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借福 (5k5,粉红150、180+)
自己亲生的孩子一天尿几次都记得。需要她做奶娘的孩子,连一天吃几顿都记得不清楚。
这是做奶娘的吗?
毅亲王有种想把那个挑选奶娘的人抓来大卸八块的冲动。
可是再一想,挑选奶娘这件事,其实是王妃和诸素素一起最后拿主意的……毅亲王只好郁闷地抿紧唇,继续听着外面的说话。
诸素素看着焦奶娘笑,拍了拍桌子。
焦奶娘的心都要跳出来腔子,忙道:“诸郎中,还是我来抱着孩子吧。”
诸素素这一次没有拦着,看着焦奶娘把她的孩子从桌上抱起来,如珠似宝地抱在怀里。
“焦奶娘,你孩子身上的衣裳、襁褓,还有尿布,都是毅亲王府准备的吧?”
“是啊。”焦奶娘抱回自己的孩子,脸上的气色好了许多,笑着拍了拍孩子的襁褓,道:“王爷和王妃是大善人,对我和我的孩子都很好。”
毅亲王这一次在屏风后面气得七窍生烟。——你才大善人!你全家都是大善人!
诸素素也瞪着焦奶娘,一时都忘了该说什么,只在心底懊悔。确实是没有做过娘的人,不知道孩子对女人意味着什么。
若是她曾经有过孩子,肯定就不会出这样抽疯的主意了……
诸素素一边默默忏悔,一边道:“那你家里有几口人?是做什么营生的?”
焦奶娘喜滋滋地道:“我家里人不多,有个姑姑是王妃的管事妈妈,正好王妃找奶娘,我姑姑就荐了我进来。”
原来还是关系户。
诸素素有些不耐烦地问道:“说你自己家。你姑姑家不能算你家吧?”
焦奶娘这才发现诸素素的语气有些不善,忙收敛了喜色,讪讪地道:“姑姑是出了嫁的,当然不算我家。我家只有公公婆婆,我男人,还有一个弟弟、小姑。弟弟刚刚说上媳妇儿,小姑明年出嫁。”说着家里的情况,焦奶娘心情又好起来,“我家本来是做豆腐的,因孩子多,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我嫁过来才一年,家里本是过得抠抠搜搜。弟弟说不上媳妇,小姑也没有嫁妆,嫁不出去。我来王府才做了不到一个月的奶娘,我家里就好多了。”
诸素素静静地看着她。
焦奶娘跟打开话匣子一样,“多亏了王妃慈善。以前听人说,给大户人家做奶娘都要抛下孩子,把自己的奶给别人的孩子吃,自己的孩子只能吃米糊,我是不愿意的。可是听说王府里做奶娘,不仅不用抛下孩子,还能带进来一起照看,我们全家都高兴坏了……”其实还有呢,在这里带自己的孩子,都不用自己洗尿布,有那么多的下人伺候,她真是觉得轻松多了。
诸素素脸上火辣辣的,再也受不了,厉声喝道:“住口!”
“……呃,怎么啦?诸郎中?可是我说错了话?”焦奶娘终于发现诸素素的不对劲,看着她涨红的面颊,焦奶娘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诸素素唰的一声站起来,指着奶娘的鼻子道:“你别忘了,你是来做奶娘的!你看你的样子,你像是奶娘吗?——就记得自己的孩子吃喝拉撒,你应该负责任的那个孩子呢?他哭闹的时候你在哪里?他吐奶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要如何减轻他的痛苦?他一天比一天瘦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愧疚难过?——我真是瞎了眼了,居然会挑你这样的人做奶娘!”
焦奶娘一听诸素素的话,猛然警醒过来,知道自己太过忘形。那些话,本不该当着人说,但是憋在心里久了,诸素素又不是王府的人,她才无意中说了出来。
“诸郎中……诸郎中……我……奴婢不敢了,奴婢知错了,求诸郎中高抬贵手,奴婢一定会好好带小世子,比自己的孩子还要用心!”焦奶娘吓得跪了下来,把孩子放在地上,连连给诸素素磕头。
诸素素深吸一口气,点头道:“饶了你也行,不过你的孩子就不能再待在王府,要送回去。”
“啊?”焦奶娘心里难受得不行,“能不能把孩子留下?奴婢的孩子才两个多月啊……”
“不想把孩子送走?那好,你收拾东西,和你孩子一起回去吧。”诸素素也不想再跟她罗嗦,指着大门道:“你出去,现在就走,不用再来了。”
焦奶娘张了张嘴,想说诸素素不是王府的人,可是想起王爷和王妃对她言听计从的样子,她只好把话又咽下去,垂泪道:“奴婢把孩子送回去。奴婢已经是毅亲王府的下人,不能走的。”
诸素素挥挥手,“你先出去,直接回你的屋子,不要跟别的奶娘说话,听见没有?”
焦奶娘哪有心思再跟别人说话,失魂落魄地抱着自己的孩子离开这间屋子,回自己住的厢房淌眼抹泪去了,一边伤心,一边给自己的孩子收拾东西。
这边诸素素又叫了樊奶娘和乔奶娘,不出她的意料,这俩人跟焦奶娘没有多大差别,都是对自己儿子的事儿如数家珍,对小世子却含含糊糊,很多事情都是乱说。
诸素素抚了抚额,看着跪在她面前的乔奶娘,淡淡地道:“好了,你回去吧。你的孩子不能再留在王府了。”
乔奶娘也是同前面的焦奶娘和樊奶娘一样,立刻就泪流满面,给诸素素磕头求饶,想把孩子继续留下来,同样保证她会好好喂养小世子。
诸素素懒得听这些言不由衷的话。不过这件事,算是她犯错在先,给了这些奶娘不该有的念想,她也要付一部分责任,因此她也没有迫得太紧,只是道:“你好好想想。小世子这十天来瘦了那么多,何尝不是你们太过份的缘故?但凡你们能够多顾念他一些,他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乔奶娘的年纪是这四个奶娘里面最小的,为自己争辩的话也最多,闻言忙道:“诸郎中,这可冤枉我们了。这十天来,小世子都是徐奶娘一个人带的。小世子有了不好,关我们什么事?”
咦,居然还敢顶嘴!
诸素素大怒,指着乔奶娘道:“你们自己一个个偷懒耍滑,居然还怪在别人头上!”
乔奶娘不服气,嘟哝道:“本来就是啊。那徐奶娘把小世子把得紧紧的,白天黑夜都只要她一个人喂。我们……当然不跟她争了。”
其实她们三个是乐得轻松,恨不得都让徐奶娘包圆算了。最多在徐奶娘自己的儿子哭泣的时候,才抽空喂一喂。她们自己在王府吃得好穿得好,还不用做活,每天只要吃、睡,然后带孩子就可以了。可以说,她们在家里做月子的时候,都没有过得这样舒服过,自然颇有乐不思蜀之感。
诸素素也知道这些奶娘是故意的。不然她给她们排好了班次,每人晚上都要带一晚上小世子,四人轮班,到了最后,居然就变成只有徐奶娘一个人带小世子了。
这些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看见诸素素盛怒的样子,乔奶娘终于软下来,一个劲儿给诸素素磕头。
诸素素挥挥手,让她下去。孩子肯定是要送回去的,各家的信应该已经送出去了吧?
诸素素在屋里沉吟。
毅亲王在屏风后面恼得把自己的袍子都快揉成咸菜了。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徐奶娘。
看着徐奶娘双眼红肿的样子,诸素素的声音缓和许多。
“徐奶娘,坐。”诸素素甚至给徐奶娘指了个位置。
徐奶娘弯腰谢过,坐到诸素素身边的绣墩上。
诸素素对她的孩子伸出手,“给我瞧瞧。”
徐奶娘将孩子放到她手里。
诸素素仔细瞧了瞧这个孩子,发现是这四个孩子当中,生得最俊俏的。眉目清朗,鼻子高直,最重要是四个孩子里最实沉的。
诸素素举了举这孩子,发现他的脖子居然还有些软软的,抬不起头。
“哟,你这孩子也太胖了,瞧这沉甸甸实沉劲儿。你孩子多大了?”诸素素笑着问道。
徐奶娘也跟着笑,道:“他两个多月了,长胖也是应该的。”说完似乎不想谈自己的儿子,追着问诸素素,“诸郎中,小世子怎样了?刚才我好像又听见他哭了一场。”
诸素素笑着叹息,“小世子啊,确实有些不妥。”
这话一说,不仅徐奶娘脸色骤变,就连屏风后面的毅亲王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
诸素素顿了顿,想起毅亲王也在这屋里听着她们说话呢,忙闭口不提,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徐奶娘却很是关切,追着问道:“诸郎中,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说着,眼巴巴地看着诸素素,“就算有不妥,诸郎中杏林国手,应该能有法子救救他吧?”
诸素素摇摇头,“我只是郎中,不是神仙。我治得了病,治不了命。”诸素素的本意,是在说那些先天缺陷的病她治不了。这种病,就算是到了后世,同样没法治。
可是听在徐奶娘耳朵里,却像是别有涵义一样,听得她脸上的血色霎时间褪得干干净净。
“你怎么啦?”诸素素注意到徐奶娘脸色的变化,很是奇怪。
“真的治不好了吗?”徐奶娘的声音有些飘忽。
诸素素想了想,“也不叫治不好吧。不过他的一辈子,就这样锦衣玉食地养着,也能长大成人。若不是王府这样的情形,一般人家还真养不起那种孩子。”
徐奶娘的心里更是一沉,过了许久,才陪笑着问诸素素,“诸郎中说笑了。既然能养大,还是能治好的吧?”
“这种病,无所谓治不治得好。”诸素素索性直言不讳,也算是给屏风后面的毅亲王打个预防针吧。
徐奶娘紧紧抱着孩子,纤瘦的手背上爆出青筋。
“因为这病是娘胎里带来的。”诸素素淡淡地道。
毅亲王听见这话,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阵阵发黑。他要用力握住圈椅的椅背,才能让自己不摇摇欲坠。
徐奶娘也整个人都歪在地上,失神地道:“怎会这样?怎么会是娘胎里带来的?”
诸素素不以为意,道:“娘胎里带的病多了,这还是最轻的一种。我说了,无所谓治不治得好。以王府的条件,养大这个孩子是没问题的。只是这孩子……就会很一般了,不会出类拔萃,更不会成为人中龙凤。”她含蓄地降低毅亲王对他嫡长子的期望值。
徐奶娘听了这话,如同泥塑木雕一样,直直地跪在地上,过了好久,才缓缓点头道:“只要能活着,比什么都强。”
这就是慈母胸怀啊……诸素素在心里感慨,低头仔细查看徐奶娘的孩子,看多了,就觉得眼熟。但是再想到除了那个小世子以外,这些孩子都是白白胖胖,看上去都差不多,也许她是刚才看了三个孩子,有些看迷糊了。
“哇——!”诸素素怀里的孩子似乎很不想让她诊脉,开始挣扎扭动起来。
戴在他头上的小老虎帽被他挣得耷拉下来,盖住他的眼睛。
那孩子两只眼睛被帽子挡住看不见了,便哭得更加厉害。
诸素素笑着哄他:“别哭啊,我给你把帽子取下来。”说着就要取下帽子。
徐奶娘忙道:“诸郎中,还是把孩子给我吧。他脾性大,惹哭了要好半天才能哄好呢。”说着就要站起来,从诸素素怀里接过孩子。
诸素素哪里会听奶娘的话?依然紧紧把着孩子不放手,笑着看徐奶娘跟她抢孩子。
徐奶娘用力拽了几次,都没法把孩子从诸素素怀里抱走。
听到那孩子哭得越来越厉害,徐奶娘极是心疼,对诸素素道:“诸郎中,让奴婢抱吧。您看他气得这个样子……大概也是饿了,奴婢要喂奶了。”
诸素素低头,看见那孩子果然涨红脸,一双小手已经从襁褓里面挣出来,在脑袋上胡抓乱打,几下子就把那小老虎帽拽了下来。
徐奶娘的手捂住了嘴。
诸素素没有注意到徐奶娘的举动,她的注意力被那孩子头上跳动的卤门吸引住了。
“徐奶娘,你孩子多大了?”诸素素一边哄着孩子,一边问道。
徐奶娘道:“两个多月啊。”
“两个多月?你不能给个具体的数?你孩子什么时候出生的?”诸素素看了徐奶娘一眼。
徐奶娘忙道:“他是腊月初十生的,到现在两个多月了。”
诸素素又看了那卤门一眼。两个多月,这缝儿可不小。
终于把孩子放到徐奶娘怀里,然后问了问小世子的情况。
果然,徐奶娘对小世子的情形了如指掌,比自己的儿子的上心多了。
诸素素松口气,觉得自己的傻主意并没有完全不起作用。
“你回去给孩子收拾东西。我已经遣人去你们的家里报信,让他们派人过来接孩子。”诸素素对徐奶娘很是和颜悦色。
徐奶娘这一次才真正面色大变,她紧紧抱着怀里的襁褓问道:“诸郎中,为何要把孩子送回去?不是说要陪小世子一起长大吗?——我家长生日后可以给小世子使唤的,您看他生得多壮?”
诸素素笑着点点头,“是挺壮。不过,小世子还小,暂时还不需要小伙伴,也不需要下人。你们的孩子,还是送回去给家里人带吧。你们在这里,唯一的事情就是给小世子喂奶。你也知道,小世子容易吐奶,身上又有毛病,只有少食多餐了。你们四个奶娘,才算是真正派上用场。”
徐奶娘失魂落魄地走出屋子,抱着孩子来到外面的回廊下。
四个奶娘的家人来得很快,都在院子里等着。
诸素素走出来,道:“把孩子交给你们的家人带回去吧。”
几个奶娘没有法子,只好一步一挪来到家人身边,把手里的孩子依依不舍地放在家人怀里,一个个都在低声叮嘱自己的家人,要如何带孩子,自己的孩子有多少习惯,恨不得让家里人再给自己的孩子找个奶娘。
每个人都在流泪,包括徐奶娘。
诸素素看见徐奶娘这时候流的泪,才发现这才是亲娘应该流的泪,因为跟刚才毅亲王妃流泪的样子差不多,都是隐忍、压抑的。不过毅亲王妃的哭泣带着伤楚。而徐奶娘的哭泣,却是带着一股深深的恐惧在里面。
先前嚎啕大哭的徐奶娘,跟现在隐忍流泪的徐奶娘,看上去判若两人。
诸素素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站在回廊下,看着院子里的情形。
这四个奶娘就像经历生离死别一样,哭成了泪人儿。
诸素素已经不再懊恼,她这个提议是彻底错了。——要不要重新换奶娘呢?她强行让她们把孩子送走,会不会让这些奶娘心有怨怼呢?
如果有怨气,他们怎么放心把小世子交给她们带呢?
再说,小世子本来就比一般正常的孩子病弱。
诸素素放下胳膊,走下回廊的台阶。
乔奶娘站在离台阶最近的地方,正在跟一个老实巴交的妇人交待,“每天要给他吃奶糕。我会送银子出来,在孩子身上不要省。”说着,她摸了摸自己孩子的脑门。
诸素素从她身边走过,眼角的余光在乔奶娘孩子的脑门上掠过。
没走多远,她猛地停下脚步,回到乔奶娘身边,摸了摸她孩子的卤门,问道:“你孩子多大了?”
“腊月二十生的。”乔奶娘老实多了,不敢再顶嘴。
“腊月二十?”诸素素皱起眉头。比徐奶娘的儿子还小十天呢,可是乔奶娘儿子卤门缝儿就没有徐奶娘儿子的大。
“诸郎中,怎么啦?”乔奶娘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自己又出了什么错。
诸素素摇摇头,笑道:“没事。”
索性走到焦奶娘和樊奶娘身边,仔细瞧了瞧她们儿子的卤门,问清了她们孩子的出生日期,都比徐奶娘儿子要小,可是他们的卤门缝儿都要小的多。
卤门是刚出生的时候最大,然后会逐渐缩小合拢,到孩子周岁之后完全消失。
可是徐奶娘的儿子,简直是卤门“逆生长”。不应该他年纪最大,卤门缝儿也最大啊,明明应该最小才对。
怎么会这样?
诸素素心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想抓住,却又觉得太过虚无缥缈,完全摸不着头脑。
乔奶娘蹭过来,看见诸素素直愣愣盯着对面徐奶娘的儿子瞧,笑着道:“诸郎中,你也觉得奇怪吧?徐奶娘的儿子刚来的时候,我可见过,又瘦又小,虽然比我们家小子大十天,可是看上去还没有小世子刚出生的时候大呢。我们都说这孩子是来王府沾了福气……”说着压低声音,“特别是借了小世子的福气。”
诸素素一下子明白过来,为何她有些地方想不通!
十天前,她还记得小世子的体重成长正常。如果小世子真的是娘胎里带来的毛病,他从一出生就会吐奶,不会好好长了二十天,然后开始出毛病。
但是现在这个小世子,确确实实有娘胎里带来的毛病,这一点,她还是比较自信的。因为她今天刚刚全身检查过。
※※※
第三更五千五百字,含粉红150、180加更。够诚意求粉红票吧。o*_*o
……
第337章 封门 (含粉红210+)
“借福?”诸素素眯起眼睛,看向徐奶娘那边。
徐奶娘孩子的襁褓包得比别的孩子都要紧,将孩子整个罩在里面,连小脸都不给露出来。
她家里来的人应该是她婆母吧?一个中年妇人,穿着打扮很普通,举手投足却很有大家风范。抱着孩子站在那里的样子,让诸素素想起一个人。——欧养娘。
这个徐奶娘家来的妇人,居然能跟欧养娘的气度差不多。
而她记得,刚才她问徐奶娘的家事,徐奶娘说了,家里很穷,饭都吃不饱,只有她男人在外面日夜给人做短工。所以她很感激王府,对小世子也加倍好。
想到这里,诸素素心里的违和之处更加明显。一个饭都吃不饱的家里,会有这样一个有大家风范的婆母?
“是啊,我们老家有这种说法。有些大户人家的孩子担心长不大,会扮成姑娘,或者寄养在穷家小户名下,可以借命。而穷家小户的孩子,如果担心养不大,都希望能寄养在富贵人家名下,可以借福。舍福添寿,也是一桩功德,很多大户人家都愿意的。”乔奶娘笑吟吟地说道。
诸素素心里一沉。徐奶娘若是想要她的儿子“借”王府小世子的福,恐怕是“借”不到的。她敢提这样的要求,别说毅亲王,就连王妃都不是吃素的,早将她乱棍打出去了。
如果“借”不到,她会怎么做?
一个疼爱孩子的亲娘为了孩子,大概是什么都肯做的。
诸素素突然汗流浃背,想起一个恐怖的可能,顿时瞪大眼睛,用手感觉捂在嘴上,害怕自己忍不住叫出声来。
“怎么啦?”乔奶娘看见诸素素突然面如土色,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不拉唧的,很是奇怪。
诸素素在脑子里急速思索。这种可能太可怕了,徐奶娘哪里来的胆子,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儿?
一瞬间,她想起杜恒雪说过的话。
“……你以为这些奶娘孩子的命,能跟毅亲王的嫡长子相提并论吗?你觉得可以将这些奶娘的孩子拿捏在手里做质子,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和小世子是一个牌面上的人吗?——且不可因此就掉以轻心啊。”
若有人真的想要小世子的命,牺牲几个奶娘的孩子算什么?就算要这些奶娘全家子的命,都不在话下。
用几个平民孩子的命,换一个亲王嫡长子的命,简直是大大的合算。
难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如果小世子真的因她的提议遭了难,就算毅亲王和王妃不怪她,她也没脸再活下去了……
诸素素觉得天旋地转,忍着极大的恐惧抓住身边乔奶娘的胳膊,定了定神,嘴角扯出一个笑容的弧度,道:“你们先等等,王妃说,要给你们家人赏点儿东西带回去。也是来王府一场。”
乔奶娘两眼一亮,反握住诸素素的手,“真的?”
诸素素点点头,“你们等一等,我去问问,东西什么时候送过来。”转身上了台阶,把青竹叫过来轻声吩咐道:“找人来,封院子。要快,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
青竹一怔,“出什么事了?”
诸素素满脸苍白地看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如果今儿这些人有一个跑出去,你我都要给小世子陪葬!”
青竹马上明白过来,“诸郎中放心,奴婢马上去调人。”
诸素素回身看着院子里的人,极力镇定下来,笑着道:“大家略等一等,王妃说要给几个孩子赏点儿东西,带回去也是个念想。”说着,转身进了刚才她问话的那间屋子。
青竹快步走下台阶,穿过中间的青石板甬道,绕过影壁,来到院门口,叫了个婆子过来,吩咐道:“去外院让大管事派人过来守着正院。绕院墙一周,连只耗子都不能跑出去,听见没有?!”
那婆子知道青竹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一听这话就知道出大乱子了,吓得问都不敢问,急匆匆跑到外院去报信。
王府外院的大管事也是经过事儿的人,闻言马上调齐自己最忠心最能干的手下,亲自带着,来到后院,绕着正院围墙满满当当围了一圈,别说是耗子,就连一只苍蝇飞过去都不容易。
同时为了不打草惊蛇,大管事立即通知内院所有的执事婆子,说要为明日小世子的满月礼做准备,侍卫要到内院清场,让女眷不要出来走动,以免冲撞。
全王府都知道小世子的满月礼有多重要。
因此这道命令没有人怀疑是出了别的岔子。
毅亲王有两个侧妃韦氏和杨氏,住在离正院不远的两个偏院里。
听见大管事传来的号令,这两人虽然有些拈酸吃醋,但是想到王妃总算生了儿子,她们也能生孩子了,心里还是高兴的。如果王妃迟迟不生,她们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所以都命令自己院子里的下人紧闭院门,不要出去走动,免得被人拿住做筏子,她们可不管的。
外面的事情都安置好了,青竹对守门的婆子一声令下,“锁门!”
王府正院的大门悄没声息地阖上,一根巨大的门闩缓缓插上门栅。
青竹深吸一口气,背靠在插上门闩的朱红大门上,看着院子里的影壁,和四围的粉白院墙,惴惴不安地等着诸素素那边的进展。
诸素素进到屋子里面,看见毅亲王已经从屏风后面出来了,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情形出神。
窗子上糊着烟霞色的茜纱窗帘,让他能看得见外面,外面的人却看不见屋里的情形。
诸素素关上门,对着毅亲王福了一福,轻声道:“王爷。”
“什么事?”毅亲王没有回头,淡淡地应了一声。
诸素素走到近前。
毅亲王这才回头看了她一眼,本来想呵止她,却看见她满脸仓惶,从来就没看见她这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毅亲王觉得好笑,温言道:“怎么啦?”顿了顿,又道:“我也没有怪你,你不要自责太甚。——人心本是不足,得陇望蜀是常事。你我都疏忽了。”
毅亲王越把这件事往他自己身上揽,诸素素就越是觉得内疚,她鼓足勇气,抬头看着毅亲王深不可测的双眸,一股脑儿地道:“王爷,这件事没有您想得这样简单。”
“什么意思?”毅亲王的脸色立刻沉下来,“难道真的有人作怪?!”他的第一反应,是有人真的下手害他的儿子。
“是谁干的?你不要怕,哪怕只有个影子,你也要告诉我,我包管让她不招也要招!”说到最后,已经杀气腾腾。
诸素素的嘴唇翕合,眼神越发黯淡下去。——她仿佛看见,血流滚滚的前景就在眼前……
这种事,牵扯还这么大,不杀个血流成河,眼前这位“铁血王爷”,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关系到他最爱的王妃,还有最疼的嫡长子。
诸素素知道,为了让王妃先诞下嫡长子,毅亲王成亲后就只碰王妃一个人,直到她成功诞下嫡长子,毅亲王才打算跟他的两位侧妃圆房。
身为王爷,还能做到这一步,诸素素觉得已经真心了不起了。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毅亲王这辈子会只碰王妃一个人。地位不同,身份也不同,毅亲王不可能跟萧士及一样,只有妻子一个女人。
但是能把正妃放在最前面,凡事都以正妃为尊,最大的宠爱和关心都给了正妃,在诸素素看来,也就够了。总不能要求这位天之骄子一辈子从一而终吧?这不科学……
当然更重要的是,作为毅亲王的正妃,连慕容兰舟本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既然连正妃本人都对这种事无所谓,她这个外人就更没有必要去打抱不平了。
再说大户人家要子孙满堂才是福祉深厚的表现。要孩子多,三妻四妾就更是常事了。
诸素素想起杜恒霜总是抗拒人家说他们萧家是大户人家就想笑。
果然她最终能跟杜恒霜成为好友,不是没有原因的。
诸素素胡思乱想着,对毅亲王绞尽脑汁地道:“是这样的,王爷,我觉得,小世子没有病。”
毅亲王满腔的愤怒被诸素素一句话戳得支离破碎,他揉着太阳穴,苦恼地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诸素素丢出一句话,让毅亲王僵在那里,“王爷,我觉得,小世子是被掉包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毅亲王侧过头,将耳朵对准诸素素。
诸素素窒了窒,咬紧牙关道:“王爷,现在这个吐奶吐得天昏地暗的孩子,恐怕不是小世子。”
毅亲王回过神来,脸上的神色已经讳莫如深,一字一句地道:“这种话不能乱说的。你要知道,我王府里面有多少人,多少双眼睛在看着这个院子,看着王妃和小世子。还有王妃,小世子每天都在她眼皮底下。你告诉我,小世子是如何被掉包的?王妃难道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儿子?”
诸素素将这个想法一说出来,立刻觉得先前她种种想不通的地方就迎刃而解。
虽然听起来很荒诞,可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她向毅亲王摆事实,讲道理。当然,这种看上去不可能的事能成功,她那个脑抽的主意居功甚伟。这个责任,她无法推脱。
诸素素叹口气,对毅亲王盈盈下拜,“王爷,这件事,罪魁祸首其实是我。王爷要打要骂要杀,也请听我说完。”
“你说。”毅亲王抱起胳膊,听诸素素解释。
“王爷,您刚才说,这王府里面,有很多人,很多双眼睛看着正院,看着王妃和小世子,确实不假。不过我想问问,这些眼睛可曾进入王妃的内室?可曾在小世子睡觉的时候,也盯着他和他的奶娘?”诸素素双手绞在身前,压抑着自己无边的恐惧,慢慢寻找着这件事里面,奶娘能钻空子的地方。
毅亲王一怔。好像也对。他的人手,盯着院子,盯着正屋,当然没有人能够跟到王妃的里屋。
“但是王妃里屋有她的心腹丫鬟婆子,也有我的人手。这些人难道不是人?”毅亲王很快找到反击的地方,向诸素素责问道。
诸素素点点头,“是,这些丫鬟婆子日夜围着王妃。但是王妃在坐月子,不能伤神。除了小世子刚出生的那几天,王妃是一直带着小世子,后来就让奶娘带了。王妃只是白天看小世子一眼而已。而白天黑夜带着小世子的是奶娘。”
诸素素知道,大户人家的主妇每天见孩子的时间很少,而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如果见得又不多,模样就很难记住。跟她后世那些自己带孩子的母亲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顿了顿,诸素素又说道:“特别是晚上。我想问,晚上奶娘带着小世子睡觉的时候,可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
毅亲王缓缓摇头,终于承认诸素素说得还是有那么几分道理。不过他不想认为是王妃的责任,便沉着脸道:“王妃坐月子,本来就不能带孩子。你见过哪个世家显贵是主母亲自带孩子的?不都是让奶娘带大的?——我是这样长大的,我大哥是这样长大的,我二妹也是这样长大的。有什么不妥?”
诸素素低下头,很是歉疚地道:“是,这样没什么不妥。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世家显贵的主母,本来就不用自己带孩子。只不过,我提出让奶娘把她们自己的孩子也带到府里一起养,才是最大的问题。”
毅亲王抿紧唇,“继续说。”
“王爷您想,这些孩子带到王府之后,晚上奶娘在带着小世子的时候,同时也带她们自己的孩子。我知道房里也有两个小丫鬟帮手,但是深更半夜,小丫鬟睡熟之后,奶娘做些什么事,她们会知道吗?”诸素素其实也不知道是怎样掉包的,她只是根据奶娘们具体带孩子的情形来推断而已。想知道真相,还必须毅亲王出面去查。
毅亲王听了这话,心头大震。
是啊,他只是想着王府里面这么多人,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孩子给换了?
※※※
求粉红票和推荐票。下午、晚上还有加更。
……
第368章 后招 (4K5,粉红240、270+)
不过仔细想想,奶娘跟小世子在一起的时候,可以下手的机会太多了。王府里下人多是多,但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盯着奶娘吗?还不都是靠着对奶娘人品的信任!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因为奶娘的疏忽,也从炕上摔下来过。当时奶娘惊惶失措,给自己娘亲回报的时候,居然把责任推到另一个小丫鬟身上。那小丫鬟百口莫辩,被自己娘亲狠狠责罚了一顿。自己那时候虽然小,可是也把这件事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最后跟娘亲偷偷说了,娘亲才把小丫鬟放了,后来找了个由头,将奶娘送走。
毅亲王转头看向窗外,盯着每一个奶娘和她们的孩子细瞧。
是啊,这种事本来是不会发生,或者是极不容易发生的。
如果真的要掉包孩子,一定要先把外面的孩子弄到府里来。
而一般大户人家,后院管得铁桶一般,连只不知名的苍蝇都飞不出去,更别说从外面偷偷摸摸带个孩子进来。
没有替代的孩子,掉包当然无从谈起。
而诸素素出的那个让奶娘把孩子一起带进来的主意,却无意中冲破了这个阻碍。
四个奶娘,一下子带进来四个孩子。
如果真的想要掉包,有了奶娘们的这四个孩子,第一个难题很容易迎刃而解。
不过,这四个孩子基本上比小世子要大一个月左右,如果真的要掉包,不是要找个跟小世子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吗?
听了毅亲王的这个问题,诸素素叹口气,道:“这就是这件事的巧合之处。有一个奶娘的孩子,明显是有缺陷的,他长得比正常孩子慢,而真正的小世子,很可能长得比一般孩子快。”
“每个人的高矮胖瘦都不一样,小婴儿也是如此。有的小婴儿长得快,有的长得慢。所以有的孩子胖得出奇,有的却像瘦猴精。”诸素素给毅亲王解释,“我猜,掉包应该是发生在十天前,我来给小世子检查过之后。”
那时候,小世子的一切数据正常,身高体重都长得飞快。
过了十天,身高没怎么变,体重却直线下降。
而据这些奶娘说,这十天都是徐奶娘带小世子,小世子这一阵子一直吐奶吐得厉害,经常哭闹不止。徐奶娘没法子了,今天才求王爷、王妃赶紧请郎中来给小世子瞧一瞧。
所以因了徐奶娘的话,不仅王妃和王爷,还有那些陪着打下手的丫鬟婆子都已经先入为主,认为小世子是身子出了毛病,才瘦成这个样子。
毅亲王听完诸素素的话,瞳仁猛然缩了起来,他细细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个孩子真的不是小世子?那谁才是我儿子?”
诸素素苦笑。一个当爹的问自己这个外人谁是他儿子……
估计掉包这件事,只要能把孩子运进去,大概在深宅大院里面还是很容易的发生。
原因无他,因为这些做爹娘的,在孩子刚出生几个月的时候,大概根本就不认得自己孩子生得什么样子。
让他们渐渐记得自己孩子的样子,估计最快也要孩子再大一些,比如一岁之后。或者,如果孩子身上有明显的胎记,他们也许会有印象。
而这个小世子,诸素素记得,身上并没有什么显眼的胎记,甚至连后世孩子通常会有的臀部的青痕都没有。
诸素素知道是自己出的主意,给了掉包计一个最大的可能。
因为这件事最困难的就是第一步:把孩子运进去。
一个活生生的孩子要瞒过众多耳目运到戒备森严的毅亲王府后院,从而达成掉包的目的,完全是不可能的。——如果没有让奶娘也带着孩子进来的话。
诸素素就道:“我已经跟青竹说了,让她封锁院门。然后稳住了院子里的奶娘和她们的家人。王爷看看要怎么做?”
毅亲王的两只手捏得骨节咔咔作响,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给我把孩子都带走!——带到东次间,把四个孩子都放在炕上,我挨个儿查!”
诸素素点点头,“我这就去办。”
拉开门走出来,诸素素对着院子里的人笑道:“王妃要赏赐大家,你们先去那边的偏厅等着。孩子先交给丫鬟,抱到东次间,王妃说要带着小世子过去瞧一瞧他们。好歹也是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就这样让这些孩子走了,王妃很不忍心的。”
焦奶娘、樊奶娘和乔奶娘兴高采烈地应了,把自己的孩子交到丫鬟手里,自己带着家人往偏厅里去了。
丫鬟婆子们抱着孩子往东次间走去。
只有徐奶娘和那位中年妇人对视一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空旷的院子里,一块巨大的影壁将院子分割出前后。
在后面这个院子里,就只剩下假山旁边的徐奶娘和那个中年妇人,还有诸素素站在对面的台阶上。
过了一会儿,徐奶娘走到诸素素跟前,笑着行礼道:“诸郎中,我们在这里已经得了很多好处,实在不敢再贪心了。——王妃的赏赐不敢领。我家在长安城外,我婆母想早些出城,晚了城门下匙,就出不去了。还望诸郎中体谅一二,让我婆母先带着孩子回去吧。”
徐奶娘话刚说完,诸素素还没有来得及回应,徐奶娘的那个家人已经对诸素素行礼道:“多谢诸郎中了,那我们就走了。”抱着孩子转身就想走。
诸素素忙道:“哟,可别让我难做啊。我只是个传话的,做不了主的。你们就这样走了,若是王妃怪罪下来,我可是要担责罚的。”一边说,一边满脸笑容地走下台阶,来到那抱孩子的妇人面前,对着她伸手,“来,让我抱抱这孩子。我刚还给他诊过脉呢,真是个好孩子。”
那妇人有些迟疑地看了徐奶娘一眼。
徐奶娘忙道:“诸郎中,这孩子脾性大,休要吵着他。一哭起来没完没了,屋顶都被他吵塌了。”说话间,那孩子好像又哼哼唧唧起来。
诸素素坚定地伸出胳膊,从那妇人怀里将孩子几乎是“挖”了过来,紧紧抱住,道:“没关系,我们去东次间吧。”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孩子转身就往东次间走。
那妇人的目光逐渐变得阴森,看着诸素素的背影渐渐走远,突然大叫:“毅亲王府抢……”
咚!
叫声未完,毅亲王不知什么时候从她身后的假山处冒出来,手里举着一块巨大的板砖一样的东西,从背后砸在那妇人的脖子上,将她打晕在地。
徐奶娘完全傻眼了,看着毅亲王杀气腾腾的赤红双眸,两腿一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毅亲王冷着脸走过去,手里的砖块再次举起来,往徐奶娘头上砸过去。
徐奶娘吭都没吭一声,额头上被砸出一个大包,也跟着晕过去。
毅亲王没有多说话,扔掉手里的砖块,袍子一撂,追上诸素素。
诸素素紧紧抱着孩子,满心紧张,听见那妇人的叫声,心里就知道不妙,她好像中计了。再回头,就看见毅亲王手起砖落,干净利落地将这两个人打晕了。定睛一瞧,扔在地上的,原来是一块比较规则的石头。
“这就是我的孩子?”毅亲王看着诸素素手里抱着的那个孩子问道。
诸素素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悄声问道:“王爷为何要……”朝那两个晕过去的女人努了努嘴。
毅亲王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你先告诉我,这是不是我的儿子?”
诸素素翻了个白眼,“应该大概差不多或者也许是……”
毅亲王冷哼一声,打个呼哨。
院门推开,大管事带着两个黑衣侍卫走进来,对毅亲王行礼道:“王爷有何吩咐?”
毅亲王指着晕过去的两个女人道:“带走。老规矩,黑牢。”
大管事瞥见晕过去的一个人居然是小世子的奶娘,全身震了震,立刻明白出了什么大事。
“遵命。王爷放心,都交给属下。”大管事说完,往后一挥手。
那两个黑衣侍卫上前,从兜里取出麻核,塞到那两人嘴里,堵住她们的嘴,然后抖出一个巨大的布袋子,将两个人装了进去,扛在肩头,跟着大管事匆匆离去。
诸素素目送这两个人离去,知道这个世上,大概就再也没有这两个人了,微微叹口气。
毅亲王低声道:“这件事不能声张。不能让别的人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诸素素奇道。这两个人大逆不道,不应该狠狠教训她们,并且让所有人知道,从而以儆效尤吗?
不让人知道,怎能达到威慑的目的?
毅亲王终于忍不住,瞪了她一眼,道:“若是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根本就说不清了。——你没听见刚才那女人叫的什么话?”
诸素素顿时想起来那个女人刚才叫的是“毅亲王府抢……”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只要脑补一下,就知道,她要说的是:毅亲王府抢孩子!
诸素素涨红了脸,啐了一口,压低声音道:“这人真是会颠倒黑白!明明是她们要掉换小世子,居然能栽到王府头上!”
话一说完,诸素素就明白了毅亲王的意思,身上更是冒出一阵阵白毛汗。
“我们知道是她们起坏心,想掉换我的儿子。可是传出去,外面那些人不明真相的人说不定会认为是我们想仗势欺人,抢她们的孩子。再加上,我觉得这件事,不是这两个女人能够谋划出来的。——她们背后一定有人。在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故意挑拨之下,就算是白的,也能给你说成黑的。就算你有理,也变成没理。不得不防。”毅亲王摸了摸鼻子,脚下将那块石头踢了一脚。那石头骨碌碌滚到院墙边上。
诸素素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看着毅亲王,深深地叹口气。——这就是差距吧。毅亲王这种人,向来是走一步,看三步。自己是走一步,算一步,完全不是应该一个档次啊……
毅亲王从诸素素手里抱过孩子,一边走,一边梳理自己的思绪,“这件事虽然有许多巧合之处,但也有不少人为的痕迹。我在想,也许背后那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掉包的计策能够成功。他谋划的,一直都是这个计策败露之后,我的反应。他希望看到的,是我大发雷霆,杀人如麻,闹得不可开交。他再躲在背后推波助澜,见机行事,颠倒黑白,很快全大齐都会知道,我毅亲王为了掉换自己有病的儿子,将可怜的奶娘一家杀光殆尽,并且夺了奶娘的儿子。”
诸素素打了个激灵,“……不会吧。”谁这么恶毒啊?用这些孩子的命,来给一个谣言做背书?难道有什么极大的利益,让他们一定要这么做?
毅亲王嗤笑一声,“你说,在一般人看来,是奶娘换掉小主子,还是主子杀奶娘、夺奶娘之子更可信?”
诸素素有些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不敢看毅亲王的眼睛。——若她不是身在其中,肯定会认为毅亲王府夺奶娘之子更有趣一些……
她记得在后世好像有个皇帝,据说就是用女儿换得别人家的儿子。
这样一想,毅亲王这边真是要百口莫辩,真是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更可气的是,这件事如果传出去,我儿长大之后,会永远有人认为他不是我的亲生儿子。到时候,不仅离间我们父子感情,伤我的心,更伤兰舟的心。——幕后之人忒也狠毒了!”说到最后一句话,毅亲王已经是咬牙切齿,声音里充满刻骨的仇恨。
诸素素张大嘴。居然还有这样一层意思。——那谁会想着毁掉毅亲王的嫡长子呢?
大概只有一个人。
诸素素的脑子里冒出“太子”两个字。
她没有说出来,在手心里划出笔画,给毅亲王看。
毅亲王瞥了一眼,不置可否,跟着诸素素一起来到东次间。
东次间那个挡着隔板的炕上,躺着三个正呼呼大睡的婴孩。
毅亲王手里抱着襁褓,看了看这三个睡着的孩子,又看看自己手里的孩子,无奈地摇摇头。在他眼里,这些孩子真的长得差不多……
和王妃比,他见孩子的时候更少。
毅亲王叹口气,问诸素素,“你看清楚了?”
诸素素低声道:“床上的三个孩子,我仔细瞧过,应该没有问题。不过,”顿了顿,诸素素又道:“若是王爷不放心,可以将他们在府里留上一阵子,等孩子大了,眉眼长开了,再细看看。”诸素素没有提出“滴血认亲”这个常见戏码,因为她知道,这根本不能拿来验证血缘关系。
唯一有效的验证亲子关系的法子,在这个世间根本就没有条件实现。
毅亲王冷笑道:“留当然要留,但是想留在王府?那是她们做梦!”
诸素素识趣地闭了嘴,没有去追问到底会“留”在哪里。
现在这个时候,她自身都难保,当然没法去关心这三个奶娘和她们的孩子。
再说她们没有尽到做奶娘的责任,当然要为之付出代价。
毅亲王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就对诸素素道:“去王妃那里。”
诸素素深吸一口气,跟着毅亲王往王妃的月子房里去了。
毅亲王抱着孩子进了王妃的里屋。
诸素素紧随其后,深深地低着头,两只手不断揉弄自己的衣带。
王妃刚刚还在阖眼假寐。
听见有人进来,她一下子警醒地睁开眼睛,“谁?!”
待看见是毅亲王和诸素素,她松一口气,笑着坐起来,“你们怎么来了?——咦,王爷抱得谁的孩子?”
※※※
二更四千五,求粉红票和推荐票。晚上还有一更。
……
第369章 认子 (粉红300+)
王妃的话,让毅亲王和诸素素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王妃坐了起来,她身边襁褓里面的孩子也跟着哭闹起来。
王妃连忙把孩子抱起来哄了哄。
孩子啼哭不止,好像是饿了。
王妃也就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听了诸素素的话,喂了几天初乳,后来就坐月子养身子,没有再喂奶了。她喝了不少回奶汤,现在已经没有奶水喂孩子。
“奶娘呢?徐奶娘在哪里?孩子饿了。”王妃着急地道,一边轻轻拍着襁褓。
诸素素听了王妃的话,心里更是堵得慌。她想了想,走过去,从王妃怀里将孩子抱过来,对王妃道:“王妃,您看看王爷抱着的孩子。”
王妃眉头轻蹙,看着毅亲王,淡淡地道:“王爷,我儿子饿了。请王爷去寻奶娘来喂孩子。——您手里的孩子,等我出月子再看也不迟。”
诸素素听着王妃的话,怎么听,怎么觉得王妃好像把王爷手里的孩子当成是外室养的野种了,听她话里难以觉察的酸意,让诸素素有些啼笑皆非之感。
这个玩笑真是开大了。
毅亲王也明白过来,知道不能再拖,只好苦笑着道:“兰舟,你看看这个孩子。”说着,将孩子不容分说,塞到王妃怀里。
慕容兰舟忍着气,低头看了一眼,正好那孩子睁开眼睛,看见慕容兰舟的样子,冲她翘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慕容兰舟瞪了他半晌,到底被这孩子的笑容软了心肠,长叹一声,头也不抬地对毅亲王道:“这是谁生的孩子?——让她进府吧。这么可爱的孩子,没有名份像什么话?”
果然是把这个孩子当成是外室养的。
诸素素有些想笑。虽然王府里也有四个奶娘的孩子,但是她也知道,王妃绝对不认为王爷会去抱奶娘们的孩子。所以王妃直觉就想到别处去了。
毅亲王见这个误会越发大了,连忙在王妃说出更离谱的话之前抢着一口气道:“兰舟,这是我们的孩子。——他才是真正的小世子!”
慕容兰舟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就跟毅亲王那时候听说自己的孩子有可能被“掉包”时候的反应一模一样。
诸素素跟着轻声细语地道:“王妃,事情是这样的。我出了个馊主意,然后被有些人利用了,又加上有个愚昧无知的徐奶娘,大概想着要用小世子的身份,给她有缺陷的儿子借借福气,就胆大包天,将小世子和她自己的亲生儿子换了个儿。”
这件事说来难,其实做起来也不太难。
毅亲王府里,是奶娘带着小世子和自己的孩子一起睡。只要半夜里,奶娘趁着陪侍的小丫鬟睡着的时候,悄悄把小世子和自己的孩子的衣裳、襁褓都掉换一下就可以了。
刚出生的孩子,一切仰赖奶娘,别人都不会插手,也不敢插手。——都知道新生儿很脆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毅亲王府就要血流成河,所以那些陪侍的丫鬟婆子等闲都不会去凑到奶娘那边去看小世子,甚至连靠近都不肯。也就是帮着做做杂事,洗洗尿布,端端饭菜而已。
孩子小,又是冬日里,只要包得严严实实的,谁会想到奶娘已经把自己的儿子和小世子掉了包?
到了第二天,哄哄劝劝,就能混上几天。
等过上几天,孩子不断咳嗽、吐奶,折腾得奄奄一息的时候,大家早就把数天前那个健康的孩子忘了,只会认为这孩子生了病,所以变得这样瘦小。
孩子还没有满月,王妃和王爷每天就看一眼孩子,在一天一个样儿的月子里,这两个做爹娘的根本就还认不出自己孩子的样儿。
听着诸素素细细地分析解释,慕容兰舟眼里流出大颗大颗的泪水,滴在她怀里孩子的脸上。
那孩子的笑容拧住了,似乎很吃惊,瞪着大眼睛看着慕容兰舟发呆。
这个健康白胖又俊俏的孩子,和刚才那个瘦小吵闹的孩子比起来,让王妃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王爷,你把那徐奶娘叫来,我要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妃一力要求。诸素素刚才虽然分析过,但是到底只是分析而已,她还是想从那个始作俑者那里得到事情的真相。她要知道,到底是谁让她这么做?她又从哪里来的胆子,敢冒灭族的危险,来铤而走险?!
毅亲王想了想,觉得让王妃先问一问也好,就安慰她道:“你略等一等,我去叫人。”顿了顿,又道:“那徐奶娘刚才被我打晕了。”说着,一溜烟跑出去了。
王妃一愣,抬头一看,毅亲王已经掀开帘子跑远了,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嗔道:“打就打了,做什么一派心虚的样子?”说着,又看向诸素素。
诸素素不由自主地抱着那假冒小世子给王妃跪下,结结巴巴地道歉,“王妃,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乱出馊主意,又要找长得跟王妃差不多的奶娘,又要奶娘把她们的孩子也带到府里。——都是我乱插手。请王妃责罚。”
王妃定定地看了诸素素半晌,叹口气道:“起来吧。这件事,不怪你。”
呃,好像比毅亲王还要好说话?
诸素素抬头,张大嘴看着王妃,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妃笑了笑,拿帕子拭泪,道:“你是为我好,我知道。若说你有错,我也有错。别忘了,四个奶娘是我们一起挑的。她们有问题,也是我们没有把好关。”
诸素素忙道:“是啊,我本来打算把这些孩子都送回去的。”说着拍着胸口道:“好险。差一点小世子就被换出府了……”
慕容兰舟忡然变色,低声道:“……看来,有人看见我生了嫡长子,坐不住了。我说呢,他们怎会让我平平安安诞下嫡子?原来后手在这里。”
诸素素听着这话,忙撇清自己,“王妃,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啊!真的不是!”
王妃反而笑了,“我知道你不是。你若真是,我根本不会活着生出这个孩子。”她生孩子,是诸素素给她接生的。若是诸素素想动手,她和孩子都活不下去。
诸素素松了一口气,起身站到一旁,看见毅亲王走进来,背后跟着一个婆子,婆子背上扛着一个装着东西的麻布袋。
※※※
快半夜一点了。俺要睡了。大家晚安。哦,忘了求一下粉红票和推荐票。
……
第370章 慈母 (4K)
“徐奶娘人呢?”王妃问了一句,盯着那婆子背上人形的麻袋。
毅亲王指了指那麻袋。
王妃想了想,道:“搬个屏风过来。让无关人等都出去。”
墙角就有一架屏风,以前是摆在屋子中央的。因王妃坐月子,长时间待在里屋,嫌屏风当着碍眼,就移到墙角去了。
毅亲王亲自去将屏风移过来,然后命那婆子放下麻袋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毅亲王、诸素素和王妃,还有两个包在襁褓里面的孩子,以及躺在麻袋里晕迷不醒的徐奶娘。
毅亲王和诸素素、王妃,以及两个孩子在屏风后面,徐奶娘躺在屏风前面的地上。
“她还晕着。素素,你能把她弄醒吗?”毅亲王问道。
诸素素点点头,“只要没死,弄醒应该没有问题。当然,若是王爷那一板砖砸得太重,也可能把她砸成傻子,就算弄醒了也没用。”诸素素是担心砸成脑震荡什么的,就不好问话了。
毅亲王摸了摸鼻子,笑道:“我有分寸。绝对只是砸晕了而已。”
诸素素一窒,想起毅亲王大概跟萧士及一样,跟人打架砸砖肯定是老手,更不会在事情还没有明了的时候,就把手上重要的污点证人给弄死了。
“那是我杞人忧天了。王爷怎会不知轻重呢?”诸素素讪讪地道,对王妃转头道:“王妃,我去把她弄醒。王妃想问什么都行,但是,她不一定说实话的。”
王妃莞尔,“我省得。”
诸素素发现自己又多嘴了。人家两口子是做什么的?需要自己这个半调子来提醒人心险恶吗?——诸素素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让你自作聪明地多嘴多舌!
来到屏风前面,诸素素蹲下来,解开麻袋的绳结,掀开口子,看见里面闭着眼睛的徐奶娘。额头一块鼓起的大包,还有血迹凝结在脸上。
诸素素用麻袋在徐奶娘脸上蹭了蹭,将她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然后取出银针,往徐奶娘的人中扎去。
屏风里面,毅亲王悄声问王妃,“你想如何问?”
毅亲王妃沉吟道:“还是先打杀一下她的侥幸之心,也确认一下谁才是我们的孩儿。”
这两个孩子摆在面前,细看五官长得确实有些像,不过一个胖,一个瘦,一个白皙粉嫩,一个黑黄干瘪。但是瘦的这个,这些天因为病痛,让王妃操碎了心,对他还是有几分感情。而胖的那一个,却着实可爱诱人,就算不是她的亲生孩儿,她都会忍不住想抱一抱,亲一亲。更何况现在诸素素和王爷都说,这个才是她的亲生孩儿,更是让她的母爱满满地溢出来,抱在手里就不肯松手。
但是她又担心其实是一场误会。总不能看见别人的孩子生得可爱,自己的孩子黑黄多病,就不认自己的骨肉,把别人的孩子占为己有吧?她是真的只想认回自己的孩儿,不想错认……别人的孩子再好,她也不要!
“……都是我的错。我是做娘的,却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孩儿是谁。”王妃的眼里蕴满了泪,盈盈欲滴地看着毅亲王,脸上满满地自责和愧疚。
毅亲王拍拍她的肩膀,坐在她身边安慰她,“真的不关你的事,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咱们都是这样过来的,你听说过有几个孩子被奶娘换过的?这不是头一次嘛,以后一定会注意的。再说,就算真的换了,她想把孩子带出去,根本是不可能的。”
“今天不就差一点带出去了!”王妃心有余悸,将怀里的襁褓抱得更紧。
毅亲王笑了笑,“我是不愿意扫素素的兴。其实这些孩子出了二门,就会被我的人带到别的地方单独关起来。你以为我真的会放他们出去?”
“你关他们做什么?”王妃奇道,“那时候你并不知道会出这种事啊?”
毅亲王伏在王妃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
王妃恍然大悟,低声道:“……原来你想养着他们做替身。”
“不然我怎么会跟你们瞎掺和,同意素素那匪夷所思的挑选奶娘的法子?——我本来就想给小世子挑替身的。既然素素说得头头是道,我就想着不如两件事合为一件事,一道手做了。再说四个奶娘将来肯定由我们养一辈子,怎会把她们送出去,以后给有心人做把柄?”毅亲王看着毅亲王妃的眼睛,想知道她是不是跟他一条心。其实他还挑了四个小女婴。如果生出来是个女儿,就要用另外四个孩子做替身。
毅亲王妃会意,握着毅亲王的手晃了晃,轻声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是支持你的。该争就要争,该杀罚决断的时候,一定不要手软!”
毅亲王大喜,反手握住毅亲王妃的手,“兰舟,我知道你一定会跟我一条心的!”说完又道:“可是这条路很是凶险,如果成功,当然什么都不用说。可是如果失败,我们就只有阖族俱灭的下场。——包括他,你舍得吗?”毅亲王摸了摸王妃怀里孩子的头。
王妃眼含泪花,颔首道:“一起生,一起死。我们本是一家人,本来就要荣辱与共。如果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怎能叫一家人?”不过说完王妃又道:“你啊,说得那么狠心,其实不也留下后手?不然你给孩子准备那些替身做什么?!”不就是为了给小世子留一条后路?就算父母家人败了,也必能让他逃出一条性命。
两人含泪对望,心心相印。
这是一条荆棘路,也是一条通向至尊的荣耀之路。
在这条路上,如果有人愿意跟你携手同行,荣辱与共,不离不弃,虽败犹荣。
诸素素在屏风前面终于将徐奶娘弄醒了,就咳嗽了一声。
徐奶娘睁开眼睛,茫然地往四周看了看,看见了诸素素鄙夷的脸,低低地叫了一声,挣扎着从麻袋里面爬出来,道:“诸郎中把我打晕了做什么?”
诸素素没有理她,自己垂手站到一旁,等着屏风后面的两个人拿主意。
毅亲王就问王妃,“你想怎么做?”
王妃眼珠转了转,道:“我有个主意。”说着,凑在毅亲王耳边说了一通。
毅亲王听完,拧了拧她的鼻子,笑道:“都是做娘的人,还这么促狭。——行,就试一试她。这一试,肯定就能试出真相了。”
王妃点点头,将两个孩子并排放在床上,将他们的襁褓换下来。
……
毅亲王抱着两个襁褓来到屏风前面,冷冷地看着缩在墙角的徐奶娘,厉声呵斥道:“贱人,你好大的胆子!——敢鱼目混珠,你是想灭九族吗?!”
徐奶娘浑身打个哆嗦,忙对着毅亲王匍匐着跪下来,一个劲儿地喊冤,“……王爷冤枉!王爷冤枉!奴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啊!是诸郎中,一切都是诸郎中让我做的啊!”
诸素素一听就怒了。还真的扯到她身上了!
上前就冲着徐奶娘的脸抽了两个大耳刮子,又踹了她一脚,道:“你再敢胡攀乱咬,我让你儿子一辈子生不如死!”
果然徐奶娘的弱点就是她的儿子。
一听诸素素威胁她儿子,徐奶娘立刻闭了嘴,给诸素素磕头道:“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诸郎中饶我儿一命啊!”
毅亲王对着诸素素微微摇头。
诸素素“哼”了一声,站到一旁。
毅亲王就对徐奶娘道:“你说我们冤枉你,我们因何事冤枉你?”
徐奶娘支支吾吾地道:“……王爷说奴婢鱼目混珠,奴婢真的没有这么大胆子啊!”
“谅你也不敢!”毅亲王瞪了她一眼,将手里的两个襁褓往前一推,问徐奶娘,“这两个孩子,谁是你的孩子,谁是我们王府的小世子?”
徐奶娘一听,就知道王爷、王妃还不能确认他们自己的亲生孩儿是谁,顿时又升起信心。——若是她现在就死在他们面前,他们会不会永远分不清谁是他们的亲生孩儿?自己的儿子,是不是也会因此留一条性命,平安长大,甚至还有可能封个爵位?
毅亲王看见徐奶娘的眼神闪烁,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缓缓地道:“你别想打歪主意。你一死,我保证你的孩儿一定生不如死。——你知道什么叫‘人偶’吗?就是用这么大的小娃娃做的,揭开头顶的皮,灌进水银,一点点地灌,不要灌的多,每天灌一点,到他一岁的时候……”
“不要说了!”徐奶娘大叫一声,捂住耳朵,更紧地蜷在墙角。
“最后一个机会,你既然不想认自己的孩子,我也无所谓了。我有的是妻妾,就当没有这个儿子了,以后她们还能再给我生儿子。这个儿子,就让你们九族陪葬吧!”毅亲王恶狠狠地说道,将手上的襁褓往上空狠狠一扔。
这两个襁褓就是这两个孩子今天包的襁褓。一个是大红绣着百子图的缂丝料子,一个是淡蓝色绣着石榴的丝绵料子。缂丝襁褓当然是小世子的襁褓,丝绵料子的是奶娘孩子们的襁褓,大家都认识的。
看见毅亲王真的两个孩子都不要了,用力将两个襁褓抛向天空,徐奶娘吓得魂飞魄散,完全是下意识一般冲过来,接住了那个大红缂丝的襁褓,任凭丝绵料子的襁褓落在地上。
诸素素也想去接,但是毅亲王横了她一眼,止住了她的脚步。
“我的儿啊!”徐奶娘抱着缂丝襁褓,大声哭喊着,掀开襁褓的盖头。
里面根本就没有孩子,而是一个条形的枕头在里面。
毅亲王缓缓走过去,将那丝绵料子的襁褓拣起来拍了拍,慢条斯理地道:“果然,那小世子的襁褓,才是你的孩儿么?——谁给你这么大胆子,连小世子都敢换?!”
徐奶娘一见这个包着枕头的襁褓,也知道自己中计了,急中生智,又道:“奴婢一心为了小世子,王爷还不信奴婢的忠心?”
毅亲王笑道:“好好好,你的嘴可真够硬的。我就什么都不说了。”说着,走到屏风后面,将那黑瘦干瘪,又开始咳嗽的孩子光溜溜地抱起来,走到屏风前面,“你说,这个才是小世子,是吧?”
徐奶娘看着那孩子,迟疑着点点头,心疼地道:“王爷,给小世子穿上衣裳吧。小心着凉。”
毅亲王摇头,“穿什么衣裳。他又多病,又坏脾气,我要他做什么?趁早扔到外面喂狗!”说着,对外面叫道:“来人!给我牵一条大狼狗过来!”
徐奶娘这才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匍匐着向毅亲王爬过去,叫得声嘶力竭,“王爷不要啊!不要啊!奴婢都招!什么都招!”
“招什么招?你以为我不知道?本王什么都看在眼里!——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十天前的晚上,偷偷把小世子和你的病秧子换了个儿?你以为这些天,你不顾本王的亲子,拿着你的病秧子当小世子的时候,本王会看不出来?!”毅亲王见徐奶娘完全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德行,索性用诸素素的猜测来诈出真相。
徐奶娘一听毅亲王居然什么都知道了,顿时如同见了鬼一样,失声叫道:“你怎会知道?!”
她确实是十天前的晚上将孩子偷偷换了的。
那一天,诸素素过来给小世子诊脉。小世子因为王妃的关系,确实有些喘疾,但是在诸素素的照料下,根本就没有大碍。这让徐奶娘的心里就更加活动起来。
当初她本是不知道王府选奶娘的事儿,但是有人看中了她,让她去应选,还许诺如果她能去毅亲王府做奶娘,她的儿子肯定会健康长大,说不定还有大福气。暗示她可以把小世子跟自己的儿子掉换一下。她的儿子因娘胎里带了病,生得本就比同年龄的孩子要小,跟小他一个半月的小世子比起来,好像刚刚好。
她到了王府二十多天,开始是不敢,后来……后来本是一片慈母之心,只想换一阵子,这样就能借王爷和王妃的势,给自己的儿子请好的郎中,用好的药治病。只要治好病了,她自然能把孩子再换回来。没想到今天,诸素素居然说要把她们的孩子都送回去,她吓得魂飞魄散,六神无主。——直到见到那个从外面来的“家人”,才松了一口气。
反正她是上了贼船了,不如搏一搏,说不定自己的儿子就一辈子做“小世子”了!
※※※
周一了,求粉红票和推荐票。下午二更,晚上努力三更。|o^_^o|
……
第371章 相争 (4K5,粉红330、360+)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不要我教你吧?”毅亲王冷冷地道,手里拎着那瘦弱的男婴,似乎只要微微用力,就能拧掉男婴的脖子。
徐奶娘哭得肝肠寸断,被毅亲王的杀气吓破了胆,再加上她最心疼的儿子被毅亲王捏在手里,再无侥幸之心。
毅亲王一问,她就一五一十全招了。
“你说,是有人特意来找你,让你来应选的?”毅亲王听着徐奶娘的回话,一边看了看诸素素。
诸素素忙走过来,将毅亲王手里的孩子接过来,抱到屏风后面。
这屋子虽然暖和,可是将孩子光溜溜地抱过来,还是不大妥当。
诸素素看见这孩子身上冷得起了鸡皮疙瘩,在心里慨叹一声,来到王妃床前,低声道:“王妃,这孩子……?”
王妃刚才的情形虽然没有看见,但是也猜到八九分。她抬起头,看着诸素素问道:“……徐奶娘抱住的是哪个襁褓?”
这个主意当然是王妃想出来的。因为对于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来说,第一反应,当然是救自己的亲生孩儿。
诸素素道:“是那个小世子的襁褓。”
虽然襁褓是小世子的,但是里面包的孩子却不是真的小世子,而是徐奶娘的亲生儿子。
这件事,只有徐奶娘本人最清楚。
王妃也信了八九分,不由得将那个白白胖胖的孩子搂得紧紧地,低泣道:“孩子,让你受苦了……”
她记得那些奶娘说过,徐奶娘为了“小世子”,对自己的亲生孩子不闻不问,只给他喂米糊,不给喂奶水。
还没满月的孩子,就吃了一阵子的米糊,不知道会对他的身子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诸素素更是歉疚,垂着头站在王妃床前,一句话都不敢说。
屏风后面只听见诸素素怀里那个黑瘦的孩子大哭的声音。
不一会儿,王妃怀里那个白白胖胖的孩子也哭起来。
诸素素道:“王妃,他们应该是饿了。”
王妃看着这个孩子,咬牙道:“把那几个奶娘招找来,让她们当面喂奶。喂完就出去,孩子留在我身边。”她真的是被吓怕了,不敢再把孩子托付给任何一个奶娘。
“王妃,这些奶娘最好都换了。”诸素素提醒道。经过了这件事,没法子再用她们了。
王妃点点头,“我省得。但是现在不行。”想了想,王妃对诸素素道:“素素,我求你件事儿。”
诸素素忙道:“王妃请说。不用求不求的。这件事是我的责任,我自己怪臊得慌的,王妃请给我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王妃微微一笑,招手让诸素素过来,在她耳边道:“你今儿回去,和霜儿一起悄悄地帮我挑两个奶娘,好么?”
诸素素垂着头应了。
王妃不想诸素素心生嫌隙,拉住她的手,轻柔地道:“霜儿办事妥帖,但是她不懂医。挑奶娘,一点要身子康健,不能有暗疾。这一点,要靠你给我把关了。”
诸素素讪讪地道:“王妃,您真的不怨我吗?”
王妃摇摇头,“我真的没有怪过你。这件事,我们都有错。若是我想得周全一些,徐奶娘也钻不了这个空子。——再说,有人一直存心找事。没有徐奶娘这件事,也会有别的事。一味光躲是没有用的。”
诸素素听得似懂非懂,但是明白王妃和王爷都不怪她,还是长舒一口气,拍着胸口道:“我以后只管行医,别的事情是再不插手了。”
王妃掩袖轻笑,鼓励诸素素,“吃个亏,学个乖。以后不要再犯就可以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就看见毅亲王从屏风前面绕过来。
“都问出来了吗?”王妃关切地问道。
毅亲王叹口气,“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看来幕后的人很是精明,根本没有露出任何马脚。”
“一点线索都没有?”王妃很是失望。
“还算有。徐奶娘不知道幕后之人,但是因素素今天突然提议要把孩子送出府,对方欣喜若狂,却是露了马脚。”毅亲王微笑着道,对着诸素素点点头。
诸素素一愣,“关我什么事?”
“就因为你突然提议要把奶娘的孩子送出府,又派人去各个奶娘家里叫人来。对方听说已经得手,马上派了他们的人进来,想把小世子接应出去。——本来是天衣无缝,我绝对抓不住马脚的事儿,却因为他们一时忘形,倒让我逮着一点线索。”毅亲王说的是徐奶娘的那位“家人”。
刚刚他已经盘问清楚,那个“家人”,根本就不是徐奶娘的婆母,也不是她的任何亲戚,而是当初劝她来王府应征,并且提醒她可以“换子”借福的人!
诸素素听了,眨眨眼睛,有些不解地问道:“但是他们怎会知道徐奶娘已经得手呢?从王府派出去的人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吧?——我记得很清楚,派人出去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小世子被掉包的事儿。”诸素素不知道,王爷和王妃就更不会知道。当时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徐奶娘,以及跟徐奶娘接头的人。
毅亲王冷冷一笑,道:“当然是有人在我府里安了内应。徐奶娘不是一个人行事,王妃身边,我身边,还有外院,都有那人的人手。——这一次,一个个都露出马脚,也不枉我儿受一场委屈!”
诸素素忙住了口,不敢再说话。
“素素,你去把奶娘叫过来,让她们来奶孩子。——王爷,你把襁褓拿过来,我来给孩子包上。”王妃冷静地说道。
诸素素应了,将手里的孩子放在王妃床上。
王妃先给自己的儿子包上襁褓,然后才给那徐奶娘的儿子包上襁褓。
为了不让那些奶娘生疑,王妃还是用了先前的那个襁褓。
毅亲王叹口气,摸摸自己儿子的头,对王妃低声道:“徐奶娘不能留了……”
王妃点点头,“当然不能留。她要害我的儿子,我还可怜她不成?——我可怜她,谁来可怜我的儿子?”说着,看也不看那正在嚎哭的黑瘦男婴一眼。
毅亲王想了想,胡乱把那孩子用丝绵的襁褓包上,抱在怀里,站起身道:“我走了。”
“一切小心。”王妃淡淡说道。
“你也别累着了。”毅亲王嘱咐两句,就在那男婴脖子上轻轻按了按。那男婴立刻止住哭泣,昏睡过去。
来到屏风前面,毅亲王将徐奶娘再次打晕装到麻袋里面,让外面的婆子过来扛起来,往外院去了。
另外三个奶娘的孩子和他们的家人,也被王府的人装了三辆大车,分了不同的时辰赶车出府,去往别苑。
毅亲王来到外院,特别交待管事,将这些人带到不同的别庄软禁起来。给出的理由就是,他们的家人在王府做奶娘,为了担心他们被人胁持,以后威胁到小世子的性命,所以不得不给他们“特别保护”。
这些人才知道原来王府的奶娘不好做,当然后悔不迭,但是世上没有后悔药,所以只好乖乖就范,待在毅亲王府的别苑。好在别苑也没有折磨他们,而是好吃好住供着他们,日子长了,比在外面自己住还要好一些,除了没有人身自由。这些人慢慢也就习惯了,此是后话不提。
徐奶娘的儿子没有送走。
毅亲王将他养在王府里面一个偏僻的院子里,另外从外面寻了个奶娘喂养他。不为别的,就怕万一对方是故布疑阵的“计中计”,他岂不是会亲手害了自己的孩儿?因此上无论如何,他要将这孩子养大到四五岁,再看看到底是像谁的样子。
而徐奶娘就没有这么好运。
毅亲王亲自动手,将她砍了脑袋,尸体扔到乱葬岗喂野狗。
而徐奶娘招认的那些府里跟她接应,给她传话的人,也都被毅亲王一一查出来。有王妃身边的丫鬟婆子,也有自己外书房的小厮,还有大管事手下的一个打手。
一共四五个人。
为了肃清府里面所有的内奸,毅亲王将自己最得力的手下叫过来,让他拿出当年的手段。哪怕这些人硬如石头,也要给他从石头里面榨出油来!
其实他是想叫萧士及过来。这些手下,当年都是跟着萧士及混的,他们的手段,也都是萧士及教的。
但是萧士及如今是朝堂的官儿,让他再掺和到这样阴私之事里不太妥当,毅亲王就忍住了没有叫他过来。
事实证明,不用萧士及出马,光是他的徒弟,也够这些人喝一壶了。
很快就把府里那些隐藏的“内奸”一个个都揪了出来。
也有胡乱攀咬的人。
但是在交叉盘问之下,胡乱攀咬的人无所遁形,最后的下场最惨。
看见头一个胡乱攀咬的人死得支离破碎,剩下的人只求得个全尸速死,当然不敢再胡乱攀咬。
这一顿雷厉风行的大肃清,一直持续到深夜。
毅亲王坐在书房里,听着大管事回报今天的情形,还是松了一口气,“还好,都不是心腹。”
大管事心有余悸地擦擦额头的汗,道:“真是好险。”又奉承毅亲王,“王爷真是慧眼如矩,竟然能从这等蛛丝马迹中看出端倪,真是我辈之福啊!”
毅亲王噗哧一声笑了,拍了一下桌子,“你这小子,不拍马屁你会死啊!”
大管事跟着笑了一回,问道:“王爷,这些人,怎么处理?”
“都问出来了吗?他们的主子是谁?”毅亲王撑着胳膊,往前凑了凑。
大管事做了个手势。
毅亲王知道,就是“太子”的意思。
虽然毅亲王猜也是太子出的手,可是如今得到确证,还是有几分失神。
“真的是他?”毅亲王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他对自己这个大哥极是了解,志大才疏,又喜欢装文人气节,跟文臣打得火热,而且最不善谋略。
可是如今,他却是步步进逼,将自己打得几无还手之力!
他安插在宫里的人手,被万贵妃一顿胡搅,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陛下全数铲除。
那件事,没见到万贵妃得到什么实质的好处,而真正得到好处的,就是自己的大哥——太子殿下!
紧接着,他又把手伸向自己府里,甚至把主意打到自己儿子身上!
自己到底跟他有什么生死大仇?让他连一个还没满月的婴儿都不放过!
要说之前,自己还是在犹豫当中,不知道该不该出手相争。
可是这一次,他已经深深意识到,如果不争,不仅他,还有他府里所有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争的话,他还有五成成功的机会。
就算失败,也不过和不争的结果一样。
既然如此,傻子才不争!
再说,他本就一直有这个盘算,只是下不了决心而已。
“……大哥,感谢你帮我下了这个决心。”毅亲王在心底喃喃地道。
大管事觑着眼睛打量毅亲王,不知道这位大爷骨子里在卖什么药,想了想,还是提醒他,“王爷,事到如今,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那位容不下您,您韬光养晦是没有用的。”
毅亲王的主意当然不会跟大管事说,他不置可否地挥挥手道:“先别说这些了。这些吃里扒外的贱人给我先好好处置了。”
“要如何处置?”大管事进一步请示。
“还要我说?——连坐!”从毅亲王嘴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大管事缩了缩脖子,低头道:“遵命!”
从毅亲王的外书房出去,大管事连夜带着人,将那些内奸之人所有的家眷亲戚一律锁拿,关到王府的黑牢里面,只等过了小世子的满月礼,再来处置。
一夜之间,毅亲王府里就空出许多位置。
不过大多都是粗使杂役,还有外头传讯的,没了就没了,没有人在意。
……
东宫里面,已是深夜。
太子坐在太子妃寝宫的床上,笑着道:“爱妃这一计当真了得。这一次,那边不管怎样,都只有哑子吃黄连了。”
太子妃崔真真嫣然回头,嗔道:“殿下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太子蹭过来,将太子妃抱在怀里,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亲,道:“孤本来只想恶心恶心老二。结果居然真的计成了。”说着,一只手揉上太子妃高耸的酥胸,“说,要孤怎样谢你?”
这阵子太子一直歇在良娣崔莲莲宫里,没有再碰过太子妃。
太子妃旷了许久,如今被太子揉搓得也有些情动,轻轻喘息着抱住太子的脖子,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殿下给我一个孩儿吧。——我生的才是嫡长子,莲莲那边生得再多,也是庶出……”
在太子辛苦“耕种”之下,良娣崔莲莲已经有了身孕。
太子手上越发大力,将太子妃揉得气虚身软,如同一池春水,无风自荡漾。
“想要孩子?好啊,孤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生,生好多个……”太子一边说,一边扯下太子妃的裙子,手往她下面抠进去。
太子妃绷紧了身子,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身子下面的几根手指上。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宫女的声音:“太子殿下!良娣身子不舒服,刚才吐得直不起腰,还望太子殿下过去瞧瞧!”
太子的手马上抽了出来,起身道:“爱妃先睡吧,孤去看看。”说着,匆匆离去,去良娣崔莲莲的宫里安抚她去了。
太子妃僵在床上,被太子刚才抠得流了好多水,软瘫在床上,半天起不来身子。
她的贴身宫女进来,看见的就是太子妃叉着两条白嫩的腿,仰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床顶。
“太子妃,出大事了!”那宫女轻声唤道。
※※※
二更四千五,求粉红票和推荐票。三更晚上七点。多谢大家的粉红票、理解和支持。某寒铭记在心。|o^_^o|
……
第372章 嫡长 (粉红390+)
太子妃回过神来,忙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恼道:“那贱人太过份了!居然还敢来本宫这里把太子叫走!——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太子妃?!”说完想起来那宫女说的“出大事”的话,又立起眼睛骂那宫女,“三更半夜的,除了那贱人那边,还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那宫女忙凑近,在太子妃耳边说了几句。
“什么?人不见了?——不是去毅亲王府接孩子去了?如何还没有回家?!”太子妃愣了愣,很快就乐了,“摆驾!本宫要去良娣的宫里,跟太子说说这件大事儿!”
太子妃从床上起身,将裙子系上,披上红狐狸皮大氅,带着一群宫女内侍,浩浩荡荡往良娣崔莲莲宫里去了。
崔莲莲斜靠在床上,太子正贴在她的腹部倾听。
崔莲莲轻抚着太子的脑袋,低声道:“殿下,不是臣妾故意要跟姐姐作对,实在是难受得不得了。不看见殿下,我的心里就坠得慌,还望殿下在姐姐面前多替臣妾美言几句。——等臣妾生下孩儿,自然会将殿下还给姐姐。”
崔莲莲的身孕也才一个多月,太子趴在她肚子上,自然是什么都感受不到的。
不过崔莲莲撒个娇儿,他也要应酬一二,不然崔大郎那边觉得受了冷落就不好了。
太子妃崔真真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太子妃气得脸色骤变。——才怀了一个多月,就让人听胎儿的动静了?!也忒早了点吧!
不过在太子和良娣崔莲莲抬头的当口,太子妃已经换上温婉的神色,笑着道:“打扰二位温存了。”
崔莲莲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太子妃居然不用通传就自个儿跑进来,让她的脸往哪里搁?
“姐姐进来,这些贱人就跟死人一样,也不通传一声,真是太大意了。——来人!给我把今日值夜的人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崔莲莲站起来给太子妃行礼,同时也给自己的人下了命令。
立刻有两个宫女内侍冲出去,将宫门口值夜的两个内侍拖了下去。
太子妃知道崔莲莲在指桑骂槐,却也不在意,笑着道:“打得好!没规矩的奴才就是要打!——不然这宫里谁都可以任意妄为,岂不是乱了章法?”
崔莲莲听出来太子妃也在夹枪带棒,禁不住涨红了脸,后退一步,喃喃地道:“……姐姐,莲莲不是有意的……莲莲真的是身上不舒服……”
太子妃点点头,“妹妹不用解释,本宫是过来人,明白的。怀孕嘛,当然是难受一些的。太子殿下,妹妹才怀胎一月,以后还有九个月,太子殿下可要预备着,小心每天晚上,妹妹都会出状况……”说完又“呸呸呸”三声,笑着道:“妹妹,你可别多心。本宫不是在咒你肚子里的孩子。他自然是个好的,以后一定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生下来,绝对不会每天这里不舒服,那里有问题,来打扰太子殿下的,是不是?”
崔莲莲很有些意外。崔真真在家的时候,完全是目下无尘,想要她跟人争风吃醋,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可是现在这个崔真真,争风吃醋的本事简直是炉火纯青了,说话尖酸刻薄,完全没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崔莲莲微微一笑。既然你不把自己当正妃,就不要埋怨别人把你当侍妾了。
“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妹妹我寻太子过来,是我身上不舒服,又不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舒服?姐姐怎么一下子就想到我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去了?难道姐姐很盼望我肚子里的孩子出事?”说着,崔莲莲拽着太子肩膀摇了摇,可怜兮兮地道:“太子殿下,我好害怕。如果生出来是个儿子,姐姐会不会容不下我?”
太子妃听见崔莲莲这番诛心的话,轻哼一声。——比上眼药,她就是上眼药的祖宗!在她面前玩手段,真是班门弄斧!
“你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儿子,我为何会容不下自己的儿子?——妹妹,你想多了。”太子妃浅浅一笑,对太子颔首道:“殿下,我来着您,是有件要紧的事儿。”
太子懒洋洋地坐起来,问道:“有什么要紧的事儿?难道你也怀孕了?”
太子妃窒了窒,摇头道:“太子说笑了。——是我们刚才说的事儿。”说着,还对太子使了个眼色,并且故意让崔莲莲看见。
崔莲莲果然心里一动,但是面上未露分毫,退到一旁,一双眼睛只是盯着太子。
太子站起来,背着手,眉头紧皱,“刚才的事儿怎么啦?”
太子妃不想让崔莲莲听了去,只是道:“事情有变。”
太子看了太子妃一眼,见她脸上焦急的神色不似作伪,点点头道:“去孤的宫里说。”说着,双手一伸。他的贴身内侍赶紧过来,将大氅披在他身上。
太子急匆匆走了出去。
太子妃看着崔莲莲,微笑着道:“妹妹,天晚夜凉,妹妹孤枕难眠,要记得多盖床被子,不要着凉了。——着凉了,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好。”说着,一个优雅的转身,仪态万方地往宫外走去。
崔莲莲看着太子和太子妃相继离去的背影,眼眸黯了黯,叫了一个从崔家带进来的心腹宫女崔玉清,低声嘱咐她,“去太子妃的宫里串个门,看看太子妃在捣什么鬼。”
这玉清特别擅长交际。每到一个地方,都能跟人混得很熟,打探消息的功力简直是炉火纯青。崔莲莲在东宫,一半的助力都来自玉清。
玉清领命而去。
半晌从太子妃宫里回来,对崔莲莲摊手道:“崔良娣,这一次太子妃瞒得死紧,她宫里似乎知道的人不多,奴婢没有法子打探到3消息。”
“哦?”崔莲莲反而感兴趣了,“这么说,还真是出大事了。——能有什么事儿呢?”
玉清想了想,凑到崔莲莲身边道:“明日是毅亲王嫡长子的满月礼,太子妃和太子都说要去,良娣要不要去呢?”
崔莲莲本是要去的,但是最近刚刚得知自己有了身孕,无比慎重,就不想去人多的场合。
毅亲王嫡长子的满月礼,去的人肯定特别多,她就不想去凑热闹了。
“我不去了。你想法给我大哥、大嫂传个信,就说,太子妃跟太子在筹谋大事,让他们小心点儿,不要给他人做嫁衣裳。”太子妃吩咐道,自己回寝宫躺着去了。
东宫太子的寝宫里,太子妃伏在太子耳边,轻声说了这件事。
“……派去接应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等在徐家的人也不见不踪影。我们的人担心有变,又派了一个人去徐家,却发现人去楼空,不止我们的人不见了,就连徐奶娘的男人都不见了。”太子妃脸上忧色重重。
太子也眉头紧皱。他背着手,在寝宫里来回踱步,想着这件事。
“太子殿下,您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他们怎会一起不见了?”太子妃有个不祥的预感。
太子回头,笑着道:“这有什么难猜的?那边穿帮了,被人逮住了呗……”
“啊?”太子妃格外失望。她还真的指望那些人把毅亲王的嫡长子弄出来呢。
她可是记得,上一世的时候,毅亲王是先于太子有了嫡长子。这个嫡长子,也是陛下的第一个嫡出的孙子,对陛下来说,意义自然是非同小可。也是因为这个嫡长子,让毅亲王在陛下心里又高看几分。这个嫡长子出生之后,毅亲王平步青云,官儿升到升无可升,陛下甚至造了一个正一品的“天策上将”,封给毅亲王!
毅亲王手握重兵,又把持朝政,一时权倾朝野,不仅将太子挤得没影儿,还将崔家彻底挤出了朝堂。
赫赫扬扬的“崔半朝”,还有四五年的功夫,就要从朝里退得干干净净了。
太子妃虽然对崔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她现在是崔家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还是懂的。不管她跟崔莲莲斗得多厉害,到了要一致对外的时候,两个人会毫不犹豫的携手对敌。
说起对付毅亲王的嫡长子,也是一个巧合。
太子一直对毅亲王府严密监视,得到了这个挑选奶娘的消息。
毅亲王府这一次挑选奶娘,用的法子颇为奇怪。要跟毅亲王妃生得差不多,又要是刚生过头生子的年轻女子,并且还要把她们的孩子带到王府里面,跟毅亲王的嫡长子一起喂养。
太子妃一听,就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只要有别的孩子能带进去,他们就大可以做文章了。
没想到太子居然跟她不谋而合,都想出了这一招。
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寻找到徐奶娘这个合适的人选,然后劝她去参选,在她参详的时候,太子动用了他在毅亲王府里面所有的力量,帮助徐奶娘层层过关,最后终于被挑上做毅亲王小世子的奶娘之一。
当然徐奶娘并不知道这一切。她是进府之后,才跟外面那人有了进一步的联系。
“明日就是满月礼了。”太子妃忧心忡忡地道。她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太子邪魅一笑,“怕什么?明天自然让他们好看!”
※※※
三更求粉红票。今天一万一更新。终于把粉红票加更都赶上了。|o^_^o|
……
第373章 满月礼
“孩子没有接出来,那人说不定已经被发现了,殿下还笑得出来,难道不怕那位告到父皇那里去吗?”太子妃担心得脸色都变了。
太子细细瞧了她一眼,觉得她是真吓怕了,才轻轻拍拍她的手背,似笑非笑地道:“别怕,别担心。有孤在,一切尽在掌握。”说完又悄声道:“孤本来就没有指望你这计策真的能成,所以早有后手。”
“什么后手?”太子妃精神一振,看着太子的眼神更加专注入神。
太子笑了笑,伸手抚上她的肩膀,将她的外袍轻轻拉下,露出雪白细腻的削肩,散发出太子妃身上特有的芳香。
太子的喘息声越加粗重,一口咬了上去。
“哎哟,你轻点儿……”太子妃娇嗔一声,已经被太子掀到床里面。
描金大床的帐幔如水银泻地,缓缓落下,盖住了里面的满床春光,以及女人细细的呻吟声和男人畅意的大叫声。
大床很快摇晃起来,帐幔无风自动,颤抖得越发剧烈。
夜正长,鏖战正酣……
第二天三月初一,正是毅亲王小世子满月礼的日子。
毅亲王府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王府门前的道路早就清扫干净,撒上细土,铺上红毡,等候长安城的各位贵人来访。
今日能来毅亲王府上参加满月礼的贵人,才是长安城里真正挂得上号的权贵名门。
而毅亲王府的这个满月礼,也是全长安城,从上到下,无论贵人还是平民,都在谈论的话题。
每个人的眼睛都投向毅亲王府。
辰时刚过,杜恒霜就和萧士及来到毅亲王府。
他们算是来得比较早的一批客人,当然,也是跟毅亲王府关系最密切的一批客人。
诸素素昨晚没有回柱国侯府,只派人送了信回来,说毅亲王府有事,明日见面详谈。
所以一大早,杜恒霜就催着萧士及来到毅亲王府。
王府的大管事亲自出来迎接,将他们迎入毅亲王府的内院。
王妃和毅亲王一晚上没睡,只到天明时分才打了个盹儿,现下还在沐浴更衣。
杜恒霜和萧士及都不是别人,只往正房打了声招呼,王妃就让他们自便。
大管事便带着萧士及去外院书房等着毅亲王过来。
杜恒霜当然就被领到诸素素住的院子。
“素素,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担心一晚上。”等领杜恒霜来的人走了之后,杜恒霜迫不及待地问起来。
诸素素拉着杜恒霜的手拽了拽,笑着道:“没什么事。小世子昨儿闹腾,王妃和王爷特地请我来给小世子扎一针。”一边说,一边拉她去内室坐下。
两个人面对面坐到暖炕上,面前的炕桌上摆着一碟水晶小笼包,一碟婆罗门轻高面,一碟单笼金乳酥,还有一碗小馄饨,和一碗长生粥。
“你还没吃早饭呢?”杜恒霜看了看炕桌上的摆饭问道。
诸素素夹了一个水晶小笼包吃,等屋里人退下去了,才跟杜恒霜悄声说起昨天的惊心动魄。
杜恒霜听得用手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尖叫出声。
“怎会如此?那孩子最后找回来没有?”杜恒霜抓住诸素素的手,着急地问道。
“嘘!你声音小点儿!——王爷和王妃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我、王爷和王妃,别的人都已经……”诸素素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包括那一位!”她又指了指外院的方向。
诸素素知道是说外院的大管事,忙压低声音道:“真的?那你告诉我,没有关系吗?”
诸素素笑道:“你和萧大哥都是没有关系的。我防的是那些下人。王爷、王妃都叮嘱过我。对了,昨儿王妃还跟我说,让我转告你,请你帮着再挑几个奶娘呢。”
杜恒霜拍着胸脯道:“这可是难了。这么大干系,若是再出这样的岔子,我可是万死难辞其咎了。”一边说笑,杜恒霜也明白过来王妃的意思。她大概是要借这个机会,把跟萧家的关系打得更牢靠些。
因萧士及现在已经是大齐的大将,已经不在是毅亲王的家臣。而且萧士及自己也很避嫌,以免让永昌帝猜忌。
所以在很多事上,都跟毅亲王府疏远了。
杜恒霜却无所谓。她说萧士及的妻子,当然支持萧士及的选择,但是她绝对不会站在太子这一边。
对于她来说,太子上台,就是她杜恒霜的死期。
她这么辛苦才挣扎着活下来,不是让那个阴毒的重影之人再杀一次的。
这一次,该风水轮流转了。
杜恒霜想得很简单,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既然那人没死,游戏就要继续下去!
永昌帝目前有三个活着的儿子,都是皇后欧阳紫的嫡出。
皇三子体弱多病,居于深宫,就算他想争一争,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能跟太子抗衡的,就只有毅亲王。
而毅亲王跟他们萧家本来就渊源很深。
在这种情况下,杜恒霜几乎别无选择,她只有,也只可能跟毅亲王府绑在一条绳子上。
所以就算知道了王妃的用意,杜恒霜也没有推辞。
“你让王妃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帮小世子再挑两个合适的奶娘。”杜恒霜诚心诚意地道,又悄悄问诸素素,“那徐奶娘换了孩子,如何连王妃都没有觉察?”
总是亲娘,也认得一些吧?
诸素素苦笑道:“也不知那徐奶娘大运气好还是不好。你知道吗?十天前的时候,她的孩子还没有病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有七、八斤重呢,跟小世子那时候也差不多。可是自从她换了之后,她儿子的病情似乎就加重了许多。日夜啼哭不止,吃一次奶,吐一次。十天功夫,几乎没有吃进去什么东西,所以很快瘦下来。到昨天,瘦得只有六斤多,比小世子生出来的时候还要轻,才让我生了疑虑。——不然的话,这事儿恐怕就真的让她做成了。”
杜恒霜咋舌,先双手合什,对着西方的方向念道:“阿弥陀佛!真是菩萨保佑!让这坏人没有得逞。所以冥冥中自有定数。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强行要夺过来,是一定会遭报应的。”说着,又问诸素素:“但这奶娘也忒胆大了。她到底是何方神圣,从哪里借的那么大胆子?”
诸素素指了指皇城东面的方向,“当然是从天那里借的胆子。”
杜恒霜明白过来,更是气愤,“这么阴毒的主意也想得出来。小心一辈子没有儿子送终!”
诸素素忙捂住杜恒霜的嘴,“我的小祖宗,你怎么也说起这话了?——还不赶紧给我咽回去!”
杜恒霜笑了笑,低着头默默地想了一会儿,淡淡地道:“这事儿,恐怕还没完。——今儿的满月礼,恐怕不会安宁。”
“嗐,横竖不用我们操心。王爷和王妃想必早有准备。”诸素素笑着将长生粥喝完。
杜恒霜皱着眉头道:“你别就想着吃。万一,我是说万一,若是有人在满月礼上捣乱,你也要想个法子预备着。”
诸素素叹口气,放下粥碗,道:“我不行,我放弃了。到时候若是真有不妥,你告诉我要做什么,我就照你说得做,行不?——我是不会再瞎主意了。”
事实证明,她就是跟玛丽苏彻底无缘。
杜恒霜抿嘴笑,点头道:“也行。当时候我要问你话,你可不能藏私。”
“当然不会啦。到时候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然,不该说的也一句都不会说。”诸素素给自己的言行划了个死界限。越界的事是再也不会做了,真的做了,恐怕真的就和杜恒霜刚才说的一样,要遭报应了……
两个人说话间,诸素素已经吃完早饭,叫了丫鬟进来把饭桌撤下去,两人一起去见毅亲王妃道恼。
毅亲王妃已经装束妥当,穿了淡黄玄色边的王妃礼服,给小世子也换得同色料子的襁褓,抱着要往前面的满月礼大厅里去。
本来世家大族满月礼的时候,都是由婆子抱着去前面给客人瞧一瞧。孩子的亲娘因为才刚刚坐完月子,是不会到
外面去见客的。
但是因出了昨天的事,毅亲王妃不敢再大意,不想让孩子离开她眼皮子底下哪怕一刹那的时间,所以她要亲自抱着孩子去前面大厅,给亲朋好友见一见。
杜恒霜上前行礼,安慰毅亲王妃道:“小世子这一番病好了,一定后福无穷,王妃莫要太担心了。”
毅亲王妃点点头,“承你吉言。”便带着杜恒霜、诸素素,还有她的侍女、女官和婆子,一起往中堂行去。
毅亲王小世子的满月礼,当然在毅亲王府的中堂里面举行。
今日来的客人,最尊贵的,是太子和太子妃。
下面的三公九卿,尚书侍郎,国公侯爷,济济一堂,十分热闹。
因都是熟人,虽然都带着女眷,但是也没有分男女,而是一家子各自坐在一张条桌后头。
毅亲王妃抱着小世子给众人看了一圈,一个人忽然道:“这孩子怎么看着跟王妃和王爷都不太像啊?可是抱错了?”
※※※
求粉红票和推荐票。下午两点二更。
……
第374章 举证 (粉红420+)
毅亲王妃早有准备,闻言只是看了他一眼,问道:“请问阁下是……?”
那人笑呵呵地道:“我是谁无足挂齿,关键是王妃要知道自己的儿子到底是哪一个。——总不能抱着别人的儿子给大家瞧吧?”说完面色一整,又道:“毅亲王世子是皇家血脉,不容人混淆,毅亲王妃还是慎重点儿好。”
中堂之上一时静谧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竟是一片死寂。每个人的目光都投向毅亲王妃怀里抱着的襁褓之上。
“我毅亲王府今天请的客人,都是有名有姓,不会请不知姓名的人。如果你还不说你是谁,我只好得罪了。”毅亲王走到毅亲王妃身边,背着手,淡淡地道。
那人愣了一下。
毅亲王妃认不出他,情有可原,不会毅亲王也不认得他吧?
那人狐疑地看着毅亲王,拱了拱手道:“微臣见过王爷。”
毅亲王笑了笑,“不敢当。我这个王爷,看来是不作数了。问个名字都问不出来,难怪今日会承受这样的羞辱。”
一口咬定对方是故意羞辱他,才拿孩子说事儿。
那人咬咬牙,只好道:“敝人大理寺少卿胡清流。”
毅亲王当然认得他是谁,但是这人跳出来为太子打头阵,自然不用给他脸面。——不认得就是不认得。
“原来是大理寺少卿。不知您何时客串郎中来了?”杜恒霜正好站在毅亲王妃背后,见状上前一步,站到毅亲王妃身边,给她帮腔,“一般也只有接生的郎中知道孩子是谁的吧?请问胡大人这样故意刁难,败坏小世子的名声,所为何事?”
胡清流没有见过杜恒霜,但是也知道此次来参加毅亲王小世子满月礼的人都是非富则贵,倒也不敢轻视杜恒霜,闻言只是哼了一声,道:“这还需要郎中?——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爷、王妃,小可敢问一句,府上的徐奶娘何在?!”
居然问起徐奶娘,毅亲王的眼眸眯了起来。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我既然敢问,就是有十足把握的。”胡清流一派正义凛然的样子,在众宾客面前侃侃而谈。
“昨日,有一男子徐牛,于下午时分来长安县衙喊冤,说他妻子是毅亲王府的奶娘。因毅亲王府挑选奶娘的时候,特意要求奶娘把自己的孩子也带到王府,和小世子一起喂养,就带着刚出生一个多月的孩子去了。结果昨日他家接到信,要他把自家的孩子带回去。他娘来到王府,却发现白白胖胖的孙子,被换成一个黑黑瘦瘦的病秧子!他娘不敢声张,托人带信问他,要怎么办。王府势大,他没有法子,只好来衙门里报案,要我们为他伸冤。——王爷,要不要请那位徐奶娘,还有徐奶娘的婆母出来,好好对峙一番,也免得长安县的官儿难做。其实这件事牵扯到王爷,长安县衙无权管辖,已经上呈大理寺,禀告陛下知晓。”胡清流说着,对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
“还有,徐奶娘的婆母从昨日来到王府,一直没有回家。请问王爷,这位老妇人何在?”胡清流的问话咄咄逼人,而且人证物证齐全,甚至还有告到有司的手续!
果然是有备而来!
太子能做这个局,真是脱胎换骨了……
毅亲王知道对方的一切都是假的。徐奶娘的男人,明明已经被他派人锁拿,对方就是赌他不敢把徐奶娘的事抖出来,所以才敢明目张胆地作伪证。
因为这些人认为一旦抖出来,不管徐奶娘是死是活,毅亲王都将百口莫辩。
小世子的身世黑锅就此背定了。
而这个孩子,是他的嫡长子啊。
没想到太子居然已经把这件事捅到父皇那里去了。
这一手贼喊捉贼,真是玩得炉火纯青。
幸亏他早有准备……
毅亲王心里虽然对太子不同以往的手段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是一派沉静,道:“她确实没有回家。因昨日天晚,徐奶娘怜她婆母年老多病,求了大管事,让她在这里住一夜。——胡大人这样急吼吼地听信一个闲汉骗子的一面之词,就来质疑我王府世子的真假,实在是让人……咳,我大齐的官儿如果都是这个样子的,难怪父皇会累成这个样子!”
毅亲王的话一说,中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
连胡清流都吃了一惊。不是说,那徐家一家人都已经被毅亲王杀死了吗?怎会又跑出来一个徐奶娘?
胡清流目光闪烁着,飞快地往太子那边睃了一眼。
太子背着手,面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毅亲王,并没有说话。
“……既如此,请她们出来一见!当堂对质!”胡清流只好色厉内荏地甩出杀手锏。
“明摆着是有人故意做局,诬告毅亲王府,诋毁小世子的名声。胡清流不主持公道,反而一颗心偏到胳膊肘儿,也不知道收了谁的黑钱,故意跟王爷作对。”杜恒霜故意用大家听得见的声音嘀咕起来,伸手逗了逗王妃怀里的小世子。那孩子发出咯咯的笑声,声音十分清脆,让毅亲王和王妃都勇气倍增。
能让胡清流收黑钱并且跟毅亲王作对的人,大概只有太子殿下了。
很多人的目光又转向太子。
太子收了笑容,目光微凝,在杜恒霜身上停留片刻,便移开眼神。
萧士及见状,缓步走到杜恒霜身前,将她挡在后面。
胡清流看见萧士及,才明白这个伶牙俐齿的女人,原来是柱国侯的夫人,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梗着脖子道:“我胡清流什么时候收过黑钱?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是看那汉子可怜,为他主持公道来着!——当官不为民做主,还做什么官?!”
“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杜恒霜在萧士及身后淡淡地道,然后从他身后走出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正色问那胡清流,“请问这位大理寺少卿,你们审案的时候,都只听原告一面之词,就能给被告定罪吗?”
胡清流瞪了杜恒霜一眼,背着手仰头看屋顶,摆出一副“我不屑跟无知妇孺说”的样子。
“胡大人不说也无妨,其实事实明摆着。我虽是内宅妇人,也知道我大齐有‘诬告’一罪。胡大人身为大理寺少卿,居然不知道大齐律例有‘诬告’一说,还特意来到王府,趁小世子满月礼的时候,大闹一场,真是其心可诛。——我说句不该的话,你这样的举动,其实已经跟‘诬告’同罪了。而且你‘诬告’的不是别人,乃是有皇家血脉的小世子。所以你应该罪加一等!”杜恒霜长眉轻挑,字字句句扣住胡清流。
胡清流越发狼狈,抖着袖子道:“说我‘诬告’,就叫那个徐奶娘和她婆母出来对质啊!——为什么不敢出来,是不是心里有鬼?!”
杜恒霜听了,反而掩袖而笑,道:“胡大人,您是大理寺少卿啊,应该知道谁是原告,谁拿出证据吧?凭什么让王府出证据?天底下有没有这样的道理?——胡大人,请问如果有人去大理寺告你强抢民女,你待如何?”
胡清流怒道:“这种话也能乱说?!——让他拿出证据!”
“这就对了!”杜恒霜双手一阖,“人家告胡大人强抢民女,胡大人是要告状的那人拿出证据。同样的道理,有人告毅亲王府夺他孩儿,是不是也应该他首先拿出证据来证明这个孩子是他的呢?而不是让王府证明小世子的真伪。——至于徐奶娘和她婆母,那人也应该先证明,那徐奶娘是他妻子。徐奶娘的婆母,是他娘亲。这样告状才能成立吧?”
杜恒霜的嘴如同倒了核桃车子,叽里咕噜一套一套,将许多人都绕晕了。
胡清流深吸一口气,不再跟杜恒霜纠缠,反而将话头对准一直一言不发的萧士及,“柱国侯,您的夫人这样为毅亲王出头,是您指使的吗?”
杜恒霜不待萧士及说话,已经抢先说道:“胡大人,您不顾嫌隙,又是在为谁出头?被谁指使的呢?”一边说,一边却看着太子妃那边撇了撇嘴。
一直缩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太子妃听见杜恒霜一直将话题往他们这边引,心头更恨,就要出声驳斥,却被太子握住手腕。
太子妃转头,看见太子对她微微摇头,只好委屈地闭上嘴,一脸的泫然欲泣。
萧士及这时才对太子拱手道:“太子殿下,内子嫉恶如仇,见不得这些阴私,说话性子急了些,还望太子赎罪。”
太子愕然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萧士及这么说,难道也是在怀疑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是他?——好吧,虽然就是他,但是萧士及这么做,可是违背他要做纯臣的心愿,已经将他自己绑到毅亲王那边去了……
太子眯起双眸,淡淡地道:“柱国侯多虑了。柱国侯夫人并无一言提到孤,孤不会多想。倒是柱国侯,可不要想多了。”
萧士及笑了笑,拉着杜恒霜站到毅亲王和王妃后面。
“这是怎么啦?朕来迟了,居然错过一场好戏。”中堂之外,传来永昌帝的声音。
毅亲王和毅亲王妃一起抬头,看见自己府里的大管事面如土色,躬腰站在永昌帝身旁不远的地方。
永昌帝突然造访,毅亲王府的大管事来不及通传,只好亲自领着他们一行人来到中堂。
其实他们在台阶下面站了一会儿,将里面的情形听得八九不离十了。
“见过陛下。”屋里的人一起给永昌帝行礼。
“平身。”永昌帝虚扶一把,大步走了进来。
太子和太子妃跟着上前,对永昌帝道:“父皇,您怎么来了?”
永昌帝笑道:“朕的嫡出皇长孙的满月礼,当然要亲自道贺了。”说着,掀开毅亲王妃手里的襁褓瞧了瞧,点头道:“是个胖小子。比你小时候强。”后面一句话,是对着毅亲王说的。
太子笑道:“儿臣记得二弟小时候可是又黑又瘦。这小侄儿却又白又胖,大概是随了弟妹了。”
太子这话说得极为诛心。
如果不还击,就会在有些人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
杜恒霜便笑道:“太子殿下真会说笑。小时候什么样子,怎能作数?大家伙儿有谁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的?不都要长大成人了,才能看出端倪?——陛下经常说,太子殿下、毅亲王,还有平乐公主,都生得像先皇后。可见小世子的长相,是有渊源的。”
※※※
粉红420加更送到。所有粉红加更已经完成。所以今天木有第三更了。遁走……
……
第375章 打嘴
杜恒霜既然把先皇后都搬出来了,自然没有人敢再质疑小世子的长相。
太子妃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愤怒,一双眼睛瞪着杜恒霜,似要喷出火来。
杜恒霜浅浅而笑,看也不看她那边一眼。
萧士及立在杜恒霜身边,双眸如电,看向屋里的人群,反而没有人敢看向杜恒霜。
听杜恒霜提起先皇后,永昌帝似有所感,想起当年跟先皇后琴瑟和谐的日子,脸上的神色缓和下来,他对着小世子伸出手,“来,给朕抱一抱。”
毅亲王妃心头大喜,知道这是陛下要给他们做主的意思,忙抱着小世子走过去。
太子妃被萧士及护着杜恒霜的样子气昏了头,又看见自己精心策划这么久的计策很快就要无疾而终,一句不甘心的话脱口而出,“父皇,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既然有人这么说,肯定是有端倪的。皇室血脉何等尊贵,岂容人鱼目混珠?——不如还是滴血认亲,让今日在场的每个人作为小世子的见证吧。”说完对着杜恒霜的方向偏了偏头,眼底一股狡黠的神气一闪而过。
“啊?滴血认亲?!”屋里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太子妃。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太子妃,您真的要滴血认亲?”杜恒霜更是惊讶。
“怎么啦?你们怕了?还是心虚了?”太子妃看见杜恒霜忡然变色的脸,觉得一吐胸中的闷气,忍不住想要哈哈大笑。
终于还是提到了滴血认亲。
诸素素也笑了。
太子妃……有些意思。
一直缩在后头的诸素素终于走上前,站在杜恒霜身边,笑着对太子妃道:“太子妃殿下,我想再确认一下,您真的是要滴血认亲?是要对小世子滴血认亲?”
“这还有假?”太子妃的气焰越发高涨。
太子很是不安,不知道太子妃如何会提出这样“滴血认亲”的荒诞想法,连忙道:“不用了,这个法子不妥。”
“有什么不妥?”太子妃很是不解。这明明是个最好的法子好不好?就算滴血认亲,证明小世子是真的,但是她也有许多法子来证明,那相溶的血,其实是做了手脚的。把一盆水搅混完全没有问题。——他们要的,不就是搅混水,让世人对小世子的身份存疑吗?
没有了嫡长子,毅亲王拿什么跟他们争?!
“你——!”太子恨不得拿布堵住太子妃的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太子妃忿忿不平地往屋里瞧了一眼,却没有看见多少赞同的目光,绝大多数人都是惊讶兼鄙夷地看着自己。
出什么事了?
太子妃很是不解。
“请问太子妃,您想用谁的遗骨来滴血认亲?是毅亲王的遗骨,还是毅亲王妃的遗骨?”诸素素慢条斯理地问道。
太子妃窒了窒,明显察觉到出了问题。
滴血认亲而已,为什么扯到“遗骨”?
遗骨,就是人死后的骨头。
毅亲王和毅亲王妃,都不是死人吧?
诸素素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滴血认亲……不是用父母的血,和孩子的血一起滴入水里,看看相溶吗?
如果相溶,就是有血缘关系。
如果不相溶,就没有血缘关系。
难道不是吗?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太子妃百思不得其解。
毅亲王满脸悲愤地一步步走过来,扑通一声在太子面前跪下,眼含热泪地道:“大哥,你对我不满可以,不要把气撒在我儿子头上好吗?我二十多了才有第一个孩子,还是嫡长子……你这样针对他,我这个做爹的比死还难受啊!大嫂要我的孩儿滴血认亲,好,我和兰舟,今日就死在你们面前,让你们拿我们的遗骨滴血认亲,这样总行了吧?!”
说着,毅亲王又膝行到永昌帝面前,对他磕头道:“父皇,孩儿不能再侍奉父皇了。大嫂用孩儿和兰舟的性命相逼,口口声声要滴血认亲,才能认我儿的身份,孩儿实在没有法子,只有以死明志了。”
毅亲王妃也赶紧抱住孩子跪到永昌帝跟前,哭着道:“王爷和我都去了,他们怎么会放过我们的儿子?——王爷,我们一家三口毙命于此了。这是我们的命,我们不怨别人,只怨自己没有早死,好让大哥大嫂放心……”
“二弟、二弟妹,你们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快快起来啊!”太子急得满头是汗,忙过来要将毅亲王拉起来。
太子妃愣在那里,喃喃地道:“滴血认亲而已,又不是要你们的命?你们这样是做什么?”
诸素素嗤笑道:“太子妃,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小世子的爹娘还活着呢,你就要给他滴血认亲,岂不就是要小世子爹娘的命?”
太子妃拂袖不悦,“真是胡说八道。我只说滴血认亲,你哪只耳朵听我说要他们的命?——你要扯谎,也当扯得圆乎些。不要危言耸听,我可不是吓大的!”
“这我就不懂了。”诸素素一摊手,“您口口声声坚持要给小世子滴血认亲,可是又坚持不是要毅亲王和毅亲王妃的命。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这如何自相矛盾?!”太子妃大怒。虽然心里狂跳,似乎有什么东西脱离了她的控制,但是她不能放任这些人给她身上泼脏水。
她不过是要滴血认亲而已,没有要人的命!
可是诸素素接下来说的话,却将她打击得面如土色,双膝一软,就在永昌帝面前跪了下来。
原来诸素素摇着头,啧啧有声道:“太子妃,您到底知不知道,滴血认亲,是要用孩子的血,滴到大人的骨殖之上,看血液是否融入骨殖!——试想如果真的要对小世子进行滴血认亲,岂不是就要杀了毅亲王和毅亲王妃,然后滴血到他们的遗骨上认亲?又或者,不用杀死他们,只要活剐了他们,露出骨殖就可以了?啧啧,还说不是要人的命,简直是青蛇口中信,黄蜂尾上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啊!”
诸素素知道,古代的“滴血认亲”,讲究血相溶者即为亲。但是这个“血相溶”,并不是如同后世以讹传讹的做法,将两滴血滴到水里看是否相溶。而是将后辈的血,滴到先辈的骨殖上,看看能否溶入骨殖以内。
可见就连古人都知道,对于血统的认定,是慎之又慎的。滴血认亲,是要在亲长去世的情况下使用的法子。如果亲长还活着,谁还需要滴血认亲?——亲长的说法,就是依据!
看见太子妃如同五雷轰顶的样子,诸素素又好笑,又警惕。以后,她可要万分小心谨慎了……
中堂上的绝大部分人,此时都相信了这个闹剧,肯定是没有嫡子的太子妃和太子一手主导的。至于为什么针对的是毅亲王,原因当然是心照不宣了。
太子妃极力控制着自己,可是全身却止不住地打摆子。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得意的最后一招,原来不堪一击……
不仅没有力挽狂澜,反而将太子和她推向更不堪的境地。
毅亲王拿袖子抹了抹脸,对一直沉默不语的永昌帝道:“父皇,如果您也不信,儿臣只有一死。”说着看向诸素素道:“诸郎中在这里。我们一家三口死后,请诸郎中滴血认亲,还我们一家三口一个清白!”
永昌帝这才开口道:“够了!——好端端的,要什么‘滴血认亲’?!朕的嫡长皇孙,岂容这么羞辱践踏!”说着,从毅亲王妃手里接过小世子,笑着道:“好齐全的孩子,跟他爹小时候一模一样。”又问:“他可起了名字?”
毅亲王妃含泪摇头,“未曾。只是起了小名,叫蝎奴。——王爷说,起个贱名好养活。”
大户人家的孩子,都有个贱名,这个规矩是约定俗成的。屋里的人都跟着点头。
永昌帝便笑道:“既然他已经有了小名,朕就给他起个大名吧。”说着,沉吟几分,道:“不如叫他‘承乾’吧。”
一听这个名字,太子的脸色大变。
承乾者,有继承皇业,统领乾坤的意思。
这个名字,送给毅亲王的嫡长子,其寓意当真是非同小可。
毅亲王和毅亲王妃又惊又喜,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给永昌帝磕头道:“父皇,这个名字太贵重了,我们蝎奴担不起啊!”
“朕说他担得起,就担得起,你们不要担心。”永昌帝淡淡地道,不悦的眼光扫了太子妃一眼。
太子妃柔弱的身子摇摇欲坠,螓首低垂,说不出的婉约可怜。
太子看见她这幅样子,又不好太苛责于她。
况且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夫妇一体,也不能让太子妃太丢脸面,只好紧紧地抿着唇,同样低着头一言不发。
毅亲王一脸感激地对永昌帝道:“父皇厚爱,儿臣担当不起。”又道:“大哥今日也不是有意的,他是一片慈爱之心,担心我儿的安危,才会出此下策。儿臣听说,那告状的徐牛还在大理寺,不如让他前来,跟徐奶娘和她婆母对质,父皇您看如何?”
永昌帝对毅亲王的恭敬十分赞赏。这两个儿子都是他的嫡子,他不想看见他们手足相残。而且在他给毅亲王的儿子赐名之后,毅亲王依然能够保持谦卑恭敬,不敢越雷池一步,已经让他很是满意了。
“如此甚好。——来人,去大理寺将徐牛带过来!”永昌帝下了旨意。
太子心里一沉。他知道,毅亲王现在卖乖,敢叫“徐牛”来对质,一定是早想好对策。若是让那“徐牛”过来,肯定是自取其辱,忙道:“不用了……不用了……那人诬告,二弟何必自降身份?”
毅亲王正色道:“大哥,话不能这么说。大嫂刚才言之凿凿,连‘滴血认亲’的话都说出来了,我和兰舟差一点就要血溅中堂,才能护得我儿安好。我们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怎能让那诬告之人逍遥法外?”
毅亲王一边说,一边往身后人群里扫了一眼。
躲在人群里面瑟瑟发抖的胡清流顿时明白自己完了,再也承受不住心里的恐惧,两眼往上一插,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你们起来吧。来,大家都坐。”永昌帝招呼着中堂上的客人。
大家三三两两就坐。
没过多久,永昌帝派去大理寺提拿原告“徐牛”的内侍和侍卫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大声道:“回禀陛下,那徐牛刚刚在大理寺暴毙!”
&&&&
低声求粉红票。下午两点二更,争取大更。
……
第376章 毒誓 (4K,阿喵宝宝灵宠缘+2)
一听“徐牛”居然在大理寺暴毙身亡,太子的眼神不由自主看向毅亲王。
毅亲王也镇定地看向他,依然是满脸悲愤的神情。
毅亲王这幅装样儿,太子气不打一处来。他瞪着毅亲王,目光中满是指责:“肯定是你小子干的!”
毅亲王露出惊讶无比的样子,目光却不畏惧:“是,是我做的,怎样?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咱们大哥别说二哥,谁也别说谁!”
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两个人真正心照不宣了。
在这一刻,罩在两人之间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终于被彻底撕得粉碎。
这满屋子里,大概只有永昌帝一个人还相信自己的两个儿子是兄友弟恭的典范了……
屋里所有的人都往太子那边瞧了一眼,然后纷纷别开头去,若有所思地互相看了看。
对于他们来说,这件事很明显,应该是太子这边做的。是不是太子指使的,还不一定,但是肯定是太子这边的人出手。——因为诬告被拆穿了,最好的法子就是灭口。
太子明显也感觉到这种压力,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憋屈和愤懑。
不过在永昌帝面前,他不敢,也不能和毅亲王撕破脸。
永昌帝最高兴他们能够兄弟同心,不要为了皇位争抢,伤了兄弟情分。
但是,这可能吗?
那样至高无上的位置,有谁愿意白白拱手相让呢?
太子妃全身软绵绵地,靠在身旁的宫女身上。
她的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发雷霆,“……你个不中用的!我就阖了一下眼,你就闹出这样大的事!你以后不要出来了!给我滚!……”
杜恒霜虽然没有正眼看着太子妃,但是她无时无刻不在留意太子妃那边的动静。
太子妃身后重影的变化,自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一个影子逐渐加深,另一个影子却渐渐变淡……
杜恒霜有一丝恐惧。如果重影合二为一,变成一个,她还能不能看见它们?!
如果它们从太子妃身上跑了怎么办?
杜恒霜的双手握得死紧。
萧士及偷偷伸出手,想握住杜恒霜的手,却发现她的一双小手握成拳头,攥得死紧,拽都拽不开。
“怎么啦?”萧士及悄悄问道。
杜恒霜警醒过来,松开手,掩饰着捋了捋头发,笑道:“没事,没事,刚才有些害怕。”
“怕什么?”萧士及终于握住她的手,绣着青绿色藻叶纹的宽袍大袖垂了下来,盖住两人十指相扣的双手。
萧士及的手掌宽大干燥温暖,烘得杜恒霜心里都是暖暖的。
握着这双手,她顿时勇气十足。虽千万人,吾往矣……
还怕什么重影不重影?!
反正就算她能够看见重影,也没有为她增添更多的筹码。依然需要她用自己的脑子,来跟对方周旋。
以后若是看不见了,其实更好。不然眼前老是晃着两个影子,跟白日见鬼一样,虽然她不害怕,但是真心觉得膈应。
还是眼不见,心不烦最好。
可惜她也只是想想而已。
看不看得见,不是她能做主的。
杜恒霜深深叹一口气。
诸素素却往她身后躲过去,将自己整个人都藏在杜恒霜后面。
太子妃居然有这样的来头,诸素素觉得自己以后更要谨言慎行了。
她可是知道,同是天涯穿越人,相逢必定宰一刀。跟人认老乡神马的,早就过时了。
今日之事,想想就觉得凶险。
诸素素知道,要不是她以前就通读古医书,看过一些类似洗冤录之类的书,她也不会知道,原来古时候的“滴血认亲”,真心不是用血滴在水里玩融合这样儿戏。
其实试一试就知道,不管是什么样血型的血,滴在清水里,都能够相溶。
如果所有人的血都能在清水里相溶,根本就没有差别,古人怎么会拿来做验定血统的东西呢?——完全不具有可操作性。
真正的“滴血认亲”,其实难度是非常大的。
那是要挖坟起尸,然后用血滴在尸体的遗骨之上,看看那血能不能溶进骨头里面。
太子妃居然不知道这些事,却是知道在这个世间还没有出现过的“儿戏”滴血认亲,就很有些意思了。
诸素素惴惴不安地反思,想着自己有没有在太子妃面前露过马脚。
安子常笑着走过来,捅捅她的胳膊问道:“咦,你怎么啦?一脸心虚的样子。——又做什么坏事了?”
诸素素看着安子常那张坏笑的俊脸就有想抓花他的脸冲动。
在心里晃晃小爪子,诸素素皮笑肉不笑地道:“哟,我道是谁,原来是安国公阁下大驾光临。好久不见,您吃了吗?”
“咦,这么有礼,我都不认识了。——你是我认识的素素吗?”安子常故意绕着诸素素走了两圈,成功地将中堂之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永昌帝却是将手里的小世子送回给毅亲王妃,站起来淡淡地道:“徐牛诬告不成,畏罪自杀,也是罪有应得。——跟大理寺说一声,叫他们结案。”这是要息事宁人了。
毅亲王心里狂怒,面上却只能一脸欣喜地向永昌帝表示叹服。
陛下旨意已发,下面的人当然无所不从。
“徐牛”的事,可以不追究,但是别的人,却不能放过。
毅亲王咬咬牙,上前一步,对永昌帝拱手道:“父皇,儿臣有件事,想问一问大哥。”
永昌帝知道今天的事,委屈了毅亲王和小世子,便点点头,温和地道:“问吧。”
毅亲王转头看向太子,长揖在地,彬彬有礼地问道:“大理寺少卿胡清流跟‘徐牛’沆瀣一气,诬告我王府嫡长子,请问大哥要如何处置?”
这番话,是坐实了太子就是胡清流的幕后指使者。
太子如果不处置胡清流,就是他包庇胡清流,故意陷害毅亲王和他的嫡长子。
太子如果处置胡清流,同样不仅坐实了这件事跟他有关,而且还会寒了跟着他的那些手下的心。——烹走狗的时候,也要狡兔死了才烹。狡兔还没有到手,就把走狗烹了,谁还会给他卖命呢?
毅亲王这一手,明显比太子老辣。
永昌帝背着手,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眼神更加讳莫如深。
当然,如果太子表示这事跟他无关,不管如何处置都不要问他,就会更加寒了他手下的心。——因为一个懦弱怕事的头领,比一个狠毒自私的头领更让人觉得没前途。
毅亲王的问题,对于太子来说,完全是一道无解的题。
或者说,太子现在,还没有解题的能力。
太子背着手,直直地看着毅亲王,唇角抿出一条醒目的直线。
太子妃眨了眨眼,像是刚从沉睡中清醒过来,她轻轻咳嗽一声,温婉地走过来,偎在太子身边,怯生生地对毅亲王福身行礼道:“二弟,今儿都是我的错。要打要骂,悉听尊便。——太子……”她温柔地抬眼看着太子,眼里满是温情和崇拜,“太子殿下是替我受过。我只是曾经听柱国侯夫人提过一次‘滴血认亲’,就记住了。其实真的要如何‘滴血认亲’,我并不知晓。我错就错在,不该在这种时候,说这些我自己都不明白的话。”
说着,太子妃又来到杜恒霜身边,咬了咬下唇,露出一排雪白的贝齿,对着杜恒霜道:“柱国侯夫人,你当日跟我说过‘滴血认亲’,为何不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样陷我于不义,岂是君子所为?!”
三言两语,居然又替太子开脱,又企图把整件事,栽到杜恒霜头上!
太子妃难道一瞬间脱胎换骨了吗?
中堂上的人看着一幕,都在心里犯嘀咕。
太子在心底松了一口气,眼底满是柔情,定定地看着太子妃。
说实话,若杜恒霜自己不是那个被太子妃“栽赃陷害”的人,她都要为太子妃鼓掌叫好,大声赞叹几句。
不过她现在是被人栽赃陷害的人,心情自然不一样了。
太子妃说完就转身要走,不给杜恒霜分辨的机会。
但是杜恒霜岂会容她玩这手把戏。她出手抓住太子妃的胳膊,沉声道:“太子妃殿下,请把话说清楚。我是在何时、何地,跟太子妃说过这种话?我为什么要说这种话?请太子妃明言。”
太子妃飞快地睃了杜恒霜身旁的萧士及一眼,似乎有难言之隐,轻笑着道:“……这,在这里说,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继续编,我听着呢。”杜恒霜拽着太子妃的胳膊不放,一句话就让她的脸色有些难看。
“我哪里编了?在哪里说的,你自己都记不住,我怎会记得住?”太子妃曾经惯会说白话,深知说白话的要诀,就是要模糊。含含糊糊,才能糊弄人。
可惜她遇到的是杜恒霜,一个不肯含含糊糊的人。
“真是笑话。太子妃说我说过这话,我却不记得自己说过这话,更没有跟太子妃说起过。——太子妃却拿不出我说过这话的证据,翻来覆去就一句是我说的,就真的是我说的了?太子妃这样做,和那‘徐牛’的诬告有什么差别?”杜恒霜说着,拍了拍额头,“哦,我明白了。这‘徐牛’果然是太子妃指使的,行事风格跟太子妃真是一脉相承,都是张口就来,什么话都敢说。哼,也不怕闪了舌头。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就这样被你泼了脏水!-我就算做鬼,也要去阎王殿跟你打官司!”
“好了!”萧士及厉声打断杜恒霜的话。
太子妃心里一喜,面上越发的楚楚可怜,对着萧士及细声细气地道:“柱国侯,你别骂你夫人……她是不好意思……”
萧士及看也不看太子妃,对杜恒霜道:“你也是。人家泼脏水,你泼回去就得了,做什么要咒自己?——以后再让我听见你跟人争执,我可不客气了!”
“你要怎样不客气?”杜恒霜挑了挑长眉。
“谁泼你脏水,我打断谁的腿!”萧士及淡淡地道。
噗——!
诸素素扶着安子常的胳膊大笑起来。
中堂之上也响起忍俊不禁的笑声。
太子妃的脸上一下子涨得通红,她紧咬着下唇,带着股怨恨狠狠地扫了萧士及一眼,转身就要走,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还被杜恒霜抓着,忙甩了甩胳膊,怒道:“你还想做甚?!”
“我不想做甚。——太子妃还没有说清楚,我到底是何时跟太子妃说过‘滴血认亲’这种事。”杜恒霜顿了顿,又道:“我这人就爱较真。太子妃想把这件事栽到我头上,就是打错了算盘。我虽然品级没有太子妃高,但我也是一品侯夫人,被您随随便便就扣上屎盆子,实在是气不过。”说着,杜恒霜又高声对太子道:“太子殿下,请恕臣妇无礼了。太子妃今儿不说清楚,臣妇绝对不会放她走……”
“够了!”永昌帝沉下脸来,觉得太子妃虽然有错,但是杜恒霜未免有些恃宠生骄,完全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太子妃就算是栽赃,杜恒霜也得受着。
谁叫太子妃是君,杜恒霜是臣呢?
永昌帝张了张嘴,想替太子妃撑腰。
毅亲王见势不妙,又看见萧士及的面色逐渐黑沉,忙抢在永昌帝之前开口道:“柱国侯夫人,我明白这件事跟你无关。你莫要得罪太子妃,给柱国侯招祸。”
太子被毅亲王当面挑拨的话气得七窍生烟,对着太子妃沉声道:“真真,你说不过这些市井之人的。——还不给我回来!”
杜恒霜松了手。
太子妃忙提着裙子,跌跌撞撞来到太子身边,偎在太子身边低泣。
杜恒霜对太子妃深恶痛绝。若不是毅亲王刚才提醒她,杜恒霜差一点就要动手了。
若是真的动手,事情就越发不可收拾了。
杜恒霜深吸一口气,对毅亲王行礼道:“多谢王爷明礼。”继而举着手发誓:“恒霜从来不做低三下四的鬼祟之事。真的说这话的人,一定会舌头生疮,烂在嗓子里,一肚子全是黑水,万箭穿心而死!”
太子妃听着这话,禁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
先求粉红票和推荐票。二更四千字。含为阿喵宝宝上个月打赏的灵宠缘的两次加更。
……
第377章 赐婚
听见杜恒霜的毒誓,太子面色一沉,极是不悦,拍了拍偎在他身边的太子妃,对杜恒霜道:“柱国侯夫人,说话还请积点口德。”
杜恒霜眉梢挑了挑,就要说话。
毅亲王妃轻轻咳嗽一声,止住杜恒霜的话,看向太子,微笑着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好口才,没影儿的事儿说得跟真的一样。我们王爷刚才问太子的事儿,却被太子妃一个花唿哨,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还是言归正传。那大理寺少卿胡清流如何处置,还请太子示下。”说着,对太子微微欠身,行了个礼。
太子的目光微凝,似在思索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太子妃见自己出来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毅亲王妃还是不依不饶,一点面子都不给,心头微晒,淡淡地道:“弟妹,我说了这事是我的错,弟妹一味问太子做什么?”
“是太子妃的错?指使徐牛诬告,命令胡清流搅乱我儿的满月礼,都是太子妃的错?——那好,请问太子殿下,您如何处置太子妃?”毅亲王妃毫不畏惧地将杜恒霜的话头接过来。她看得出来,杜恒霜跟太子妃很不对付。虽然毅亲王妃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种不对付,正好跟她同仇敌忾。——因为她也跟太子妃很不对付。
太子妃一怔,忙道:“我是说‘滴血认亲’的事儿,别的事儿,我可不晓得。”
“那不就结了。我们夫妇已经不追究‘滴血认亲’的事儿,本来说得就是别的事儿。太子妃难道还要揽在自己身上吗?”毅亲王妃讥诮地道,抱着孩子穷追猛打。
太子有些狼狈,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永昌帝出声给他解围,“这件事跟太子和太子妃无关,他们当然不知道如何处置胡清流。——这样吧,胡清流就交给老二处置。随你怎样,但是要记得,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切不可胡乱从事。”这是把胡清流的性命完全交到毅亲王手里。
毅亲王虽然对永昌帝明晃晃的偏袒很是不满,但是在这个时候,能让他处置胡清流,已经算是小胜一局了。
“多谢父皇!”毅亲王笑着和毅亲王妃一起行礼。
永昌帝“嗯”了一声,又笑着逗了小承乾几句话,便要摆驾回宫。
安子常忙凑上去,笑着道:“陛下请留步。臣想向陛下求个体面。”
“哦?”永昌帝有些惊讶。安子常从来没有要过任何封赏,曾经让永昌帝有些不安。因为作为帝王,他最怕的是臣子无欲无求……
“要什么体面?尽管说来。”永昌帝呵呵笑着,刚才中堂上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扫而光,大家的的情绪都松弛下来。
吴世成躲在毅亲王府的低级执事里面,悄悄看着站在安子常身边的诸素素,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明明那个男人不会娶她,素素却还是一厢情愿地要跟在那人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吃了亏,素素才知道自己的好……吴世成心烦意乱地想着,搓着手在人群后面踮脚看屋里。
就听见安子常对着永昌帝单膝下跪,拱手道:“陛下,臣想娶诸氏素素为原配正室,想从陛下这里求道赐婚的旨意,臣就能风风光光迎娶素素了。”
居然是求赐婚?!
永昌帝掩饰不住自己错愕的神情。
中堂上的崔家人看见这一幕,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像是又被当众打了一耳光!
因为后天,也就是三月初三,崔家三房要给他们家嫡出的二小姐崔盈盈“鸾台选婿”!
清河崔家大房的嫡长女崔真真贵为太子妃。崔家三房的嫡长女崔莲莲是太子良娣,据说已经有了身孕。一旦诞下儿子,很可能被太子记在太子妃名下,成为嫡长子。
而崔盈盈既是清河崔家的嫡女,又是太子妃和太子良娣的妹妹,崔家三房号称“崔半朝”,在朝堂上只手遮天。这般权势地位,就算崔盈盈貌若无盐,也有无数的青年才俊争相求娶。更何况大家都见过崔盈盈,乃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大美人,不比太子妃和良娣差。
如今长安城里的世家大族都已经接到崔家三房的帖子,准备要去赴会了。
同时,也有流言在悄悄流传,说崔家三房已经挑中安国公安子常为东床快婿,也就是说,鸾台选婿的人选已经内定了,大家跟着去,不过是陪太子读书——走过场而已。
当然,不信邪的人也有,都卯足了精神要去鸾台选婿大显身手,最好被崔家二小姐看上,他们就能一步登天了。
永昌帝在宫里也听说了这个消息,也曾经叫了安子常进宫,想问问他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也想知道他的想法。而且每一次安子常从宫里出来,都带着几个永昌帝赐下的美女。刚刚修缮好的安国公府已经莺莺燕燕,挤得满满当当了。
安子常却一直不置可否,无论崔家三房那边,还是永昌帝,都摸不清他的心思,所以这件事一直混着,没人主动提及。
现在安子常却主动要求永昌帝赐婚,想求娶诸素素!
诸素素虽然是个了不起的郎中,但是,她出身太低,既是寒门庶族,还是行医的郎中。门户稍微高一点点的人家,都不会想求娶诸素素做正妻。
安子常不仅是御封的国公爷,而且是安西昭穆九姓之一,无论出身还是权势,诸素素根本就配不上。
安子常这话一出,中堂上很多女眷都低声惊呼起来。
这样的悬殊,陛下一定不会允许的吧……?
杜恒霜和萧士及相视一笑,朝诸素素挤挤眼。
诸素素目瞪口呆,不知道安子常突然发什么疯。——求娶就求娶呗,难道他还担心她不嫁给他?非要找陛下赐婚?!搞什么鬼啊……
当然最惊讶的,还是在屋子外面惦着脚看的吴世成了。
他担心自己听错了,还动手掏了掏耳朵,又拍拍身旁同僚的肩膀,问道:“……安国公要陛下赐婚,是哪一家的小娘子?”
那同僚鄙夷地打量他一眼,道:“你自己没长耳朵?是你的救命恩人,诸郎中啊。”
吴世成的脑子里嗡地一声,顿时什么都听不见了。
中堂上,永昌帝哈哈大笑,颔首道:“好好好!素素杏林国手,又美貌聪慧,跟安卿家你真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啊!——来,摆笔墨,朕现在就当堂赐婚!”对于永昌帝来说,他当然愿意安子常娶诸素素这个寒门之女,也不愿意看见安子常给崔家做女婿。
毅亲王忙命下人摆好长案。
永昌帝的内侍将随身带着的御笔和长绢摆在案上。
永昌帝凝气运腕,一挥而就。
放下笔,他对着安子常和诸素素道:“朕登基以来,还是第一次给臣下赐婚。”又对诸素素道:“诸郎中,安卿家诚心求娶,诸郎中一定要嫁啊。”居然充当起媒人来了。
诸素素心情很是怪异,但是好事上门,推出去是傻子,忙道:“多谢陛下。”
永昌帝的圣旨一式三份,一份给安子常,一份给诸素素,还有一份在宫中存档。
诸素素拿着这份赐婚的圣旨,才觉得自己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不管以后怎样,她总算是嫁出去了……
永昌帝终于笑着离开毅亲王府,心情比先前来的时候好了许多。
太子瞧了瞧毅亲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带着太子妃不顾而去,将一个晕死过去的胡清流留在毅亲王府。
太子妃跟着太子登上车驾的时候,悄悄问道:“殿下,真的不打算救胡清流?”
太子悄声道:“老二不敢把胡清流怎样的。爱妃放宽心。”
“啊?这是为何?”太子妃很是不解。如果是有人对她的儿子做出这种事,她肯定要把对方碎尸万段才能解心头之恨!
太子笑道:“你怎么忘了?胡家是士族,敢动胡清流,就是跟天下所有的士族为敌。——老二不是萧士及,他不能做纯臣。”
太子妃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完全不明白太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太子笑着刮了一下她挺翘的小鼻子,道:“好了,你最近是怎么啦?一时精明,一时糊涂的。这些士族的事儿,你平日比孤懂得多多了,还要问孤?难道又在考验孤的能力?”
太子妃讪讪地道:“……被殿下看出来了……”却不再言语,皱着眉头细细盘算。士族这一块,是她的缺陷,也应该跟良娣崔莲莲好好说说话,或者才崔家弄几个得力的女官过来,给她补一补这方面的东西。
车驾里面一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隆隆的车驾声,往东宫行去。
毅亲王府的客人也都逐渐散去。
杜恒霜忙着给诸素素和安子常道喜,悄悄对诸素素道:“这下可好了,有了圣旨,你这辈子原配正室的位置坐的牢牢的……”
诸素素得意地冲她一扬眉,“那是自然!”
吴世成在中堂外面失魂落魄,终于死了心,打算今天回去就向刘爱巧提亲,明天拜堂,后天就去官府上档子。
&&&
妹纸们,求粉红票和推荐票。下午两点大更。|o^_^o|
……
第378章 选婿 (4K6,阿喵宝宝灵宠缘+4)
毅亲王府小世子的这个满月礼,注定要在长安城红火一阵子。
除了太子和毅亲王的矛盾公开化,而且安国公居然最后时刻站出来,公开向永昌帝求赐婚,将崔家三房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很多人都知道崔家三房属意安子常为乘龙快婿,而安子常之前一直态度暧昧,虽然没有答应,但是也没有一口回绝,就让崔家人有了错觉,以为板上钉钉了。
在许多人看来,能娶五姓女为妻,特别是五姓当中最尊贵的清河崔家,根本是个男人就不会拒绝。
况且就连毅亲王都曾经想纳崔莲莲为侧妃,结果还被崔家回绝了。
这不,鸾台选婿的帖子都发出去了,就等后天安子常露面,再造一个如同当年永昌帝“雀屏中选”的佳话。然后崔莲莲就能风光出嫁,做她的安国公夫人了。
谁知道安子常在毅亲王小世子的满月礼上闹了这样一出,真是让众人看得跌宕起伏、心潮澎湃。
杜恒霜同萧士及一起回去的路上,还在跟他一直谈论此事。
“难怪安国公一直没有正式向素素提亲,原来是为了求陛下赐婚。这比什么聘礼都来得贵重。”杜恒霜挽住萧士及的胳膊,仰头笑着看他的侧脸。
萧士及侧头看着她明丽的大眼睛,还有着孩子般的纯净和欢喜,心里一软,温言道:“你很羡慕?——可惜那时候我没能力,不然也给你求一道赐婚的圣旨。”
杜恒霜忙摇头,“当然不是。”说着,轻轻将头偎在萧士及的肩膀上,闭着眼睛笑道:“你我是父母之命,从小儿定下的亲事。在我心里,比陛下赐婚还要重要。”
萧士及的心里暖烘烘的,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亲,伸手抱住她在怀里,低眉不语。
想起今天在毅亲王府的事儿,杜恒霜心有余悸地道:“真是好险,差一点小世子就被换走了。”又拍着胸口道:“幸亏咱们家没有这样挑奶娘。而且我生平哥儿和安姐儿的时候,是素素一直在旁边照顾。孩子生出来之后,一直到满月,都是我亲自带着的。可没有这种换孩子的事儿发生。”
萧士及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其实大家子在屋里怎么折腾都行,只要管住外门和内门的门禁,就走不了大褶儿。毅亲王府是这样,东宫是这样,皇宫里面是这样,世家大族都是这样。那出事儿的人家,都是篱笆没扎严,让野狗钻进钻出才会出事。比如王爷府里这事,我跟你说,根本不会这么严重。打从王爷要挑带孩子进去的奶娘开始,我就知道这些人都是进得来,出不去的。”萧士及说得很含蓄。
不过杜恒霜还是听出点端倪,惊讶地道:“怎会如此?人家是做奶娘……”
萧士及淡淡地道:“王府的奶娘,只有签了卖身契才能去。你说会不会很严重?”
杜恒霜无语,想了半天,皱眉道:“那王爷和王妃今儿是有意拆太子的台?”
“也不能说有意。就是事先做了万全的准备。若是太子没有出手,他们自然什么都不会做。今儿的满月礼会欢欢喜喜,宾主尽欢而散。——但是太子出了手,所以他们的反击就格外强烈。”萧士及细细给杜恒霜分析,教她看清这些人中间的弯弯绕。
杜恒霜点点头,“我觉得也是这样。毕竟王爷、王妃大概也不知道太子能够做得这么绝。但是有备无患,多做准备总是好的。”又问萧士及,“那胡清流呢?你看王爷要如何处置他?”
永昌帝把处置胡清流的权力给了毅亲王,未尝没有让他出气的意思。
“胡清流背后的人到底是不是太子?”杜恒霜很是好奇。
“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萧士及叹道,“陛下的意思很明显,胡清流给毅亲王处置,但是不能将太子和太子妃拖下水。”
“王爷会怎样处置胡清流呢?”杜恒霜能想到的最厉害的惩罚,大概就是砍头了。
冒犯皇室尊严,当然只有以死谢罪。
萧士及只是“嗯”了一声,没有接着说下去。
再说下去,他担心杜恒霜会受不了那样血腥的场面。
在萧士及看来,胡清流会死简直是一定的,但是不可能他一死就完事了,没那么简单,也没那么容易。
胡清流是士族门阀里面的高官。
而士族的权势,在大齐之前的几百年里,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他们不仅把持了数个朝代的大权,而且还可以控制皇帝的废立,甚至有几个士族中人还直接篡位做了几天短命皇帝。
比如曾经想拉萧士及入族谱的兰陵萧氏,就在江南建立了曾经赫赫有名的南梁皇朝。虽然最后被前朝大周给灭掉了,但是余威犹在。
永昌帝齐伯世取周而代之,建立大齐之后,对士族也只能礼遇拉拢。
结果一不小心,就让崔家在朝堂坐大了。
如何从士族中夺回皇权,不仅是永昌帝心心念念的问题,也是毅亲王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俗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是毅亲王还没有处在那个位置上,就已经很坚定地在想法解决这个问题。
而太子反倒一直犹豫不决,既想借士族的势上位,但是又担心士族的势力越来越大,反而对自己不利。
如果萧士及没有猜错,毅亲王这一次,一定会拿胡家开刀,不会只惩处胡清流一个人就行了。
这一次,他要树立的,是皇权相对士族的绝对权威。
凡是冒犯皇权者,一定要全族连坐。
以前寒门庶族经常被株连族株,但是从来没有到过士族这个层次。
士族里面有人犯事儿被斩有过,但是整个家族因此被株连灭族,还从来没有过。
因为士族本身极有权势,又彼此联姻,姻亲关系错综复杂,近亲通婚的非常多。
要是真的来灭九族,所有的士族可以被一网打尽。
当然,毅亲王这一次不会步子跨得这么大,不会株连到姻亲关系。
但是胡家满门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这是胡清流羞辱皇室的代价,也是给整个士族敲响的警钟。
杜恒霜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见萧士及一直不说话,心里有些发虚,想起今天自己的一举一动,特别是对太子妃的放肆,还有毅亲王的提醒,到底不踏实,伸出胳膊攀住萧士及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今天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萧士及微微一怔,将思绪从毅亲王对胡家的处置猜测中收回来,低头看着杜恒霜极力压抑的焦急面庞,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发,轻声道:“别想多了。你今天做的很好。”说着,在她耳边道:“有些事情,我出面确实不妥,但是你出面就无妨。做得好,我给你撑腰。做得不好,我更要给撑腰。——你不要怕。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只有欢喜。”说到最后,萧士及的声音变得无限感慨,“我这么多年的辛苦,不过就是为了你们能够活得畅快。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活。”
但是想完全不看别人的脸色,也是不可能的。
永昌帝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也不能不看士族门阀的脸色。
他们萧家当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爬的地方越高,需要看的脸色就越少罢了。
杜恒霜还是很忐忑,她喃喃地道:“……可是我担心给你惹的麻烦越多,你会渐渐烦了我。素素说,男人的情分是一定的。今天多了,明天就会少,没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时候。”
萧士及愕然,仔细想了想诸素素的话,又觉得好笑,抱着杜恒霜的身子摇了摇,道:“素素总是好一阵,歹一阵。以后就让安国公去头疼吧。——至于你呢,你放心,无论你是好是坏,我都欢喜。你不需要学别人怎么做。我看重的是你这个人,是我从小看到大的那个霜儿,不是别人。”
萧士及的话,让杜恒霜有股醍醐灌顶的顿悟。
她这些年兜兜转转,极力想四方周全,又周全不了。开始的时候,她想委曲求全,结果并未得到好下场。后来又想先声夺人,做出强势的举动,但是也没有收到好的效果。
也许萧士及说得对,她不应该去学别人如何做人。她要做的,是她自己,是杜恒霜,不是别人。
……
崔家大宅里,此时都知道了这项噩耗。
他们早就放出风,说安子常一定会来鸾台选婿。
可是安子常今日当着全长安城显贵的面,打了他们一个响亮的耳光,实在是把他们打懵了。
崔盈盈在自己的绣楼里听说安子常今日在毅亲王府小世子的满月礼上,公开向陛下求娶赐婚旨意,要迎娶低贱的郎中为原配正室,气得把自己面前的绣绷架子一脚踹翻在地,怒道:“安子常有什么了不起?——谁不知道昭穆九姓都是胡蛮,还在我们崔家面前仗腰子!他也只配跟诸素素那低贱的女人结亲,然后再生一窝更低贱的小崽子!”
崔盈盈的丫鬟不敢劝她,都躲得远远的。
崔大郎的夫人忙赶过来安慰她,心疼地道:“二妹,天下好男人多得是。后天鸾台选婿,咱们一定帮你挑个好人家。”
崔盈盈恨声道:“安子常如此羞辱于我,我跟他势不两立!——大嫂,我就嫁给萧士及算了。就是他不是士族,我也忍了!”
上一次,他们本来是议定要让崔盈盈嫁给萧士及,当然,前提是萧士及入兰陵萧氏的族谱,成为顶尖士族中的一员。不然他们也不会把自己家的嫡女嫁给一个寒门庶族出身的小子为妻。
“这……”崔夫人有些踌躇,“你不要心急,待我与你大哥商议商议,再做定夺。”
崔盈盈着急地跺脚,“大嫂!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商议!——您跟大哥说,我真的不在乎萧士及是不是士族,只要他能够跟安子常作对,只要能把安子常整死,我就嫁给他!寒门庶族又如何?只要他有本事,对我们崔家有利,我真的不在乎!”
崔夫人为难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该如何跟她分说。
崔盈盈生得十分漂亮,如花般的容颜和年纪,又是清河崔家唯一剩下的未嫁嫡女,就算是公主也没有她身份高贵。
可是不知为何,她的婚事一直不谐。那个坎儿就是过不去。
“……二妹,那萧士及,是有妻子的。你要嫁给他,难道还要屈居人下,做妾?”崔夫人委婉地劝道,“长安城的青年才俊不少。就说京兆尹许绍的二公子,也比萧士及要强,而且他没有娶妻。我听说,许绍本来想给他求娶太原王氏的嫡女王芳华。但是因你三哥求娶王芳华,王家当然回绝了许家,跟我们崔家定了亲。——我看,还不如找这个人,也比萧士及强。许家虽然不是顶尖儿的士族,但是难得他们族人个个争气,有才有能力的人很多。”崔夫人的目光看得比较远,也不像崔盈盈自视甚高。
自视甚高的人往往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崔盈盈虽然生气,但是到底还是听劝,嘟着嘴想了一会儿,道:“……后天鸾台选婿的时候再看吧。许家二公子会来吗?”
崔夫人松了一口气,“发了帖子了,我让你大哥今天专门去许家登门拜访,探探许绍的口风吧。”
崔盈盈眼望着崔夫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咬着牙拿出一把剪刀,将自己准备的嫁衣剪得稀烂,一头扑在床上痛哭。
崔盈盈不过是在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烦恼,可是胡家的姑娘却没有这样幸运了。
毅亲王雷厉风行,第二天就让大理寺迅速审结胡清流的罪证,将他斩首示众。同时带着兵士抄了胡家。胡家满门一百多主子,男丁十岁以上全部处斩,十岁以下的男丁去势入宫,女眷全部卖入教坊为妓,不许赎身。
这个处置一出来,众皆哗然。
不仅长安城,整个大齐的士族都被毅亲王对胡家的处置惊呆了。
对士族灭门,还从来没有过。
一时无数的折子飞向永昌帝的案头,弹劾毅亲王残暴嗜杀,株连士族门阀,动摇国本,要求永昌帝严惩毅亲王。
永昌帝一边下旨安抚士族门阀,一边命令毅亲王暂时闭门思过,罚俸一年,算是惩处。
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处置,让更多的士族感受到皇权的步步紧逼,纷纷开始打起小算盘。
有向永昌帝“投诚”的,也有抱崔家大腿抱得更紧密的。
许绍跟崔大郎见了一面之后,本来对崔家这门婚事很是赞同。可是第二天,毅亲王对胡清流,还有胡家的处置,让许绍心生警惕。
三月初三崔家鸾台选婿的时候,许家二公子许言邦根本去都没去。
崔盈盈见许家的婚事都无望,更是铁了心要嫁萧士及。
崔夫人和崔大郎看明白了陛下的心思,想要壮大崔家势力的心更加迫切,终于决定放弃门户之见,接纳一个寒门庶族的男子做他们崔家的女婿。
但是萧士及肯定不行。一来他不仅有妻子,还有嫡长子。他不肯休妻,也不放弃孩子。二来他在陛下面前风头太盛,崔家不想让陛下察觉到他们的意图。
所以崔家的鸾台选婿,特意找了一些寒门庶族出身的低级军官进来,借“选婿”之名,考察他们的本事。
最后挑中了一个叫卫星峰的正七品云骑尉。
卫星峰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当年是萧士及的手下,但不是亲卫,只是上下级的关系。后来萧士及被罢去神武将军一职,他们这群人就在新任神武将军手下任职。
崔夫人对崔盈盈说着卫星峰的情形,“……寒门庶族出身,良家子,家里有些小钱,没有爹娘,但是有妻子,还有两个孩子……”
崔盈盈很是不解,“他有妻有子,如何还能参加鸾台选婿?”
崔夫人意味深长地笑,“……他答应休妻弃子。”
&&&
赶紧求粉红票和推荐票。第二大更有四千五百字啊。这一章信息量很大哦。
……
第379章 内情 (4K,含阿喵宝宝灵宠缘+5)
崔盈盈听说那卫星峰答应休妻弃子,吃惊得小嘴张得圆圆的,小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抓着崔夫人的胳膊急道:“啊?大嫂,这是真的?……可是,可是,这多丢人啊。”崔盈盈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都答应自降身价,嫁给寒门庶族的男子,可是给她找一个有妻有子的男人算什么意思?
寒门庶族的男子那么多,难道就找不到一个有才有品有貌的男子?就算不如柱国侯萧士及和安国公安子常那样俊美无俦,长得同许言邦那样的总行吧?
崔盈盈低着头,用手狠狠地揪着自己团扇上的穗子,很快就把一把精致的团扇扯得稀烂。
“这有什么丢人的?”崔夫人不解。
“还不丢人?!”崔盈盈跺脚,大发娇嗔,“……居然要逼一个寒门庶族的男子休妻弃子才能把我嫁出去。我……我……有那么不堪吗?有那么见不得人吗?我不疤不麻,不瘸不拐,不痴不傻,出身名门,有知书识礼,武能射箭,文能斗诗,至于就嫁给这种人吗?你们总也不能太过分吧?!”
见崔夫人目瞪口呆看着自己,似乎不明白自己在赌什么气,崔盈盈更是心急,往崔夫人怀里拱过去,不依地道:“大嫂,您和大哥一向最疼我,如今怎么就把我往火坑里推?!——这要是让人知道,我还活不活了?”
崔夫人这才明白崔盈盈在着什么急。原来小姑娘是担心别人知道卫星峰有妻有子,她还上赶着要嫁,未免被人看不起。
“瞧你,也不听我把话说完,就急成这个样子,连汗都冒出来了。”崔夫人怜惜地说道,拿了帕子出来给崔盈盈擦汗。
崔盈盈卧在崔夫人怀里,嘟哝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他有妻有子总归是事实。我崔盈盈就算去做姑子,也不想背这个拆散人家夫妻的恶名……”
崔夫人啼笑皆非,轻轻拍拍崔盈盈的后背,笑着道:“你这孩子,小心眼儿真不少。他有妻有子的事儿,你以为这事大家都知道?——实话告诉你,其实只有你大哥、我,还有出去查这些人底细的人知道。那人是我们崔家自己人,绝对不会出去乱说。你也知道,我们崔家大张旗鼓,给你鸾台选婿,怎会给那些有妻有子的人发帖子?那不是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么?还嫌我们崔家不够烦啊!”
这话说得好生奇怪。
崔盈盈从崔夫人怀里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崔夫人,道:“大嫂,您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他不是咱们崔家邀请来的?他是冒名顶替?拿了别人的帖子来参加鸾台选婿的?”
既然崔夫人说,他们并没有邀请有妻有子的人来参加崔家的鸾台选婿,那这卫星峰为何能赴会,而且还入了崔家的青眼?
崔盈盈不明白了。
崔夫人笑着抚了抚崔盈盈粉嫩似花瓣的面颊,低声道:“傻盈盈,这你就不懂了。这卫星峰一个人在长安做着小小的七品官,一直都是无家无室,他跟人说他父母早亡,无人给他做主,所以未曾娶妻。他的同僚都知道他是单身一个人。而且为人正派,平日连青楼都不逛。在兵部几年考核都是绩优,也立下不少战功,可惜上头没人,一直不得升迁。所以你大哥为你挑选鸾台选婿的人选的时候,就把他算上了,给他送了一张帖子。”
崔盈盈听得入迷,见崔夫人停下来喝茶润口,忙追问道:“那怎又说他有妻有子?难道是有人知道了他的底细?”
崔夫人放下手里的茶杯,拿帕子摁了摁唇边的水沫,凑到崔盈盈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耳语道:“要不是这一次他接了鸾台选婿的帖子,一力表示要来参加选婿,你大哥也不会派人去查他。——总之,所有参加鸾台选婿的人,都被我们细细查过。”
“啊?大哥为什么要去查啊?”崔盈盈十分不解。听崔夫人刚才说,这个人似乎很是不错,既有本事,又有耐性,只是这一样不好,有妻有子,实在是瑕疵。她心里不由得有个小小的念头:若是他们不知道这件事就好了……
崔夫人笑道:“你大哥仔细调查过这个十个精心挑选的寒门庶族军官。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就把你嫁给他吧?既然是选婿,我们看中了他,肯定是要查的。别说我们这样的人家,就是一般的寒门庶族对亲,也要合八字、对族谱、验户籍。没有户籍的人才胡乱凑合,拜个天地就算是成亲,其实那是不作数的。官府判合离还要查原档呢,我们这样的人家,如何能让一个漂漂亮亮的大姑娘,随随便便就嫁过去,你说是不是?”
崔盈盈眨了眨眼睛,笑着抱着崔夫人的胳膊摇了摇,”“我就知道,大哥、大嫂最疼我!”又追着问:“那是如何查到的?”心里不知不觉对这个卫星峰升起几分好奇。
崔夫人在她额头轻点一下,继续道:“怎么查到的?这可说来话长了。这卫星峰,看上去仪表堂堂,一派正人君子的样儿,可是着实狡猾。这件事居然瞒得滴水不漏。整个长安城通没有知道这事儿的人。”
崔盈盈一口气提在喉咙口,不上不下,一双手紧张地不知不觉抓住了自己胸口的衣襟。
崔夫人接着道:“但是你知道,我们崔家若是要查事情,还真没查不到的。这男人也够狠,够决断。这边我们刚暗示他很有希望,他转身就寄休书回家了。他的妻子我们早就查到了,是他青梅竹马的邻居,也是个乡野之人。在家一个人带孩子织布种田,如今看上去比他老十岁都不止,老实巴交的,拿了他的休书和银子,大概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崔盈盈听说卫星峰的原配妻子原来是个农妇,顿时放下心来,笑着道:“那卫大哥我也在屏风后面瞧了一眼,着实生得高大英武。”一边在心里暗暗嘀咕:那女子既然是个农妇,肯定配不上这卫星峰。
崔夫人咳嗽一声,道:“好了,这件事,咱们当然要装不知道。我把他的底细都告诉你,是因为这是给你挑的夫婿,你心里一定要有个底,不能被人骗了。其实吧,世家大族被人骗婚是不可能的。就算有这样的情况,基本上都是故意装聋作哑。这样才进可攻,退可守。还有,他既然想做我们清河崔家的女婿,这就是第一个考验。看他能不能顺顺当当把他妻子解决,不要给你以后添麻烦。若是他这一点都做不到,就不配娶我们盈盈。——就像你刚才说的,寒门庶族的男儿这么多,又不是非要嫁他不可。想娶我们盈盈,当然要拿出些手段本事,才能让我们刮目相看。”
崔盈盈脸涨得通红,趴在崔夫人肩上吃吃笑道:“大嫂,可是,可是,他能将结发妻子说丢就丢,会不会以后对我也……”
崔夫人笑着摇摇头,宽崔盈盈的心,“盈盈,话不能这么说。他的妻子是结发不假,可是青梅竹马能跟高官厚禄比吗?能跟服朱佩紫、位极人臣比吗?——你要记住,男人的功利心,永远高于那些情情爱爱的小心思。他们能够放弃最心爱的人,却不能放弃前程。只要你是我们崔家的女儿,你就永远是他的掌上宝。”
崔盈盈听着崔夫人的话,不由神往起来,喃喃地道:“柱国侯萧士及的妻子,也是青梅竹马呢,他如何没有……”
富易妻,贵易友,在很多人看来,也是人之常情。
崔夫人对杜恒霜极为不满,闻言嗤笑一声,道:“那杜氏若不是靠着她娘腆着脸给许家做填房,攀上了士族,那萧士及怎会娶她?——这长安城人人都知道,柱国侯就是靠着身为许家继女的妻子才爬上高位的,已经成了寒门庶族那些男子羡慕的对象和目标,想仿效他的寒门庶族之人多得是。他们有本事,有才干,就是没有机会。能娶到你,就是他的机会,他怎会拒绝?我告诉你,这卫星峰当年就是柱国侯萧士及麾下,对他的为人和本事了如指掌。这人一直以柱国侯为榜样,所以当他知道我们崔家要给你鸾台选婿,他可是费尽心思,才弄到一张帖子。”
崔盈盈听到此处,已经羞红了脸,将头扎在崔夫人怀里,不许她再说下去。
卫星峰办事很是迅速。
不过十天功夫,请媒婆上门、合八字、下聘、过礼,都办得妥妥当当。
很快崔家三房就宣布他们家二小姐已经跟云骑尉卫星峰定亲了,议定六月初六这个大吉的日子成亲过大礼。
卫星峰跟崔盈盈订婚的时候,才是正七品,可是订婚之后,很快就被上司提拔成正五品的上骑都尉,媳妇还没过门,就连升三级,算是崔家给卫星峰的见面礼。
杜恒霜在柱国侯府跟诸素素说起这件事,两人都觉得崔家有意思。
“拒绝了毅亲王,却把女儿下嫁给他们最看不起的寒门庶族。——真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诸素素很不以为然地道,“这不是公然打王爷的脸?他们胆子也真大呢。”
杜恒霜笑着道:“这倒不能相提并论。王爷是要让他们家嫡女去做侧妃,总不如现在是明媒正娶的好。——崔家也是要脸面的。”
诸素素给杜恒霜检查身子,轻轻用手按了按她的肚子。
杜恒霜这是第二胎了,年前有的身孕,如今已经四个月了,小腹微微隆起,倒是没有上一次怀平哥儿和安姐儿的时候肚子大。
“这一次应该不是双生子了。你想要女儿,还是儿子?”诸素素缩回手,回到案上给杜恒霜写医案。
杜恒霜笑着捋了捋头发,道:“儿子女儿都好,我都喜欢。”
“也是,你已经有儿有女,这一胎无论男女都无所谓。”诸素素将医案放进药箱,又拿出一张纸给她写了一张药方,“这个你看着办。想吃,就煎一会吃。不想吃,就放在一旁,不吃也无妨的。”
杜恒霜将药方拿过来,嗔道:“哪有你这么说话的?还是不是做郎中的人?!”
诸素素大笑,将药箱收拾了背在背上,正要告辞离去,外面一个婆子在门口探头探脑。
杜恒霜瞧了一眼,见不是她院子的婆子,看着好像是二弟萧泰及院子里的婆子,就问道:“谁在那里?”
杜恒霜的大丫鬟知数忙进来回道:“夫人,是二爷那边,想请诸郎中过去给二少爷瞧一瞧。听说今儿又不好了,哭闹得厉害呢。”
萧泰及的儿子,跟毅亲王的小世子差不多同时出生的,比小世子就晚几天。
萧士及跟萧泰及其实是分了家的,但是萧士及封侯之后,两家人还是住到了一起。所以两家的孩子还是在一起排行。杜恒霜和萧士及的大儿子平哥儿是大少爷,安姐儿是大小姐,萧泰及的儿子就是二少爷。
萧泰及的妻子龙淑芝不肯听诸素素的话,不给孩子喂自己的奶,而是硬逼自己娘家人送了一个奶娘过来奶孩子。结果孩子一直蔫蔫儿的,虽然没有大病,但是经常小病不断,磕磕碰碰才刚过了满月礼。
诸素素皱着眉头,极是不满地道:“满月礼那天,我说风太大,不要把孩子抱出来。令弟媳就是不听劝,抱着孩子风风光光出来见客,为了让人看见她孩子的长相,还特意把孩子的风貌摘了,从风地里一头走来,不生病才怪!”
龙淑芝是杜恒霜的弟妹,嫡亲的妯娌,虽然她们关系一般,但是也没有帮着别人数落她的礼儿。
杜恒霜就没有接话茬,转头道:“让那婆子进来,我有话要问。”
知数忙将那婆子领进来。
那婆子给杜恒霜磕了头,揪着衣带,期期艾艾地道:“求夫人发个话,让诸郎中去给我们小少爷瞧一瞧吧。这会子脸色都发青了,恐很是不好呢。”
&&&
一大更求粉红票。含阿喵宝宝灵宠缘第五次加更。下午还有一更,是粉红450加更。
……
第380章 拿捏 (5K,粉红450、480+)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去也不行。
诸素素背上药箱,对杜恒霜颔首道:“我去看看,你多休息。春头腊尾最容易生病,你是双身子的人,更要小心。”
杜恒霜笑着起身送她,一边走一边道:“我还好。每日带着平哥儿和安姐儿出去湖边走走,练练箭,射射弩,身子好着呢。”
从萧泰及院子里来的婆子吃惊地看着杜恒霜道:“夫人,难道您不过去瞧一瞧我们二少爷?”
“呃……”杜恒霜梗了一下,笑了笑,“我就不去了。二弟那边丫鬟婆子尽有,孩子又小,还是不要去的人太多,免得惊着孩子。”
因龙淑芝的爹娘今日都过来瞧她,萧泰及就留在内院没有出去,陪着岳父岳母说话。
而杜恒霜是大嫂,萧泰及是小叔子,总要避忌一下。怎么可能知道小叔子在家,做大嫂子的还巴巴地赶过去见客,自然是推不过去了。
那婆子却以为二少爷病了,不用她多说,夫人都会主动来瞧一瞧。毕竟是二房亲自上门来请诸郎中,况且今日二奶奶的娘亲和妹妹们来了,夫人也应该过去看一看吧?——都是亲戚。
大概夫人还不知道二奶奶的爹和娘来了?
那婆子就忙道:“我们二奶奶的娘亲来了,还有二奶奶的父亲,已经去慈宁院瞧老夫人去了。”
婆子嘴里的二奶奶就是说的萧泰及的妻子龙淑芝。龙淑芝的爹就是龙香叶的亲弟弟,也是萧士及和萧泰及的亲舅舅。龙淑芝和萧泰及两个人也算是亲上加亲。
杜恒霜哪里会不知道二房来了亲戚呢?
举凡有人上门,都要报与她这个当家主母知晓,由她发了对牌,才能凭着牌子把人领进来。
因毅亲王府的事儿,杜恒霜对柱国侯府的后院门禁管得更加严格。一般上门的亲戚朋友,带几个丫鬟婆子都要事先说清楚。进来之后,有专人陪着,不能随意在这里走动,以免出现些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情形。
杜恒霜就“哦”了一声,淡淡地道:“我正打算一会儿带着两个孩子去老夫人那里请安,也好去见见龙家老爷。”
那婆子无法,只好带着诸素素一个人去二房住的院子。
萧泰及他们住的院子,在柱国侯府的西南边,跟杜恒霜住的正院隔得有些远。
但是院子还是非常大的。
四进的院子,比外面一个中等人家不差分毫。
诸素素跟着那婆子走进来,绕过院子中间的插屏,来到二房院子的上房。
龙淑芝和她娘亲在暖阁说话,萧泰及在旁边相陪。
大白天的,萧泰及一般不在内院,应该是在外面铺子里。
但是今儿因是岳父、岳母到访,他就没有出去,而是在家里陪客人。
那婆子在暖阁前回了一声,“二爷、二奶奶,诸郎中来了。”
“快请进来!——大嫂是不是也来了?这边坐……”暖阁里面传来龙淑芝欣喜的声音,紧接着暖阁的门帘打里面一掀,一个圆圆脸的丫鬟从里面探出头来,侧身请诸素素进去。
诸素素堆着满脸的笑走进去,对屋里的人微一颔首,问道:“孩子呢?”
龙淑芝从炕上下来,发现诸素素后面没人跟着,忙道:“大嫂呢?大嫂怎么没有来?”
诸素素咳嗽一声,“夫人去给老夫人请安了,这会子没得空。”见暖阁厘米没有孩子,就又问了一声,“孩子呢?”
龙淑芝有些失望,问道:“夫人去了老夫人那里,会不会再过来?”
“这个我却不知道。不过夫人现在有了身孕,容易累着。刚去给老夫人请安,还要安排晚上的饭食,不一定有功夫过来。不过夫人让我向亲家太太问好,请您多担待些。”诸素素眉眼一搭,就明白龙淑芝想拉着杜恒霜给她在娘家做脸呢。
龙淑芝的娘亲崔氏是清河崔家旁支的嫡女,因萧士及的关系,她娘家曾被纳入清河崔家的嫡系以内。
但是萧士及不受清河崔家的拉拢,崔家对她娘家也就淡了。
崔氏在龙家自己做主惯了,因是崔家女,一直是高人一等,就连柱国侯府她都自矜身份,没有经常过来。
就偶尔来一次,杜恒霜这个寒门庶族出身的商家女,居然就这样大模大样,连亲戚情分都不顾了,见都不见她一面。
崔氏心里很是不虞,面上极力忍耐,没有带出来,只是低头喝茶。
诸素素当没看见,只给奶娘抱来的孩子诊了诊脉,道:“这孩子身子弱,以后尽量不要抱出去。但是在屋里,也不能门窗关的太严实,要经常通风,保持洁净,特别是孩子住的屋子,穿的衣裳,用的东西,都要干干净净的。”
龙淑芝心不在焉地应了,谢了谢诸素素。
萧泰及笑着道:“诸郎中……哦……不,应该很快就是安国公夫人。不知安国公打算什么时候迎娶诸郎中?”
安子常求陛下赐婚,和诸素素订了亲,这是最近长安的一大盛事,甚至比崔家的“鸾台选婿”还要轰动。
崔氏在旁边听见,这才有些动容,道:“原来你就是安国公的未婚妻子啊?——怎么还在行医呢?应该在家里绣嫁妆备嫁吧?”
诸素素皮笑肉不笑地道:“我的嫁妆不用自己绣,都是绣娘备好的。”说着伸出自己的右手,道:“我的手,只会扎针,不会绣花。”
看完孩子,诸素素转身就走,一刻也没停留。
等诸素素走远了,崔氏才沉下脸来,道:“你一直对我说你们在这府里千好万好,怎么如今过成这个样子?——大哥没有大哥的样子,大嫂也没有大嫂的样子。这是浑不把你们当人啊!”
龙淑芝脸上飞红,拉着崔氏的衣袖摇了摇,道:“娘,您可别这么说。大哥、大嫂对我们仁至义尽了。”
萧泰及咳嗽一声,做个眼色。
奶娘便抱着孩子下去了。
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也都欠身出到外屋候着。
暖阁里面只剩下崔氏、龙淑芝和萧泰及三个人。
“好了,这屋里也没有外人了。有话你们就说吧。”崔氏敲着身旁的炕桌,问龙淑芝和萧泰及。
“说什么?”龙淑芝挪了挪,有些不安。
崔氏点着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道:“还问我?——我问你们啊!都是做爹娘的人了,怎么就不多长个心眼儿?!”
说起自己刚生的儿子,龙淑芝心情好了许多,笑着道:“娘,我们家凡哥儿还小,才刚满月呢,想那么多做什么?”
萧泰及也跟着笑了笑,道:“我大哥是柱国侯,跟着他,我们凡哥儿以后一辈子也不用愁。”
崔氏简直被这两个人气倒了,就差拿鞭子来抽醒他们,道:“大伯父怎么能跟亲爹比?也不是我说你们,当初,你们可是有爵位的。泰儿是伯爵,我们淑芝还是伯夫人。如今呢,你们就是两个白身啊。住在这府里,你们还不如外院的大管事。真是何苦呢!”
这话如针一样扎进萧泰及心里。
他忡然变脸,不悦地道:“岳母晚上留饭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头也不回地掀开帘子,自己出去了。
龙淑芝知道萧泰及是生气了,一个劲儿地埋怨她娘,“娘啊,我们过得好好的,娘非要说三道四,是嫌我们日子过得太好,要给我们找些事做么?”
崔氏见萧泰及还敢跟她甩脸子,心情更加恶劣,对龙淑芝道:“娘是为你好。你自己想想,当初你是伯爵夫人,泰及是伯爷,你们在那伯爷府,是不是比在这里畅快多了。”
那是在杜恒霜和萧士及都双双“被死亡”的时候,萧泰及“借袭”了大哥萧士及的爵位,成了萧家的家主。龙淑芝当然就是伯爵夫人,也是后院主持中馈的人。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萧士及和杜恒霜两个人居然都“死而复生”,一前一后回来了。
好似一夜之间,萧泰及和龙淑芝的爵位和诰命都没了,若不是老娘龙香叶还活着,萧士及肯定要把他们俩赶出家门了。
往事历历在目,如同表面结了痂的疮疤,外面看上去似乎已经好了,里面的血肉模糊只有自己知晓。
当年意气风发,当家做主,现在却是寄人篱下,要跟下人一样,盼着从侯爷和侯爷夫人手里漏下一点好处,才能养活一家大小。
龙淑芝低下头,不再反驳崔氏的话。
崔氏知道龙淑芝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就挪到龙淑芝身边坐着,给她出主意,“现在你们有了儿子,难道不盼着他以后也能有好日子过?甚至也能继承一个爵位?”
龙淑芝忙道:“娘,大哥有自己的儿子啊。而且现在大嫂又有了身孕,如果再生一个男胎,跟我们凡哥儿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崔氏的眼珠子转了转,试探着问道:“若是我有法子,让泰及能立点儿功,以后……他封侯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啊?!”龙淑芝悚然而惊,“娘能有什么法子?”又道:“娘若真的有法子,不让爹去做侯爷?或者再不济,让弟弟得这份大功,为何要给我们家二爷?”
崔氏撇了撇嘴。她倒是想这样啊,但是人家看不上他们龙家,只盯着萧家呢……
“是这样的。我前一阵子回娘家住了几天,跟崔家大房的老爷说了会儿话。崔大老爷说了,若是泰及能帮太子妃和太子做点儿事,等太子登基,你们不就是从龙的功臣?——到时候,何止封侯,说不定也能够弄个国公做做呢……”崔氏越说越美,恨不得自己的女婿马上变成国公爷,女儿就能做国公夫人了。
在崔氏心里,封国公已经是到顶了,封王从来没有想过。
龙淑芝听见这话,又惊又喜,忙道:“娘说真的?——真是太子妃的意思?”
龙淑芝知道,太子妃崔真真,就是清河崔家大房的嫡长女。她如果发话,十有八九会成的。
“我还能骗你?如果你们愿意,喏,让你们泰及过两天来我们家,太子妃会另外派人去我们家,跟泰及说话。”崔氏今日专门到柱国侯府,就是为了这事儿。
龙淑芝连连点头,“好的好的!到时候我带着孩子跟二爷一起回娘家。”
崔氏满意地笑了,跟龙淑芝又闲话两句,就起身道:“我去大姐那里瞧一瞧。你坐着别动,别去外面吹风了。刚满月不久,还是要注意一些的。”
龙淑芝只好目送着崔氏离开她的院子,往龙香叶的慈宁院去了。
先前杜恒霜就借口去龙香叶的慈宁院请安,没有来龙淑芝和萧泰及的院子。
今日是十五,杨氏去庙里打蘸去了,只有龙香叶一个人在慈宁院。
自从杨氏来了之后,龙香叶就被迫跟她一起守节,过得苦不堪言。
不能穿华衣美服,也不能吃山珍海味,更不能沾荤腥。每日只能关在屋子里绣绣花,看看书,别的什么都不能做。
杨氏会种地,但是柱国侯府当然不需要她种地,她就打算等开春了在院子里种花,还要拉着龙香叶一起劳动。
龙香叶这两三个月真是过得生不如死,听说天气暖和了还要出去晒大太阳刨土种花,龙香叶就恨不得老天一道雷劈下来,将多管闲事的杨氏劈死算了。
如今她日日晚上念经的时候,都在默念“杨老太婆去死去死去死……”
今日她弟弟龙文平过来瞧她,她就跟见了救星一样,拉着他哭哭啼啼说个不停,甚至暗示龙文平开口,将她接回娘家去住,这个府里,她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龙文平当然不敢,也不想把这个姐姐接回龙家。
孙子都有了的老姑太太,怎么可能回娘家啊?
杜恒霜带着孩子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龙香叶坐在龙文平跟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在诉苦。
“舅老爷来了。”杜恒霜跟着孩子们称呼龙文平。
龙文平见是杜恒霜来了,忙站起来打招呼,“是恒霜啊,一向可好?”又给两个孩子拿出见面礼。
两个孩子高高兴兴地接过礼物,又给龙文平行礼道谢,再向龙香叶请安问好,很是听话。
龙香叶用帕子醒了醒鼻子,让人带着两个孩子下去。
杜恒霜自己带着丫鬟婆子,当然不用慈宁院的下人带孩子玩,就吩咐自己的丫鬟,“带平哥儿和安姐儿去隔壁屋里玩。”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往隔壁屋里跑过去,丫鬟婆子呼啦啦跟着过去。
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也都退了出去。
杜恒霜就笑着问道:“老夫人如何哭得这样厉害?可是谁得罪老夫人了?说给媳妇听听,媳妇给老夫人出气。”
龙文平正想打个圆场,没想到龙香叶梗着脖子道:“谁得罪我?当然是那个杨氏。你把她送走,我说不定还多活几年。”
“老夫人这样说,实在是太不孝了。我们萧家唯一的老祖宗,居然在老夫人嘴里指名道姓。啧啧,老夫人,这话要是传出去,不知道外面的人要如何指着老夫人的脊梁骨说闲话呢。”杜恒霜气定神闲地道。
跟龙香叶过招这么多回合,杜恒霜也算是摸出点儿道道。
龙香叶这人牛心孤拐,谁的话都不听,第一爱面子,最担心有人在背后说她闲话。
听了杜恒霜的回话,龙香叶果然缩了缩脖子,不甘心地道:“你不说,我不说,外面的人如何知道?——若是知道,一定是你传出去的,你才是最不孝的!”
杜恒霜立刻两眼含泪,道:“老夫人这话,媳妇实在是担不起。说媳妇不孝,可是犯七出的大罪。媳妇没有法子,只有出去找人评评理,看看这事到底是媳妇不孝,还是老夫人有意磋磨媳妇!”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淌眼抹泪。
龙香叶在一旁看傻了眼。她没想到杜恒霜如今说笑就笑,说哭就哭,唱念做打,四角俱全。夸她她就对你笑,骂她她就哭,还动不动就要出去找人评理。——这人这样一个混不吝的性子,倒是让龙香叶完全对她没辙了。
因龙香叶知道,混不吝的人真的是说到做到,外面的面子全不顾的。只得快步追上去,拉住杜恒霜,还得费心费力,小心翼翼、低声下气地哄着她,“媳妇啊,我刚才是说错话了。你没有不孝,绝对没有不孝……”
杜恒霜止住抽噎,斜睨龙香叶,“真的没有?”
“当然没有。我大儿媳妇最孝顺了。——是吧,弟弟?”龙香叶一边哄着杜恒霜,一边给龙文平使眼色,让他帮着说好话。
龙香叶心里其实憋屈得想要吐出一口老血,可是为了稳住杜恒霜这个混不吝,不让她出去乱说,坏她的名声,她这个做婆婆的,只好说些违心的话了。
龙文平忙会意点头,“正是正是。外面的人都夸柱国侯夫人贤良淑德,是妇德典范呢。”
“真的啊?!”杜恒霜一派惊喜,忙道:“舅老爷,您可得好好跟我说说,外面的人都是如何夸我的。来,老夫人,我们一起听听,免得老夫人又说我不孝……”
&&&
五千字大章求粉红票和推荐票。嗯,爆了字数,粉红450、480加更送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