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炫技 (洁曦和氏璧+)
诸素素也不客气,笼着杜恒霜的貂皮暖筒,朝担架上躺着的崔三郎努了努嘴,“还不是为了他。”
杜恒霜很是好奇,“崔家请你去诊治?”说完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张医士,“那张医士呢?崔尚书说他才是诊治崔三郎的郎中啊?”
诸素素有些不好意思,“呃,我是跟着他们过来的。我说要给他们瞧一瞧崔三郎的伤势,他们不肯让我瞧。我昨天就去了一趟,在崔家门房坐了一下午,都没能进去。今天又去门房等着,坐了一上午,突然发现崔家人自己把崔三郎抬出来了。我就一路跟过来了。”到大理寺门口,大理寺的人以为她是崔家人,就放他们一起进来了。
杜恒霜恍然,突然明白为何昨日诸素素急匆匆从他们家离去,感激地道:“素素……”
诸素素忙道:“哎,你别急着谢我,我也想扬名啊。不是为了你。”
诸素素越不肯承认,杜恒霜越是觉得不好意思。
萧士及忙道:“你们别忙着说话,陛下在这里呢。”
诸素素吃了一惊,转着脑袋到处看,“在哪里?在哪里?”
堂上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永昌帝尤其莞尔,抚着胡须道:“这位不是诸郎中吗?”因千金公主的事儿,他对诸素素的印象比较深刻。
诸素素这才看见在她斜前方坐着的一个锦帽貂裘的中年男子,还有他背后站着的两个英气勃勃的青年男子。
一个是毅亲王,另一个是太子。
诸素素认得这两个人。
而永昌帝,她只曾经在给千金公主疗伤的时候,有过惊鸿一瞥,记得不清楚。
诸素素忙过来行礼,“见过陛下。”
永昌帝点点头,问道:“诸郎中的医术,朕是知道的,虽是女子,但是巾帼不让须眉,杏林国手之称,当之无愧啊,哈哈哈哈……”
这话说得那张医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呛声不得。
杜恒霜就指着担架上人事不省的崔三郎道:“素素,别人我信不过,你帮我瞧瞧,这崔三郎的伤势到底怎样?”
诸素素便向永昌帝请旨,“陛下,在下可以诊治崔三郎吗?”
永昌帝点点头,“但诊无妨。”
诸素素大喜欠身,“多谢陛下!”然后转头对崔大郎道:“崔尚书,我去你家毛遂自荐,从昨天荐到今天,才有机会给你弟弟看诊,啧啧,你们家是不是其实想你弟弟死啊?不然为何要冷落主动上门的郎中呢?”
崔大郎不屑地看着诸素素,“你是谁?你想治就治?凭什么?”
诸素素点点头,两手一摊,“原来如此。原来你们崔家的面子,比崔三郎的性命重多了。我算是明白了,你们根本就没有打算让他活着。”说着,转头看向杜恒霜,嗔道:“你啊,真是太鲁莽了,被人当了枪使你知不知道?这崔家人里面明明有人想要崔三郎的命,你倒好,别人想瞌睡,你就给人家送枕头……”
杜恒霜被抢白得满脸通红,讪讪地道:“我也没法子,人家欺到门上来了,我们不能坐着让人打脸啊。——这个公道是一定要讨的。”
人要脸,树要皮。
没脸的日子,有人可以忍,有人不能忍。
这一点诸素素倒是无所谓。对她来说,得实惠比什么都重要。当然她也知道,有时候,没脸就是没有活路,所以该讨的一定要讨。
一旁的张医士见永昌帝故意夸赞诸素素一个寒门郎中,很是不满,又听见杜恒霜和诸素素说起来跟崔三郎交手的事儿,便冷冷地道:“寒门庶族,向来不知礼仪为何物。人家不过是提了一门亲事而已,又没有非要柱国侯府的大小姐去做妾。再说柱国侯夫人,只是萧大小姐的嫂子,又不是她娘,什么时候轮到你出头了?——分明是哗众取宠,小题大做!”
杜恒霜淡淡地道:“自古有云,长嫂如母,我帮自家妹子讨个公道,又关张医士什么事?你又不姓崔?“
张医士哼了一声,“崔三郎到你们家要纳妾,为何不去别家纳妾?你们为何不反省反省自个儿?是不是你们自己做了些什么,才惹得别人误会?”
萧士及转过头,走到张医士身边,面无表情地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有种再说一遍。”
张医士感受到萧士及满身的杀气,忙不迭地道:“你想做什么?”缩着脖子,往崔大郎身边躲过去。
诸素素在旁边架桥拨火,恨不得撺掇萧士及揍那张医士一顿,“有些人啊,就是天生的贱,人家往他头上泼粪,他也要反省反省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脑袋生得像个马桶……”
“哈哈哈哈……”从大理寺大堂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忍俊不禁的笑声,似乎有人正在捧腹不已。
堂上的人不约而同,又转头往门外看过去。
门外的人看着躲不过去了,便拉着另一个狂笑的人走了进来。
却是许言辉和安子常两个人。
永昌帝有些意外地看着安子常,道:“安国公也来了?”
安子常和许言辉忙上前行礼。
安子常还是满脸笑意,一边给永昌帝作揖,一边道:“承蒙陛下记挂。微臣听北衙禁军的兄弟说,陛下来大理寺了,一时好奇,就过来瞧瞧。”说着,转头看向诸素素,道:“诸郎中,你可真敢说啊……”
诸素素撇了撇嘴,“我是实话实说而已。”
永昌帝有些不耐烦地咳嗽一声。
太子连忙道:“诸郎中,你还是先给崔三郎看一看诊吧。”
诸素素应了,走到担架前面半蹲下来,先给崔三郎诊了诊脉,然后掀开他两只胳膊的衣袖,瞧了瞧他肘弯的伤处。
只见那里血肉模糊,又上了不知是什么黑乎乎的药,粘成一团,倒是堵住了血。
“这是什么东西?”诸素素毫不客气地问张医士。
张医士昂首道:“那是我的独家秘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诸素素冷笑道:“独家秘药?!”然后对大理寺丞道:“寺丞大人,能不能给我一碗清水?”
“给诸郎中一碗清水。”大理寺丞吩咐道。
诸素素从药箱里面拿出一柄银质小刮刀,凑到崔三郎的伤患处,那银刀轻轻刮了些药渣下来,然后放入那碗清水里。
药渣在清水里面荡漾两下,便沉淀下来。
诸素素看着那碗水,又凑到鼻子边闻了闻,才冷笑着对那张医士道:“你的独家秘药,就是香灰?”
张医士全身抖了一抖,哆哆嗦嗦地转过头,嘟嘟囔囔地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诸素素嗤笑一声,将那碗清水递到张医士面前,“香灰入水,色泽灰暗,重而沉淀,聚而不散。——这些窍门儿,你不知道吧?”
那碗水里正是显现出诸素素说的样子。
张医士的神情越发狼狈。
诸素素也没有再刻薄下去。因为香灰,确实是很好的止血圣物,而且经过高温锤炼,杀菌消毒,在这个世间,能有香灰止血,已经是无可挑剔了。她不爽的,就是张医士那句“独门秘药”。
如果香灰也能是独门秘药,那每个人都是杏林国手了。
被人称为国手,总得要有点儿别人做不到的本事吧?
诸素素把那碗清水交给人拿下去倒掉,然后对永昌帝拱手道:“陛下,在下刚才验过崔三郎的伤势,还有他的脉象。从伤处看,虽然止了血,但是绑上去的绷带似乎不太干净,所以让他有些感染,高热就是由此而来。”
“哦?那就是说,伤势确实很严重?”永昌帝坐直了身子,表情严肃起来。
杜恒霜和萧士及都是心里一沉,一动不动地盯着诸素素。
诸素素笑道:“如果崔家能让在下诊治,退烧是没问题的。但是他到底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崔家人让不让他活下来。”
居然和杜恒霜说得一样,认为崔三郎能不能活下来的关键,不在他们这些郎中,而在崔家人内部。
崔大郎气得七窍生烟,同时又有一丝心里的隐秘被人看穿的恐惧和心虚,忙大声道:“只要你能让我家三郎退烧,我保证崔家没人敢打他的主意!”
“好!”诸素素翘起大拇指,“我就盼着崔尚书说话算话,一言九鼎了。”说着,从药箱里拿出自己秘制的带有陈荠菜卤的膏药,将崔三郎的肘部清洗干净之后,再把膏药烤热贴了上去。
那膏药如此热烫,在场的人似乎都听见那“滋”的一声皮肉烧焦的声音。
“啧啧,太狠了些吧?”安子常踱到诸素素身边,看着她单腿跪在地上,拿着另一贴膏药在随身携带的小药灯上面烤。
诸素素故作高深莫测地道:“他的伤势被庸医误了,今儿幸亏遇到我,不然他真的是性命难保。”
说话间,已经给崔三郎的两个肘部都换上了她特制的膏药。
“这位郎中,这才是独门秘药,懂不懂?”诸素素嚣张地对张医士晃了晃自己的药箱。
许是那膏药实在太烫,崔三郎被炙考得醒过来。他茫然地张开眼睛,看着头顶高高的天棚,发现自己不是在家里。
“三郎,您醒了?”崔三郎的小妾惊喜得扑了上去。
“是你?我怎会在这里?”崔三郎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胳膊一点儿劲都使不上来。
那小妾将他扶着坐了起来。
崔大郎忙让下人扶着他过去,问道:“三郎,你觉得好些了吗?”
崔三郎回头,看见是崔大郎,忙道:“大哥,我好多了。”扭头就看见了杜恒霜,不由怒道:“你这个恶妇!居然还有脸来见我!”
杜恒霜毫不客气地反驳道:“你还是醒醒吧,谁愿意来见你?你看清楚,这里是大理寺的大堂!”本来杜恒霜还想说陛下、太子和毅亲王都在此处,可是一转念,又把这话咽下去了。——虽然才打过一次交道,杜恒霜已经看出来,崔三郎是个狂妄自大,而且性子急躁的人。这样的人,你给他挖一个坑,他能连着掉下去两次……
“大理寺?!”崔三郎果然更加愤怒,“你伤了我两条胳膊,我让你全家给我抵命!”
话音刚落,萧士及已经欺到他身边,弯腰扼住他的喉咙,森然道:“想要我们给你抵命,那你自个儿得先下黄泉!”
“柱国侯!”
“士及!”
“及哥哥!”
永昌帝、毅亲王和杜恒霜三个人不约而同叫起来。
萧士及的手慢慢松开,站直了身子,一声不响地回到杜恒霜身边。
永昌帝就站起来道:“好了,崔三郎已经救活过来,柱国侯夫人也已将功赎罪,朕看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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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6章 识相 (粉红210+)
就这样算了?
崔大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的三弟,从小就文武双全,跟着高人习武的三弟,就这样被那个寒门庶族的粗俗女子用弩弓给废了,陛下就居然就轻飘飘地一句“将功赎罪”,就给算了?连一句道歉的话都还没有听到?!
崔大郎眼看着陛下嘴边若有若无的笑纹,终于明白陛下的刀,已经举起来了。
杜恒霜,不过是恰好做了他的一颗棋子而已。
但是,就算杜恒霜是棋子,也要有做棋子的自觉。想这样轻而易举地脱罪?——没门儿!
崔大郎甩开下人的搀扶,迈着沉重的步子,亦步亦趋地来到永昌帝跟前,双膝一软,推玉山,倒玉柱,终于如同一座肉山一样跪了下去,对着永昌帝磕下了他这辈子对外人磕的第一个头。
永昌帝心头大畅,忙道:“崔爱卿,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朕说过你身子不方便,不用行礼的。”
崔大郎仰头哀求道:“陛下,微臣知道柱国侯是陛下的爱将,可是柱国侯夫人伤臣的兄弟,不给个说法,微臣回去,实在是难以跟族里的交待。”说着,又暗示永昌帝:“我们清河崔家,最是抱团护短。如今外人不分青红皂白,伤了我们崔家人,就算我肯息事宁人,他们也是不肯的。”
永昌帝听得出来,崔大郎是在用清河崔家的声势,逼他给个说法。
杜恒霜看见永昌帝迟疑的样子,忙道:“是我鲁莽了。看见崔三郎调动北衙禁军要抓捕我们,又听见崔三郎一直让我射他,我一时情急,手滑了才射到他的胳膊的。”
杜恒霜不说话还好,她一说话,崔大郎就觉得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往上升,回头恼道:“你手滑才射到我三弟的胳膊?你说慌不眨眼吧?”
崔三郎坐在担架上,看见自己除了跪祖宗父母,从来没有跪过的别人的大哥,竟然跪在永昌帝面前为自己讨公道,感动得热泪盈眶,哽咽着道:“大哥……”
崔大郎对他点点头,继续看着杜恒霜,“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杜恒霜回手指着崔三郎的方向,正色道:“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如果不是手滑,你以为我只射到他的两只胳膊?我肯定射到他脑袋里面去了。如果不是我手滑,他现在就是一个死人!”
崔三郎见杜恒霜还是这样嚣张,气得要从担架上站起来。可是他忘了自己的胳膊已经废了,又发过一天一夜的高热,全身软绵绵的,其实一点筋道都没有,刚一用力,立刻就觉得身体似乎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歪歪扭扭地,刚一站起来,又扑地摔了下去。
他的小妾忙尖叫着过去扶他,那些崔家的下人却站的远远的,不敢过来凑热闹。
崔大郎就对陛下再次磕头道:“陛下您看,柱国侯夫人实在是太嚣张了,我们清河崔家绵延上千年,无数人在朝为官,都不像她这样跋扈。更何况,柱国侯家里人少,满打满算也才这样几个人,气焰却比很多士族都要嚣张。”一边说,一边暗地给萧士及上眼药。
他深知永昌帝性格多疑,而且耳根子软,有什么话,在他耳边多嘀咕几遍,他当真了。
永昌帝果然瞥了萧士及一眼。这个大将,看来还是毛毛躁躁的,还是要再打磨打磨,才能委以重任啊……
萧士及和杜恒霜都没有看着永昌帝,崔大郎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永昌帝的眼神,当他看见永昌帝的眼底果然变了神色,心里十分欢喜。——不久之后,这些他上过眼药的家族,应该都消失了吧?
杜恒霜和萧士及却也不是傻子。
崔大郎说得这番话,果然是一石二鸟,既示弱,又倒打一耙,让永昌帝知道,寒门庶族也有寒门庶族的不靠谱。
永昌帝也很为难。他并不想前门驱虎,后门进狼。
他确实是想用寒门庶族的官员来打压士族门阀。
但是他并不想他抬举起来的寒门庶族,变成第二个崔家、卢家、李家、郑家和王家。
从这个角度想,难道让寒门庶族和士族门阀的官员达到五五之分就可以了?这样在朝堂上,各有牵制,各有好处,也各有坏处。
看见永昌帝为难的神色,杜恒霜在心里掂量了一把,最后下了决心,过来对永昌帝道:“陛下,是臣妇有错。臣妇理当送一席酒给崔家府上,当做是赔罪。”
杜恒霜肯主动低头,永昌帝当然大喜过望,忙道:“柱国侯夫人果然识大体。——士及啊,你的这门亲事,真是结得不错哦。”
萧士及抿嘴笑了笑,拱手道:“陛下过奖了。”
永昌帝哈哈大笑着站起来,“好了,今天看了一出‘将相和’的好戏啊!咱们可以回去了。”临出门的时候,又对崔大郎道:“崔爱卿,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朕想向你讨个人情,你可允不允?”
永昌帝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崔大郎不允也不行啊。
永昌帝就道:“柱国侯夫人这桌赔罪酒席,就过年后再送吧。你总得让人家欢欢喜喜过个年,是吧?”
崔大郎无法,只好道:“陛下既然这么说,微臣无不听从。——就定在正月十六吧。刚过完年,大家也有空。”
十六就十六,杜恒霜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也点头认了。
永昌帝就带着太子和毅亲王很快离开了大理寺。
崔大郎无计可施,只好恨恨地带着自己人也离开大理寺,回崔家去了。
大理寺丞松了一口气,暗道陛下来得真巧,看来这个柱国侯萧士及,实在是圣眷正浓啊……
“没事了,没事了,你们可以回去了。”那大理寺丞笑着从堂上下来,来到萧士及身边,殷殷勤勤叙了寒温,还派人送他们出了大理寺。
来到大理寺外面,萧士及扶着杜恒霜上了马车。
诸素素跟杜恒霜道别,“这几天我都在家,有事你派人送信。”
杜恒霜十分感激,道:“素素,你又帮我一次。真是谢谢你了。”
诸素素也不客气,笑道:“既然要谢,就不要说说而已。啊,你明白的,是不是?”
杜恒霜掩袖而笑,点点头,“知道了。你好好过年吧。”说着,跟着萧士及一径去了。
诸素素就上了自家的小马车。
想不到安子常不请自来,攀着车辕跳上她的车,眯着眼睛笑道:“诸郎中,请我去你家坐一坐吧。”
诸素素撇了撇嘴,指了指车外面,“安国公,我们好像不熟啊?”
“是不熟。不过一回生,二回就熟了。诸郎中不要见外。”安子常像个主人一样,坐在她的车里,四处看来看去。
想起杜恒霜那辆豪华的侯爵定制马车,再看看自家简陋的陈设,诸素素有些抬不起头。
安子常却似乎没有看见一样,漫不经心地道:“你的这架马车保养得还不错。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就来找我。”
诸素素恼道:“我自有车夫,比你我都懂行,我劝你还是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安子常又一次大笑,“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俏皮话,听得让人合不拢嘴啊。——特别是那句‘反省反省是不是自己的脑袋生得像马桶’,实在是神来之笔啊。”
诸素素觉得自己做人有些失败。人家都是男人哄着自己女人开心,自己却成了别的男人找乐子的小丑,很是不虞地道:“安国公,我也是有脸面的。你不要以为自己爵位高,本事大,就可以拿别人随便取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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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7章 过年 上
没想到这句话又把安子常逗乐了。他笑了好一会儿,直到看见诸素素要翻脸了,才止住笑声,懒洋洋地道:“说笑说笑嘛,这也生气?跟个孩子似的……霜儿从来就没有这么孩子气。”
诸素素大怒,沉下脸,对着前面赶车的车夫叫了一声,“停车!”
小马车吁的一声停了下来。
诸素素指着车马对安子常道:“你下车!你现在就给我下车!”
安子常放下挡在额头上的手臂,似笑非笑地斜睨着她,“真的生气了?”
诸素素恼道:“能不生气吗?还是我的脑袋长得像马桶?所以你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我这里倒!”
“哟,真的生气了。”安子常笑了笑,“好了,不逗你了。我找你,是有正经事问。”
“有正经事你就说,这样占我便宜做什么?你要以为这样做,我就会被你迷倒,你就打错了算盘!”诸素素斩钉截铁地道。
安子常默然半晌,往旁边挪了挪,“……呃,你误会了。”他不是对她有兴趣好不好……
诸素素翻了翻白眼,“谁误会你?你不要想多了。你看看你做的事儿,若是在别的地方,人家肯定认为你坏了我的名节,非要你娶我不可。”
安子常偏着头想了想,“还好吧。你是做郎中的,难道还学那些闺中女子,躲在后院不出来吗?”
况且大齐本来就民风彪悍,民间女子三五成群出来走走也是常事。
“行了行了,不要乱扯。说重点,你找我有什么正经事?”诸素素着重强调“正经事”三个字。
安子常定了定神,凑到诸素素身边,低声问道:“柱国侯府那边,近来如何?霜儿怎会突然跑去将崔三郎射了两箭?是谁怂恿她去的?”
居然还是为了杜恒霜的事儿。
诸素素说不清是什么心情,不过仔细想想,她本来也没有对安子常起过心思,很快也就释然了。安子常这人虽然位高权重,生得也美,但是花花肠子太多了,诸素素自觉不是他的对手,斗心眼儿从来就没有跟他斗赢过。——对于自己无法掌控、摸不着头脑的人,诸素素一向都是敬而远之的。
但是杜恒霜已经是有夫之妇了,而且孩子都生了俩,到底是什么让安子常对她念念不忘呢?
诸素素很确信,杜恒霜不是那种自己有主了,还喜欢吊着别的男人,让所有男人都围着她转的玛丽苏。
诸素素倒是觉得她自己很想做玛丽苏,可惜老天爷不给她机会。她“苏”的念头一起,老天爷立刻就放出一颗雷,将她雷得外焦里嫩,再也起不了“苏”的念头。
她现在老老实实走自食其力的路子,真的认命了。比如刚才,她“苏”的心理才冒个头,结果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被安子常给扑灭了。
“关你什么事?霜儿霜儿的,叫得这么亲热,你跟她很熟吗?”诸素素没好气地道,“如果这就是你说的‘正经事’,我劝你还是回去洗洗睡吧。——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霜儿临时起意。如果真的有人把这都能算计,那他也不是人了,我直接改叫他‘祖宗’,顺便盖个庙,赚点儿香火钱补贴家用。”
“真的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崔三郎要纳萧家大小姐为妾的事儿?”安子常愕然,“这什么大不了的破事儿,也值得霜儿去出这个头?再说,去给崔三郎做二房,对于萧家大小姐来说,确实是门不错的亲事。”
诸素素霎时侯明白了什么叫“话不投机半句多”,她顾不得再划清界限,双手推着将安子常赶下车,“咱们不是一路人,说话说不清楚。你觉得没事,我和霜儿却觉得事情很严重。”
安子常跳下车,回头对诸素素飞了个眼风,笑了笑。
诸素素忍不住又红了脸。安子常生得真是俊啊。——和萧士及果然是一时瑜亮……。
“诸郎中,你以后会找个什么样的夫郎?”安子常突然出声问道,对于诸素素这个人很是好奇。
诸素素坐直了身子,板着脸道:“当然要身家清白,人品实在,老实肯干,当然更重要的,是只能有我一个人。这一辈子不能纳妾,不能有别的女人。”
安子常点点头,“要求还挺高,不过这种男人虽然有,但是一般没什么出息,不是吃软饭,胜似吃软饭。你确定你真的要找这种男人?”
诸素素高昂着头,满不在乎地道:“当然,如果特别有出息,可以网开一面。可以纳妾,也可以有别的女人,甚至让我做二房都行。”
安子常听了呵呵直笑,忍不住又凑上去逗着诸素素,“那在诸郎中看来,我算不算特别有出息的那一种?”
诸素素斜睨安子常一眼,虽然不情愿,也只得点点头,“安国公当然是特别有出息。除了陛下和太子,还有几位王爷,就是安国公你最有出息吧?”
从品级来看,确实如此。
安子常也不瞎谦虚,颔首道:“你看得还挺明白。那我问你,若是我要你做二房,你愿不愿意呢?”
诸素素暗道,总算等到你说这句话了。这凑上来的脸真是不打白不打,便连忙“呸呸呸”三声,趾高气扬地道:“这不好意思了。如果是安国公你来提亲呢,我是非原配正室不做!——哈哈哈哈!走!”一声令下,小马车得得儿地往前急奔而去,将安子常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路上。
“大小姐,安国公不会有事吧?”那车夫担心地问道。
诸素素回头看了一眼,摇头道:“没事,你不要瞎担心。”她看见安子常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就有几个骑着马的人追了过来,他们还带着一匹空鞍的马,显然是给安子常准备的。
安子常翻身上马,已经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诸素素放了心,坐着自己的小马车回了家。
腊月里天黑的早。
虽然还不到宵禁的时候,但是拐进巷子,天色已经黯了下来。
空中开始漂浮着星星点点的雪籽儿,没过多久,雪籽儿就变成了飘飘洒洒的雪花,一层层落了下来。
因雪下得越来越大,诸素素就吩咐车夫,不要走大门,而是直接从侧墙边上专门走车马的大门进去。
他们进去之后,那门就彻底关上了,再挂上巨大的门闩。
小马车进到车马棚里,诸素素直接下车,就能从抄手游廊来到后院的垂花门。
她走的路跟平日里不一样,在外院大门口等她的丫鬟就没有看见她进来,因此也没有回来报信。
诸素素对着二重门上的婆子笑了笑,跨步走了进来。
那婆子忙过来行礼,笑着道:“大小姐可回来了。再不回来,太太和吴小哥儿都要急疯了。”
诸素素听得心中温暖,点头道:“让他们记挂了。这天开始下雪,你们预备好明天扫雪的家伙没有?”
那婆子忙道:“大小姐放心,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做活儿了,都安排得好好的。”
诸素素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那守二重门的婆子踟躇半晌,还是咬咬牙,追上去道:“大小姐,隔壁刘家说是大车拔了缝儿,请了吴小哥儿过去修车呢。”
“哦?什么时候去的?”诸素素脚步未停,匆匆忙忙往自己院子走去。
今儿实在太冷了。她一大早出去,忘了披大氅,这会子冻得直打哆嗦。她就盼着有一盆热热的炭火在跟前,然后坐到烧得暖暖的炕上喝一碗热汤。
“中午就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那婆子已经将诸素素送到正房门口。
诸素素撂开帘子回头道:“知道了,你还去二门上候着吧,再派人去隔壁送个信,就说天晚了,要修车,明儿再修也不迟。”
那婆子应了,自去传话。
撂开暖阁的帘子,一股温热的甜香扑面而来。
诸素素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坐到了炕上,伸手到脚边的大火盆里向火。
诸素素的娘亲尤倩娘坐在火盆的另一边做针线,看着诸素素冻得青紫的脸,心疼地道:“这都过年了,你别出去了,就在家里歇几天吧。挣得银子钱够用就行。你是郎中,有手艺还怕吃不着饭?”
诸素素笑了笑,命人去传晚饭。
尤倩娘收拾了针线笸箩,又念叨起诸素素的婚事,“……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前让你嫁人,你老说找不着人,又说不放心我。现下我跟你说,街头的吴屠户已经请了媒人上门,要聘我做他的填房,我已经应了他,明天就跟他成亲了。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就不能陪你。我知道你是不愿意跟我去吴家的,再说这个家都是你支撑起来的,我也不想用你挣得银子,去贴补吴家……”
唠唠叨叨,听得诸素素高高挑起了眉毛,“娘,您说什么?什么嫁人?娘您就算要嫁人,也不能今儿提亲,明儿就拜堂吧?”
尤倩娘脸上浮起两丝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穷家小户,没有那么多规矩。再说他跟我……也有一段日子了,现在不过是过了明路而已。小户人家,都指着娶了媳妇好过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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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8章 过年 下 (浅笑轻纱仙葩缘1+1)
诸素素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她这两天都在外面跑,心里着急,穿得又不多,好像有些着凉了。
再看看娘亲羞答答的样子……
算了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
诸素素没有精力再跟尤倩娘讲道理了。
反正尤倩娘就算嫁了人,也是她的娘亲,万一遇人不淑,还有她这个女儿为她撑腰呢。
尤倩娘生得姿容不俗,但是素质实在不高,妥妥的小户人家闺女。
诸素素也不再打着让娘亲去攀高枝的主意。
她早就认识到,虽然同样是丧夫的寡妇,但是方妩娘这样的成功是不可复制的。
诸素素觉得额头开始发热了,她挥了挥手,站起来道:“娘自己拿主意吧。嫁妆铺盖,娘都准备齐全了吗?”
尤倩娘点点头,“吴大哥已经都给我买了全套新的铺盖家伙,还有两身四季衣裳,一套金头面。”
就吴屠户的家底来说,也算是大手笔了。
诸素素点点头,“希望你们能幸福。不过明天我要好好歇一天,就不去参加你们的婚礼了。”
尤倩娘满脸通红,喃喃地道:“你本来就不用去的……”说着,已经低着头离开了暖阁。
外面的丫鬟提着食盒送饭进来。
另一个丫鬟忙将炕尾的细条长炕桌拖过来摆在炕上正中。
尤倩娘过来跟诸素素一起吃晚饭。
吃完晚饭,诸素素知道自己肯定是发烧了,也不慌乱,将给她煎药的丫鬟叫进来,吩咐道:“给我煎一味柴胡,煎浓一些。”
尤倩娘看见诸素素红得不太正常的双颊,忙问道:“怎么啦?不舒服?”
诸素素笑着摇摇头,“今天太累了,喝碗柴胡预防预防。”然后又命丫鬟给她送热水进来烫脚。
随便洗了洗脸,烫了脚,诸素素让人把炕桌收了,直接睡在暖炕上。
她需要热热的出一身汗,才能舒坦些。
诸素素很快就睡着了。
丫鬟抱着铺盖进来,在她的炕脚打了地铺值夜。
尤倩娘知道诸素素是郎中,医术高明。平日里她有不适,也很快就好了,就没有多担心,回去忙着收拾东西,等着明日花轿上门,她就能再次出嫁了。
说实话,她早盼着能嫁过去了。有个男人在身边知疼着热,比什么都强。
素素虽然孝顺,但是太过独立,而且一多半日子都在外面忙着诊脉,瞧病人,尤倩娘一个人很难过日子。
第二天,诸家小院门口吹吹打打,吴屠户换了大红衣裳,骑了马,带着花轿,将尤倩娘娶回去做填房。
吴屠户也只有一个女儿,前几年已经出嫁了,现在也只有他一个人过,住着三进的小院,靠着摆猪肉摊过活。
都是街坊邻居,大家知根知底。
吴屠户和尤倩娘的婚事,大部分街坊邻居都去道贺恭喜,凑了分子送人情,吴屠户专门摆了几桌酒席请大家吃酒。
但也有少部分街坊邻居,对此很不以为然。
特别是大家都知道,吴屠户在跟尤倩娘成亲之前,早就偷到床上去了。
两人暗渡陈仓这么久,当大家都是瞎子呢……
最反感这两人婚事的,就是诸素素家的邻居刘家。
刘家的老爷刘东学是个不第的秀才,生得很是清秀。他也是鳏夫,妻子前几年病逝,家里还有一个十六岁的女儿,叫刘爱巧。
“小吴哥儿啊,我昨天有意把你留下来,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刘秀才苦口婆心地劝吴世成,“你看隔壁母女俩,都不是正经人。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哥儿,可不要被她们带累了。”
吴世成看着从诸家小院抬出来的花轿,还有骑着高头大马,满脸横肉,身上更是一身腱子肉,粗壮高大的吴屠户,没有说话。
刘秀才又道:“咱们都是街坊邻居,街头打个喷嚏,街尾都知道是谁伤风了。——谁不知道谁啊?那尤寡妇不守妇道,早就跟那吴屠户勾搭成奸了,你当大家都是瞎子吗?”
吴世成听得满脸通红,梗着脖子道:“刘秀才,这话可不能乱说。素素的娘亲温柔和气,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您可不要在人背后乱说。”
“我乱说?!”刘秀才大怒,指着隔壁诸家的院墙,“你出去问问街坊邻居,十停人里面有九停人都知道这对奸夫淫妇干的好事!——你就是个傻子!跟她们母女住在一起,也不怕坏了名声!你不知道外面都怎么传你们……啧啧,我都不好意思说……”
吴世成听得愣头愣脑,听刘秀才让他出去问人,还说大家都知道了,他又迟疑了,期期艾艾地问道:“真的吗?”
刘秀才还要再加一把火,就听见他女儿刘爱巧娇娇地叫了一声,“爹!人家家的事儿,您就不要多说了。说多了,吴哥哥听得心里难受。还是别让他知道得好。”说着,摇摇摆摆走了过来。
刘爱巧生得小巧玲珑,只到吴世成胸口,但是虽然身量娇小,身上该凸的凸,该凹的凹,玲珑有致。不知怎地,吴世成一看见刘爱巧看着他柔柔地笑了,就觉得胸口像是揣了只兔子,挠得他心里直发慌。
“刘小娘子。”吴世成忙打招呼。
“吴哥哥,巧儿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叫我小娘子,就叫我巧儿吧。”刘爱巧说着,走过来自自然然拉住吴世成的手,“吴哥哥,我刚给你做了酒酿丸子,你跟我去吃啊。”
刘秀才笑道:“巧儿,你就记得你吴哥哥,那你爹我呢?”
刘爱巧笑道:“爹,您的酒酿丸子,已经送到您房里去了,让丫鬟伺候您吃吧。”说着,已经拉着吴世成回了她的闺房。
刘家三进的院子,加一个骡马院,跟诸家大小差不多。
刘爱巧住在正房后面的一进小院子,三间大瓦房,一间是她的卧房,一间是她的绣房,还有一间待客用的。
吴世成被刘爱巧拽着手,脑子里昏昏沉沉跟她进了她的闺房。
桌子上摆着两碗雪白糯软的酒酿丸子,甜白瓷碗里搭着两根圆胖的调羹。
“吴哥哥,我来喂你啊?”刘爱巧的眼里像是生着钩子,一钩一钩地往吴世成心里眼里钩过去。
吴世成一惊,忙道:“我来!我来!我自己来!”说着,从刘爱巧手里接过调羹,慌慌张张往自己嘴里送。
结果那酒酿丸子太烫了,他一含到嘴里,立刻就被烫的眼泪都出来了,但还是囫囵一下子咽了下去。
“烫!好烫!”吴世成伸出舌头喘气,不断用手往自己舌头上扇风。
刘爱巧轻笑一声,整个人凑了过去,密丝合缝儿地挂在吴世成的胳膊上,细声细气地道:“吴哥哥,我给你吹气啊……”一边说,一边往吴世成的舌头上轻轻吹了一口气。
软绵绵的胸脯子紧紧地压在吴世成的胳膊上,嘴里香风阵阵,往吴世成的舌头上吹过去,眼看越来越近,都快舔到吴世成伸出来的舌头了。
吴世成陡然发现自己身下那家伙一下子倏地硬了起来,硬邦邦顶着他的大棉裤,难受得要死。
“不行!我要走了!我回去了!”吴世成霍地一下子站起来,推开刘爱巧,慌慌张张就往外跑。
身后传来刘爱巧嘤嘤的哭泣声。
吴世成回头,看见自己似乎推得太用力,竟然将刘爱巧推到地上。
吴世成忙又跑回来,伸手将刘爱巧扶起来,十分抱歉,“巧儿,是我不对,不该这么用力。你摔疼没有?”
刘爱巧含泪摇摇头,“没事,我没事。吴哥哥,你吃完酒酿丸子再走吧。”说着,一个人回了自己的卧房,趴在床上哭了起来。
吴世成茫然地坐了下来,一口一口将那酒酿丸子都吃尽了,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酒酿丸子。
以前跟诸素素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他给诸素素做饭做菜,看见诸素素吃得高兴,他也高兴,可是那种高兴,跟现下这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心里又酸,又甜,又痛,还带着一些涩,可是就是没有高兴的感觉。
一想到刘爱巧刚才梨花带雨的样儿,他就从脚一直酥到头发根儿。
他这是怎么啦?
吴世成昏昏沉沉离开了刘家的小院儿,回到诸家的院子。
诸素素还在炕上睡着。从昨晚到今天,她发了好几道汗,喝了三四碗柴胡,才觉得高热退了下去,但是整个人都烧得没有力气。
吴世成从刘家院子回来的时候,诸素素才让丫鬟给她换了一身烤得热热乎乎的中衣,又躺下睡了。
吴世成坐在桌前,呆呆地坐到天黑,才惊觉又一天过去了。
他来到诸素素的屋子,问她的丫鬟,“你们大小姐呢?”一边说,一边已经自自然然掀开帘子进去了。
那丫鬟忙从后面追进去,满脸通红地道:“吴大爷,我们大小姐还没有起身呢。”
“这么晚了还没有起身?素素真是越来越懒了。——这个懒丫头,看我去闹她起来。”吴世成满不在乎地笑着,进去就把诸素素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掀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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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9章 忠犬 (粉红240+)
跟进来的丫鬟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冲上来忙从吴世成手里夺过被子,重新给诸素素盖上,愤怒地对吴世成道:“吴世成!你吃错药了!大小姐病得昏昏沉沉,你还掀她的被子,你安的是什么心?”
这丫鬟心急之时,连“吴大爷”都不叫了,直接对吴世成直呼其名。
“啊?素素病了?”吴世成也大吃一惊,忙伏下身,伸手探了探诸素素的额头。
额头好像并不是很烫。
吴世成责怪那丫鬟,“你怎么说话的?没事咒素素生病。她明明好好的,哪有发烧?”
诸素素刚才出了几身汗,烧已经褪得差不多了。
那丫鬟气得直发抖,过去将吴世成一把推开,压低声音道:“你不要又犯混!大小姐对你多方宽待,你不要忘了你是谁!”
吴世成是个认死理的人,闻言马上道:“我当然不会忘。当年我快饿死在街头,是素素救了我。她救了我,我这辈子都会感激她,都会知恩图报。”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们别想我跟你们一样,卖身为奴。我家有祖训,是不能卖身为奴的。”
那丫鬟“呸”了一声,“谁稀罕你卖身?”说着,将吴世成推了出去,“你出去吧,大小姐还睡着呢。”
吴世成没有法子,只好出去了。
回到自己屋里,他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满脑子想得都是隔壁刘家的小娘子,简直跟着了魔一样。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陌生,太新奇了。
他长到如今快二十岁,还从来没有这样对一个女人产生这种又怜又爱、欲罢不能的感觉。
吴世成想了想,冲到自己藏私房的柜子旁边,从里面掏出一个油布包,里面存着二十多两银子,虽然不算多,可是买个小礼物不在话下。
吴世成从里面拿出十两银子放到枕头底下,倒下睡了。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八,吴世成一大早就起来,到东市里去了。
东市只开到腊月二十九,腊月三十闭市,要到正月十五之后才重新开市。
吴世成揣着这十两银子,匆匆忙忙来到东市,找到一间首饰铺子,在那里挑了一上午,才挑了一支赤金梅花簪子,要九两银子。
吴世成买下簪子,又买了几味小点心。
回到诸家,吴世成就坐立不安,不知道该怎样将礼物送出去。
踌躇半天,吴世成带着簪子和小点心,又一次来到诸素素房里,想让她帮着出主意。
诸素素在床上躺了两天,才真正歇过来。
此时正拥被坐在暖炕上,捧着一碗白菜火腿牛肉丸子汤慢慢喝着。
看见吴世成拎着两个小纸包进来,诸素素笑道:“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到我这里来还要拿礼物?吴世成你太见外了吧?”
吴世成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跟诸素素解释,这是送别人的礼物……
在诸素素屋里伺候的丫鬟笑着走过来,要从吴世成手里拿过来那两个小纸包。
吴世成愣愣地就是不放手。
那丫鬟瞪了吴世成一眼,低声咬牙切齿地道:“你快给我放手!”
吴世成支支吾吾,看看诸素素。
诸素素好笑地看着自己的丫鬟跟吴世成抢他手里的小纸包,笑着问道:“什么爱物儿?这么舍不得?”
这么说,吴世成倒是不好意思了,只好松手,讪讪地道:“就是吉庆斋的两味小点心。”
诸素素“哦”了一声,对那丫鬟道:“吉庆斋的点心有些太甜了,我不太喜欢,你们分着吃了吧。”
那丫鬟笑着应了一声,拎着就往外走。
吴世成一听诸素素不吃,要分给丫鬟吃,忙道:“不如还是给我……”
诸素素笑得用手捂住嘴,“吴世成,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还爱吃甜食?”
吴世成当然不爱吃,但是刘爱巧爱吃。
吴世成红了脸,只好停下脚步,不再去追着那丫鬟。
诸素素就指了自己暖炕前面的一个锦墩,“坐。”
吴世成叹口气,坐了下来。
“你怎么啦?没精打采地,是病了吗?”诸素素一边说,一边要给吴世成把脉。
一碰到吴世成的手腕,吴世成就像被火烫了一样,嗖的一声将手腕缩了回来,忙不迭地道:“没有,没有,我没病。”
诸素素病刚刚好,还有些精力不济,就没有看出来吴世成满脸的纠结,只是问他:“你今天出去了?”
吴世成点点头,从袖袋里取出他买的赤金梅花簪,想让诸素素帮着看一看,是不是姑娘家喜欢的样式。
诸素素一看见这赤金梅花簪,立刻喜上眉梢,从吴世成手里接过簪子,乐滋滋地道:“给我的吗?你今天出去,就是为了给我买簪子?”一边说,一边给自己插在发髻上。
她刚睡醒,头上只松松绾了一个堕马髻,一件首饰都没有戴。
“好看吗?”诸素素摇了摇头,给吴世成看她头上的簪子,“这可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呢。”
吴世成大急,可是看见诸素素高兴的样子,他又说不出口,只好更加纠结地看着诸素素,眼风不断地往诸素素头上的簪子上飞。
诸素素见吴世成这样喜欢这支簪子,心里更加欢喜,暗道,罢了,就是这个冤家吧。虽然他迂腐,迟钝,还有些莫名其妙地固执,但是他也单纯,善良,而且他身份不如诸素素,吃穿住用都要靠着诸素素,所以应该能够很容易地对诸素素专一。
诸素素想到自己这么多年,一直都想的是要攀高枝儿,利用自己的医术,至少也要嫁入世家豪门做偏房。结果拖到现在,快要二十岁了,那梦中的男人还没有影儿。
只有吴世成这一个她从街上捡回来的乞丐。
也许她也只能跟这人在一起。
这是上天要惩罚她之前攀附富贵的报应吧……
诸素素不无怅然地想着。
对这一段姻缘,她看得这样清楚,清楚到没有一点朦胧,没有一点让她怦然心跳的地方。
算了,吴世成是个好人,这一点,也就够了。
跟别的男人,她不一点能把握住。
而吴世成,诸素素却很有把握,这是个可以任由她搓圆捏扁的男人,也就是俗称的“忠犬”型男人。
她还考虑什么呢?
干脆也把自己很快嫁出去吧。
诸素素也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可以好好疼爱他,教给他她知道的所有东西。
吴世成也愣愣地看着诸素素。
诸素素的话,让他莫名有几分心虚。
是啊,他从来没有送过素素礼物呢。
算了,这根簪子就给素素吧。
吴世成忙站起来道:“你喜欢这簪子就好。我还有些事,先出去一趟。”说着,一阵风一样回到自己的屋子,将剩下的十两银子也拿出来,匆匆忙忙再次回到东市,又买了一支一模一样的赤金梅花簪,同时也买了一模一样的两包点心。
这一次回到里坊,他没有回诸家,而是直接叩响了刘家的大门。
刘家的婆子过来开门,放他进去。
吴世成径直去找刘爱巧。
刘爱巧正坐在绣房里绣花。
听见是吴世成来了,刘爱巧头也不抬,低声道:“你还来做什么?你昨儿不是走了吗?”
吴世成讪讪地走过来,将两包点心放到桌上,“你别一天到晚做针线,小心伤了眼睛。”又指着自己买来的点心,“这是荷叶饼和水晶玉露团,都是你爱吃的。”
刘爱巧听了,回头笑道:“你怎知道这是我爱吃的?”
吴世成笑着道:“前天在你们家吃饭,我看见你爱吃那些甜甜的菜,就猜你应该也喜欢吃甜点。”
刘爱巧笑道:“吴哥哥说得不错了。”说着站起来,“洗了手再来打发吴哥哥吃点心。”说着出去洗手。
吴世成趁机把那支赤金梅花簪拿了出来,放到桌上,和点心并排放到一起。
刘爱巧洗了手,捧着一个琉璃大荷叶盘子走进来,一眼就看见桌上的点心旁边,还有一只簪子,忍不住征询地看向吴世成。
吴世成跟刘爱巧说话,比跟诸素素说话老道多了,忙拿起簪子,对刘爱巧道:“巧儿,你看看这支簪子你喜不喜欢?”
刘爱巧欢喜不已,扑过去放下琉璃荷叶盘,抱着吴世成的手臂摇晃,“吴哥哥,给巧儿戴上,好不好?”
吴世成点点头,亲手给她插上簪子。
刘爱巧顺势偎进了他的怀里。
这一次,吴世成没有推开她,在踌躇半晌之后,还轻轻抱了抱她,才将她推开,低声道:“巧儿,这样不好,有损你的名节。”
刘爱巧咯咯地笑:“吴哥哥娶了我,不就没事了?”
吴世成听了,一时热血上涌,大声道:“好!我娶你!”说着,真的紧紧抱住了刘爱巧。
刘爱巧身量虽然娇小,双峰却格外饱满,沉甸甸地压在吴世成胸口上,软得不可思议。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松开。
“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吴世成依依不舍地道。
刘爱巧劝他,“来日方长,吴哥哥不要太心急。”顿了顿,又道:“吴哥哥一定要来我家提亲哦。我等着你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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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0章 亲事
吴世成连连点头,安慰刘爱巧,“巧儿妹妹,你等着,我回去跟素素说一声,就让她找媒婆来提亲。”
刘爱巧撅起樱桃般红润的小嘴,“为什么要她来提亲?你不能自己去找媒婆?”
吴世成摸着后脑勺嘿嘿地笑,“素素什么事情都喜欢做主,不让她派媒婆提亲,她又会大骂我一顿,我可受不了。”
刘爱巧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突然甜甜一笑,将吴世成的胳膊抱得更紧了,“吴哥哥,你跟诸家是亲戚吗?”
吴世成窒了窒,下意识不想说自己是被诸素素从街上“捡”回来的,含糊其词地道:“……远亲。”
刘爱巧放了心,拍着胸口道:“原来真的是亲戚啊?我还以为……”说着,低下头微微地笑,露出一截细长白腻的脖颈,看得吴世成目不转睛,恨不得用手上去摸上一摸,却又怕唐突佳人,只好紧紧将手藏在背后,心里欢喜莫名。
吴世成走了之后,刘爱巧坐在窗前微笑。
刘秀才走进来,低声问她,“那小子答应了吗?”
刘爱巧点点头,“爹,原来吴哥哥跟隔壁诸家是远亲。”
刘秀才也松了一口气,“是亲戚?那就太好了。我先前还担心他跟那母老虎一般的诸素素订婚了呢。”
刘爱巧不屑地横了刘秀才一眼,“爹,别说他们没有订婚,就算他们成亲了,我勾勾手指头,吴哥哥爬都会爬到我家来。爹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刘秀才呵呵地笑,夸了刘爱巧一句,“我女儿厉害啊!”话锋一转,“吴小哥儿已经是毅亲王府正八品的官儿了,这样的人若是在别处,可不是我们高攀得上的。你可要把他抓紧些,一定不能让他跑了。你要能嫁给他,这辈子就是官夫人,一辈子吃喝不愁,坐在家里都有人上贡。”
刘爱巧对未来充满信心,一根手指头绞着自己耳边垂下来的一缕秀发,悄悄对刘秀才道:“爹,等我嫁了,爹也找一房续弦吧。有你做大官的女婿撑腰,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何必跟尤倩娘那娼妇置气?”
刘秀才横了刘爱巧一眼,“胡说八道!这种话也是你女孩儿家说得出口的?以后是要做官夫人的人了,还这样口无遮拦,你不怕被吴小哥儿听了去?”
刘爱巧吐了吐舌头,俏皮地道:“我再不敢了,爹……”
父女俩笑着去前屋吃饭,商量要不要在明天就下小定,过了年下大定,然后出了正月就成亲。
这边吴世成回到诸家小院,天已经黑了。
诸素素没有再吃药,而是喝了一碗红糖姜汤发汗,又蒙着被子睡过去了。
吴世成自己胡乱吃了晚饭,在床上翻来滚去到三更天,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九,明日就是除夕了。
吴世成一大早醒过来,看见窗子上映出耀眼的白光,吓了一跳,推开窗子一看,好大的雪!搓绵扯絮一般,还在纷纷扬扬往下倒。
院子里积了快齐腰深的雪,都堆到他窗户底下来了。
吴世成想到隔壁刘家只有两个老仆,刘秀才赢弱,刘爱巧又是娇滴滴的小娘子,这又是大雪封门,谁人来给他们铲雪啊?
吴世成一下子就从床上蹦了起来,披上诸素素给他准备的猞猁皮大袄,穿上厚实的熊皮翻毛大靴子,头上戴了貂皮帽子,手上还有一双齐手样的貂皮手筒,能把五个手指头都伸进去,也是诸素素专门找人给他做的。
诸家的下人仆役多。
吴世成出来的时候,诸家院子里已经扫出了一条一人宽的小路。
只是院墙边的雪就堆得越来越高了。
吴世成拿了大铁锹,匆匆忙忙往外走。
有下人见他出来,笑眯眯地向他问好。
他笑着跟人打招呼,一路来到二门上。
二门上的婆子看见他又要出去,笑眯眯地问了一声,“吴小哥儿,今天这么大雪,这是要去哪儿啊?”
吴世成笑着道:“出去走走,出去走走……”从二门出去,快步往大门那边去了。
守二门的婆子在他身后暗暗啐了一口,找了个小丫鬟,让她悄悄跟在吴世成身后,看他干嘛去了。
不多会儿,那小丫鬟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对守二门的婆子轻声道:“全婆,吴小哥儿在隔壁铲雪呢!”
全婆:“……”。
中午的时候,吴世成只穿着一件夹棉的棉袄回来,并不是他出去时候穿的猞猁毛大袄。不过他满头大汗,就算只穿了夹棉的棉袄,也敞着怀,浑身冒着热腾腾的热气。
那守二门的婆子一眼就看见他换了衣裳,两眼顿时发光,问道:“吴小哥儿,你怎么换了衣裳了?那猞猁毛的大袄子呢?”
吴世成一愣,讪讪笑道:“全婆连我穿什么都记住了?”
全婆撇了撇嘴,两手搭在身前,皮笑肉不笑地道:“别的记不住,那猞猁毛大袄却是不得不记住。那是大小姐千方百计从柱国侯府弄来的好皮子,外面拿银子都没处买去。——你现在真是不一样了啊,饿不死,就开始拿大小姐的东西做人情了。”
吴世成听了,脸上唰地一下红得跟红布一样。
他的猞猁毛大袄,确实是刚才在刘家小院,帮刘家铲雪的时候,他嫌热,就脱了下来,光着膀子干活。结果就被刘秀才看见,套在身上穿了穿,当下不住赞好,说自己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穿过这样贵气、这样暖和的大毛衣裳。刘爱巧也在旁边淌眼抹泪,说自己家里家境不好,爹什么东西都紧着她,从来没给他自己做过一件好衣裳。
刘爱巧哭的时候,头上那支赤金梅花簪映着雪光,显得黄澄澄的,越发好看。
吴世成脑子一热,就道:“不过是一件皮袄,不值什么。伯父如果喜欢,就拿去穿吧!”
刘秀才大喜,一边说,“这怎么好意思?”一边已经穿着他的猞猁毛大袄回屋里去了。
刘爱巧破涕为笑,拎了小茶壶过来,给吴世成喝茶,有给他吃昨日他买来的点心。
吴世成虽然不爱吃那甜腻腻的点心,但是见是刘爱巧喂的,也就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从刘家小院回来,他灌了一肚子的茶水和点心,正晕陶陶的,就被这二门上的全婆一瓢冷水给浇醒了。
“大小姐既然给了我,就任由我处置。管别人说什么?”吴世成的倔性又上来,梗着脖子跟全婆争执。
全婆懒得理他,挥挥手道:“你跟我吵有什么用?去去去!有胆子去跟大小姐说!”
吴世成正在兴头上,又犯了左性,瞪着眼睛道:“说就说!我这就去!”说着,兴冲冲往诸素素住的上房去了。
全婆叹了口气,摇摇头,回到自己的门房里向火。
门房里有两个刚留头的小丫鬟,在火里扒烤栗子吃,又要吃,又怕烫,弄得脸上乌漆抹黑。
全婆就想起了她刚来诸家的时候,大小姐只比这两个小丫鬟大一点点而已。
如今,靠大小姐一个人的本事,挣下了这样大的家业,够本事了吧?可是姻缘上始终差那么一点点……
吴世成撑着一股气,来到诸素素的房里。
诸素素才刚起身,披着灰鼠皮的大褂子,坐在暖炕上看着窗外的雪景出神。
吴世成冒冒失失闯进来,带来一股屋外的寒气,还夹杂着一股男子身上的热气,熏得诸素素微微皱了眉头。
“怎么不穿大毛衣裳?”诸素素看见吴世成身上的夹棉袄子,眉头蹙得更深,偏着头冥思苦想,“我记得给你做了好几件大毛衣裳啊?难道是我忘了?”
吴世成忙道:“我不冷,一点都不冷。”
丫鬟跟了进来,对诸素素道:“大小姐,奴婢拦都拦不住……”朝吴世成的后脑勺努了努嘴。
诸素素微笑,点头道:“没事的。你出去吧。”吴世成这样担心她的病情,让诸素素很是感动,她笑了笑,对吴世成道:“我好多了,你别担心。”
“啊?”吴世成一下子张口结舌起来,怎么跟他想象的不一样?
诸素素又道:“我病了这两天,突然想通了许多事情。你说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做什么呢?不就是为了家里人能过上好日子?现在我的目标也都差不多了,再说银子是挣不完的。成了亲,我照样可以行医、挣银子,你说是不是?——就算想找靠山,现在我跟柱国侯夫人是莫逆之交,有她在,就没人敢欺负我。我还瞎折腾什么呢?”说完定定地看着吴世成,看他有什么反应。
吴世成连连点头,“正是呢。素素,你医术这么好,又这么厉害,就算成了亲,也是可以照样行医的。柱国侯夫人欠了你这么多人情,她肯定会照应你的。”
跟诸素素想的一模一样。只有跟吴世成这种“忠犬”一样的男人在一起,才能包容她的不一样吧?
诸素素脸上的笑容不由更盛,她看着吴世成,笑颜如花,“那好。既然你也同意,那咱俩过了年就成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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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在乎 (浅笑轻纱仙葩缘1+2)
本来也是笑容满面的吴世成一下子呆住了。
诸素素看见吴世成木木呆呆的表情,更觉有趣,笑着道:“是不是很惊喜?”
吴世成:“……”
闷闷地从诸素素的房里出来,吴世成看了看自己揣在怀里的一个香囊。大红色的绸缎底子,上面绣着两只活灵活现的交颈鸳鸯,是刚才从刘家离开的时候,刘爱巧偷偷塞在他怀里的……
吴世成如同一只游魂一样,脚步打飘,回到自己住的厢房,愣愣地在窗前的圈椅上坐下,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手里紧紧握着那只香囊。
巧儿,巧儿,他最心爱的巧儿……
可是素素说要嫁给他,他怎么能不答应呢?
他从来没有想过素素会要嫁给他。在他看来,素素无所不能,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跟他爹娘差不多,事实上,她也是他的衣食父母。
他明白,也知道素素是他的救命恩人。
救命之恩,要如何报答?——也只有他这条命了。
素素既然要他娶她,他就不能不娶。
否则他就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他的祖宗八代都会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他们老吴家的祖训,可不能丢。
吴世成下定决心,从圈椅上站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往隔壁刘家去了。
刘爱巧听说就隔了这么会儿功夫,吴世成就去而复返,心里更加高兴,忙对着镜子整了整头发,往脸上抹了点鸭蛋粉,才笑着出来见他。
没想到吴世成一脸如丧考妣的样子,将那香囊从怀里掏出来,颤抖着手,递到刘爱巧面前,“还给你。”
刘爱巧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蹭蹭地往后退了几步,双手背在背后,拒绝去接吴世成递过来的香囊。
她抬头,满脸绝望地看着吴世成,似乎她这辈子的喜悦、欢欣,都随着吴世成的这一句“还给你”,化作了泡影……
吴世成不忍心再看见刘爱巧这样绝望的样子,他觉得自己的心也在滴血,可是,他就算再喜欢刘爱巧,他也不能跟她在一起,因为素素,他的救命恩人,让他娶她。
诸素素说什么,他就要怎样做。
从一开始她在街上救了奄奄一息的他,到现在两三年了,他已经习惯这样了。
以前他没有想过要娶诸素素,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诸素素有嫁给他的念头。
在他心里,诸素素当然是很好很好的,虽然也有各种毛病,但是就光“救命恩人”这一条,就足以补偿她所有的不好了。
“巧儿,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也不能娶你。”吴世成喃喃地道,将香囊放在桌上,转身要走。
“不要!”刘爱巧惊慌失措,只觉得自己的美梦碎成一片片了,她尖叫着扑上去,从后面抱住吴世成的腰,哭叫着道:“不要!我不要你走!——我有哪里不好?哪里做错了?你跟我说!我改!我全都改!”
刘爱巧的哭声撕心裂肺,听得吴世成心都碎了。
他抱着刘爱巧的头,看着她泪痕狼藉的小脸,终于鼓足勇气,不顾一切地低下头,在她的小嘴上亲了亲。
温软的唇上还有咸咸的泪水。
吴世成也忍不住流下眼泪。
两个人抱头痛哭,吓得在外屋伺候的小丫鬟以为出了大事,忙忙地去找刘秀才。
刘秀才听说吴世成和自己的女儿抱头痛哭,也吓了一大跳,忙忙地冲进来,却看见吴世成已经在往外走,而刘爱巧死命地拽着他的棉袄,不肯让他走。
“这是怎么啦?刚才还好好的。”刘秀才将小丫鬟赶了出去,自己也拉住吴世成的衣襟问道。
吴世成变成了一个闷葫芦,也不解释,就是一个劲儿地说“对不住”,跟头倔驴一样往外挣。
刘秀才和刘爱巧两个人一起使足了吃奶的力气,都拽不回吴世成。
眼看他就要挣到门口去了,刘爱巧急中生智,“哎哟”一声大叫,捂着额头慢慢倒在了地上。
“巧儿!巧儿!你怎么啦?你不要吓唬爹啊!”刘秀才连忙做出着急的样子,松开吴世成的衣襟。
吴世成连忙回头,却看见刘爱巧人事不省的倒在地上,圆圆的小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吴世成只觉得心如刀绞,飞身扑了过去,从刘秀才手里夺过刘爱巧,抱着她惊惶地大叫:“巧儿!巧儿!你不要吓我!”
刘爱巧幽幽地“醒”过来,看着吴世成,不无凄惶地道:“吴哥哥,你还在乎我的死活吗?”
吴世成连连点头,“我怎么会不在乎?我自己死了都不想让你死。”
“那你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为什么不能娶我了?我哪里不好?哪里做错了?你跟我说啊,我改,我都改!你不要不要我……不要不要我……好不好?”刘爱巧哭得肝肠寸断,紧紧搂着吴世成的脖颈。
吴世成长这么大,如何见过这个阵仗,更何况又是他第一个真心喜爱过的女子,一时恨天恨地,还对诸素素生了几分怨恨。——如果不是她说要他娶她,他怎么会让心爱的巧儿这样伤心?
这个念头只是一冒头,就被吴世成压了下去。
他们老吴家有祖训,有恩必报,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不会眨一下眼。可是现在不是要他的命,而是比要他的命还让他痛苦啊……
吴世成抱着刘爱巧又哭了一场。
刘秀才在旁边冷眼看了半天,见他们俩都不哭了,才命小丫鬟打水进来给他们洗脸,又给吴世成上了茶。
吴世成终于平静下来,将那盅茶一饮而尽,站起来又要走。
刘秀才连忙一步抢先,挡在他面前,大声道:“你不把话说清楚,今天不能出这个房门!”
吴世成被逼无奈,只好吐了实话,“素素……素素……让我娶她。”
刘爱巧和刘秀才都是心里一沉。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你们不是亲戚吗?”刘爱巧哽咽着问道,“亲戚如何……”可是她突然明白过来,也问不下去了。
亲戚中,只有同姓不婚。
不同姓的亲戚,那叫亲上加亲。
吴世成和诸素素明显是不同姓的亲戚。
他们先前一听吴世成说他和诸素素是亲戚,就高兴得忘了这一茬。
这可怎么办?
刘爱巧看了刘秀才一眼,满脸都是惶恐。
刘秀才叹了口气,对吴世成道:“来,坐下,咱们好好说说话。”
吴世成愣愣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但是也没有执意要出去。
刘秀才就在他身后道:“吴小哥儿,你也是男人。你和诸素素之间,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吴世成摇摇头。他父母双亡,诸素素幼年丧父,还有个耳根子软,菟丝花一样的娘亲,诸素素在家一言九鼎,哪里是别人能够管得住的?
刘秀才松了一口气,道:“既然没有父母之命,也没有媒妁之言,那你们说嫁娶,还为时过早。”
吴世成回头,愣愣地道:“素素让我娶她,我就得娶她。”
刘秀才大怒,指着吴世成骂道:“你真是朽木不可雕啊!——那女人让你娶他,你就娶他。她让你去死,你是不是也要去死啊?!”
吴世成点点头,“当然要去。”
刘秀才:“……”
刘爱巧:“……”
吴世成见这父女俩都不说话了,便站了起来,抹了把眼泪,嘟哝了一句,“我走了。”便大步离开了刘家小院。
刘爱巧看见吴世成的背影消失在白雪皑皑的院门口,惊惶失措地问刘秀才,“爹,我们该怎么办?”
没有吴世成,她刘爱巧还能嫁给谁呢?
难道和左邻右舍的那些闺女一样,嫁给走街串巷的货郎,一辈子在外面风餐露宿,不得归家?还是嫁给有几分薄田的农夫,做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妇,白瞎了这一副花容玉貌?
还是就跟那些不愿意吃苦的女人一样,做些不正经的事儿,后来就沦为了暗门子?
从高高在上的官夫人,一下子沦落到见不得人的暗门子,这个差距实在太大了。
刘爱巧也抹了抹眼泪,对刘秀才道:“爹,我不甘心……我想……”
刘秀才也不甘心,捻着胡须想了想,对刘爱巧缓缓点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必要的时候,先斩后奏……”对着刘爱巧做了个手势。
刘爱巧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整个人都镇定下来。
吴世成回到诸家,推说头疼,也不去吃午食,闷闷地在屋里躺下。
诸素素听说吴世成不舒服,忙拖着虚弱的身子从暖炕上起身,披了杜恒霜送给她的棕色貂皮大氅,来到吴世成的屋子。
吴世成的屋子房门紧闭,两个丫鬟拎着食盒站在门外,怎么都叫不开门。
诸素素奇道:“病得这样厉害了?都不能起床?”说着,自己亲自上前叫门,“吴世成,你怎样了?如果很不舒服,你该开门让我给你瞧一瞧病。病了要看郎中,憋着可是不好。”
吴世成在屋里听见是诸素素的声音。
先前那些丫鬟他还可以不理会。
可是诸素素亲自来了,他却不能不理,只好闷闷地答了一声:“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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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2章 求救 (粉红240+)
诸素素听见吴世成的声音有着浓浓的鼻音,好像真的是塞了鼻子,病了的样子。
“世成,快开门,让我瞧瞧。”一阵透心凉的寒风从廊下堆积的雪堆上吹了过来,诸素素由不得又打了个寒战。
诸素素的大丫鬟看了很是心疼,低声劝道:“大小姐,咱们回去吧。这里风大,大小姐的病刚好,再被风吹了,病情反复起来就不好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很是懂行的样子。
因诸素素为了行医方便,给身边的丫鬟传授过一些基本的医学常识,忙的时候,这些人都能成为她的帮手。
诸素素也觉得头重脚轻。这几天老是反反复复,如果真的小病成了大病,感冒变成伤寒,她可是三十老娘倒崩婴孩儿,往阴沟里翻船了……
“吴世成,我再说一次,你开不开门?!——不开我可就让人来砸门了!”诸素素提高了声音,打算速战速决,看看吴世成到底怎样了。
诸素素“余威犹在”,吴世成不敢违拗,只好磨磨蹭蹭从床上坐起来,慢吞吞拿着大皮袄披上,走到外屋来开门。
诸素素已经被厢房门口的寒风吹得脸色都青紫了。
吴世成打开门,看见门前的诸素素,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瓮声瓮气地道:“我说我好好的,你非要逼我开门……”
吴世成面色红润,除了两眼微红,没有别的异样。
这样的气色,一看就是健康正常人。
那就是故意闹脾气不开门了。
“我逼你开门?”诸素素心中也有不快。她自问这辈子没有对谁像对吴世成这样好过。就连杜恒霜,一开始的时候,她也是巴结利用的时候居多。还是后来两人在一起经历一番磨难之后,才真正成为肝胆相照的好友。
只有对吴世成,她一开始就是对他没有任何目的,好的她都不认识自己。
吴世成见诸素素气白了脸,气焰又低了下去,低着头道:“哪件事不是你逼我的?你有问过我愿不愿意没有?——我有些不舒服,你让我歇一歇就好了。”说着,转身进屋,当着诸素素的面关上门。
诸素素气得倒仰,一口气接不上来,居然晕了过去。
“大小姐!”
“大小姐!”
诸素素的丫鬟婆子顿时乱成一团。
“这可怎么办?”诸素素的大丫鬟使人去给街头的吴屠户家传讯,诸素素的娘亲尤倩娘刚刚改嫁给吴屠户。
尤倩娘一听说自己的女儿晕过去了,吓得魂飞魄散,忙忙地过来照顾女儿。
可是尤倩娘也不懂医术,不知道该如何救治诸素素。
诸素素的丫鬟就道:“大小姐说过,如果有事,让我们去柱国侯府寻柱国侯夫人说话。如果柱国侯夫人没有空,就找杜二小姐。她是大小姐的徒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可是外面下了大雪,街上许多地方的积雪还没有清扫干净,从他们这里去柱国侯府所在的崇康坊,几乎要穿过半个长安城。
吴屠户就自告奋勇地道:“我去吧。我有力气,走得也快。”
尤倩娘不肯,道:“你省省吧。你再有力气,年纪在那里摆着,能快多少?还是让吴世成去吧。”说着,问道:“吴世成呢?吴世成这小子在哪里?”
诸素素的丫鬟撇了撇嘴,道:“吴小哥儿说他累了,在屋里歇着呢。”
“累了?他做什么累了?”尤倩娘不解。自从诸素素从庄子上“死而复生”之后,她就像想开了一样,买了好些下人,服侍家里人。吴世成早就不用做那些粗活儿了。他只每天去毅亲王府当值,回来陪诸素素、尤倩娘吃饭,然后说说笑笑,一天就过完了。
诸素素的丫鬟婆子异口同声地道:“他去隔壁刘家扫雪累着了。”
尤倩娘听了,总觉得不是味儿,但是又说不上有什么不妥。
虽然听着怪怪的,但是街坊邻居,帮着扫扫雪也没什么。
尤倩娘知道,刘家只剩下父女俩,父亲刘秀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酸秀才,还曾经想尤倩娘的帐,想娶她做填房。可是尤倩娘一看刘秀才那纤弱的小身板,就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还是喜欢吴屠户这样高高大大,粗壮得像座山一样的男人。
“既然是这样,还是我走一趟吧。外面的雪说不定已经扫干净了。”吴屠户坚持要去。
尤倩娘只好点点头,极力嘱咐他:“要小心,不要踏到沟里去。”又命人给他一根竹杖探路。
所幸这会儿雪已经停了,只有积雪,没有继续再下新雪。
吴屠户深一脚、浅一脚,足足走了快一个半时辰,才来到崇康坊。
越是靠近皇城,街道上的积雪清扫得越干净。
到崇康坊的时候,街道上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积雪了。
吴屠户对崇康坊的守卫说,他是诸郎中的亲戚,有事要来找柱国侯夫人。
诸素素是柱国侯府的常客,也是贵客,跟崇康坊的守卫也熟了,还曾经免费给崇康坊的守卫看过诊。
那守卫很承诸素素的人情,忙道:“快请进。诸郎中可好?”
吴屠户叹息道:“素素病了,我是来求柱国侯夫人帮忙的。”
那守卫吓了一跳,忙道:“快去吧。柱国侯府能人异士多,一定能帮得上忙的。”
吴屠户来到柱国侯府的东角门,跟守角门的人说了话。
那人不敢自专,使人飞跑进内院报信。
杜恒霜正在紧张地最后关头,为柱国侯府的第一次过年做准备。
他们新修了宗祠,着人里里外外打扫过,摆上供器,请来神主,接着打扫上房,悬供萧家祖宗,包括萧祥生的遗真影像。
柱国侯府里换了门神,新写了对联,新油了桃符。
府里上上下下都做了新衣。
这套新衣,是在应时的四季衣裳之外,专门为了过年赏下来的。
听说诸素素的继父吴屠户来求见自己,杜恒霜有些奇怪,但还是拨冗一见。
吴屠户被人领着,束手束脚来到柱国侯府后院,见了杜恒霜的架式就扑地磕头,道:“求柱国侯夫人救素素一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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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3章 援手
吴屠户的话,让杜恒霜吃了一惊。
“素素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前几天见她不还好好的?”杜恒霜着急地问道。
吴屠户看见杜恒霜满身的贵气,还有身边丫鬟婆子一溜燕翅一般立在她身边,本有些发怵。
不过看见杜恒霜急切的样子,他也放下心来。看来,素素的丫鬟没有说错,素素有事,果然应该找柱国侯夫人。
吴屠户虽然是市井之人,但是常年在外摆摊卖猪肉,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杜恒霜关切的神情完全不似作伪。
吴屠户不再吓得全身哆嗦,静下心来,把诸素素的情况告诉杜恒霜。
“……我们也不是很清楚。您也知道,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我和素素的娘亲刚刚成亲没几天,跟素素住的也不太远。而且柱国侯夫人您也晓得,素素向来性子要强,什么事情都由她做主,就没有她拔办不了的事儿。所以她虽然还没有出阁,但是她娘亲也很放心。再说我们住的不远,就算有事也好照应。谁知就这么几天功夫,素素居然就病得起不了床了,今儿早上还晕了过去。她自己就是郎中,平日里有病都是自己煎药吃吃,今日不知怎地,自己煎的药似乎不起作用了。”吴屠户唠唠叨叨,颠三倒四说着这几天的情形。
杜恒霜却听出来,大概还是那天为她的事儿起的病因。素素太着急了,这么冷天在外面跑,在崔家的门房坐冷板凳,回家大概娘亲出嫁,就没有人照顾她了。
想起这些,杜恒霜有些心酸,也很是自责,没有尽到朋友的责任。
杜恒霜忙打断了吴屠户的话,“我知道了。腊月里生病,确实可大可小。——来人,叫二小姐过来,让她带着药箱,跟我马上去素素家一趟,再去外头给让外院给我准备一辆大大的马车,要舒舒服服的。”杜恒霜连着吩咐下去。
吴屠户忙道:“柱国侯夫人,我们那边还积着大雪,马车恐走不过去。我就是一路从家那边走过来的。”
杜恒霜也恍然,“下大雪了。”想了想,继续吩咐:“再叫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抬着担架过去。”
“您这是要做什么?”吴屠户愕然。
杜恒霜笑着道:“是我的错。今年素素的娘亲改嫁,素素家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一个未嫁的闺女,本不该让她一个人在家里过年。我想接她到柱国侯府,跟我们一起过年。您看,要不要麻烦您帮我跟素素的娘亲美言几句,让素素跟我们一起过来?”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腊月三十了。
吴屠户当然一百个愿意,搓着手呵呵地笑,“不麻烦,不麻烦……哦,是麻烦您了,素素真是要给您添麻烦了。这怎么好意思?”
杜恒霜微笑,站起身来。
知数已经拿了貂皮暖筒和雪貂皮大氅过来,给杜恒霜披上。
杜恒霜微微低下头,知数将貂皮观音兜也给她兜头戴上。
杜恒雪背着药箱急匆匆地赶过来,进门就道:“姐姐,素素姐生了什么病?怎会这样严重?咱们要不要再叫一个御医预备着?我怕我能力不够啊。”
这话提醒了杜恒霜。
杜恒霜又吩咐道:“去外院跟侯爷说一声,就说,素素生了重病,请他出面,用他的帖子帮请一个得力的御医回来给素素看诊。”
福儿应了,忙去外院传话。
来到萧士及的外院书房,守门的书童却死活不让福儿进去。
福儿急道:“夫人立等着呢!耽误了夫人的事儿,你担当得起吗?”
那书童又迟疑起来。
萧士及确实在外书房里,却是在跟一个秘密来访的客人在密室里面密谈。
密室的两面都有火墙,里面温暖如春。
萧士及只穿一袭玄青色深衣,腰间松松地系着一条如意双环绦,面目沉静,眸光深远,脸上的五官如刀凿斧劈一般线条分明,完美冷峻得不似真人。
他对面的人,却是同样俊美出奇的安子常。不过安子常的俊逸更偏阴柔,和萧士及的阳刚之美形成鲜明对照。
这两个平日里在朝堂中从来不怎么说话,在外人面前一见面就要互相讥讽几句的大将,却一改往日剑拔弩张的态势,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地吃茶。
安子常放下茶杯,笑着道:“外人如果看见我们俩躲在密室说话,肯定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说着,嗤笑道:“帝国双璧如果握手言欢,第一个要睡不着觉的,就是那里的人了。”往皇城的方向努了努嘴。
萧士及沉静地笑了笑,“安兄文韬武略,又是昭穆九姓的大家出身,士及实在是望尘莫及,不敢跟安兄并称。”
安子常咧了咧嘴,“你不要这么酸好不好?——你是想让我酸掉牙,不肯让我好好过年吧?”
萧士及叹口气,也放下手里的茶杯,道:“如此说来,江南的局势已经一触即发了。”
“不止江南,塞外也有重兵集结的迹像。过了今年除夕,大齐已经立国第六年了,南面和北面还是岌岌可危,实在是……”安子常收了嘻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还有长安城里,除了那些士族不甘退让,两位皇子不也暗地里较劲儿较得厉害?”
萧士及微笑,“那你还担心什么?有兵事,自然用得了武将。你也是带兵打出来的名声,又不是沽名钓誉之辈。”
萧士及语带讥讽,安子常却一反常态没有讽刺回去,反而正色道:“你也是武将,你有没有想过,现在他们是要用着我们。可是等这些事情都扫平了,我们该如何自处?到时候,我们两人手握重兵,谁又能放得下心?”
萧士及无语半晌,道:“那还是照旧吧。”
安子常点点头,似笑非笑地道:“没法子了。虽然我和霜儿还是亲戚呢,可是这个梁子,却是要结定了。从此在外人看来,我们是要针锋相对到底了。”说着,连连摇头,“可惜,可惜。霜儿可是要为难了。”
萧士及听得大是不满,皱着眉头道:“你不要‘霜儿’、‘霜儿’不离口好不好?霜儿也是你能叫的?”
安子常大大咧咧地道:“我怎么不能叫了?她是我表妹……”
萧士及:“……”,表你个头的妹!
连一表三千里都说不上,还表妹!
看见萧士及手上的拳头又握出了青筋,安子常唇角的笑容更盛,“不是我不提醒你。你身边的魑魅魍魉真是不少,个个都想拿霜儿做筏子。若是有一天,你不要霜儿了,一定要提前通知我……”
“你够了啊!”萧士及再也忍不住,用力捶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杯子叮叮咚咚一阵乱跳,几滴茶水从杯子里跳了出来,流到桌面上。
安子常不屑地道:“你行军布阵,也许比我强。可是洞察人心,你比我差远了。我告诉你,要不是我,霜儿如今生不如死……”
“你把话说清楚!不说清楚不准走!”萧士及唰地一下子起身,身形闪动,来到安子常跟前,出拳如风,瞬间和安子常交了几下手。
安子常这些年一直处于极端警惕状态之中,要防备前朝公主的追杀,想偷袭他,就算萧士及也做不到。
两人堪堪打了个平手。
“好了好了,我的话都是有根据的。你不听就算了。现如今,陛下江山未稳,就开始玩弄权术,你也该多长个心眼儿。你不像我,无家无室,也没孩子,万事不用操心。你一家大小多少人,性命都在你身上。”安子常拨开萧士及的拳头,淡淡地道。
“你真的不怕?”萧士及反问道,“就算你现在无室无家,难道你一辈子都不娶媳妇生孩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安子常嘿嘿一笑,撂起袍子又坐了下去,“我又不是没宰过皇帝,我怕他个鸟儿!”
萧士及窒了窒。他知道,前朝大周的德祯帝,就是死在安子常手里。其实德祯帝才是大周真正的末代皇帝,德祯帝之后的由大周皇室立的小皇帝,其实嘛都不是,连傀儡都说不上,就被现在的永昌帝给灭掉了。
所以安子常才被前朝大周的公主追杀至今。
前朝大周的公主不恨现在的大齐皇帝永昌帝,只对安子常恨之入骨,发誓要一定要逮着他,五马分尸,祭奠大周的德祯皇帝。
看见萧士及紧绷的神情,安子常又是一声嚣张大笑,“放心,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不给我赐公主,逼我妻离子散,我就不会宰了他。”
萧士及也忍不住笑了,“你刚才还说你无室无家,就算现在陛下给你赐公主,也说不上逼你妻离子散吧?”
安子常笑道:“妻子没有,侍妾还是有不少的。若是陛下胆敢给我赐他的宝贝公主,我府里那些侍妾就都变成我的‘妻’了。若是公主不介意跟这些贱籍出身的女子做姐妹,我也不介意纳一个公主做二房。”说完笑得更加得意。
说完安子常起身告辞,到门口拉开大门,却看见萧士及的书童急匆匆进来回报,“侯爷,夫人说,让侯爷拿贴子请个御医预备着。诸郎中病了,夫人去接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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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求情 (4K,粉红300、330+)
“素素病了?”萧士及跟着走出来,挡在安子常身前,马上吩咐道:“跟大总管说一声,让他拿我的帖子去请御医。”然后问那书童,“谁来传话的?夫人呢?”
那书童指了指院门口。
萧士及大步走了出去。
安子常想了想,也跟了出去。反正他现在的装束样子都跟平日里大不一样,能认得出他来的没几个人。
萧士及来到院门口,看见是福儿站在那里,便驻足问道:“是夫人让你来传话的?”
福儿点点头,对萧士及福了一福,“侯爷,诸郎中派了人过来,找夫人救命呢。夫人着急,这会子说不定已经出去了。”
萧士及点点头,大步先往内院去。
安子常便直接离开柱国侯府出去了。
萧士及来到后院,正好在二重垂花门上看见杜恒霜带着杜恒雪匆匆忙忙走过来,便停下脚步,背着手等在那里。
杜恒霜抬头看见萧士及,忙道:“侯爷怎么进来了?事情都办完了吗?”萧士及先前跟她说,一个要紧的朋友来了,要偷偷见一见。
萧士及含糊其词地应了一声,就问道:“你们要去素素家?”
杜恒霜点点头,“素素病了,听说还很严重。”说着,跟在她身后的吴屠户已经战战兢兢上前给萧士及行礼。
萧士及看了看杜恒霜。
杜恒霜笑着道:“这是素素的继父吴老爷。”
萧士及温言道:“有劳了。”然后对杜恒霜道:“我陪你们一起去吧。”
杜恒霜想了想,还是应了,笑道:“那就有劳侯爷了。”说着,迈出二重垂花门,一径往外院去了。
他们一行人上了车,后面还跟着一辆车拉着几个身强体壮的小厮,吴屠户跟小厮们坐在一起,匆匆忙忙往诸素素住的里坊去了。
果然越往南,街上的积雪越多,大车越难走。
来到诸素素家的里坊外头,他们就只能将车停在一旁,从车上下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坊里面走。
好在里面的积雪还是清扫了一些,留下一条可以走人的路。
萧士及一手揽着杜恒霜的肩膀,一手握着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往里面走。
杜恒雪扶着丫鬟的手,一脸焦急地跟在后头。
来到诸素素的院子门口,一个丫鬟正探头探脑往外看。
吴屠户连忙从后面赶上来,对那丫鬟道:“柱国侯和夫人都来了,素素怎样了?”
那丫鬟忙打开大门,对着杜恒霜和萧士及行了一礼,又对吴屠户焦急地道:“大小姐倒是醒了,不过又发了高热。”
“让我去看看。”杜恒雪顾不上客套,立刻闪身进了诸家小院。
杜恒霜也对那丫鬟道:“别客套了,赶紧进去吧。”
那丫鬟跟着诸素素去过几次柱国侯府,认得杜恒霜和萧士及,忙侧身让他们一行人进去。
杜恒霜就命那些小厮守在门口,不要跟他们进去。
到了上房,杜恒雪早就进里屋去了。
杜恒霜也跟着进去。
萧士及不方便进去,就在外面屋里坐着喝茶。
杜恒霜进到里屋,看见杜恒雪已经坐在诸素素炕边,帮她诊脉。
杜恒霜就又退了出来,不想打搅杜恒雪诊脉,自己去叫了诸素素的大丫鬟过来,皱着眉头问道:“素素病了多久了?你们怎么不早些去给我送个信儿。”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会小病拖成大病。
很多人都是一个伤风,就拖成了伤寒,然后就不治身亡了。
诸素素的大丫鬟立刻红了眼圈,咬牙切齿地道:“柱国侯夫人,不是奴婢多嘴,实在都怪那个吴世成!——半路里不知哪里捡来的破落户!如今翅膀硬了,就不把大小姐放在眼里,话里话外挤兑大小姐,今儿本来大小姐都好了,听说那吴世成不吃饭,担心他病了,要去给他诊脉,结果那家伙死活不开门,大小姐站在门口,被寒风一吹,本来刚好的病情,就又加重了。后来那家伙到底开了门,却是几句话就把大小姐气得晕了过去……”
杜恒霜很是惊讶。她记得吴世成一向对诸素素言听计从,诸素素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今儿怎么会把诸素素气得晕了过去?
诸素素的大丫鬟本来想说吴世成这半年来,老去隔壁刘家的事儿,但是想起今天早上大小姐还说要跟吴世成成亲,就把话又咽下去了,她也不想节外生枝。
“吴世成到底为什么生气,我们也不知道。”诸素素的大丫鬟低着头答道。
杜恒霜看了那丫鬟一眼,问道:“吴世成他人呢?”同时看了一眼门外的天色,已经渐渐黑沉下来。
好在他们有令牌,可以在宵禁之后依然在外行走,倒是不怕天晚。
大丫鬟朝院子里的东厢努了努嘴。
那里大门紧闭,依然静悄悄的。
杜恒霜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便盯着那大丫鬟道:“对你们大小姐说话,你也说一半,藏一半?”
那丫鬟忙跪了下来,低着头道:“奴婢不敢搬弄是非。若是柱国侯夫人不信,尽管叫吴世成来问一问。”
杜恒霜点点头,“去叫他过来,就说,侯爷有话要对他说。”
吴世成也算外男了,杜恒霜总不好大大咧咧说自己要见他,就祭出了萧士及的牌子。
萧士及坐在她对面,也没有推辞,笑道:“去叫你们吴小哥儿过来说话。”
那大丫鬟便起身去叫吴世成。
在门口叫了半天,吴世成倔劲儿上来了,只觉得满心委屈,就是不开门。
那大丫鬟无法,只好回来对杜恒霜道:“奴婢无能,叫不开门。”
杜恒霜更觉奇怪,看了萧士及一眼。
萧士及冲她微微摇头。
这时候,屋里传来杜恒雪的声音,“姐姐!姐姐!你进来一下。”
杜恒霜忙走到里屋,问道:“怎么啦?”
杜恒雪就道:“素素姐醒了!”满心的欢喜,刚刚把一根银针收到针盒里放起来,起身道:“我去给素素煎药。素素姐的烧很快就能退了。姐姐,你陪素素姐说说话啊,别让她又睡过去。”
杜恒霜点点头,笑道:“雪儿真能干,医术快赶上素素一半了。”
杜恒雪红了脸,对杜恒霜跺了跺脚,“姐姐!”
杜恒霜抿着嘴笑,隔着晃动的门帘看见杜恒雪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格外高兴。
诸素素看见杜恒霜,挣扎着要坐起来。
杜恒霜忙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诸素素炕边坐下,伸手按住她,“看起猛了头晕。快躺下,快躺下。”说着,还帮诸素素掖了掖被角。
诸素素笑道:“你别把我当弱不禁风的小姐。我身子好着呢,没事的。”
杜恒霜嗔道:“就算你身子好,也经不起这样折腾。让你歇着,就歇着。”又道:“我是来接你去我家过年的。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像什么样子。”
诸素素笑着眨了眨眼睛,“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吴世成啊。”
听见诸素素提到吴世成,杜恒霜皱紧眉头,“那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事事对你言听计从?怎会把你气晕过去?”刚才连门都不开,让杜恒霜很觉得不舒服。哪怕是一般的客人来访,他这个样子,也是没家教……
“呃……也不算把我气晕吧。他就是……他就是……”诸素素想着辞儿帮吴世成开脱,却一时想不出什么开脱的话,只好道:“两个人过日子,磕磕碰碰难免的。——难道你和萧大哥不吵架?”
杜恒霜听了愕然,“话不能这么说吧?吴世成是你什么人?你……你跟他过日子?”
诸素素抿嘴笑,脸上有些红,低低地道:“霜儿,我不瞒你,我要跟吴世成成亲了。”
“啊?!”杜恒霜惊叫一声,“你不是说笑吧?”
“终身大事,怎能说笑?”诸素素很有些不满地瞪着杜恒霜,似乎全身的力气又回来了。
杜恒霜还是觉得不妥,苦口婆心地劝诸素素,“你是对他有恩,但是你想过没有,他父母双亡,也没有亲族家人,这样的人,怎么能嫁呢?”
诸素素觉得好笑。她知道,这个世间的人,是不讲究“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的。相反,在这个世间,成亲之前就父母双亡的人,被人看成是没有福气的人,命太硬,克父克母。
如果是女子,基本上是嫁不到正经人家。
如果是男子,自己有一份家业还好说,如果连家业都没有,就只有给人上门做赘婿了。——反正赘婿就是不认爹娘祖宗的男人。
所以吴世成这样的男人,按他以前的出身,真心不是这里的人认为的良配,没有人愿意嫁给他。当然,现在他已经被诸素素改头换面。虽然父母双亡,但是他已经是正正经经的八品官。有了官身,是不是父母双亡就不重要了。总之做官的在哪里都吃香。
吴世成的情况对于诸素素来说,也是刚刚好。跟他成亲,首先就没有婆媳问题,然后还没有极品亲戚的问题,多方便划算?
杜恒霜还想劝诸素素,“素素,你不要妄自菲薄。吴世成是不错,可是比他好的人大有人在,你何必一定要嫁给他?难道你真的对他情根深种,非他不嫁?”
诸素素听了,失声而笑,摇头道:“霜儿你别说笑了。我哪里会有非他不嫁的念头?他如果死了,我立马改嫁,一定不会给他守节。”
“那你为何一定要嫁给他?你娘同意吗?”杜恒霜担心地问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很重要的。
诸素素叹了口气,羡慕地看着杜恒霜道:“霜儿,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好运气,有个及哥哥对你不离不弃。我早看清了,我没那么好命,所以也不奢望那些有的没的。我选吴世成,就是因为他好指使。他在我家住了两三年,也算是知根知底。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一清二楚。这种男人,我能拿捏。和他成亲,以后烦心的事儿少。你说,过日子,不就是图个舒心?伤筋动骨地你死我活地扯来扯去,我可受不了。有那功夫,还不如
多看几个病人,多挣些银子。——别的人是有好的,可是光靠媒人,又怎能知道那个人真正的品性如何?”
难道还能再给她两三年,让她慢慢熟悉对方的兴趣爱好,性格品行?
杜恒霜听了无语,半晌方道:“你都考虑清楚了?”
诸素素点点头,“清楚得不能再清楚。我已经跟吴世成说了,过了年就成亲。”
“这么着急?不先订婚,半年之后再成亲?”杜恒霜又吓了一跳,忙试探着问道。
诸素素摇头,微笑着道:“不一鼓作气把这事办了,我怕我会反悔。”
两人说着话,杜恒雪已经端着一碗药进来。
杜恒霜从炕沿上站起身来,让杜恒雪坐下,看她拿着调羹喂给诸素素喝。
一碗药还没喝完,诸素素的大丫鬟在外面回报,“大小姐,隔壁的刘小娘子过来看大小姐了。”
话音刚落,刘爱巧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来,“诸大小姐在家吗?”娇滴滴的声音十分有穿透力。
诸素素有气无力披上大袄,对外面吩咐道:“让她进来吧。”
杜恒霜就坐到离炕不远的圈椅上,杜恒雪依然坐在炕沿,还要给诸素素喂药。
诸素素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然后将药碗还给杜恒雪。
杜恒雪将药碗放到托盘,拿着出去,在门口和娇小玲珑的刘爱巧擦身而过。
杜恒雪无意识瞥了一眼刘爱巧,见她两眼红肿,似乎刚刚哭过的样子,以为她是为诸素素生病伤心难过,忙劝道:“你不用着急,素素的病没有事了,很快就退烧了。”
刘爱巧愣了一下,转眼看见杜恒雪美得如画中人一般,忙问道:“你是柱国侯夫人吗?”
杜恒雪失笑,摇头道:“不是,我姐姐在里面呢。”说着,快步走了出去。
刘爱巧便冲了进去,看见一个丽盛牡丹的贵妇坐在诸素素不远的地方。
刘爱巧咬了咬牙,一口气冲了进去,扑通一声跪在诸素素的暖炕前面,立刻又哭了出来,道:“诸大小姐,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逼吴哥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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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5章 拆散
刘爱巧嘴里的最后一句话,说得诸素素心里抖了一抖。她眨了眨黑黢黢的大眼睛,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刘爱巧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见了,可是组合在一起,她却听不明白了。——是她病了好几天,脑子都病糊涂了吗?
杜恒霜也愣了。她想起刚才诸素素说,要跟吴世成成亲的话,怎么到了这个小娘子嘴里,就成了诸素素“逼”吴世成娶她?!
诸素素要嫁吴世成,杜恒霜都看不过去,正极力劝说她打消念头呢,怎么就成了诸素素“逼婚”了?
一个女儿家,有了对男子“逼婚”的名声,她这辈子,还能嫁得出去吗?!
再说吴世成能娶到诸素素,完全是他捡了大便宜好不好?!
难道人家还一百个不愿意?
诸素素和杜恒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疑惑的神情。
“巧儿!你来做什么?快回去!快回去!”一直不露面的吴世成此时如箭一样冲进来,来到跪在地上的刘爱巧身边,和她并肩跪在一起。
先前刘爱巧在院子里大声招呼的时候,吴世成就在自己住的厢房听见了。
一听见这声音,他就不由自主打开门,却正好看见刘爱巧的背影消失在诸素素的上房门口。
吴世成没有多加考虑,立刻就从自己房里冲了出来,往诸素素的上房去了。
萧士及坐在堂屋,正在喝茶。
吴世成跑得飞快,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堂屋里还坐了一个男人。
萧士及看见吴世成也跑到里屋去了,眉头皱了皱,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门口又来了一个人,却是改头换面过的安子常。
他穿着一身灰不溜秋的胡服,脸上还粘着两片元宝似的八字翘须,还真没人认得出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帝国双璧之一安子常安国公。
萧士及的脚步顿了顿。
安子常对他悄悄打了个手势。
萧士及明白过来,目不斜视,也往里屋走去。
里面的屋子里,杜恒霜已经有些惴惴不安地从圈椅上站了起来,来到诸素素的暖炕边上。
诸素素炕前的一小片空地上,此时跪着一男一女,两人正抱头痛哭。
萧士及仔细瞧了瞧,正是刚才进去的两个人,吴世成和另外一个小娘子,萧士及不认得她是谁。
不过诸素素的大丫鬟都故意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睁只眼闭只眼放她进去了,萧士及当然也没有做声。
可是现在看她的架式,跟吴世成这家伙关联匪浅啊。
萧士及抱起胳膊,一只手在下颌摸了摸去,深思地看着地下跪着的这两人。
杜恒霜看见萧士及进来,高大的身躯渊停岳峙,站在门口,心里顿时安定下来。她回头,对着诸素素安慰的笑了笑,却看见诸素素满脸通红,脸上的神情又是咬牙,又是瞪眼,还有一丝茫然不知所措,就像是一个在外面跟家人失散,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她到处走,到处碰壁,退到无路可退了,却还是要被人逼得跳下悬崖的感觉……
杜恒霜甩了甩头,将这股奇怪的感觉抛诸脑后,慢慢坐到诸素素的炕沿上,伸出手,握住了诸素素放在被子外面的一只小手。那只手很小,冻得冰凉、僵硬,手心里尽是硬茧,握在杜恒霜手里,毛刺得很。但是杜恒霜还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诸素素下意识反握住杜恒霜的手,她比杜恒霜的力气大得多,反握之下,杜恒霜疼得差一点流下眼泪,可是她一声不吭地忍住了,任凭诸素素把她的手当做最后一块浮木,紧紧地抓住。
萧士及看见了杜恒霜突然僵硬的脸色,目光渐渐移到杜恒霜和诸素素交握的双手上,心里顿时痛得发抖。——这个诸素素,怎么这样不知轻重?
萧士及张了张嘴。
杜恒霜冲他瞪了一眼,不许他乱说话。
萧士及只好又闭了嘴,叹口气,将目光移到窗外,却看见了安子常离开小院的背影。他行色匆匆,很快就消失在渐渐淡紫的暮霭里。
高大的吴世成怀里,靠着娇小的刘爱巧,两个人哭得泪人一般。
刘爱巧捶着吴世成的胸膛,泣道:“吴哥哥!吴哥哥!你说啊!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了?!”
吴世成哽咽着道:“我没啥好说的。巧儿,你回去吧。我对不起你,我这辈子,只能娶素素。”
听见这话,杜恒霜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不是!不是的!”刘爱巧惊慌地看着杜恒霜越来越冷厉的神色,“柱国侯夫人,不是这样的!吴哥哥……吴哥哥……他是被逼的!”
杜恒霜冷冷地道:“你住嘴!”然后看向吴世成,森然道:“我要他自己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世成被杜恒霜的目光看得低下头,却还是抱着刘爱巧,道:“巧儿,你回去吧。咱们这辈子不能在一起,下辈子我一定跟在一起……”
“不要!我这辈子要跟你在一起!下一辈子也要跟你在一起!下下辈子!咱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刘爱巧激动地说道,越发将吴世成抱得紧了。
吴世成觉得自己痛得喘不过气来,仰起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将刘爱巧恨不得揉到心坎里去。
这一声嘶吼惊醒了一直处于游离状态的诸素素。
“哎吗啊,这实在太感动了。男有情,妾有意,却又碰到一个棒打鸳鸯,强抢民男的恶妇。——想不到我诸素素这辈子,还能见到这样活生生的苦情戏……”诸素素喃喃地说道,目光在吴世成和刘爱巧之间扫来扫去。
杜恒霜和萧士及都被诸素素的话弄得哭笑不得。
“素素,你是被吓傻了吧?”杜恒霜担心地问道,捏了捏诸素素的手。
诸素素回过神来,冲着杜恒霜笑了笑,举起杜恒霜的那只手,缓缓地道:“只要你站在我身边,我就没事。——我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有当朝一品柱国侯夫人照应我,我怕什么?”她以为自己在笑,其实她不知道,她脸上已经淌满了泪水……
杜恒霜看了心酸,低声道:“我本来就不同意……”
诸素素止住杜恒霜的话,平静地道:“这件事我还糊里糊涂呢,你先别说话。”说着,看向地上跪着的苦情二人组,笑着问道:“你们是怎么回事?”又问刘爱巧,“就算我逼吴世成嫁给……娶我,关你什么事?你算哪根葱?他娶谁跟你有一文钱的关系吗?”
刘爱巧从吴世成怀里怯怯地抬起头,看见诸素素满脸是泪,带泪的脸上却堆着灿烂的笑容,看得她又惴惴不安,又暗自得意。
“你说啊?!”诸素素提高了声音,她最看不得这个小娘子一脸人畜无害的小白花样儿。
刘爱巧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更紧地缩到吴世成怀里。
吴世成忙护着她,抬头对诸素素大声道:“你别吼她!不关她的事,都是我的错。要打要骂,都冲我来好了!——你放心,我肯定会娶你。只要你不为难她,我一定娶你!”
“哎吗啊,我是不是病糊涂了?”诸素素偏头看着杜恒霜,“我怎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让他娶我,对他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吗?”
杜恒霜不知该怎么回答,沉默半晌,道:“庸人自扰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
“吴哥哥哭成这样,你还说他不痛苦?——昨儿说得好好的,吴哥哥说要来我家提亲,还说让诸大小姐帮他提亲,可是今儿一早就变卦了,突然过来说,不能娶我了,因为……因为……诸大小姐逼他娶她!”刘爱巧鼓足勇气,靠在吴世成怀里,大声说了出来。
诸素素瞪着吴世成,问道:“……你是这样跟她说的?你什么时候跟她勾搭上的?”
吴世成别过头,不敢看诸素素的眼睛。刚才瞥见诸素素满脸是泪,却又笑得灿烂似繁花绽放,他的心里居然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我们……我们这半年来,早就私订终身了!”刘爱巧一不做,二不休,今儿要坐实了这件事。
“原来已经有半年了。那就是从我回来之后?”诸素素的声音越发轻缓,甚至有些飘忽,荡悠悠在屋里半空中回响,听得人的心也悬在半空中悠悠荡荡。
吴世成嘟哝了一声,不知道在说什么。
刘爱巧到底口齿伶俐,道:“其实你不在的那两年,吴哥哥就跟我们家很熟了。吴哥哥以为你死了,难受得不得了,都是我去安慰他。后来你回来了,吴哥哥才放下心……”
诸素素用手抹了抹脸,发现抹了一手的泪水,才知道自己原来刚才一直在哭,一时对自己乍现的软弱恨得不得了。她先瞪了杜恒霜一眼,埋怨她不提醒她,然后拿袖子胡乱抹了抹脸,掀开被子从炕上下来,只穿着月白色缠枝大丽菊撒腿绸裤,披着猞猁皮的大袄,俏生生地站在炕前的地上,指着地上跪着的那对同命鸳鸯,咬牙切齿地道:“来人!给我把这对鸳鸯拆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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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6章 算帐 (粉红360+)
外屋的大丫鬟听见了诸素素的吩咐,忙带着两个婆子进来,看见诸素素指着地上跪着的吴世成和刘爱巧,要把他们拆开,就对两个婆子努了努嘴。
那两个婆子会意,冲上去,将跪在地上抱在一起的吴世成和刘爱巧两个人死命拽开。
“吴哥哥!”
“巧儿!”
两人宛若被天河隔开的牛郎织女,彼此都向对方伸出一只手,哭喊着,挣扎着,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你够了啊!”诸素素怒喝一声,大步上前,扼住了吴世成胸前的衣襟,恶狠狠地道:“你特么没有长嘴吗?!你不想娶你就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不想娶!——你特么还送簪子,让人不误会都难啊!”
吴世成垂着头,
“谁稀罕你的破簪子?!”诸素素气得将吴世成推开,冲到自己卧房的梳妆台上,将吴世成送她的那支赤金梅花簪取出来,回到暖阁,用力扔到吴世成脸上,“还给你!”
那赤金梅花簪砸到吴世成脸上,顺着他的面颊滚落在胸前的衣襟上,又从衣襟上滚落到地上。
萧士及看了这簪子一眼,又瞥了刘爱巧头上一眼,突然扯了扯嘴角,唯恐天下不乱地道:“咦,那位小娘子头上有一支一模一样的簪子!”说完斜睨了杜恒霜一眼。
杜恒霜倒是对萧士及突然显露出来的“架桥拨火”之举又好气又好笑。
架桥拨火,本来是诸素素的长项。萧士及今日终于也拿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一把。
诸素素回头,看见了刘爱巧头上那支一模一样的赤金梅花簪,更是气得无地自容,伸手指着吴世成,胳膊一直瑟瑟发抖,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吴世成!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糟践我?!”
吴世成听见这话,以为诸素素要赖在他头上,忙嚷嚷道:“我没有!你别乱说话!我什么时候糟践你了?我连你的手指头都没有碰过!”
杜恒霜也被气得笑了起来,道:“素素说的话,你根本听都没有听明白。——人家说你糟践她的心意,你想到哪里去了?凭你,也能娶得了素素?”
诸素素发泄了一通,又觉得灰心丧气,心里空落落地,慢慢踱回炕上坐下,喃喃地道:“……就这样的人,这样一无所有,甚至是一无是处的人,都不愿意娶我。霜儿,你别把我想得太好了……没人愿意要我的……”终于用手捂住了脸,双肩轻轻耸动,低低地哭了起来。
屋里一片安静,除了诸素素若有若无的哭声,屋里的人连呼吸声都屏住了。
杜恒霜摇摇头,按住诸素素的肩膀,低声道:“素素,别这么想。你要想嫁人,包在我身上,我……”
诸素素哭了一场,终于将心底的不快洗刷得干干净净,很快又振作起来,自嘲着道:“别,做媒衰三代呢。平哥儿、安姐儿都是我的心头肉,我可舍不得让他们跟着衰。”
“看你这张嘴,真想让人撕了去。”杜恒霜笑着上前,作势要撕诸素素的嘴。
诸素素笑着躲开,看向吴世成,淡淡地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也没法子再收留在我家里住了。——我可不想白担这个‘逼婚’的名声。你走吧,想到哪里幸福,就去哪里幸福。从此以后,你就跟我没有关系了。”说着,坐回了炕上,拿被子盖住自己已经冻得冰凉的腿。
分别拽着吴世成和刘爱巧的两个婆子也连忙松手,放开他们俩。
吴世成下意识和刘爱巧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就这样简单?
诸素素就这样放过他们了?
刘爱巧只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十分庆幸今日自己赌这一把,算是赌对了。
果然幸福都是需要自己争取的。
吴世成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闭了嘴。
刘爱巧凑到吴世成身边,小声道:“吴哥哥,我帮你去收拾东西,你今儿就住到我们家吧。”
诸素素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道:“收拾什么东西?你开玩笑吧?他哪里有自己的东西?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我给置办的。”说着,对自己的丫鬟婆子吩咐道:“看着这位吴大爷和他的小姘头出去,不许他回屋,一根草都不许带走。——哼,要不是我心软,我让你光着出去!”
听了这话,刘爱巧撇了撇嘴,暗道,果然还是贪着吴哥哥的东西……悄悄拽了拽吴世成的衣襟,对他使了个鼓励的眼神。
吴世成鼓起勇气,喃喃地道:“……我也没有白吃白住。我这两年,俸禄都是交给你的。零碎攒起来,也快有几百两吧。你只给我二十多两零碎散银。”
刘爱巧瞪大眼睛,声音也高了起来,“这么多银子?吴哥哥,这个家原来都是靠你的俸禄银子在养啊?——你真了不起,养这一大家子人……”
吴世成笑了笑,觉得自己的脊背又直了许多。
诸素素瞪着吴世成,平时看上去老老实实,还挺有原则的一个男人,居然内里是这副样子,恨得直咬牙。
杜恒霜在一旁掩袖笑道:“这位吴大爷,我到想问问,您老人家是几品大官,两年俸禄,居然有几百两银子那么多?我们侯爷曾经是二品神武将军,一年的俸禄也不到一百两银子。”
吴世成一下子红了脸,支支吾吾起来。他的八品小官,也是这半年诸素素回来之后,才正式当上的。之前他就是在毅亲王府跑腿做杂役而已。虽然有点儿俸禄,但都不是银子,而是布帛和粮食。他从来没有仔细算过自己到底有多少俸禄,反正拿到就转手交到诸素素手里,然后从她那里领取零碎的开销。
他本以为最少也有几百两银子吧?
但是听杜恒霜一说,他知道自己大概是高估了他的那些“俸禄”了……
刘爱巧吃了一惊,眼珠子在杜恒霜和萧士及之间转来转去。
吴世成的八品官儿,已经让她惊为天人了,现在还来一个二品官。还有那位俊美无俦的男子,好像还是柱国侯……
侯爷啊,已经是她需要仰望的存在了。
刘爱巧摇摇头,将这个念头抛在脑后。柱国侯比她的身份高得太多,她反而没什么念想,还是眼前的吴世成最实在。
诸素素在一旁冷笑。
吴世成窒了窒,又道:“就算那些俸禄没有几百两银子,我那本医书总是值点儿钱吧?我爹说过,曾经有人花了几千两要买,我爹都没有卖。你别欺负我老实,就忽悠我。我知道你靠那本医术挣了不少银子……”
刘爱巧的耳朵立即竖了起来,“什么医书?”
吴世成就道:“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一本医书……”后面的话却不说了。
诸素素仰了仰脖子,一脸的理所当然,“是你送给我的,怎么这会子不认帐了?”
刘爱巧不甘心地道:“你当然说是送的,我还猜是你抢的呢。你连婚都能逼,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诸素素恼羞成怒,对吴世成道:“吴世成!你说!你要敢撒谎,你祖宗都会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吴世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看,你把吴哥哥吓倒了吧?还说是吴哥哥送的……哼,看吴哥哥给我买了簪子,你也眼红,非逼得吴哥哥再去买一支一模一样的。这样的事你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诸素素只觉得被这刘爱巧气得要吐血,气恼之余,脑子却又灵活起来,冷笑着道:“果然凡事先小人,后君子,才是保全自己的长久之道。——你等着!”说着,又掀开被子下炕,噔噔噔跑到里面屋里,翻箱倒柜找了一番,找出了一张吴世成当年签过的转让书。
那时候,她救了吴世成,吴世成无以为报,就把那本贴身藏的医术拿出来送给诸素素当做是报酬。
诸素素一看是早已失传的《伤寒杂病论》,才如获至宝地收下。但是那时候她并不知道吴世成是什么样的人,为了保险起见,她让吴世成签了转让书,当做是之前收留他,给他治病的报酬。
她从来没有想过还有用到这份转让书的这一天。
诸素素十分感慨,和杜恒霜对视了一眼。——杜恒霜也知道,就是靠着那本《伤寒杂病论》,诸素素治好了杜恒霜被关芸莲传染上的鼠疫之症。
看见那份自己签押过的转让书,吴世成瞠目结舌,忍不住又怨恨地瞪了诸素素一眼。——奸诈,真是太奸诈了……
诸素素却越发心灰意冷,收好那份转让书,道:“既然今日大家扯破脸,我也无所谓面子了。——吴世成,咱们既然没有交情,就要一是一,二是二的把帐算清了。”
“算……帐?算什么帐?”吴世成心里有些不好的感觉。
诸素素正色道:“这两三年,你在我家吃、穿、住、用,还有生病了瞧郎中的费用,学识字的费用,以及我四处奔波,为你谋差事、上下打点的费用,你是不是应该都赔给我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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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7章 真爱
两三年内的吃、穿、住、用,瞧病的费用?识字的束修?还有上下打点的开销?
吴世成听了直冒冷汗。这样算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刘爱巧也撅起嘴,挽着吴世成的胳膊道:“诸大小姐,你这样太不厚道吧?你救了吴哥哥,让他在你家吃住,是你为了给自己积功德,好为你自己的后世打算而已,怎么就算到吴哥哥头上了?他给你这个积功德的机会,不找你要银子已经很厚道了……”
诸素素没听她说完,就走过来,照她脸上啪啪抽了两个耳光,然后指着她的鼻子,森然道:“我也给你一个积功德的机会!你可要记住了,你敢还一下手,哪怕动一下歪念头,你这辈子、下辈子,一家子都要积功德!顺便一家子都以德报怨!——别人打你左脸,记得把你的右脸也凑上去。不凑上去你就不是你爹养的!”
一连串不带脏字儿的诅咒从诸素素嘴里连珠炮一样飞出来,砸得刘爱巧和吴世成昏头胀脑。
刘爱巧捂住脸,眼泪汪汪地看着诸素素,却到底不敢还手。
诸素素就道:“拿笔来!”
诸素素的大丫鬟立刻给她奉上笔墨。
诸素素就着炕桌,从条案上抽来一张宣纸,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一篇字,递到杜恒霜眼前,道:“霜儿,你的算术好,帮我算一算,到底一共多少银子?”
杜恒霜笑着接过来,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将那篇字又递回去,淡淡地道:“一万一千六百五十四两三钱。”
刘爱巧和吴世成都张大了嘴。
不会吧?所有的开销,凑起来是一万一千六百五十四两三钱银子?
杜恒霜又道:“我做个主,就算吴世成的医书做价一万两银子,再抹去领头,所以吴世成实欠素素一千两银子。”说着,让诸素素把那一万银子的价格加到她的转让书上。
诸素素连连点头,将那价格加了上去。
“一千两银子?你们也太会胡编乱造了吧?是诸大小姐主动要救吴哥哥,主动供他吃喝,又不是吴哥哥求她的?为何要让吴哥哥出银子?你们总不能强买强卖吧?”刘爱巧一张巧嘴,说得十分利落。
诸素素也冷笑,“那医书也是他自己掏出来给我的,怎么又来找我要钱?——那他怎么不把他这些年吃我的饭都吐出来?是了,他吐不出来了,除非他能把他拉的屎再咽下去。”
吴世成被诸素素说得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你逼死吴哥哥也没有用。你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扣下了,他到哪里去找银子来还你?”刘爱巧十分不甘心。
诸素素翻了个白眼,对自己的丫鬟婆子吩咐道:“去,往吴大爷住的屋子抄检一番,看看有什么缺的漏的,都要折价赔偿。”
吴世成和刘爱巧都有些惊慌,两人对视一眼,又各自别开头去。
杜恒霜便打圆场,道:“算了,那些东西就算是人情。你想,打发下人出去的时候,还开恩不要身价银子呢。没了的东西,就算做是给他的身价银子吧。”
吴世成又梗着脖子叫:“我家有祖训,不能卖身为奴!”
不说祖训还好,一说诸素素更加恼了,拿着那篇字就来到吴世成跟前,恨声道:“你家祖训说不许卖身为奴,那说过欠债不许还钱吗?”
吴世成被诸素素绕糊涂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愣愣地道:“没有说过。欠债当然要还钱。”
“既然没有说过,你就给我签!”诸素素将那篇字在吴世成眼前晃了晃,“这是借据。你现在拿不出那一千两银子,我也不逼你,但是你总得签个借据,才能踏出这个门。不然的话……”诸素素将目光看向站在一旁一脸不甘心的刘爱巧,“不然的话,我把你的亲亲巧妹子卖到教坊还债!”
“你不能卖她!”吴世成大嚷起来。
“他欠你银子,你凭什么卖我?!”刘爱巧也大叫起来。
诸素素吹了吹那张借据上的余墨,轻描淡写地道:“你们不是生生世世不分开吗?如何连一起承担债务都做不到了?啧啧,你们的生生世世真是短暂……”
刘爱巧一下子红了脸,有些心虚地瞥了吴世成一眼。
吴世成也愣了,下意识看了刘爱巧一眼。
诸素素就把借据放到条案上,硬邦邦地道:“这里是印泥,你们赶快按上手印。”又对吴世成道:“你应该知道,我对别人也许是小人,但是对你,我从来就没有做过任何昧良心的事儿。所以我知道,这是老天爷对我不做小人的惩罚,得到这样没脸的下场,我不怪你。”说着,敲了敲炕桌,“来,在这里按一个手印,咱俩就两清了。还有,你这人这样忠厚老实,可不要被别的女人骗了。我教你个乖,看一个女人是不是真的爱你,就看她愿不愿意在这张借据上按手印,跟你一起扛起这笔债。”
吴世成被诸素素说得怦然心动,满脸希翼地看向刘爱巧。
刘爱巧有些迟疑,支支吾吾地道:“……这个,我不能做主。我要去问我爹。”
杜恒霜笑道:“你到这里来大闹一场,难道你爹会不晓得?”说着,不容刘爱巧继续狡辩,杜恒霜又不容置疑地道:“如果你爹不晓得,那说明他糊涂到家了,你问了他也白问。如果你爹晓得,那说明他心里有数,肯定是让你不计一切代价,也要跟你的吴哥哥在一起,是不是?”
“总而言之,你这么有主意,心地善良又正直的姑娘,一定会跟你心爱的吴哥哥一起按手印的,是不是?”杜恒霜的笑容越发和蔼,声音越发轻柔,循循善诱,有股让人不可抗拒的魅力。
刘爱巧想到她过来的时候,她爹交待的话,觉得按个手印,大概比“生米煮成熟饭”还要容易些。再说,只是张借据而已,这诸素素,看起来对吴世成似乎余情未了,等这件事过了,再让吴世成过来求个情,说不定就免了这笔债务了。退一万步说,就算债务免不了,以吴世成毅亲王府八品官的位置,一两年也就还清了。以后的日子,可就是她幸福美好的官夫人的日子了……
这样想着,刘爱巧满脸柔情,对吴世成道:“吴哥哥,你别急。这笔债,咱俩一起扛。”说着,走过去按了手印。
吴世成大喜,一把握住刘爱巧的手,“巧妹妹……”
趁着这两人含情脉脉,眼里容不下旁人的时候,杜恒霜趁机把诸素素拖到她的卧房,低声道:“让吴世成一个人按个手印得了,你做什么还拖那个巧姑娘下水?”
诸素素冷笑道:“她有胆子挖我的墙脚,就要有胆子承受我的怒火。——想全身而退?没那么容易!”
对诸素素来说,渣男当然要惩罚,但是跟渣男狼狈为奸的小白花也决不能轻饶。
“其实,做什么要这么麻烦?让侯爷跟毅亲王打个招呼,直接将吴世成从毅亲王府赶出去得了。到时候,他肯定是流落街头,贫病交加,只有饿死的份儿。你以为吴世成没了那个小官儿,你家隔壁的父女俩还看得上他?——肯定拿大扫帚把他打出去都说不定呢。”杜恒霜悄悄劝道。依她的性子,肯定是快刀斩乱麻,将这堆烂泥扔得越远越好。
诸素素却摇头不肯,道:“霜儿,你可别坏我的事。现在可不能让吴世成丢官。他要没了这个官,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隔壁那刘家父女?我跟你说,我还真的要成全他们。我要看着他们成亲,盯着他们洞房,直到他们生下小崽子。”
说着,更是冷笑连连,“他们不是真爱吗?我就是真爱克星,遇到我,算他们倒霉!他们想幸福一辈子,也要看我答不答应!总之,等他们小日子过得正热乎的时候,霜儿,你再帮我,跟萧大哥说,让毅亲王将吴世成踢出王府,让他一文不名,沿街讨饭去!”
杜恒霜想了想,笑道:“到时候可不是他一个人讨饭了,刘家父女大概肠子都要悔青了。”
“他们也是求仁得仁啊。这么好的男人,怎么能只祸害我呢?当然要有好东西大家分享了。”诸素素笑得十分狰狞。
杜恒霜叹了口气,还要再劝,却听见隔着窗子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她转头看了看窗子,只见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诸素素的卧房里只有一支孤零零的红烛,烛光摇曳,将她们的背影投射到墙上,一时拉得细长,一时又歪歪斜斜。
本是黑漆漆的窗户纸上,此时却突然变得红通通的,像是亮起了红红的火光,似乎是从外面的院子里映照过来的。
“掌灯了吗?外面出什么事了?”杜恒霜有些好奇,走到窗边,推开细棱格子窗,往院子里看去。
一看之下,她的双眸一下子瞪得圆圆的,然后啪的一声,紧紧地将窗户关上。
“怎么啦?外面难道有小怪兽?”诸素素对窗户纸上映照出来的红红的火光一点都不感兴趣。她是真的不感兴趣,她已经快对这个世间绝望了,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再提起兴趣。
杜恒霜拍拍自己怦怦乱跳的胸口,对外屋叫道:“侯爷!你进来一下!”
外面没有人回话。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诸素素的娘亲尤倩娘的声音犹犹豫豫地传进来,“柱国侯夫人,柱国侯刚才出去了。”
杜恒霜一愣,进而又有些好笑,对诸素素道:“来,素素,咱们也出去吧。那两人已经画了押了,你这个大债主,可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们。”
诸素素提不起精神,懒洋洋地歪在床上,背对着杜恒霜道:“我就不出去了,今天麻烦你们了。你们回去吧。等过年了我去你们家拜年去。”
杜恒霜笑着死活将诸素素拖起来,道:“这是什么话?我说了,来接你去我家过年的。你不赏脸,我的面子往哪里搁?——来吧,咱们出去吧,跟我回柱国侯府。我给你准备了小院子,你若是不想自己住,跟雪儿一起住在百草堂也好。”
杜恒雪的声音也传出来,带着隐隐的笑意,“姐姐!素素姐!你们快出来啊!外面好热闹呢!”
诸素素的大丫鬟掀了帘子进来,满脸的惊诧,对诸素素福身道:“大小姐,您快出去吧。外面有人说要找您。”
诸素素撇了撇嘴,“大晚上的,又是谁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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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8章 无双 (4K,粉红390、420+)
杜恒霜忍住笑,淡淡地道:“真的是病的不轻呢。也就是素素你医术高明,人家才求到你这里来啊。”
诸素素想了想,转身往回跑,“那我拿上药箱。”进里屋将自己的药箱背了出来。
杜恒霜没有拦着她,笑眯眯地看着她跑回去,又跑出来。
“好了,咱们出去瞧病人去。”杜恒霜说着,挽住了诸素素的胳膊,将她从卧房里拽了出来。
诸素素的大丫鬟忙忙地走到前面,帮她们挑起月洞门的帘子。
外间屋里居然已经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了。
外间屋里刚才还人头攒动。吴世成、刘爱巧、尤倩娘、吴屠户、萧士及、杜恒雪,还有诸家的婆子丫鬟,明明站得满满当当,现在却空无一人了。
诸素素奇道:“难道真的是小怪兽来了?”
她的大丫鬟快步往大门口走。
杜恒霜也拽着她的胳膊,“病人就在外面,等着你去瞧病呢。”说着,不容分说,已经将她推了出去。
院子里火光闪耀,照得诸素素下意识抬起胳膊挡在眼前。
“这些下人作死啊。还不到元宵,就给我挂花灯了。”诸素素嘟嘟囔囔地跨过门槛,放下胳膊,抬起头,她只看见两排穿着劲装胡服的高大男子,每人执着一个硕大的火把,排成整整齐齐的两条直线,从院门口一直站到她的正房台阶下面。
声势浩大,神情肃穆。
而在这两排男子中间,一溜儿十来个大红礼盒,放在院子中央的甬道上。
礼盒上盖着大红绸布,在火把的掩映之下,显得更加红艳耀眼,刺得诸素素眼里跟进了沙子一样,总有要流泪的感觉。
一个穿着大齐国公服色的高大男子缓缓走了过来,紫貂锦帽,在火光中映照出盈盈紫色,深紫色貂毛大氅披在他宽阔的肩上,贵气逼人。他在台阶下抬起头,看着诸素素微笑。
台阶上响起一阵阵倒抽气的声音。
那是怎样的一张俊脸啊……
眉色漆黑,斜挑入鬓,双眸细长,鼻峰高直,薄唇微翘,精致如玉的下颌微扬,在火光下露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诸素素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这样一句话,她转过眼眸,飞快地睃了一眼站在她斜前方的萧士及。
帝国双璧,真是名不虚传。
唯一能跟台阶下这位妖孽般的男子分庭抗礼的男人,也就只有这位柱国侯了。
诸素素又看向杜恒霜,只见她正抬起头,看向萧士及,柔柔地微笑。
萧士及也在看着她,两人的眼波胶着在一起,胜过千言万语。
那站在台阶下面的男子,正是安国公安子常。
他抬头看着诸素素,却发现诸素素眼波游移,又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一脸无奈道:“素素,你跟我闹别扭,也犯不着要赌气嫁给别人吧?”
诸素素听了这话,浑身抖了一抖,她把目光从杜恒霜和萧士及那边收回来,低下头,看着站在台阶下的安子常,没有错过他眸子里闪耀着的欢快促狭的光芒。
安子常拾级而上,来到傻呆呆看着他的诸素素身边,解下身上披着的紫貂大氅,轻轻拢在诸素素身上,温言道:“腊月天寒,你也是郎中,怎地这样不会照顾自己的身子?”一边说,一边给她系上领口的系带。温热的手指若有若无从诸素素颈间的肌肤中滑过,惊得她的腿都软了。
安子常身材高大,他的大氅披在诸素素身上,一直垂到地上。
带着男子体温的紫貂大氅,立刻由里向外,让诸素素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吴世成看着这一幕,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
刘爱巧也觉得很是惊讶。她原以为柱国侯已经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了,可是在这个妖孽般的男子面前,他居然只能平分秋色!
“他是谁?”刘爱巧悄悄问吴世成。
吴世成愣愣地看着安子常跟诸素素披上大氅,系上系带,只觉得无比刺眼。
杜恒霜偎在萧士及身边,甜甜笑道:“安国公,您可是姗姗来迟啊。”又问诸素素,“素素,你说该怎么罚他?惹我们素素生气,后果不堪设想哦……”还对着诸素素眨了眨眼。
诸素素怔怔地道:“……我不做二房。”
安子常的手指在诸素素颈项间微微一顿,心里却笑得直打跌,面上却一派肃然,淡淡点头,“我知道。我怎会用二房来羞辱我的素素?”说着,走下台阶,他来到院子中央的甬道上摆着的那些大红礼盒旁边。一路走过去,他将礼盒上盖着的大红绸布一个个扯下来。
礼盒里面的东西呈现在院子里所有人眼前。
最前面的三个大礼盒,里面摆得的是整整齐齐的金砖,在火把的掩映下,发出黄澄澄的光芒,几乎要晃瞎所有人的眼睛。
金砖后面,是三盒明晃晃的玉器古董,就算吴世成这个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的人,也看直了眼睛。
真正的明珠绝对不会投暗。
因为它的珠光无人可以遮挡。
安子常一路走过去,又一路走回来,对诸素素的娘亲尤倩娘道:“我是来向素素提亲的。这是我的庚贴。”说着,将手里的大红烫金庚贴送到尤倩娘手里。
尤倩娘的手哆嗦得都接不住那庚贴,还是吴屠户在旁边帮着接了过去,笑着问道:“您是安国公?国公爷是吗?”
安子常点点头,“是我的不是,应该早来提亲的,但是陛下那边频频召见,您知道的,公事太忙了……”
“啊,明白!明白!懂的!懂的!”吴屠户激动得脸上红通通的,跟那地上的大红绸布有一拼。
诸素素愣愣地道:“你来真的?我跟你说过,嫁给你,除非是原配正室,不然我不嫁。”
安子常微笑着道:“当然是原配正室。我安子常从来没有娶过亲。”说着,又背上手,傲然地在院子里所有人脸上扫了一眼,并不说话。
一个执事模样的人从阴影处走出来,来到尤倩娘跟前,拱手道:“我们国公爷,昭穆九姓之后,祖上乃安西王族,前朝就是侯爵,如今在大齐更是更上一层楼,受封大齐唯一的国公爵。——今以十万金,礼聘诸氏素素为我们国公爷原配嫡妻,享一品国公夫人衔。还请这位太太应允。”
尤倩娘欢喜得要晕了过去,紧紧握住吴屠户递过来的庚贴,结结巴巴地道:“你……是说真的?说真的吗?”
“婚姻大事,岂能有假?”安子常淡淡地道,眼光往杜恒霜身上溜了一圈,落在萧士及身上,笑道:“柱国侯为大媒,你们还不信吗?”
萧士及笑了笑,走到安子常身边,负着手道:“这个大媒我可担当不起。你是国公爷,你的婚事,得要陛下做大媒才合你的身份。”
安子常点点头,“使得。初一赏春宴,我带素素一起进宫,向陛下求一道赐婚的旨意。”
诸素素愣愣地看着安子常,脑子里还有些转不过来。她下意识看了看天,生怕老天爷再玩她一次。
等到她一颗心终于放回腔子里,一股热腾腾的喜悦又油然而生。
哎吗啊,她这不是刚被郭德纲抛弃,转身就被钟汉良接手了?还是刚被乡镇小私企辞退,马上就被世界五百强聘去做财务总监?!
诸素素如同梦游一般,走下台阶,来到那黄澄澄的金子边上,带着一脸惊艳的神情,爱慕地看向这些可爱的小金砖。
唉,安子常这人,看人心的眼光真是够毒的。他是如何知道,只要拿金子来砸她,她就一定会就范的呢?——其实,看在这么多金子份上,就算是做二房,她也认了……
安子常笑眯眯地欣赏了一会儿诸素素的表情,然后沉下脸,对着台阶上一脸复杂神情的吴世成冷冷地道:“无关人等,给我滚!”
吴世成一惊,可是看看院子里那么多贵重的聘礼,他握了握拳头,鼓起勇气喃喃地道:“有些话,我要跟素素说……”又道:“说完就走。”
安子常哼了一声,抱起双臂,冷冷地看着他。
吴世成来到诸素素身边,哀求地叫了一声:“素素……”居然摆出一脸委屈的样子。
诸素素抬起头,笑了笑,“吴世成,你该跟你的真爱离开我的家了。”一点都不想听吴世成再说什么。
吴世成张了张嘴,可是瞥见院子里别的人一脸嫌恶的目光,他也实在说不出口。
刘爱巧蹭到吴世成身边,拉了拉他的胳膊,低声道:“吴哥哥,我们走吧。”
吴世成没有法子,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诸家小院。
诸素素披着紫貂大氅,站在丰神如玉的国公爷安子常身边,笑得一脸甜蜜满足,刺痛了吴世成的双眼。
他终于受不了,调头而去,大步离开诸家的院子。
诸素素在他身后大声道:“好好做你的官儿!我还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吴世成的脚步打了个趔趄,匆匆忙忙跟刘爱巧进了隔壁的院子,很快隔壁传来院门紧闭的声音。
萧士及和杜恒霜走下台阶,来到安子常身边,笑着道:“安国公,手段阔绰,小弟真是佩服佩服!”
安子常大笑,“好说好说!”
杜恒霜就道:“天色不早了,素素还要跟我们去柱国侯府过年呢。安国公这一提亲,这些贵重的东西可怎么办呢?”
诸素素这才想起这件事。财不露白是古训。可是如今安子常这样大张旗鼓的下聘,已经露了白了。他一路招摇而来,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来诸家提亲,而且恨不得敲锣打鼓,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重金下聘。
尤倩娘要跟吴屠户回吴家的小院歇息,她自家的房子,丫鬟婆子倒是有几个,但是要护住这些几万金的东西,还是差了点本事。
诸素素又十分不愿把这些东西送回给安子常。
“抬到屋里去吧。”安子常一挥手。
执着火把的大汉走出来几个,将火把放到同伴手里,然后一人一个礼盒,拎着上了台阶,放到诸素素的正房。
安子常和诸素素跟着走了进去。
杜恒霜想上去,萧士及却拉住她的胳膊,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别去,小心素素尴尬。”
“这有什么好尴尬的?”杜恒霜很是诧异,“不应该欢欢喜喜、高高兴兴吗?我还要去恭喜他们呢。”
萧士及朝前面的甬道努了努嘴,道:“你以为那些礼盒里面真的是金子吗?”
“不是金砖?”
“你没看出来?就上面一层是金砖,下面的,大概是砖头。”萧士及闷声笑道。
屋子里面,诸素素愕然看着礼盒下面的砖块,转头怒视安子常:“安子常你个贱人!你敢耍我?!”
安子常两手一摊,安抚诸素素,“你别急啊。天晚了,带着那么多金子太危险,我就把下面的那些金砖取出来放回去了。你放心,等你嫁过去,都是你的。我把我的库房都给你,行么?”
“真的?”诸素素似信非信,又有些不甘心。
嚓,这么完美的求婚,居然最后也带了瑕疵。
安子常笑道:“来,我帮你把值钱的东西收拾起来。”说着,不知道从哪里取了个玉色哆罗呢的大包袱皮出来,往桌上一摊,对诸素素道:“快,把值钱的东西放到这个包袱里,你带着去柱国侯府过年。”
诸素素一听,马上先把礼盒上方那些真正的小金砖抱过来,码在包袱皮上,她一趟趟搬运着东西,一边对安子常唠叨:“安国公,你可要记住,你是万金下聘,少一个子儿我都不会放过你。”
安子常笑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份聘礼单子,伸手抓过诸素素的手,放到她的手心,“拿着。等咱们洞房的时候,你对着这份单子,把东西都搬到你的私库里去,行不?”
洞房花烛夜,金子入库时。
好吧,真是够让人期待的。
诸素素狐疑着把礼单放到自己怀里,低声警告安子常:“若是你拿破砖头充数的事情传出去,你信不信我让你一辈子不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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