子,恶狠狠地道:“只会追着男人跑的贱货!就会倒贴!——人家的女儿就能从男人身上捞银子,你却只会花家里的银子!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穆夜来被大公子说哭了,捂着脸泣道:“大哥说什么话?我是太子妃的女官,都是奉太子妃的命令行事,什么时候追着男人跑了?你别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花了家里的银子?大哥在外面包了小娘子,如今让人闹到家门口,就拿我出气……”穆侯如今对穆夜来另眼相看,都没有告诉她诸素素收了穆侯府多少诊金。穆夜来又自恃家资豪富,全副心思都在萧士及身上,并不把区区诊金放在眼里,因此问都没有问,当然不知道如今穆侯府的状况都是跟她的腿有关。
“你还敢犟嘴?!”穆侯大公子先前抽了穆夜来几个耳刮子,本来气都消了,此时听见她这样说,还说外面小娘子的事儿,心里发虚,更加色厉内荏地道:“你才胡说八道!那贱货跟我有什么关系?总不成是个女人在门前跪一跪,就说是我的人吧?——若是这样简单,你也去柱国侯府门前跪一跪,看看那柱国侯会不会就把你认了,接到府里去!”
当着府里下人的面,穆侯大公子这样埋汰她,实在让穆夜来下不了台。她在外面虽然是尽人皆知地心悦萧士及,但是在府里还没有下人敢提起这个话头。
如今穆侯大公子却这样毫不留情地扯掉了她的遮羞布,她一时气急攻心,两眼往上一插,就晕了过去。
石姨娘吓得忙扶住穆夜来,叫了几个婆子过来把穆夜来背回去。
穆侯夫人笑眯眯地在旁边看了一场好戏,才慢悠悠地踱过来,对穆侯大公子道:“老大,你是不知道。如今你爹最疼的就是你这个妹子,还指望她嫁入侯府,给我们穆侯府争光呢。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妹妹呢?”
“啊呸!”穆侯大公子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人家不过是玩玩她,她还当真了。若是真的心爱她,早就银子衣裳首饰甚至铺子田庄宅子都捧到她面前来了。母亲您瞧,人家可给过她一文钱的东西没有?——就是个傻不愣登倒贴的贱人,就爹把她当成宝!”哼,当他没有包养过女人?他也是有经验的过来人!
穆侯大公子并不是穆侯夫人生的。但是穆侯大公子的生母早死,他是穆侯夫人一手带大的,因此跟穆侯夫人还是有几分母子之情。在穆侯的几个庶子当中,他是长子,又是跟着嫡母长大的,自然在穆侯府的地位超然,后来长大就立为了世子。可惜穆侯夫人一直不肯将他记在自己名下。若是记了,他就是穆侯府的嫡长子,就不用担心被几个弟弟挤下去了……
穆侯夫人听了穆侯大公子的话,当真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本来她的嫡女穆夜歌进宫做了贵妃,才应该是穆家女儿当中最出众的。穆夜来不知廉耻,追着一个男人跑,穆侯夫人一直是乐得看她的笑话的。可惜那男人居然一天比一天有出息,就连本来不以为然的穆侯,如今也对穆夜来刮目相看,说她有眼光,这么早就看出来萧士及非池中之物云云。
结果穆夜来现在倒成了穆侯最疼的女儿,还说以后穆侯府的未来,就靠穆夜来和她未来的女婿了。
啊呸!真是一对不知廉耻的父女!
人家柱国侯自有老婆孩子,什么时候说要娶他女儿了?——最多进去做妾而已……
想起做妾,穆侯夫人就想起让她膈应了一辈子的石姨娘。
这个女子被穆侯宠了二十多年,如今终于要失宠了。
“老大,你说得有理,但是侯爷不这么想。——罢了,咱们一码归一码。外面的女人是怎么回事?你赶快去打发了吧,免得你爹回来看见又生事。”穆侯夫人笑眯眯地道。
穆侯大公子知道嫡母宠他,忙笑嘻嘻地改口叫“娘”,“娘,这女人就是要钱而已。儿子拿几十两银子把她打发了就是了。不过,”他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娘,儿子最近手头紧,还望娘偏帮则个。”
穆侯夫人如今手头也紧,但是刚才听了大公子的话,心里有了个主意,就笑着道:“几十两银子我这里还是有的。但是咱们府里如今这样捉襟见肘的日子,都是拜你的好妹妹所赐。我才刚听着你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这样吧,你先去把门外的女人打发了,然后来我的上房,咱们娘儿俩好好合计合计。”说着,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荷包,里面有几块小小的碎金子,也值几十两银子。
穆侯大公子接过荷包看了一下,不由大喜,忙道:“多谢娘!”说着,兴冲冲袖着荷包,出二门往大门口行去。
来到大门外,穆侯大公子见人越围越多,就不肯出去,只让自己的小厮拿着荷包从角门偷溜出去,来到那女子身边,那小厮低声道:“这荷包你先拿着。我们公子说了,家里有些事,等过几日一定去看你。”
那女子是惯做这行的,用手掂一掂,就知道这荷包装得是什么,当下忙站起来,道:“既然公子不方便,奴家就先回去了。不过你要提醒公子啊,过几天一定要去看我,不然我还会来找她的。”
那小厮缩了缩脖子,嘟哝道:“知道了。”便看着那女子走了,才转身回角门。
看热闹的闲人见闹事的正主儿都走了,也就散了。
杜恒霜有些失望,道:“这样就完了?”
杜先诚嘿嘿一笑,道:“当然没完。——你等着吧。再过几天,等他去找这小娘子的时候,就有他好看。”
“万一他要不去呢?”杜恒霜有些担心。若是这大公子就破罐子破摔,他们也没法子了吧?
“他怎会不去?!”杜先诚嗤笑,回头道:“放心吧。他肯定会去的。上一次我就听他跟人抱怨,说这穆侯府被他妹妹的断腿挤得精穷,都快揭不开锅了,都是用他嫡母的嫁妆过日子。”
“不会吧?”杜恒霜无论如何都不信,穆侯府会因为区区五万两银子就揭不开锅。
杜先诚笑了笑,道:“当然不至于精穷。但是穆侯府账面上的流水银子大概也就只有这么多。穆侯这人我很了解,艰吝无比,肯定舍不得卖庄子凑银子。再说现在才三月份,安西马场的银子都是六月才结账,他们府里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素素趁这个时候将他们账面上的流水银子挤得干干净净,我们才好下手。”说完笑得十分得意。
杜恒霜狐疑,“您怎么知道这么多?还这么巧就挤干净了?——这个数目,不会是您建议素素的吧?”
杜先诚哈哈大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抖了抖缰绳,赶着马带杜恒霜回海西王府。
杜恒霜在杜恒雪那里换了装,才重新坐回柱国侯府的马车,回到柱国侯府。
穆侯府里,穆侯夫人和大公子两人带着一群孔武有力的丫鬟婆子来到石姨娘房里。
穆夜来刚刚醒过来,正在石姨娘房里垂泪。
石姨娘在旁边苦口婆心地劝她。
穆侯夫人和穆侯大公子不请自来,很是自在地坐了下来,将屋里的下人都赶走了,才笑眯眯地对正在抽泣的穆夜来道:“侯爷一直夸我们的三小姐有远见,眼光不同凡响。我如今也有一事要求三小姐帮个忙。”
穆夜来忙站起来道:“夜来愧不敢当。——母亲请说,看看是什么事,大家一起合计合计。”
穆侯夫人就看了大公子一眼。
穆侯大公子笑嘻嘻地道:“妹妹啊,你对那柱国侯这样情深意重,帮他帮了这么多忙,你可以让他也帮你一个忙吗?”
穆夜来微微侧了头,看着穆侯大公子和穆侯夫人,不知道他们要说什么。
穆侯大公子咳嗽一声,正襟危坐道:“是这样的。咱们府里为付你断腿的诊金,被挤得精穷,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你既然跟柱国侯两情相悦,他又家资豪富,随便从手指缝里漏点儿出来,就不得了。不如你去跟柱国侯写封信,让他借我们一点银子花用吧。——也不用多,十万两就够了。你陪了他那么久,又救过他的命,区区十万两不在话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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