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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武记     原配宝典txt下载     原配宝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0章 论将 (4K5, Karlking仙葩缘+1、2)

    萧义搓着手,惴惴不安地道:“刚刚得到消息,许家的二郎许言邦都护,刚刚去兵部缴了印信,辞去了他的朔北都护一职。”

    萧士及吃了一惊,连忙站了起来,紧走两步,来到萧义跟前,“此话当真?”又道:“此时正是腊月里,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兵部还有人吗?”

    萧义道:“自然是有人职守的。况且,崔家早就对这个位置虎视耽耽,许都护能激流勇退,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英雄好汉。”

    萧士及皱紧了眉头,背着手,在堂屋里来来回回地走动,脸上的神情越发肃然。

    他的神武将军是被罢的职,虽然他心里很是不满,但是面上还是一派坦然,去兵部缴了印,暂时赋闲在家。

    他不是士族,也没有特别有力的靠山。毅亲王虽然有意帮他,但现在这个时候,毅亲王正跟他大哥太子殿下别苗头,争着娶崔家三房的嫡女为妃,暂时不会为了他的事,去打崔家三房的脸。

    他知道自己需要隐忍,需要蛰伏,可是许言邦,他有什么必要,跟他一样退避三舍呢?

    萧士及在屋里走了两圈,想到许绍那个老狐狸,再想一想江南如今的情形,突然明白过来,笑着道:“行了,我知道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暂且卸了职,就在家休养休养,也是一样的。”又道:“拿我的帖子,送到许家许二郎手里,跟他说,过了年,我约他一起去打猎。”

    萧义本是满心惶然,担心许家也倒了,那他们的臂膀,可是又少了一个了。

    不过现在看萧士及这样气定神闲,他也放下心来,躬身道:“遵命,小的亲自去送。”

    萧士及挥挥手,让他自去。

    杜恒霜也洗漱完毕,掀开帘子从月洞门里出来,看见萧义匆匆离去的背影,笑问道:“这是怎么啦?”

    “没事,没事。”萧士及招呼杜恒霜一起坐下吃东西,轻描淡写地道:“许言邦刚刚辞去了他朔北都护的位置。”

    杜恒霜一僵,愣了一会儿,才点头道:“原来如此。”顿了顿,又笑道:“那许言邦岂不是要在长安待一阵子?”

    萧士及窒了窒,更加恍然大悟,拍着自己的后脑勺道:“你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许言邦这小子,真是两不误啊。”

    杜恒霜笑看他一眼,也不问他“两不误”是什么。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一起坐下吃东西。

    而此时京兆尹府许家的大门口,一辆标着太原王氏族徽的大车停了下来。

    身披玄狐大氅的王芳华,紧紧抿着唇,在侍女的陪伴下,从车上下来。

    太原王氏,自然是许家的贵客。

    大门一路大敞,领着她们进到内院,先去跟方妩娘叙了寒温,王芳华就主动说道,她想见一见许言邦,说她兄长有些话,要对许言邦说。

    方妩娘听了,微微地笑,也不揭穿她,为何她的兄长不亲自前来,反而让一个未嫁女,来寻一个非亲非故的男子说话。

    “二爷在外院,你们领着王大小姐去吧。”方妩娘叫了个婆子过来,吩咐了一声。

    那婆子应了,又带着王芳华去外院。

    许言邦才刚从兵部回来,又去吏部办了手续,跑了一上午,居然觉得轻松了许多,正打算下午就去柱国侯府,给杜恒雪打下手去,就听说王家大小姐来访。

    许言邦走到屏风后面换衣裳,一边大声道:“不见!跟她说我不在家!”

    王芳华推开门走了进来,笑着道:“许二公子这样可不是待客之道哦!”

    许言邦一窒,匆匆在屏风后面系上犀牛皮嵌白玉的腰带,快步走了出来,虎着脸道:“王大小姐,您这是不请自来啊。”

    王芳华笑了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许都护也是腥风血雨里面走过来的人,怎会如此婆婆妈妈,拘泥礼教呢?”

    许言邦正色道:“我就是这样一个婆婆妈妈,拘泥礼教的人,王大小姐要是看不顺眼,大可离开就好。——我并没有请王大小姐上门。”

    王芳华闭了闭眼,忍住这口被许言邦刺激的怒气,用尽量平和的声音道:“好吧,是我的错,我们不要一见面,就吵架好不好?”

    许言邦用手抹了一把脸,有股要抓狂的感觉,瓮声瓮气地道:“王大小姐,我记得你最看重的,是我的朔北都护的职位。好教你知晓,我今儿已经辞去了朔北都护一职,所以对你来说,我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优点都没有了,你看你是不是……”

    “住口!”王芳华长袖一拂,厉声呵止许言邦。

    许言邦一愣,张着嘴,看着王芳华,像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女人。

    王芳华看着许言邦这副样子,心里又失望,又生气,可还是带着几分“万一”,字斟句酌地说道:“许二公子,我一向敬你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在朔北靠自己的本事打出这个朔北都护的位置,多不容易啊。你怎能如此不思进取,轻言放弃呢?”

    许言邦回过神来,做出吊儿郎当的样子,坐到圈椅上,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看着立在屋子中央的王芳华,笑嘻嘻地道:“王大小姐,你真的看错人了。我的朔北都护一职,不是靠自己,而是靠许家的家族之力,所以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英雄’。第二,我这个人胸无大志,只要讨一房老婆,每天给她描眉画鬓,花前月下,我就高兴得不得了。——建功立业什么的,真的很不适合我。”

    王芳华被许言邦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抬起一支手臂指着许言邦道:“你……你……你就是故意气我的!”说完,又苦口婆心地劝告许言邦,“你不必为了跟我置气,故意做出这等幼稚行径。其实我心里有你,你不用这样来吸引我的注意……”

    许言邦一听,惊得从圈椅上滚了下来,呆呆地抬头看着王芳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芳华看见许言邦这个样子,以为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心里有些伤感,淡淡地道:“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有多少士族、庶族的男子,在我面前如孔雀开屏一样,展露他们的峥嵘头角,只盼我能多看他们一眼。我这么多年,就没有为谁动过心。可是你……你实在是负我良多……为了跟我置气,你居然连官职都能辞去,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知不知道,你没有了朔北都护一职,我们家根本就不会同意我嫁给你!”

    许言邦这时才闭上张得大大的嘴,从地上爬起来,笑呵呵地道:“这就好,这就好,可见我做对了,早就应该辞去这个烫手山芋了。”说着,恨不得叉腰大笑三声。

    王芳华看见许言邦这个样子,气得七窍生烟,终于拂袖而去,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我跟你缘尽于此,希望以后,你不要后悔!”

    看着王芳华怒气冲冲远去的背影,许言邦心里乐开了花。——想不到辞去朔北都护一职,还有这样的好结果,他倒是不抵触这个决定了。

    王芳华走了没多久,王家就来人,对许绍道,许家门槛太高,他们高攀不上。

    许绍接到这个消息,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一想,还是决定亲自去王家走一趟,问一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他来到王家,却发现只有王郑氏和王芳华在家里,王之行和他的大儿子王文林,已经奉了陛下的宣召,去宫里面圣去了。

    皇宫里面,王文林、王之行坐在永昌帝跟前不远的锦墩之上,正侃侃而谈。

    永昌帝坐在一张紫檀木书桌后面,舒适的龙椅如同一张小巧的填漆床,阔大无比。

    “《六韬》有云:‘将才者,有五材十过之分。五材者:勇、智、仁、信、忠。十过者:勇而轻死,急而心速,贪而好利,仁而不忍,智而心怯,信而喜信,廉而不爱,智而心缓,刚而自用,懦而任人。故兵者,国之大事。存亡之道,命在于将。将者,国之辅,帝王之所重。——兵不两胜,亦不两败。兵出逾境,不出十日,必有破军杀将。”王文林侃侃而谈。他博闻强记,对兵法韬略最是喜爱,虽然从未上过战场,但是纸上谈兵之时,没有人胜得过他。

    永昌帝听得连连点头,“王卿所言大善。既然你熟读兵法韬略,请为朕品评天下名将!”

    王文林见永昌帝对他毫不掩饰地欣赏,心里激动得怦怦乱跳,面上却越发沉稳,想了一想,起身在大殿里来回踱步,慢条斯理地道:“当世名将,多出前朝。如前朝大周阴世章,是一员猛将,却不是谋将;右翊卫大将军王仲文是斗将,却不是领将;左翊卫大将军张中辉是骑将,却不是大将。不过,最灿烂的两颗将星,却是从我大齐崛起。一个便是安国公安子常,另一个便是柱国侯萧士及。他们两人既多谋善断,又能独当一面,既能运筹帷幄,也能冲锋陷阵,既是谋将,又是帅才,既是猛将,也是领将,实在是当之无愧的帝国双璧!——得一人者,就能得天下。如今陛下得之两人,当纵横海内,别无敌手!”

    永昌帝听得热血澎湃,大声道:“王卿所言,真乃字字珠玑!——不过,他们两人是千里马,还需要伯乐,才能发挥千里马的作用。王卿便是他们的伯乐啊!”说着,永昌帝居然马上下旨,“来人,拟旨,封太原王文林,为正四品黄门侍郎!”

    大齐的黄门侍郎从编制上说,隶属门下省,本是门下省的副官,但同时也是皇帝的近侍之臣,可传达诏令旨意,又可陪伴陛下左右,深知帝心,对于王文林这样的士族子弟来说,真像是度身订造的一个职位一样。

    王文林和他爹王之行都是大喜,赶紧跪拜接旨,迎来他们入长安后的第一件大喜事。

    王文林从白身,一跃成为四品官,除了他自己有些才华以外,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他是太原王氏的嫡长子。

    王文林也深知这一点。不过他从来不觉得羞愧,也不觉得靠着家族做官就低人一等。对于这些士族子弟来说,他们都很清楚,从家族那里得到资源和机会,同时也需要他们得势之后,给家族同等的回报,这样才能让士族门阀之家绵绵不绝。

    他们从宫里回到王家。

    王芳华赫然发现,自己的嫡亲大哥,已经是永昌帝身边的近侍宠臣,一时惊喜交集,完全冲散了因为许言邦“烂泥扶不上墙”的愤慨之意。

    “我们太原王氏,可又要起兴了。”王之行十分感慨。他们太原王氏,因家风不显,子弟纨绔居多,已经有好几代,没有出过像样子的大官。本已经成了五姓七望里面最弱的一环。他们这一代的当家人,心里一直就跟压了块石头一样。

    王之行和王郑氏一起去中堂给祖宗上香,感谢祖宗庇佑,让他们王家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王芳华也给王文林行礼,笑道:“大哥终于得偿所愿了。”

    王文林也很感慨,“这真是各有机缘莫羡人。我真不知道,陛下居然是这样一个不世出的英才,我这辈子,当辅佐陛下,开创不世功业!”

    王芳华也连连点头,“大哥,我知道你行的。”想到居然主动辞去职位的许言邦,王芳华脸上的笑容又淡了下来,道:“许大人刚才来了,想见你和爹,你们正好进宫了。”

    王文林不以为意,撂了袍子走下来,让下人跟他上热茶,对王芳华道:“算了,许言邦自己不肯,又不愿上进,你何必硬要跟他?我们王家,先前还要你给许家联姻,来巩固王家的地位。可是如今,我们王家自己就能重新起兴,你又何必牺牲自己呢?——芳华,别急,大哥一定帮你物色一门好亲事。别说许家,就算是东宫和毅亲王府,只要你想去,大哥都能帮你。”

    王芳华笑着摇摇头,“大哥,我不做妾的。”

    王文林对她眨了眨眼,“谁说让你做妾了?”

    兄妹俩说说笑笑,极是和睦。

    到了下午,王家立刻喜事临门。

    以前不肯跟他们议亲的崔家,由崔家三郎亲自上门,向王芳华提亲来了。

    王芳华又惊又喜。论门第,清河崔家当然要甩洛阳许家几条街,更何况,崔家三郎也是仪表堂堂,比许言邦生得还要俊俏。待得知崔家三郎已经正式得了朔北都护一职,王芳华已经别无她想。

    她只有一个念头:姻缘天定。她跟崔三郎,就是怎么拆,也拆不散的一对夫妻。

    她不知道的是,崔家三郎同时派出了另一队人,抬着数抬贵重的礼物,浩浩荡荡来到柱国侯府,求见柱国侯萧士及和老夫人龙香叶。

    萧士及很是奇怪。他跟清河崔家,从来没有交情。不仅没有交情,而且因为神武将军一职,他跟清河崔家算是结下了不小的梁子。

    崔家三郎居然一点都不避忌,大摇大摆让几个媒婆带着数抬礼物,就到柱国侯府登门了。

    “恭喜柱国侯!恭喜老夫人!恭喜萧大小姐!——萧大小姐真是命好啊,我们清河崔家三房的三郎,看上你们家大小姐了!”那媒婆甩着帕子,死人都能给说活过来。

    龙香叶又惊又喜,简直要晕过去了,连声问道:“此话当真?崔家三郎真的要娶我们家嫣然?!”自己虽然不能嫁入士族门阀,可是自己的女儿,却能嫁入顶级士族门阀的实权人物做正室,她也算是压了方妩娘一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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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81章 二房 上 (粉红60+)

    听了龙香叶的话,那媒婆却呵呵地笑,轻蔑地甩着帕子道:“老夫人,我们清河崔家,可不是洛阳许家,做不出让庶族寒门女子做正室宗妇的事儿。——我们三郎啊,当然要另娶高门女子为原配正室。你们家大小姐,是要给我们家三郎做二房。”

    “二房?!”龙香叶一下子傻了眼,“那岂不是做妾?”

    “嗐,老夫人,话不能这么说。这妾,也分三六九等。如你们家大小姐这样,由我们家三郎亲自下聘,也是花轿进门,拜堂成亲,跟正室,也就差一篾片而已。再说了,寒门庶族的女子,只要能进士族,别说做妾,就是卖身也是肯的。而我们清河崔家,乃是五姓七望之首。你们萧家这样子,真是祖上烧了高香了。——来,请你们家大小姐出来,我好亲自把我们家三郎给大小姐准备的礼物奉上。”那媒婆巧舌如簧,一骨碌话如同倒了核桃车子一样,叽里咕噜说出来。

    萧士及听到这里,已经脸色铁青,伸出一只手臂指向大门,冷冷地道:“滚!带着你的破铜烂铁,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那媒婆眨巴着眼睛,瞪了萧士及一会儿,撇了撇嘴,满不在乎地道:“柱国侯,不错,您是侯爷,但是你如今什么实权都没有。把您妹子送到崔家,您想做什么官儿,就做什么官儿,还能在家里坐冷板凳不成?”

    萧士及心头大怒。他没想到,他努力了这么久,和自己的妻子九死一生,几乎把命都送了,到头来,他还是跟他爹当初一样。别人想怎么侮辱他,就怎么侮辱他。

    萧士及脸上越来越红,手里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一股杀气逐渐弥漫开来,像是要将那媒婆生吞活剥一样。

    那媒婆看见萧士及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往旁边让了让,缩着肩膀嘀咕道:“果然是寒门庶族,不知礼仪,真是野蛮……”

    杜恒霜带着萧嫣然,还有萧泰及,匆匆忙忙从自己的院子来到龙香叶的慈宁院。

    一进门,就看见萧士及一脸愤恨欲死的样子。

    杜恒霜心里一沉,忙肃了脸,缓步走过去,问道:“这是怎么啦?不是说清河崔家人到访,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萧士及看见杜恒霜,刚才的一股浊气才渐渐降了下去,神智也清明起来,指着那媒婆冷笑道:“好你天下士族领袖,居然想强纳良家子为妾!——我倒是要去圣上那里分辩分辩,看看有没有这个说法!”

    杜恒霜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媒婆问道:“你们不是来求亲的?”

    那媒婆看见杜恒霜秾丽似牡丹的面容,烟波袅袅的身姿,一时觉得目炫神秘,差一点就忘了说话。还是旁边的人推了她一把,她才连连摇头,笑着道:“当然不是求亲。不过,也跟求亲差不多。我们三郎看上了萧家大小姐妍媚,要纳她做二房。”

    那媒婆虽然说着“妍媚”,可是看了萧嫣然好几眼,只在心里暗暗摇头,不知道自家家主崔三郎,为何看中了这个既不妍,又不媚的女子做二房。人都说贤妻美妾,可萧嫣然真是一点都不美。倒是这位柱国侯夫人,真是出乎寻常的秾丽妖娆。

    那媒婆很快又想到,柱国侯夫人杜氏的娘亲,便是洛阳许氏族长许绍的填房夫人方氏。这才暗暗感叹,难怪士族出身的许绍要娶方氏这样一个寒门庶族的女子为填房,大概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女儿都美成这样,那娘亲,就算没有这样美,也差不多哪里去。自家三郎的内宠那么多,还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绝色。一双眼睛就滴溜溜地乱转,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萧士及看见这媒婆暧昧的眼神在杜恒霜身上来来回回地扫来扫去,刚刚退下去的愤怒又冒了出来。不过这一次,他已经没有刚才那股被冲昏了头的愤恨,他变得极为冷静,冷静得如同一块寒冰,冷而冻人。

    萧嫣然听了那媒婆的话,脸色顿时也变得通红,很快又由红变白,整个人哆嗦得如同风中秋叶,瑟瑟不休。她知道得很清楚,自己并不美貌,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嫁入高门,出人头地。她的愿望很渺小,只想如同大嫂杜恒霜一样,嫁一个知根知底,懂她怜她,人品正直的寒门庶族男儿为妻。两人门当户对,夫唱妇随,生几个孩子,闲来回娘家走走,两个哥哥自当为她撑腰。

    所以那一次,当太子妃主动提出要给她做媒的时候,她吓得当场变了脸色。她知道,如果太子妃真的插手她的婚事,自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好在那一次,大嫂杜恒霜帮她解了围,没让太子妃插手。

    这一次,居然清河崔家直接派媒婆上门了。

    萧嫣然又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杜恒霜。

    杜恒霜轻轻拍了拍萧士及的胳膊,让他稍安勿躁,一边又对萧嫣然使了个安抚的眼色,让她不要担心,然后才对着龙香叶行了礼,命婆子扶着龙香叶坐下,再上茶,同时让萧士及、萧泰及两兄弟也坐下。萧嫣然就站定萧士及身边的位置。

    一连串的事情做下来,行云流水,虽然跟他们刚才说的事情无关,却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缓解了堂上剑拔弩张的气氛。

    很快大家都平静下来。

    那媒婆也想起来她来的时候,家主对她的嘱咐,让她见机行事,不要怕惹恼了柱国侯。

    柱国侯再厉害,他如今也是一只被拔了爪子的老虎,翻不起大风浪。而且陛下那边,不知为何,日后对他日渐弃嫌,不止萧士及不知道为什么,就连朝中上下,都在揣摩圣意,不知道永昌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而崔三郎派人来求纳萧嫣然为二房,就是时任吏部尚书的崔大郎暗示他的,让他来探一探柱国侯萧士及的虚实。

    这个人崛起的无声无息,似乎出去打了两三年的仗,回来不仅声名震天下,而且居然就封了侯了。

    而封了侯的萧士及,居然没有来他们崔家拜码头,实在是让他们很没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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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82章 二房 下

    杜恒霜将屋内的人都安置好了,才发现那媒婆的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特别是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忒长了点儿。

    看见那媒婆的视线在自己的胸和臀,还有腰线间扫来扫去,杜恒霜有股恶心得要吐的感觉。——这哪里是媒婆的一双眼睛?这明明是鸨母的一双淫眼!

    杜恒霜霎时就对能够派出这样的媒婆出来的崔家,生出浓浓的不屑和鄙夷。

    五姓七望之首的崔家,也沦落到今日的地步了。

    杜恒霜就笑着问了一句,“请问这位阿婆,怎么称呼?”

    那媒婆忙谄笑着踱过来,对杜恒霜行了一礼,“老身是崔家的媒人,夫家姓刘,人称刘婆。”

    杜恒霜“哦”了一声,“你姓刘?不姓崔?”

    刘婆忙道:“老身哪里有这个福气姓崔?不过,老身的夫郎很得崔家三郎器重,如今在三郎外院管收租子,老身娘家便是媒人出身……”

    杜恒霜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个刘婆,娘家是媒婆世家。做媒这个行业,在大齐属贱籍。其实三姑六婆,一直都上不得台面。难怪最后嫁,也只嫁给了崔家的下人奴仆。

    当然,在某些人眼里,给士族做奴婢,也比自由自在做良家子要强。

    “刚才你说,你们崔家三郎,要另聘士族闺秀为正室,你可知道,他聘了谁为妻?”杜恒霜笑盈盈地问道,像是在跟她拉家常。

    刘婆忙道:“哎呀,说来可巧了,我们三郎,今日去了王家下聘,要聘王家大小姐为原配正室呢。——王家您晓得吧?太原王氏,也是五姓七望的望族呢!”

    萧士及听得脸色更加不善,沉声道:“崔三郎今日一边亲自去王家下聘,一边派你来我家纳妾?”

    刘婆一点都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别说做二房,就算做外室,京城也有的是大家闺女愿意倒贴崔三郎,便笑着道:“正是呢。柱国侯您看,我们家主,是不是一视同仁啊?就连下聘,都选在同一天,以后进门,萧大小姐还会早一天进门呢。——我们家主,刚得朔北都护一职,说不定正式赴任的时候,就会带着大小姐去朔北呢。到时候,您妹妹在外面,就是大的,那正室,反而要留在家里侍奉公公婆婆。您看,我们家主多体贴您妹妹,多看重您啊。”说罢,掩袖咯咯而笑。

    萧士及这才明白过来,崔三郎为何要来这一手。原来在人家心里,是真的把这件事,当做是给他们萧家面子呢。背后的目标,当然是为了自己这个在朔北杀出一条血路的柱国侯了。

    横竖自己已经被免了职,在家赋闲,等崔三郎赴朔北任都护的时候,崔家大概就要故作大度,对自己施恩,给自己一个位置,让自己跟着崔三郎去朔北守边疆去了。到时候,自己的妹妹在崔三郎手里,等再生了孩子,他作为崔三郎上不得台面的“大舅子”,还不死心塌地做了崔家的走狗?——崔家真把他们自己等同是皇族呢。自己上一次去朔北,是跟着毅亲王去的。先不说自己跟毅亲王的私交情分如何,就说毅亲王作为永昌帝的嫡出皇子,自己给他卖命,是名正言顺。

    但是要给崔家卖命?——凭什么?!

    士族门阀早先确实是了不起。这些绵延千年的士族门阀,若不是千年之前,他们中出了许多惊才绝艳的祖辈,他们的势力也不会发展得这样庞大。

    可是过了一千多年安逸的日子,这些士族门阀的后代,特别是五姓七望,早在安逸享乐中消磨了斗志。在他们当中,也许很多人比萧士及懂得吃,也比他懂得穿,更比他懂得古玩字画,金石篆刻,但是说到文能治国,武能安邦,他们五姓七望之中,又有几个是真正有出息?有本事的?

    风水轮流转。士族的好日子,可是要到头了。

    萧士及在心里冷笑着,拿定了主意,面上越发淡然起来。他甚至有闲情,低头喝了一口茶。

    萧嫣然瞥见自己大哥悠哉游哉的样子,更是惶恐得快要晕过去。

    那婆子一张嘴巧的连天上的八哥儿都哄得下来。说什么一视同仁,她还能先进门。

    啊呸!

    她是妾,一顶小轿就进门了,当然要比正室早一天进门。哪里比得上正室拜天地的排场?

    萧嫣然再一次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杜恒霜。

    杜恒霜对她微微点头,眼里的坚定沉着让萧嫣然也镇定下来。

    “今日你们崔家三郎,是特意嘱咐你过来求纳我们家大小姐做二房的?”杜恒霜接过萧士及的话茬,继续问道。她今日穿着一身暗银蓝镶兔毛的小袄,月白撒花蜀锦银鼠皮裙,头上端端正正插着一支赤金满堂娇分心,上面镶嵌的宝石和真珠个顶个的大,而且成色俱佳,映着从堂外照进来的冬日的阳光,显得熠熠生光,威仪自现。

    刘婆瞅着杜恒霜艳盛牡丹的容颜,在心里又啧啧称赞几声,才道:“确实是我们家家主亲口吩咐的。”

    杜恒霜伸出一只玉白的手,对刘婆道:“可有字据?”

    刘婆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摇头道:“现在还没有。”然后又连忙道:“家主说了,只要你们收了聘礼,他马上就给你们写纳妾书,正正经经去官府上档子。那时候,你们家大小姐,就是咱们清河崔家三房名正言顺的二房奶奶,进门生了孩子,也就跟正室夫人比肩了。”一边说,一边拿眼睛觑着萧嫣然。

    萧嫣然听见刘婆的话,急得快要哭了,生怕这刘婆巧舌如簧,说得大嫂一时心动,就把她给送人做妾了……

    “大嫂……”萧嫣然哀求地低低叫了一声。

    杜恒霜并不看她,继续慢条斯理地问那刘婆,“这样说来,你是什么凭据都没有咯?”在心里暗道,崔家打得好算盘。这明明就是来故意诓他们的。如果他们欣喜若狂,一口气答应下来,那就是他们主动做妾,而不是崔家逼良为妾了。如果他们不答应,崔家除了损失这一个嫁给家生子的媒婆,还有几抬没处撂的破铜烂铁,绝对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不过,崔家尽想着占人便宜,却没有想过,这样一来,他们虽然能这样轻易地撇清,别人却也能轻易地将计就计。

    杜恒霜有了主意,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轻轻问了一句,“你们家主,怕是想纳我们大小姐为假,想拿你投石问路是真吧?”

    乜?

    刘婆的小眼睛眨巴得越发厉害,有些不明白杜恒霜的话。

    杜恒霜冷笑一声,扬声道:“来人!今儿我就去找崔家三郎评评这个理,看看有没有这样的四品朔北都护,居然来强纳一品柱国侯的嫡亲妹子为妾的!”

    龙香叶被杜恒霜的声音吓了一跳,眼看着几个婆子冲了进来,然后听着杜恒霜吩咐道:“给我把她捆起来,堵上嘴,我们这就去找崔三郎算帐去!”

    几个婆子一拥而上,将刘婆扳住胳膊往后拧,先解下她的腰带捆了她的手,又夺了她手上的帕子堵住她的嘴。

    刘婆根本没有料到,这小小的寒门庶族还敢跟士族门阀叫板,一时傻了眼,连挣扎都忘了挣扎,任凭这些婆子将她绑了起来。跟着她来的人也都被萧家的下人一个个绑了起来。

    龙香叶这才反应过来,上前着急地道:“不行啊!这样你会得罪崔家的!——崔家是士族门阀,也是五姓七望之首,我们惹不起啊!”

    杜恒霜笑道:“婆母放心,我有分寸的。”

    龙香叶又急着看向萧士及,道:“老大,你快说说你媳妇,她这样蛮来,咱们家是要吃大亏的!你的官儿刚刚没了,要是得罪了崔家,你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起复了!”

    萧泰及也有些着急,轻声问道:“大哥,要不,把她们赶出去就得了。若是真的惹恼了崔家……”

    萧士及却赞赏地看了看杜恒霜,漫不经心地道:“不用怕。你大嫂有分寸的。”

    杜恒霜就知道,萧士及是赞成她的做法了,也看着萧士及笑了笑,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萧士及微微点头。

    杜恒霜便对着自己的下人道:“将这几抬东西带上,带着这些人,跟我去王家的宅子门口。我倒要看看,今日去王家下聘的崔三郎,要如何跟世人交待呢!”

    横竖人家已经打脸到家里来了,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他们根本退无可退了。

    萧士及的才干,就是崔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在杜恒霜看来,崔家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试探萧士及能否为他们所用,如果不能,他们宁愿毁了他,也不能让他为别人所用。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公开跟清河崔家撕破脸,可比私下里敢怒不敢言要强多了。

    至少在崔家之上,还有一个齐家,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皇族。崔家想做无冕王,也要看齐家答不答应。

    千年以来,被士族门阀废立的皇帝确实不少,可是如今,他们还有这样的能力吗?

    杜恒霜憋着一股气,带着自己家的下人,抬着这些“聘礼”,还有一长串捆着的崔家下人,来到了长安王家的大宅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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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83章 打脸 上 (enigmayanxi和氏璧+)

    太原王氏在长安城的大宅子,位于永仁坊,离柱国侯府所在的崇康坊,不算太远,都是在权贵皇亲那一带儿,也就是紧靠皇城根儿,在朱雀大街的东西两边。从整个长安城来看,崇康坊在西北偏北,而永仁坊在东北偏北。

    从崇康坊去永仁坊,正好要横跨整个南北纵向的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可是长安城横贯南北的一条主干道。

    时尽年节,大街上更是人来人往,尽是脚步匆匆的行人。

    杜恒霜就坐着有着柱国侯标记的马车,带着萧家的下人,驱赶着那一群到萧家下聘的崔家三房的下人,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横穿整个朱雀大街,往永仁坊行去。

    他们在朱雀大街一露面,果然就引起了路人的侧目。很多人开始驻足观看,并且窃窃私语。

    有懂行的人对着杜恒霜坐的马车指指点点,“那辆马车,至少是侯爵才能乘坐的。你看那马,那车辕、车驾,都是有定制的。”

    “侯爵啊?哪一位呢?”

    “切,你真是个榆木脑袋。还哪一位?——我们大齐立国未久,封了侯的,不用五个指头,三个指头都数得过来。除了陛下亲亲的万贵妃娘娘的娘家万家那两个舅爷封了侯,就只有咱们大齐的‘战神’萧侯爷了!”

    “啊?那是柱国侯的车?乖乖,这可了不得。难怪这样嚣张,你看他们捆着那群人要去干嘛?”

    “看不出来。好像是往永仁坊那边去了。要不,老哥咱们去看看热闹?”

    “行啊!我家婆娘让我去东市买年货,我看日头还早,咱们哥俩去瞅一眼?”

    “去吧去吧,回去也好跟家里人说说今天的热闹。”

    一群人不知不觉跟在萧家的马车后头,也往永仁坊那边去了。

    欧养娘跟着杜恒霜坐在车里,从车窗的缝隙瞥见自己的马车后面,跟得人越来越多,很是有些惴惴不安,对杜恒霜轻声道:“夫人,您真的打算这么做?说实话,这清河崔家,当年我在欧阳家的时候,就知道他们的气焰了。别说咱们萧家这样的寒门庶族,就算是当年没有登上皇位的齐家,也要对他们退避三舍的。”

    杜恒霜笑了笑,也跟着看了一眼车窗外头,道:“养娘别怕。人越多越好,我还怕没人跟着呢。”

    欧养娘想不明白杜恒霜的意思,脸上的担忧之色更加明显。

    杜恒霜却也没有多加解释。因为她知道,欧养娘从小是在士族门阀家里长大,她接触的人群,她维护的规矩,都是士族门阀。就算萧家,她也在努力帮助萧家成为士族门阀中的一员。可以说,柱国侯府内院所有的规矩礼仪,都是欧养娘一手缔造的。

    这样的欧养娘,你要跟她说,士族门阀已经成了挡道的石头,要把他们都一一搬走,扔到海里才行,欧养娘肯定会认为杜恒霜失心疯了。

    毕竟,清河崔家对于欧养娘这样士族门阀家的家生子来说,实在是一个不能反抗,甚至不能直视的存在。她甚至认为,萧嫣然能给崔三郎做二房,实在是一门好得不得了的亲事。

    杜恒霜没有怪责欧养娘这样想,她只想用实际行动,让欧养娘看到,属于士族门阀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是他们有能力、有才干的寒门庶族崛起的时候!

    到萧家能够成为世家之首的时候,欧养娘可能才会相信杜恒霜说的话吧。

    杜恒霜笑着拍了拍欧养娘的手,让她不要担心。

    没过多久,她们坐的马车在地上顿了顿,停了下来。

    “夫人,王家的宅子到了。”外面赶车的钱伯语调平缓地说道。

    杜恒霜拢了拢身上的雪貂皮长绒大氅,扶着小丫鬟的手,从车里下来,站到了王家大宅门前。

    王家的大宅临着街北,门前蹲着两个巨大的石貔貅。三间筒瓦卷棚式兽头黑油大门,门框边上雕着银朱卷叶纹,上贴赤金。中间大门上一个巨大的铜镀金兽头门环,左右两间大门旁边的坎墙上,各有四扇透雕菱花隔扇窗户。

    兽头黑油大门前面的台阶上,东西各坐着七八个高冠华服之人。正门当然没有打开,只有正门旁边的东西两角门半开,有人正来来往往。正门的卷棚顶下有一个黑油大匾,匾上写着“太原王氏”四个大大的隶书字。

    杜恒霜对着萧义努了努嘴。

    萧义点头,拿着柱国侯萧士及的拜贴来到王家的大门前,对着台阶上袖手坐着的七八个门子道:“我家家主柱国侯萧侯爷拜上。”

    台阶上的人嘻嘻笑着,半天也不言语,只看着萧义好笑。

    萧义在萧家做大管事,平日里也是说一不二的人,今日却被这些王家的下人这样忽视,心里也窝了一团火。

    自从萧士及封侯,就算是士族门阀私下里再看不起萧士及的出身,明面上的人情还是做足了的。

    哪像王家这样的德行?

    不过萧义再想想,也许是他们家以前相与的士族门阀不够份量吧。至少五姓七望这样的士族门阀,他们才刚刚接触到而已。

    萧义这样想,便也释然了,笑着继续问道:“请问崔家三郎是不是在你们府上?”

    这一问,台阶上坐着的门子才有些不安,一个个站了起来,堆了笑脸问道:“请问你找崔家三郎做什么?”

    萧义笑道:“他确实还在府上,是吗?”

    “是啊,他一大早来给我们大小姐下聘,哪有那么容易走啊?你不是不知道,世家大族的婚聘,总是麻烦一些的。”一个门子看见萧义的样子不卑不亢,越发恭敬起来,束着手回答萧义的话。

    萧义笑着点点头,拱手道:“有劳了。不知几位可否行个方便,就说,崔三郎送错了东西,我们夫人专门给他还回来了。”

    那门子听得越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再探头看看门前的空地上,闲人已经越聚越多,很快就要把王家面前的场地围得水泄不通了。而站在柱国侯府马车前面的那位贵妇,面罩寒霜,一脸肃然。在她前面不远的地方,十来个下人婆子都被捆了手,用一条长绳拴着,跟拴着猪狗一样。

    “……这是?”那门子不敢造次,疑惑地指着杜恒霜那边的情形,向萧义发问。

    萧义背着手,笑着道:“这事,非得让崔家三郎亲自处理不可。我们夫人虽然有心帮崔家三郎教训教训这些不长眼的下人,但是未得到崔家三郎允许,我们这样做,就有些考虑不周。”

    几个门子回身,嘀嘀咕咕商量了一阵子,一个人就从台阶上下来,从旁边的东角门进去了。

    另外一个门子就问萧义,“到底是什么事,您老也给我们交交底行不行?”

    萧义求之不得,忙点头道:“也好。”说着,走下了台阶,来到杜恒霜跟前。

    “夫人,他们派人去请崔家三郎了。那边的门子在问,我们这是怎么回事。”萧义说着,指了指在他们不远处的那些崔家的婆子下人。

    杜恒霜笑了笑,道:“那就先给她们个下马威。”说着,杜恒霜对身后叫了一声,“来人!给我按住这些婆子打板子。每人先打十板。若是崔家三郎宁愿当缩头乌龟,避而不出,就给我一直打,打到他出来为止!”

    围观的人群一听这位柱国侯夫人,居然称崔三郎是“缩头乌龟”,一时群情激奋,各种脑补揣测纷纷出笼,甚至还有人猜,柱国侯夫人和崔家三郎之间有一段不得不说的故事……

    杜恒霜听见这些闲话,并不生气,只是站在那里,在那些婆子被打板子的时候,杜恒霜才朗声道:“崔家三郎,我们侯爷本敬重你们千年士族,家风显赫,谁知道,你们竟然欺人太甚,派人去我们家,要强纳我们萧家的大小姐为二房!”

    杜恒霜语带金石之声,铿锵有力,在王家宅子门前上空回荡。

    围观的众人,包括王家的门子,听见杜恒霜说的话,霎时侯都呆住了。

    围观的闲人不过是感叹崔家欺人太甚,打脸直接打到人家家里去了。

    而王家的门子,却是愤慨到极点。

    领头的那个门子迅速走下台阶,顾不得礼数,指着杜恒霜道;“柱国侯夫人,你不要胡说八道。崔家三郎今日来我们王家下聘,怎会再派人去你们萧家纳妾?——你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

    “大胆!——给我掌嘴!”杜恒霜脸色一沉。王家的一个门子也敢这样跟一品侯夫人说话,看来王家的气焰,一点都不比崔家差。

    钱伯揉身而上,劈劈啪啪两个响亮的耳光扇子那门子脸上。

    钱伯的身手不凡,他一出手,那门子的脑袋随着钱伯的手势往左右晃了两下,两排牙齿从他嘴里飞了出来,而那个门子的身子,也如断线的风筝一样,往后倒飞回去,撞到他们王家的兽头大门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嗡嗡之声,也叩响了兽头大门的铜镀金门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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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84章 打脸 下 (粉红90+)

    大门上还回想着被沉重撞击的声音,那门子的领头儿已经软软地从门上滑落,摔倒门前的地上,一动不动,气息奄奄。

    “敢对我们王家人动手?!”王家的门子又惊又怒,忙扶起来他们的头儿,顺便在他鼻子下面探了探,发现还有气,才暗暗松一口气。

    “他口出秽言,羞辱诰命夫人,这两巴掌,只是小意思,你们也别认为我们就这么容易善罢甘休。——今儿的事,一码归一码。我们先被崔家三郎羞辱,所以到这里来找他讨还公道。我们夫人刚才被你们王家一个贱籍之人羞辱,叫你们王家主人出来,这个下人,我们要带走。不严厉惩治他,不足以洗刷他对我们夫人的羞辱!”萧义站在钱伯身边,冷冷说道。

    王家的门子吓得面无人色,几个人慌慌张张抬起那晕过去的门子,就想退回到大门里面。

    “哪里走?!”钱伯一个纵身鱼跃,也来到台阶上,一个人单枪匹马,守在了台阶上的大门前面。

    另外杜恒霜带来的下人,也在萧义的指挥下,挡住了东西角门,不许这些门子趁乱逃回大门里面。

    “你,再去报信。不用为我们遮掩,也不怕你夸大其词,总之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们家主只要不耳聋眼瞎,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滚!去把崔三郎和你们王家的家主叫出来!”萧义怒吼一声,捋起了袖子,一幅要火拼的架式。

    被萧义单挑出来的那个门子如同绝处逢生,满脸的煞白又恢复了一点血色,他推开大门,踉踉跄跄地往二门上去了。

    王家的内院里,先前进来报信的门子,正把外面的情形说了一遍。

    他进来的时候,杜恒霜还没有说崔家三郎到底做了什么事,他只听萧义说,崔家送错了东西,他们柱国侯府的夫人专门给崔三郎送回来了。当然,那一长串捆着的下人,这门子就自动忽略了……

    崔三郎不知道柱国侯府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今日刚刚派了人去纳妾,柱国侯府就说他们送错了东西,难道是婉转的拒绝不成?

    哼!

    崔三郎在心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对不识抬举的柱国侯萧士及更加恼怒。——给你个台阶你不肯下台,看来真是要人要你的命,你才会安生一些啊……

    崔三郎当然懒得出去见人,他也不认为,萧家有胆子在大庭广众下,说这么丢人的事儿,所以只敢说句不痛不痒的“送错”了东西。

    崔三郎不介意,王家的人更是懒得理会萧家。在他们眼里,向来只看得上五姓七望,别的人,通不放在眼里。

    于是几个人继续商谈婚事。

    王芳华对崔三郎处变不惊的态度很是欣赏,不由又看了他几眼,在心里暗暗点头。

    崔三郎见状,也对她微微一笑,神情潇然,举止高雅。

    王芳华脸一红,暗道自己当初怎会猪油蒙了心,居然会对许言邦那样的莽夫动了心,真是太奇怪了……

    崔三郎身姿挺拔如松,面目俊俏白皙,既出身显赫,又身居要职,这样的夫婿,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说实话,就算是毅亲王没老婆,过来求娶她做原配正室,她都不肯的,除非是太子,她可能还考虑一下……

    王芳华的双颊越发红润,看在屋里的几个人眼里,心里都是暗暗高兴。

    王文林更是和崔三郎谈得十分热络,差一点就要拜把子了。

    但是没过多久,又一个门子屁滚尿流地从外面冲进来,对着王家的家主王之行哭道:“老爷!老爷!外面柱国侯家的车夫好厉害,两巴掌就把武头儿满嘴的牙齿都打掉了,还说,他得罪了他们家夫人,要老爷给个说法,要将他带走严惩啊!”

    “什么?!”王之行霍然而立,冷笑道:“我们跟柱国侯府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柱国侯府居然敢上门打脸,真是欺人太甚!”

    那门子的话本还没有说完,此时听了王之行的话,倒不知该如何说起,只好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支支吾吾起来。

    王芳华到底细心一些,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柱国侯府怎会说你们武头儿羞辱他们家夫人?会不会是你们在外面仗势欺人,嗯?!”最后一个“嗯”字,抬高了声调,不怒自威。

    崔三郎赞许地点点头。这样的女子,才能做他崔三郎的正室妻子,之前他怎么就没发现呢?

    那门子被王芳华一问,顿时不敢再隐瞒,低着头道:“……是那柱国侯夫人说,崔家三郎今日派人去他们家,要纳柱国侯的嫡亲妹子为二房,他们萧家丢不起这样大的人,故此特意来向崔三郎送回聘礼,让崔三郎不要逼人太甚。此时正按着崔家派去下聘的下人在外面打板子,还说,一直打到崔家三郎出去为止……”

    这话一出,王家内院的中堂之上一片死一样的沉寂。没有一个人出声说话,甚至连呼吸声似乎都听不见了。

    过了许久,王芳华才找回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那门子:“你是说,崔家三郎,今日去柱国侯府下聘要纳萧家大小姐为二房?”一边说,一边指望崔三郎会站出来说,“这是一派胡言,根本没有的事儿……”

    那门子不敢抬头,跪在地上连连点头,“柱国侯夫人是这样说的。”

    “那这事,跟你们武头儿被打有什么关系?”王文林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没想到崔三郎居然如此不把他们王家放在眼里,甚至在向王家提亲的同一天,去向柱国侯府下聘,要纳他们家的大小姐为二房。

    崔三郎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并没有出言反驳。

    王芳华更加失望,微微地垂下眼帘,两排小扇子一样的睫毛低垂,挡住了外人探究的视线。

    那门子接着道:“我们武头儿听了大怒,怎么也不肯相信柱国侯夫人的话,就……就……说了两句气话……”

    “说了什么气话?你还学会吞吞吐吐了,趁早给我一五一十说出来,好多着呢!”王文林飞起一脚,踹了那门子一下。

    那门子被揣得抖了抖,忙又跪好,原原本本地道:“武头儿就说,柱国侯夫人,你不要胡说八道。崔家三郎今日来我们王家下聘,怎会再派人去你们萧家纳妾?——你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因此得罪了柱国侯夫人,被人痛打了一顿……”说着,又哀求王之行,“老爷,您快出去吧。他们堵住了门,不许我们抬武头儿进来。武头儿伤得很重,若是不快些给他治伤,他就要不行了……”

    王芳华心里一沉,问道:“他们人很多吗?”

    那门子点点头,“回大小姐的话,柱国侯府来了很多人。而且外面围观的闲人也越来越多了,老爷是不是派人将他们赶走?”

    王芳华顿时觉得无地自容。崔三郎今日到王家下聘,却在同一天去纳萧大小姐做二房,虽然士族人家纳妾的多,可是像这样不把正妻放在眼里,还是很少见的,她感觉到深深地羞辱。

    王芳华唰地一声站起来,哽咽着道:“我有些累,回去歇着了……”说着,掩面而下,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崔三郎看见王芳华这样,倒是有些失望。他原以为,王芳华是个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大气女子,结果还是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发脾气,实在没有大妇风范,因此他也不想去哄着王芳华,只是叹口气,施施然站起来,道:“还是我出去瞧瞧吧。这柱国侯府,不过是一时想不开而已。过后肯定无事的,我去劝劝他们。你们别着急。”说着就往外走。

    王之行和王文林父子俩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

    杜恒霜在外面等了一柱香的功夫,才等到了王家的大门轰然开启,两队下人鱼贯而出,分立台阶左右,从台阶上,一直站到台阶下方,端得是排场十足。

    等下人都站定了,一个身披玄狐大氅的俊秀高瘦男子从大门里面缓缓走了出来,仪态端雅,风姿如仙,正是清河崔家三房的崔三郎。

    杜恒霜倒是不认识他,而是他出来之后,自报家门,杜恒霜才知道他是谁。

    虽然围观的人群都被崔三郎的谪仙般仪态所倾倒,杜恒霜却一点都不为所动。

    论容貌,她的夫君萧士及,甩这位崔三郎五条朱雀大街都不止。论勇猛,自己夫君一个手指头,就能压得这位郎君跪地不起。

    这样的男子,一看就没有上过战场,却非要去夺朔北都护的位置,真当突厥人已经被扫荡干净了吗?

    杜恒霜在心里鄙夷了两声,便肃然道:“既然崔都护来了,我也不废话了。这些是您派人送来的聘礼,请您全数清查,收回去。我们萧家,虽然是寒门庶族,可是我们的女儿,绝对不会跟人做妾。您还是省省,把这些东西,送给愿意给您做妾的女子吧。”想了想,杜恒霜又加了一句,“或者,加到您今天向王家下聘的聘礼里面也行,都不用带走了,直接抬到他们家里去,多方便?放心,我不收您抬东西的脚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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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85章 黑白

    崔三郎的眉头微微蹙起,俊逸的脸上露出几分可惜的神色。他叹了口气,微笑着看向杜恒霜,摇摇头道:“夫人样貌之美,三郎生平仅见,可惜,可惜,只是一开口,就是一股铜臭味儿,实在让人大倒胃口,大倒胃口啊……到底是寒门庶族出身,上不了台面,说话行事,连我家粗使仆妇都不如。”

    崔三郎看上去文质彬彬,容颜俊逸,行止潇洒,脸上满面笑容,说的话却刻薄恶毒之极。在刻薄的话语之中,更有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从他身周淡淡散发开来。

    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清楚楚感受到崔三郎的怒气。

    这是士族门阀之怒。

    古有云,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而在这片被士族门阀统治了上千年的土地上,崔、卢、郑、李、王的名头,比那些换来换去的皇帝的名头大多了。

    在某种程度上,士族门阀一怒,不比天子之怒差多少。

    惹怒了士族门阀,就连天子都讨不了好。

    大周之前,这片土地曾处于分裂状态,被南方四个国家和北方五个国家分割占据。

    这些国家的中坚力量,便是士族门阀。

    曾经有一个皇帝,就因为私下嘲笑了一声清河崔家某任家主滑稽的胡子,就被这个家主带着崔家人闯入皇宫,强行给这个皇帝灌了鸩酒,改立了他还在吃奶的堂兄弟为小皇帝。

    那个时候,崔家能人辈出,对于皇帝都不放在眼里。

    崔家的男人看上哪个女人,上至宫妃,下至寒门庶族,不用自己开口,只要一个眼神,就有人把这些女人洗得干干净净,送到他们床上。

    在民间乡里更不用说,士族门阀就是乡间的土皇帝。他们有自己的庄园、庄丁,也有自己的私兵,一族几千人聚居在一起。他们跺一跺脚,上至京城,下至荒野,都要抖上一抖。

    这样庞大的势力,难怪至今让大齐许多人提起这些五姓七望的士族门阀,都只有仰望的份儿。

    当然,也有人不服,而且不服的人越来越多。

    士族门阀利用九品中正制的选官体制,严格按照血统把持着朝政。为了维持他们的特权,他们只和同阶层的士族门阀联姻。

    这样做,虽然保持了他们血统的纯正和权力的统一,但是也极大地限制了他们的发展。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一千多年的几大家族互相联姻,已经对他们的后代造成了极大的危险。他们的后代子女,因为近亲血缘关系,痴傻弱愚的人越来越多,而且这种脑子不正常的人,还大多为嫡出。士族的庶出子女当中,正常优秀的倒也不少,但是士族门阀严格的嫡庶分明,和近亲通婚,却将嫡出的优势尽数摧毁。他们不可能去扶持优秀的庶出子弟,也不可能放弃痴傻弱愚的嫡出子弟,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中有才干能掌权的人,越来越少。偶尔出一个正常优秀的嫡出子弟,这些士族门阀都是如获至宝,倾尽全力栽培。

    比如清河崔家的三房,生了五个儿子,两个女儿,却是一个比一个优秀。其实这一房在清河崔家的地位比较独特。虽然外界都说崔家大房和三房是嫡出,但是也有谣言,说崔家三房其实是庶出。崔家三房如今的老爷子,也就是崔家五个郎君,两个嫡女的爹爹,是以前崔家老家主最心爱的外室所生。老家主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甚至不惜瞒天过海,先是囚禁,然后逼死自己的原配妻子,对外只说是难产而亡,堂而皇之将自己外室刚刚出生的儿子当做原配生的儿子,记在了家谱之上。

    许多年过去,这件事的真假已经不可考证。

    不过大家都知道,崔家老家主的原配死后,这个老家主出人意外地拒绝了范阳卢氏的联姻请求,而只是娶了个小士族家的嫡女做填房。可惜这位小户人家的嫡女福薄,嫁进来不到一年,就香消玉陨了。她死后,崔家老家主再没有娶填房,以鳏夫的身份终老。

    不管崔家三房来历如何,人家已经是清河崔家的顶梁柱不假。势力遍布朝野的“崔半朝”,就是指的清河崔家的三房,就连崔家大房也要巴结着他们。

    因士族中的后代越来越差,士族当中的有识之士看出了近亲成婚的危险性,开始尽量寻找别的家族通婚,不再是祖孙十几代娶的媳妇,都出自两家或者三家的士族女子。

    而新崛起的士族门阀,比如洛阳许家,就对这个婚配问题十分慎重。他们吸取了那些老牌士族门阀在婚配上的教训,不再拘泥于一定要娶五姓女。他们家对于择媳的要求一直都比较宽松,没有非士族大家的女子不娶的规矩。只要女子身子康健,知书识礼,都可为许家妇。对于填房的规矩,比原配更松,这也是为何方妩娘以寒门庶族寡妇的身份,也能嫁到洛阳许家做宗妇的原因。她和许绍生的儿子许言朝更是聪明得让人难以置信。因许言朝一个人,就让洛阳许氏族内耆宿对方妩娘的态度完全改观。

    在这样的情形下,清河崔家三房的声势当然更加浩大,简直有重振士族门阀威望的趋势。

    跟着杜恒霜来的萧家仆妇下人听见崔三郎羞辱他们家夫人的话,气得直哆嗦,欧养娘更是又羞又愧,差一点腿弯一软,就给崔三郎跪了下去。

    杜恒霜察觉到欧养娘的异样,低低地咳嗽了一声,才止住了欧养娘想要下跪的念头。

    钱伯和萧义都有些不自在。

    场上围观的闲人不由自主,悄悄往外面退了退。

    王家门前的空地变得空旷了一些。

    只有杜恒霜挺直了脊背,微扬着头,站在场地中央,一袭雪貂皮大氅映着冬日的阳光,晶亮闪烁,令人不可直视,几乎是场上唯一没有被崔三郎的气势吓倒的人。

    杜恒霜听见崔三郎鄙视她连崔家的粗使仆妇都不如,并未大动肝火,反而微微一笑,朗声道:“崔都护真是伶牙俐齿,比我家粗使仆妇确实强多了,这一点,小妇人自愧不如。”

    场上的人一听,看了看风姿潇然的崔三郎,又看了看杜恒霜带来的几个正在打板子的粗使仆妇,一比之下实在滑稽,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这些围观的人大多数都是和杜恒霜一样的寒门庶族出身,对于士族虽然往日里敬畏有加,但是如果有人出来挑战士族的威信,不用说,这些人天生就选择跟杜恒霜站在一起。

    这下子轮到崔家的下人气得直哆嗦。

    居然把他们奉若天人的崔三郎跟萧家这个暴发户一样的寒门庶族的粗使仆妇相提并论!

    崔三郎面色一变,刚才的气定神闲霎时间无影无踪,他眯起了双眸,不善地看向杜恒霜,缓缓地警告杜恒霜:“萧夫人,我劝你才要慎言。光靠耍嘴皮子,却是会贪小便宜吃大亏的。——你的夫郎柱国侯,如今已经罢职在家,除了一个空空的爵士头衔,什么都没有,我劝你还是悠着点儿,你若是惹出了祸,你的夫郎可就要张罗着再娶一次填房了,说不定,还带一次结阴亲呢……”

    言语之中,暗刺萧家当年让陈月娇抱着萧士及的牌位结阴亲的事儿。这件事,至今在士族门阀中传为笑柄,当做是寒门庶族没有规矩的标志之一。

    杜恒霜一点都不恼怒,她启唇轻笑,容颜如牡丹绽放,神光离合,看得周围的人一阵目眩神迷。

    “崔都护,贪小便宜吃大亏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奉还给您。——您动用您大哥的职权,软硬兼施,逼迫许家二郎辞去他朔北都护的职位,然后迫不及待地让您大哥把这职位封赏给您。赫赫扬扬的‘崔半朝’,真是名不虚传啊。”

    崔三郎大怒。他虽然是用了点儿手段,但是许言邦辞去朔北都护的位置,却跟他毫无关系,却被杜恒霜红口白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栽赃于他,实在是让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萧夫人,耍嘴皮子可以,颠倒黑白却是太过了。许家二郎是主动辞去官职,跟我有什么关系?”崔三郎很是不虞,脸色更加阴沉。

    杜恒霜也收了笑容,语带铿锵:“崔都护居然知道颠倒黑白?好,那我们就来说说何为黑,何为白!”

    说着,伸出一根青葱般的手指头,“一,崔家三郎一边亲自来王家下聘娶正室,一边却派人去我家,要强纳我们家大小姐为二房,请问这是黑,还是白?”

    然后伸出第二根手指头,“二,当年突厥在朔北盘桓,杀人如割草,大齐北面百姓民不聊生,如韭菜一般被突厥人割了一茬又一茬。请问许家二郎和我夫郎跟着毅亲王在朔北苦战,九死一生跟突厥人血战的时候,崔都护你在哪里?你一个寸功未建,说不定连朔北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的人,却堂而皇之,坐上了朔北都护的位置,请问,这是黑,还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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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86章 断臂 (粉红120+)

    杜恒霜的话,将罩在士族门阀上面那块遮羞布,狠狠地扯了下来,将他们私底下见不得人的猥琐面目展现在众人面前。

    刚才的哄笑声立时静了下来。

    围观的众人足有几百人那么多,却没有一个人再发出丁点儿声音,就连不可一世的崔家下人都惊惶地闭上嘴。

    崔三郎的面色顿时黑如锅底。斜飞如鬓的长眉慢慢立了起来,眉间拧成一个川字,眼底的狰狞一闪而逝。——庶族就是庶族,不仅下贱,而且粗俗。

    对于士族来说,哪些话可以说,却不可以做,还有哪些事,可以做,却不可以说,已经成为大家约定俗成的规矩。

    以前那些寒门庶族,都是拼命讨好士族,将自己的规矩往士族上靠。

    而杜恒霜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她毫不迟疑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

    在欧养娘的教导下,她不是不懂士族的那些规矩,可是这个时候,她一点都不想遵守这些所谓的“规矩”。

    凭什么士族的规矩才是规矩?凭什么?就凭他们祖上数代之前,出现过惊才绝艳的老祖宗吗?

    靠着祖荫过了这么多年,再大的祖荫也被他们挥毫干净了。

    杜恒霜在心底冷笑。

    这个世间,只有能够制定规矩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

    杜恒霜伸着两根青葱手指立在那里,唇角噙笑,一点都不畏缩地看着站在台阶上的崔三郎。

    崔三郎的面色越发阴沉,伸手拢紧自己身上的玄狐大氅,他缓步走下台阶,来到杜恒霜跟前不远的地方。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王家大宅门前。崔三郎披着玄狐大氅,杜恒霜披着雪貂皮大氅,恰好一黑一白,形成了鲜明对照,看在周围人眼里,更是炫目。

    杜恒霜发现自己居然不比面前这个崔家三郎矮多少。她的个头,大概能到崔三郎的眉间,已经是女子中很高的身量了。

    崔三郎走得近了,才看清杜恒霜的雪肤花貌,比刚才远望的时候,更加惊心动魄。

    有这样一种美人,远看是美,近看更美,美得让人没有脾气,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一样,毫无瑕疵。

    比王家大小姐,实在是美太多了,而且身量也高很多。崔三郎在心里比划了一下,觉得王芳华大概只到杜恒霜的肩膀那里。

    这种美人,若是能做自己的外室该有多好。

    能把柱国侯的妻子抱到床上摆弄,那滋味儿,想必很不错……

    崔三郎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钱伯和萧义对视一眼,也赶紧走了过来,一左一右,挡在杜恒霜身边。

    “现在才想来护主,已经晚了一些。”崔三郎狞笑一声,伸出手掌在空中拍了两下,突然往后急退,一眨眼就退回到台阶之上。身手之敏捷,居然像是有几分功夫的样子。

    钱伯有些诧异地看着崔三郎,眉头也拧了起来。

    一阵哗哗的甲兵声和脚步声从街巷拐角处传了过来。

    杜恒霜和钱伯、萧义心里一沉,缓缓转身,看见一队又一队穿着大齐军服的兵士从拐角处涌了出来。

    “是北衙禁军!”

    围观的众人一见出动了禁军,顿时一哄而散,四下逃开。

    北衙禁军,是永昌帝从太原起兵的将士中挑选的亲卫,专门负责皇城的安危。

    崔三郎居然能调动北衙禁军。看来崔家的能耐,真是比大家看到的,还要厉害。

    “崔三郎!北衙禁军是陛下亲卫,你居然敢私自调动禁军?!”杜恒霜厉声喝道。

    崔三郎仰天长笑,过了一会儿,才收了嘻容,面色一沉,道:“我原是禁军统领,还没卸任呢。——我调动禁军,再正常不过。”一边说,一边对禁军一挥手,“拿下!”

    钱伯立刻挡在杜恒霜跟前,大声道:“谁敢?!”

    “谁敢?!”崔三郎轻哼一声,不理钱伯,却对杜恒霜道:“你的下人如果不识好歹,我对他们,可没有对你这样客气。”

    “崔三郎不用客气!”杜恒霜知道今日已经撕破脸了,索性把事情闹大,大氅轻扬,一直藏在雪貂皮大氅里面的左手举着一支半个手臂长的玄色劲弩伸出来,右手迅速搭上两支弩箭,对准了台阶上的崔三郎。

    萧家的仆妇下人见状,都一个个走了过来,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围成一层又一层圆圈,将杜恒霜、钱伯、和萧义挡在里面。

    杜恒霜在人群里面举着劲弩,冷冷地道:“将北衙禁军调走,不然的话,我的弩箭可是不长眼睛,不认得你是士族,还是庶族。”

    两人之间隔了有二十多步的距离,崔三郎真心不信杜恒霜有这样厉害的箭法。再说他们崔家的下人,以及一部分北衙禁军,也都赶了过来,围在台阶下面。

    崔三郎和王文林、王之行站在台阶上,他再一次张狂大笑,还伸出胳膊在空中晃了晃,大叫道:“来啊!来射我啊!有本事你现在就射,不要躲在人群后面说大……”话音未落,空中响起几声弩箭划破长空的嗖嗖声。

    “啊——!”崔三郎狂叫起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举在半空中的两只胳膊,一左一右,被两支尖硬的弩箭分别射了一个透明窟窿。而那两只弩箭一左一右,如流星赶月一般,恰好从他的左右胳膊肘处对穿出去,余劲未消,一直射到他背后的兽头黑油大门上。

    砰的一声。

    厚重的大门上插上两支黑色弩箭,箭尾犹自震颤不休。

    王文林和王之行站在崔三郎左右,被这一幕吓得面如土色。

    那两只弩箭,几乎是擦着他们的耳朵飞过去的。

    嗖嗖的弩声在耳畔追魂夺魄,让人不寒而栗。

    杜恒霜很快又搭上几支弩箭,依然对着台阶上狂吼乱跳的崔三郎。

    崔三郎只觉得两只胳膊先是一阵麻木,似乎都感觉不到胳膊的存在。但是过了一会儿,那钻心的疼痛袭来,然后他发现,他真的感觉不到那两只胳膊的存在了……

    弩箭从他肘弯洞穿而过,不仅射断了他的臂骨,而且射断了他的筋脉。

    王家门前的广场上,只回荡着崔三郎的狂叫声。先前如同天人一样仪态优雅的崔三郎,此时两条胳膊已经软软地垂了下来,让他连身体的平衡都掌握不了。

    王之行和王文林顾不得畏惧杜恒霜的弩箭,赶紧扶住了崔三郎。

    崔三郎两眼往上一插,露出白眼,一下子晕了过去。

    北衙禁军一时群龙无首,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之行和王文林都不敢指使北衙禁军,只得架着晕过去的崔三郎,赶紧退回到屋里去了。

    崔家和王家的下人也都赶紧从东西角门溜进去。

    场地上只剩下北衙禁军和萧家众人对峙。

    杜恒霜想了想,手腕一翻,收起自己的劲弩,藏到了雪貂皮大氅里面,对钱伯道:“麻烦钱伯,去问问北衙禁军今日的队长是谁。”

    钱伯应了一声,分开萧家的仆妇下人走了出去,来到对面的北衙禁军跟前,不卑不亢地问道:“我们是柱国侯府的人,请问你们谁是队长?”

    “柱国侯府?!——可是在朔北荡平突厥,战功赫赫的柱国侯萧将军?!”北衙禁军突然激动起来。

    一个长大的汉子从后面走上来,对着钱伯行了礼,惊喜地问道:“我是队长。这位老丈,请问你是柱国侯的什么人?”

    钱伯与有荣焉,挺了挺胸膛,“柱国侯是我家家主。”然后回头指着杜恒霜道:“那是我家夫人。”

    “啊?原来是柱国侯夫人!失敬失敬!——这就对了,我们刚还奇怪,哪一家突然出了这样的神射手女眷?原来是柱国侯的夫人,那就不奇怪了。”那队长哈哈大笑,似乎并没有将崔三郎的事情放在心上。

    钱伯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想抹一把汗。他万万没想到,夫人如今变得越发胆大包天了。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射杀朝廷命官……

    那队长却紧走几步,来到杜恒霜这边,对她拱手行礼,笑道:“柱国侯夫人今日让我们大开眼界啊。”

    杜恒霜笑着还礼,轻描淡写地道:“让你们见笑了。”说着又掩袖而笑,对北衙禁军的队长道:“队长您刚才也看见了。不是我想射的,实在是崔都护自己要求,逼着我射的。我没法子。您知道的,清河崔家的崔半朝,我们惹不起啊。他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只好照做咯。”

    那队长点点头,对着杜恒霜轻轻眨了眨眼,似乎另有用意一样,嘴里却说道:“柱国侯夫人放心,今日我们这些在场的北衙禁军,都可以给夫人作证,确实是崔都护逼着夫人射他的。夫人晃了神,射偏了,结果没射到脑袋,却射到胳膊上去了。”

    杜恒霜一愣,不知道这队长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对方的好意她感觉得很明显,只好缓缓点头,福身行了一礼,“多谢队长仗义执言。”

    那队长伸手虚扶了一下,轻声道:“向萧兄问好,就说,旧日同僚改日寻他叙旧。”说完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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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87章 错着 (Kalking仙葩缘+3)

    “收队!回营!”那队长回到对面的北衙禁军处,伸手到嘴里打了个呼哨。

    这些禁军立刻列队,跟在那队长身后,离开了王家的大宅。

    杜恒霜眼看着这些禁军都走了,才虚软地扶住了欧养娘的肩膀。

    欧养娘忙半扶着杜恒霜,和另外一个丫鬟一起,几乎是将杜恒霜抱着上了车。

    “快走,咱们回家。”杜恒霜低低地吩咐了一句。

    钱伯连忙坐上车,长鞭一扬,抽在马背上。

    拉车的枣红马长嘶一声,拉着大车就往前走。

    萧家的下人仆妇赶紧跟上。

    “夫人,来,喝杯压惊茶。”欧养娘从大车底部固定的一个茶窠里,掏出一个被捂得严严实实的茶壶,。里面的茶水还有余温。

    杜恒霜连忙捧起茶,哆哆嗦嗦递到嘴边,一口气饮尽了温茶。

    “唉,没想到崔三郎如此丧心病狂,居然敢在天子脚下调动禁军。”杜恒霜将茶杯递回到欧养娘手里。

    欧养娘回身将茶杯收到食盒里,开始数落杜恒霜,“夫人,不是我说您。那崔三郎,可是崔家三房的佼佼者。崔家大郎是文官,如今是吏部尚书。崔家三郎可一直走得是武将的路子,听说从小跟着高人练了一身本事,比世人都强呢。——夫人啊,您这一次,可是闯了大祸了。现在知道害怕了吧?希望后悔得还不晚。”看着杜恒霜浑身酸软的样子,欧养娘趁机数落杜恒霜。

    杜恒霜愕然,“我怕什么?后悔什么?”

    “夫人吓得脚都软了?难道不是后悔害怕?”欧养娘也瞪大眼睛,盘算着如果杜恒霜不认错,她就要再好好跟她说说,必要的时候,把方妩娘请出来都行。

    杜恒霜无语,抚了抚自己兀自酸软的膝盖,笑着道:“我是有些腿软,不过不是害怕,也不是后悔。我刚才是太紧张了。如果要说怕,也是先前有些害怕那些北衙禁军。”说实话,崔三郎背后的清河崔家虽然有些可怕,崔三郎本人倒是没什么好怕的。杜恒霜刚才看见崔三郎张狂的样子,还有他眼里那股让她恶心的眼光,就跟崔家的媒婆刘婆看她时候的眼光一样,透着几分淫亵之气。

    那时候,她就立意要废了崔三郎。

    这种人留着,以后肯定后患无穷。

    但是她也不能一下子杀了他。

    虽然在二十步的距离内,用弩箭射穿他的喉咙很简单,但是杀死人的后果,实在是太严重了,她就算有理也会变为没理。

    所以她当机立断,射穿了对方的两支胳膊,而且是捡着肘弯的地方射。这里的筋脉被她射断了,就算崔三郎以后断臂好了,这两只胳膊也彻底废了,别说再也拉不开弓,射不得箭,就连提笔写字,都再也写不出什么像样的字了。

    从此他会成为断臂之人,身有残疾,也不能做官,更不能从军。他失去了武将的资格,在崔家的地位就会一落千丈。

    清河崔家会不会为了一个废人,来跟柱国侯府过不去,杜恒霜觉得,可能性很小。——不是没有可能,比如崔家大郎兄弟情深,执意要为兄弟报仇什么的。但是鼓动整个清河崔家的怒火,却是不太可能。

    杜恒霜思来想去,觉得最多也就是崔大郎再故意不给萧士及起复的机会而已,别的方面,应该不会有大的打压。

    杜恒霜靠在欧养娘身上,在大车的摇晃中,逐渐睡了过去。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柱国侯府门口。

    萧士及背着手站在台阶之上,焦急地等待他们归来。

    看见大车终于回来了,萧士及快步走下台阶,来到大车跟前,掀开车帘,探头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你们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们了。”

    欧养娘抱着杜恒霜,将那雪貂皮的大氅往杜恒霜身上拢了拢,回头对萧士及做了个“嘘”的手势。

    萧士及看见杜恒霜居然睡着了,吃了一惊,忙压低声音问道:“到底是怎么啦?如何就睡着了?”

    赶车的钱伯跳了下来,将萧士及拉到一旁,简单地说了刚才的事。

    说话间,萧义也带着萧家的仆妇下人到了,过来给萧士及行礼。

    萧士及想起刚才钱伯跟他说的,在危急关头,这些仆妇下人自发围在杜恒霜身前,用他们的血肉之躯保护她的安危,让萧士及很是感动和欣慰。他淡淡地对这些仆妇下人点点头,道:“辛苦大家了,每人十两银子,回去后找萧义去领。”又对萧义道:“你斟酌着,将他们换到夫人院子里去。”

    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忠仆。萧士及觉得杜恒霜的院子里,应该多用这种人。

    萧义忙道:“侯爷放心,我这就去安排。”说着,回身对着大家招一招手,“跟我来。”带着仆妇下人进了东角门。

    萧士及便上了车,亲自将杜恒霜抱在臂弯里,一路抱着回了内院。

    杜恒雪正好过来看平哥儿和安姐儿。

    刚从平哥儿和安姐儿的厢房出来,就看见萧士及抱着一个女人进来。她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姐姐杜恒霜,忙跟上去问道:“我姐姐出什么事了?是又病了吗?我来给她把把脉。”

    萧士及想了想,还是让杜恒雪给杜恒霜瞧一瞧吧。虽然欧养娘说只是累着了,又吓着了,所以睡过去了。但是杜恒霜身子弱,这半年虽然补了不少元气回来,但还是不比真正健康正常的人那样经折腾。

    而刚才那种剑拔弩张的场景,就算一个大男人见了,也会腿软打退堂鼓的。

    萧士及万分后悔自己没有跟着过去,他也没有想到,崔三郎居然可以调动禁军!

    “是了,崔三郎原是禁军统领。——该死,我怎么把这回事给忘了。”萧士及将杜恒霜放到内室的床上,站在一旁,看着杜恒雪斜坐在床沿,仔细给杜恒霜把脉。

    脉象平和,跳动虽然轻缓,但是绵长,还好,确实没有大碍。

    杜恒雪放了心,轻轻将杜恒霜胳膊放到被子里面,对萧士及道:“姐夫,我姐姐没事,就是有些累着了。我去给她做一碗培元汤羹,等姐姐醒了喝。”

    萧士及放了心,送了杜恒雪出去。

    杜恒霜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萧士及看见她终于醒了,才松了一口气,道:“你真是吓死我了。昨儿怎么这样冲动?你差一点射死了崔三郎。”嘴里虽然说吓死了,但是一点责怪之意都没有,反而眼里还有着赞许的笑意。

    杜恒霜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板壁上,香腮带赤,似笑非笑地道:“我劝许二郎一个人情,现在算是还给他了。”又问萧士及:“北衙禁军的队长向你问好呢,说是你旧日同僚,想找你叙旧。”

    萧士及就知道是许言邦帮杜恒雪出头的事儿,也笑着道:“这个人情,可是还大发了。我看许二郎反倒欠我们的人情了。”又道:“听你说的样子,好像是我以前跟毅亲王管事的时候的同僚。——没想到他现在做禁军的队长了。看来毅亲王这些年也做了许多准备啊。”

    杜恒霜放了心,低下头咯咯轻笑,其柔媚娇俏之意看得萧士及热血沸腾,忍不住从被子底下伸进去,摸到她滑腻修长的双腿抓了一把,只觉得柔脂满手,触手生温。

    杜恒霜脸一红,将他的手从被子里抽了出来,扔到被面上,啐了他一口道:“真是没正经。人家刚起来了,你就让人家不得安生。”

    萧士及只好收了绮思,笑着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给你个榧子吃。——快起来,今儿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外院里面庄子上送来的东西还等着你去过目呢。”

    杜恒霜伸了个懒腰,“你先出去,我要起身了。”又拉了床头的绳子,让外面的人进来伺候。

    知数和知礼走了进来,对着萧士及行了礼。

    萧士及点点头,“好生伺候夫人。”就先走了出去。

    刚在外间坐定,却见一个婆子带着许言邦过来了,对萧士及急急忙忙地道:“侯爷,许家二爷来访。”

    “什么事?”萧士及站了起来,对着许言邦拱了拱手,“你等不及要谢我们了?”

    许言邦一脸急色,嗐了一声,对萧士及道:“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爹让我过来跟你们说,赶紧去找毅亲王做主,你夫人就要大难临头了!”

    萧士及最听不得别人说杜恒霜,闻言面色一沉,对许言邦道:“你这是什么话?霜儿又没有做错事,怎会大难临头?”

    许言邦怒道:“没有做错事?!昨日她亲手射穿崔三郎两支胳膊。如今崔家的人已经闹上了金銮殿,陛下只好装头疼躲起来了……”

    萧士及笑了笑,“原来是这事。——来,先坐下说话,吃早饭没有?”

    许言邦目瞪口呆,“你还吃得下饭?要换了是我,若是雪儿出这种事,我非急疯了不可。”说完又连连“呸呸呸”了三声,道:“雪儿是个省心的。才不会像你夫人这样惹是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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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88章 风来

    萧士及仰头大笑,似乎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许言邦摸着自己的下颌,一脸深思地看着萧士及,心道这里面难道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又想起在许家的时候,他爹许绍也是笑着劝他不要担心,说杜恒霜和萧士及两个人从来不做无准备的事。霜儿既然敢用弩射穿崔三郎的两只胳膊,肯定是“有恃无恐”的。

    许言邦当时完全听不进去,觉得又是他爹的敷衍之辞。因上一次杜恒雪嫁给孙耀祖,是他爹许绍一手促成的,虽然雪儿也是心甘情愿地嫁过去,但是在许言邦心里,自己心爱的人是不会有错的,就算有错,也是旁人误导她的错。于是就将杜恒雪遇人不淑,在那一年多婚姻里受到的苦难,暗暗全数怪在他爹许绍头上。

    所以这一次,许绍跟他说杜恒霜不会有事,许言邦根本就听不进去,再加上他也一直惦记着杜恒雪,想找由头过来瞧一瞧她,就鼓足勇气,一大早便来到柱国侯府。

    萧士及笑声渐歇,看见许言邦略有所思的样子,微微点头,轻声道:“你放心,这一次,就算要吃亏,也只会吃点儿小亏,过后就会给我全数讨回来。”

    许言邦也压低声音,“到底怎么说?你和我爹都神神秘秘的。”他仔细想起来,好像自己更信服萧士及的本事。也许是那两年在朔北,他在萧士及麾下打仗,对萧士及的本事有及其深刻的印象的原因。

    他记得最清楚,萧士及就算在最弱势的时候,也能虚张声势,疑兵之计层出不穷,在朔北还有个“大漠之狐”的绰号。突厥人说他狡诈,大齐兵士却个个爱戴他能出奇兵,特别是能够以少胜多。本来大齐人对突厥军队,长期以来都是输的多,赢的少。是毅亲王带着萧士及过来驻守,才扭转了这个局面,变成赢多输少。

    对于大齐兵士来说,信心就是从一场又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里巩固起来的。到得最后,大齐兵士面对凶残的突厥人的时候,再无惧怕。一次又一次溃败的突厥人让大齐相信,原来突厥人也是人,也会打败仗。而他们大齐人,一点都不比突厥人差。

    两军对垒,第一重要的便是士气。

    士气足,就赢了一半。

    萧士及在大齐初立的时候,用大齐皇族急需的几场战役的胜利,帮大齐皇族奠定了坚实的基石。

    所以永昌帝对他另眼相看,封侯拜将。

    毅亲王更不用说,对萧士及的提拔更是不遗余力。

    连本来不待见他的太子殿下,都对萧士及连番礼贤下士,做出亲近的举动。

    前两天深夜,毅亲王还微服来访过。

    他们说起朝中的情形,特别提到了权倾朝野的“崔半朝”。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大齐初立,虽然开始了科举取士,但是和绵延了一千多年的士族门阀比,还是太杯水车薪了。

    所以刚立朝的时候,永昌帝还是用的士族门阀中人做官。这些人本来就人面广,而且乡间都是在士族的控制之下,让这些士族之人走上朝堂,授予官职,也有利于初期大齐上下民政的稳定。

    再说也有士族,在永昌帝起兵的时候,就投到他的阵营。这样的人家,当然也要授官补偿。

    比如许家,便是早就暗中投靠永昌帝的士族门阀之一,当然,洛阳许氏,在士族里面,肯定是没有五姓七望影响力大。

    这些重新走上新朝朝堂做官的士族门阀,开始还是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人。

    可是三四年之后,他们再一次尝到了权力的好处,自然想要的更多。

    人心本就贪婪,得陇望蜀更是天性使然。

    想让这些已经在大齐朝堂站稳脚跟的士族门阀,主动把自己握在手里的权力放出去,完全是痴人说梦。

    萧士及还记得,那天晚上,毅亲王低沉的声音回荡在他外书房的密室里,“……崔家的手伸得太长了。以前还只是在文官里面,现在连武将也要插一脚。我在朔北经营得辛辛苦苦,他们居然想将我一脚踢开!”

    萧士及当时还没有特别多的感受,只是觉得崔家确实跋扈,而且他对朔北也有很深的感情,只是他刚免职,目前置闲在家,想帮毅亲王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毅亲王也只是过来跟他发发牢骚,至于明面上,他还要跟崔家套近乎。

    他刚刚向崔家三房的嫡次女崔盈盈下了聘,要娶为侧妃。

    崔家三房居然有些推脱之意,一直说,嫡长女已经给太子做良娣,已经是妾室了,实在不想嫡次女也去给人做妾。而且言语之中,对毅亲王派去的媒人不甚恭敬,很是傲慢。

    他的媒人回来回报,别说毅亲王,就连他的妻子慕容兰舟脸色都很不好看。

    但是崔家三房这样推脱,其实也并无不妥。

    像清河崔家这样的士族门阀大家,嫡女给人做妾的从来就没有过。

    清河崔家大房的嫡长女崔真真,是太子的太子妃,是原配正室。

    而崔家三房,本来就有心要跟大房别苗头,再说太子不是一般人,给太子做妾,不是是一般的妾室。就像进宫做妃子一样。

    再说五姓七望的嫡女虽然从来没有给一般人做过妾,但是入宫为妃的却是不少。

    所以太子要聘崔家三房的嫡长女崔莲莲做良娣,崔家三房的老爷子是一口就应了。

    而毅亲王也凑热闹要订崔家三房的嫡次女崔盈盈,崔家三房的老爷子就没有那么爽快了。当然也没有一口回绝,只说要好好想想。

    后来过了两天,就出了崔家三房的崔三郎,直接派人到萧家,要强纳萧嫣然做二房的事儿。

    萧士及再想做一个不偏不倚的纯臣,也被崔家三房这股子作派恶心到了。

    杜恒霜带着人去王家门口讨公道之前,萧士及就暗示过她,不用怕,上面有人要整崔家,他们就是借坡上道而已。

    不过萧士及也没有料到,杜恒霜居然胆大到直接射残了崔三郎。

    杜恒霜带着的那个劲弩,本来是萧士及担心杜恒霜的安危,嘱咐她平日里出去的时候,都要带着弓箭或者弩箭防身。

    杜恒霜因太子妃的事儿,也警醒了许多,为了以防万一,她现在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随身带着一挂小巧的劲弩。

    她的箭法本来就很强大,练习射弩,也不过几天功夫,就上了手。

    而且她是女人,直接射箭,虽然准头不差,但是劲头要小的多。

    劲弩就不一样了,特别适合准头好,但是力气不大的人使用。而且使用迅捷。萧士及给杜恒霜的,还是一挂很少见的连发劲弩,可以一次最多射出五支弩箭。

    这是他们在朔北的时候,缴获了突厥人的装备,自己改良琢磨出来的。因为制作的成本太高,没有大规模在军中推广,只有少数人拥有。

    萧士及命人上了酒菜,邀许言邦坐下喝一盅,又道:“今日你既然来了,我就厚颜托你一托,我若是暂时不能在家,还望你住下来,就在我们外院,帮我看看家。——你也知道,家里的男人不多,女人却不少,我实在是很不放心。”

    许言邦求之不得,一口答应下来,忙着给萧士及斟酒,一声“姐夫”差一点脱口而出,幸亏临到嘴边才意识到不妥,笑嘻嘻地掩饰道:“姐……姐妹们都还好吗?”

    萧士及似笑非笑地看着许言邦,“你是问姐姐,还是问妹妹?”

    许言邦嘿嘿地笑,又问道:“雪儿归宗的日子定了没有?定了告诉我,我要好生筹划一番。”

    萧士及笑了一笑,“这是霜儿的事,你得去问她。”

    “有什么事要问我?”月洞门前的丫鬟打起大红撒花熊皮里子的门帘,让杜恒霜出来。

    许言邦抬头一看,只见杜恒霜只穿着黛蓝圆襟缎绣富贵牡丹小袄,露出颈边和袖边毛茸茸的滚边,下面却是穿着胡服,藏青蓝天竺棉布裤子,底边紧紧扎在一双齐膝的鹿皮长靴里,端得是英姿飒爽。

    许言邦鬼使神差一样站起来,一声“姐姐”终于叫出了口。

    杜恒霜和萧士及两人俱是一愣,进而实在是忍俊不禁。

    为了怕许言邦面上臊得慌,杜恒霜只得别过身去,用手捂在嘴上,肩膀一抖一抖地偷着乐。

    萧士及忙低头装做吃菜,伸了筷子去夹鹌鹑蛋,结果胳膊一直一抖一抖地,那鹌鹑蛋又小巧,一个不留神,就咕噜噜滚到地上去了。

    许言邦看见这两人的样子,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论年纪,他比杜恒霜还大两岁呢。他怎么能叫杜恒霜“姐姐”呢?当然,如果从杜恒雪那边算,他倒是可以叫杜恒霜“姐姐”,但是,他和杜恒雪又是什么关系呢?还能上赶着做人妹夫……?

    许言邦臊得满脸通红,大长的个子,站在屋子中央,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尴尬得不得了。

    还是杜恒霜很快止住笑,若无其事地对许言邦行礼,道:“许二郎,我帮你教训了崔三郎,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呢。”

    许言邦忙要道谢,萧义却已经急匆匆从门口冲了进来,对萧士及和杜恒霜道:“侯爷、夫人,大理寺来人了,要将夫人锁拿大理寺,以伤人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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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89章 打情 (kalking仙葩缘+4)

    “居然这么快?”许言邦第一个转身,看向萧义,“大理寺可拿了传票?是哪个衙差领头?”又对萧士及和杜恒霜道:“你们别急,我大哥对大理寺特别熟悉,我马上回去报信。”说着,匆匆一揖,大步出了院子,回许家去了。

    萧士及和杜恒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见了难以掩饰的担忧和满得像要溢出来的关切。

    “你怕不怕?”萧士及走过去,握住了杜恒霜的手,眉眼舒展,语音低沉,“不过,你也该得个教训,以后看你动不动就跟人拿箭射着玩。”语气似在责备,眼里却忽闪着笑意,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嘴边轻轻亲了一下。

    一股酥麻从指尖一直传到头顶,整条胳膊都麻软得抬不起来了。

    杜恒霜突然笑着道:“……你这是在罚我?崔三郎的胳膊,大概就是我刚才的感觉吧。”完全好像不是自己的胳膊了。

    萧士及放下她的手,瞪了她一眼,“去屋里把那件大红羽纱的大氅拿来披上,还有观音兜,都要戴上,出去不要冻着了。今日外面一直黑黄黑黄的天色,似乎要下大雪了。”

    杜恒霜“嗯”了一声,瞥了一眼屋外的天空,“我说屋里怎么这么暗呢。”又道:“崔家真的能搞定大理寺?”

    “‘崔半朝’摆平个大理寺,不是很容易吗?”萧士及轻描淡写地道,“不过陛下明明想避重就轻,他们难道看不出来吗?”

    杜恒霜偏着头想了想,“大概就算看得出来,也觉得陛下是怕了他们吧?”

    毕竟五姓七望在大齐人心里,实在是太过崇高的存在。

    再说现在的皇族齐家,当年都没有能入得那五姓七望。那些五姓七望之人废立皇帝又不是没干过,对于现在这个需要他们辅佐的大齐朝,他们的轻视之心更重了。

    而杜恒霜和萧士及却不同时下一般的大齐人。

    因杜恒霜的爹爹杜先诚恰好是个通达爽利之人,也从来不鸟这些士族门阀。在他的教育下,杜恒霜和萧士及两个人从小也不觉得自己出身庶族就低人一等。

    杜先诚的意思是,士族里面好的东西当然要学习,所以他给杜恒霜请了出身士族大家的欧养娘给她做养娘,以士族仕女的标准教养她,但是同时告诉她,这些东西,学了是给人用的,不是让这些东西束缚她的。

    她需要懂得这些“规矩”,目的是要在需要的时候,让这些“规矩”为她所用,而不是把自己框在这些“规矩”里面,成了个能吐气的“活死人”。

    在这样的教养下,杜恒霜没有一般寒门庶族女子总要攀附士族门阀的心思,也对士族门阀没有丝毫的敬畏之心。

    萧士及也差不多,他跟着杜先诚的时候更多一些,因此学到的东西也更多。

    他虽然也是出身寒门庶族,但是在和齐家、许家这些士族门阀交往之时,将自己的位置看得很清楚。

    萧士及笑道:“我倒要看看都有那些牛鬼蛇神这一次跳出来。你放心,我跟你一起去大理寺,他们关你多久,我就在那里陪你多久。”

    杜恒霜撇了撇嘴,不屑地道:“我不要被关在那里,你一定要把我弄出来。如果今天不将我弄出来,我就找我爹去……”

    萧士及忙捂住她的嘴,急道:“乖乖,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说你爹……你爹早不在了。若是让别人知道,你爹有几条命也不够赔的!”

    杜恒霜眼底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她微扬着精致小巧凝脂一般的下颌,低低地道:“我说我去找我爹,又没说我爹还活着?——他不在了,我一样去找他……”听得萧士及心里一抖,费尽力气,才将心里极大的恐惧压了下去。

    “怕了你了。我这就去给毅亲王送信,还有,偷偷派人去给海西王送封信。”萧士及笑吟吟地道。

    杜恒霜眼神一黯,“海西王好像不在长安?”她记得上一次,已经改名杜那兹,封了海西王的爹爹杜先诚说过,他要去江南过年,不会在长安。

    萧士及摇摇头,“他暂时走不了了。”

    两人还在不紧不慢地说着话,萧义已经急了。敢情这两公婆完全不把人家大理寺放在眼里啊?可是这一次来的大理寺差头,听说姓崔……

    萧义实在忍不住,打断萧士及和杜恒霜的聊天,躬身道:“侯爷,大理寺的崔头儿,还在门房候着呢。让他们等久了,难听的话就更多了。”其实是在暗暗提醒萧士及和杜恒霜,不要太授人以柄了。有这样大意的主子,他们下人真是劳心劳力啊,想想就要鞠一捧心酸泪。

    萧士及回头,看见萧义满脸焦急的样儿,笑道:“急什么,难道他们还敢闯进来不成?”

    柱国侯府是一等侯府,不是每个衙差都能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这么说吧,大理寺的衙差如果拿着陛下的旨意,还能闯一闯。若只是大理寺丞的传票,对不起,他们就只能乖乖等在门房,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杜恒霜坐了下来,“我还没吃东西呢。”说着,先夹了一个灌汤包吃了,又要喝她每天的养生药膳粥。

    萧士及就跟萧义轻声嘱咐了两声,让他亲自去毅亲王府送信,同时让萧义派个不常出去的机灵一点的小厮,绕远路去海西王府,跟海西王说,他们侯爷今日要陪夫人去大理寺,不能来王府拜会了,让海西王见谅,改日再去拜访。

    萧士及每天的行踪,萧义知道得一清二楚,根本就没有过要去海西王府拜会的事儿,一听就知道是萧士及使的由头,故意给“海西王”送信呢。

    也不知道这个“海西王”,跟侯爷是什么交情。

    萧义一边琢磨,一边快步往外院挑人去了。不过出去的时候,脚步已经轻快了许多,脸上也没有愁眉苦脸了。

    住在厢房的两个孩子早起来了,已经吃过早饭,去杜恒雪那边跟她玩去了。

    萧嫣然这些天也经常待在杜恒雪那里,跟着诸素素学着认一些基本的药草,也学一点浅显的药理。

    因诸素素说,多学点儿这个东西,以后可以防止在后宅被人害。比如杜恒雪,如果早知道这些药草和药理,也不会被孙许氏的“祖传生子秘方”给害了。

    萧嫣然听得有理,学得也更上心了。当然,她没有杜恒雪天生过目不忘的本事,自然学得效果差一些。不过诸素素也没有对她抱有任何期望,只是顺带教着玩的。

    此时诸素素也背着药箱来到柱国侯府。她每日要给杜恒雪上一次课,一次一个时辰。这一次的课,本来是今年的最后一次了,然后她就打算给杜恒雪放假,也给自己放假,直到正月十五之后再重新开始。

    可是在柱国侯府的门房里,她看见了几个公差样儿的人。

    这些人她看得眼熟,忍不住拉着萧家的门子问了一声,“他们是谁?来干嘛的?”

    那门子正被这些公差盯得不自在,忙对诸素素说道:“诸郎中,您进去之后,能不能帮着问一问我们主子,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不管去还是不去,都要给个话啊。

    诸素素眼珠子一转,似乎明白了杜恒霜和萧士及的意思,抿嘴笑道:“你家主子都不急,你急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是要晾上一晾,才有意思呢。”一边说,一边对那门子飞了个眼风,就往二重门上去了。

    来到内院,杜恒霜才刚刚吃完早饭,正要去里屋漱口换衣裳。

    看见诸素素背着药箱进来,杜恒霜停住脚步,笑道:“你是刚从外面来吧?”

    诸素素点点头,直言道:“我在门房看见那些公差了,好像是大理寺的。你们怎么啦?是萧大哥惹了麻烦吗?”

    萧士及笑了笑,背着手道:“这一次,你猜错了。惹了麻烦的人,在这里。”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头点了点杜恒霜。

    诸素素吓了一跳,忙道:“你不是开玩笑吧?霜儿怎会惹到大理寺的人?”一双手紧张地抓住了自己的药箱带子,手背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杜恒霜笑道:“嗯,确实是我。”就把昨儿的事说了一鞭。

    昨天崔三郎派媒人过来的时候,诸素素早就回家去了,所以不知道后面这一篇故事,一听见杜恒霜居然两支弩箭将崔三郎的两只胳膊射了洞穿,诸素素不由得悠然神往,深深叹息着道:“恨我当时不在场啊,不然也能目睹‘杜女侠双箭射三郎’的话本传奇了。”

    杜恒霜嗔着打了诸素素一下,道:“你也没正经。我伤了人,大理寺来拿我呢。——以后我在牢里,你要记得给我送饭啊。”

    诸素素笑着躲开,道:“行啊。我让你妹子给你做。”说着,大笑着跑开,离开了杜恒霜的院子。

    萧士及奇道:“她知道你有难,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当初她坐牢的时候……”

    杜恒霜忙拦住萧士及的话头,正色道:“你不能这样说,你不在的那两年,我的性命都是素素救的。她早不欠我什么,是我们两人欠她的。这件事,本来与她无关,她只是个郎中,想帮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不许你这样说素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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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90章 骂俏 (粉红150+)

    萧士及听了杜恒霜的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你说得对,是我不对,我确实不该说这种话。素素确实是不欠我们的,我们倒是欠她良多。”其实在他心里,恨不得人人都宠着杜恒霜,帮着杜恒霜才好。

    杜恒霜听了他的心里话,顿时觉得心情出奇地好,不过尽力压抑着自己,不去表露这种欢喜,只是笑着道:“其实我哪有这么好。”说着,走到萧士及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仰头看着他无懈可击的侧颜,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道:“我只要你宠着我,一辈子让着我才好。”

    萧士及下意识握住杜恒霜的柔夷,张了张口,又觉得不好意思,到底没有说出口,只是道:“去换衣衫,回头我跟一起去大理寺。”

    杜恒霜笑着嗔了萧士及一眼,低声道:“这一次就放过你。下一次,你可不许避而不谈。”

    萧士及忙弯下腰,抱了抱杜恒霜,在她耳边道:“晚上我跟说个够。这会子人太多,让她们听了去,有什么趣味?”

    欧养娘和知数都在一旁守着,忧心忡忡地看着杜恒霜。

    可是看见侯爷和夫人都不当一回事,她们也稍稍放下心来。

    杜恒霜从里屋披了大红羽纱面的的大氅出来,头上的首饰已经换掉了,只留了一支羊脂玉簪子。簪头雕成云纹如意的样儿,极是素净,也不打眼。

    萧士及上下打量了她几遍,点头道:“可以走了。”

    杜恒霜看见萧士及也披了深棕色猞猁大氅,想起自己给他做过的一个猞猁皮的围脖和头罩,忙让下人取了过来亲自给萧士及戴上。

    两人携着手,笑语盈盈地离开了内院,往大门上去了。

    龙香叶在慈宁堂住着,对杜恒霜这边的情形压根儿都不晓得。

    萧泰及和龙淑芝正夹紧了尾巴做人,更不敢在柱国侯府四处钻营打听。

    只有诸素素,先前去了杜恒雪那里,轻声交待了两句,就提前走了。

    所以杜恒雪和萧嫣然是知道出了事。

    但是因萧士及和杜恒霜都去了大理寺,家里没有别人,杜恒雪和萧嫣然便决定,暂时让平哥儿和安姐儿住在百草堂,萧嫣然甚至去让自己的丫鬟取自己的铺盖和梳头、洗漱的家伙,也打算跟杜恒雪住在一起,好方便照顾两个孩子。

    萧嫣然知道,大嫂是因为她的事出头,才惹下这么大的祸事,不由很是惶恐,趁没人的时候,在屋里淌眼抹泪。

    她的大丫鬟在旁边悄悄劝她,“大小姐,不是奴婢多嘴,其实崔家三郎姿容无双,大小姐给他做二房,实在不委屈了大小姐……”

    萧嫣然听得恼怒,兜头冲那大丫鬟啐了一口,道:“原来你想给人做小老婆,只是人家看不上你。你是不是盼着我过去做了小老婆,你也能跟着做个通房?!”

    那大丫鬟被萧嫣然说中了心事,一时脸上火辣辣的,却不敢再劝,哆哆嗦嗦在萧嫣然面前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道:“大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大小姐不要告诉夫人。”

    萧嫣然瞪了她一眼,自此也远着这个丫鬟,后来将她打发了,此是后话不提。

    杜恒雪知道杜恒霜出了事,也极为担心,不过她更听不得别人说她姐姐“惹祸”。就算是仆役下人说一句话,她就都会立刻板下脸,将人赶出她的百草堂。

    对她来说,跟杜恒霜站在一起,是立场问题,无关对错。

    这边许言邦回了许家,径直来到大哥住的院子,问道:“大哥,你跟大理寺的人熟不熟?”

    许言辉坐在书房里,埋头看着书,头也不抬地道:“跟大理寺丞有些交情,咱们爹爹跟大理寺的交情更深,怎么啦?你有事吗?”

    许言邦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我有事,是霜儿有事。”

    许言辉拿着书的手轻微抖动了两下,便又恢复了平静,还是没有抬头,静默半晌,才问道:“……她怎会有事?跟大理寺又有什么关系?”

    许言辉也知道杜恒霜昨天的“壮举”。

    事实上,昨儿许绍专门来跟他说过杜恒霜的这件事,还感叹过,说杜恒霜实在是胆子大,这一次射穿从崔三郎的胳膊,实在是帮陛下解决问题,但是又解决得这么巧,让人挑不出陛下一点点错。要怪,大家都会怪莽撞冲动的杜恒霜。

    “其实,崔三郎私自调动禁军,这难道不该罚?”许言辉曾经不以为然的问道。他也看不上崔三郎,因为崔三郎一向自视甚高,在六部除了他大哥,他不怎么跟别人打交道。就连许言辉这样许家的嫡长子,在崔三郎看来,也不过是值得点点头而已。

    许绍笑道:“自然是要罚的。但是毫无疑问,崔家的惩罚,不是现在,还在后头。只是霜儿的麻烦,却是切切实实的。我倒要看看,他们这一次,要如何过这一关。”

    许绍走了之后,许言辉一个人静静地在黑暗里坐了许久才起身回房。

    他心绪烦乱,懒得去小妾和通房的屋子里,直接回了妻子曾氏的房里。

    曾氏看见许言辉进来,当然是又惊又喜,又让人给做吃的端上来,又急着给他烧水沐浴,围着他团团转。

    许言辉心情好了一些,就把杜恒霜做的事,也对曾氏说了一遍。

    曾氏听了,却皱着眉头道:“论理我不该这样说柱国侯夫人,可是她这样做,实在是太鲁莽冲动了。她不是普通人,而是柱国侯的夫人,也是有诰命的。——她这是在专门给柱国侯寻麻烦了。”说完,觑着眼仔细瞧着许言辉,果然看见许言辉的脸色霎时间沉了下来。

    许言辉听着话,却是立时大怒,一掀桌子,桌子上所有的笔墨纸砚、插屏盆景都丁零当啷滚滚落在地上。

    曾氏吓得脸色发白,却再也不敢在许言辉面前提杜恒霜的事儿了。

    到了今天,许言辉才知道,杜恒霜的牢狱之灾还是来了。

    崔半朝居然能调动大理寺?

    许言辉容色平静,起身站了起来。

    也许,他是时候要去大理寺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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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91章 交锋 上

    许言辉披了大氅,带了两个小厮亲随,马上出了京兆尹府,往大理寺那边去了。

    这边崇康坊的柱国侯府大门的门房里,大理寺的衙差崔头儿带了几个手下坐在那里,手边的茶喝了一盏又一盏,茅房都跑了好几趟,将刚来的时候一腔傲气都泄得干干净净。先前还能挺胸叠肚地背着手站在那里望天,不搭理柱国侯府的门子下人。现在一个个只能没精打采地歪在门房的板凳上,托腮沉思柱国侯夫人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有一两个比较老成的衙差看见柱国侯府这个架式,心里已经惶恐不安。他们都是办差办老了的,知道有时候,有些理儿不是在明面上,而是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

    比如柱国侯夫人,明面上看,是无端将崔三郎的两只胳膊射了洞穿。一般来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如果柱国侯夫人是一般的普通老百姓,她伤了人,肯定要问罪责的。

    但问题是,柱国侯夫人不是一般的普通老百姓。她身后,站着大齐开国以来第一个柱国侯。

    自古以来,侯爵的封号很多。但是能称“柱国”二字的,却寥寥无几。柱国侯,望文生义,便是国之栋梁、国之支柱的意思。

    这样的封爵,已经很明显表现了陛下对他的恩宠,绝对不是一般的侯爵能比的。

    可是清河崔家更是不容小觑。

    绵延上千年的士族门阀,就算已经在走下坡路,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是刚刚踏入望门世家的柱国侯府能够望其项背的。

    两相比较起来,都是各有优劣。

    这一盘棋下起来,目前完全是胜负难分,如同迷雾遮眼一样,让人根本摸不着头脑,想抱大腿都不知道抱哪边,实在很让人头疼。

    崔头儿也在心里嘀咕。刚来柱国侯府的时候,他真是满腔义愤,架子十足。

    柱国侯又怎样?寒门庶族而已,很快就会被那些士族门阀排挤下来。他自己是清河崔家出身,但是清河崔家那么大,族人那么多,他不过是偏支里面的旁支而已。

    但是就是靠着一个崔姓,他也在长安混得风声水起。虽然官职不大,但是就连大理寺丞都对他客客气气。

    他在大理寺地位超然,一般出来抓人这种事,是不会让他去做的。

    唯有这一次,是跟清河崔家有关,也是跟柱国侯府有关。

    大理寺丞跟崔家有交情,这个忙不能不帮,可是又担心柱国侯府这边的毅亲王,最后只好耍了个滑头,把崔家在大理寺的人手崔头儿专门叫了过来,如此这般嘱咐了一篇话。

    崔头儿果然一听就火了,再说他真的没有把萧士及放在眼里,就大大咧咧带着几个衙差过来了。

    刚来的时候,他的气焰之嚣张,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是吏部尚书崔家大郎亲自来抓人了。

    可是柱国侯府也不派人来见他们,只让他们等在门房,好茶好水招待着,一个满脸是笑的门子不断点头哈腰,在旁边陪着笑脸,只说家主人正在准备,一会儿就出来了,却就是不见人影。

    他们在这里足足等了快一个时辰,才看见柱国侯和柱国侯夫人两个人姗姗来迟。

    到了这个时候,从大理寺来的衙差已经一点气焰都没有了。

    反而看见萧士及不怒自威的样儿,个个腿肚子直打颤,佝着腰过去,一个个蔫不拉唧地行了礼。

    崔头儿见了柱国侯这个架式,在心里暗暗呸了一声,暗道不过是才刚刚踏入世家的门框,架子摆得比崔家还大,真是马不知脸长……

    心里这样想,面上不由自主地就带了出来,只有他一个人不行礼,也不弯腰,背着手站在哪里,看也不看比他高一个脑袋的柱国侯萧士及,只冷冷地盯着萧士及旁边那个娇滴滴的丽人,沉声道:“柱国侯夫人,你犯下滔天大罪,还不束手就擒?!”

    杜恒霜本在微笑,一听这个衙差的话,那唇边的笑容更盛,也不理睬他的话,偏头看着萧士及道:“大理寺果然出息了,一个小小的衙差,也敢对我这个一品侯夫人无理。——侯爷,您说,该怎么罚他?”

    崔头儿一听,立时大怒,指着杜恒霜道:“无知妇人,还在这里蛊惑人心!你难道不知,你将崔家三郎射成重伤,随时性命不保吗?”

    杜恒霜心里倒是一顿,眉间微微蹙了起来。——她明明只射穿了崔三郎的两只胳膊,如何会性命不保呢?最多锯掉两只胳膊而已,怎会这样严重?

    萧士及虽然也有同样的疑虑,但是他连眉梢眼角都未动,只是面色一沉,怒喝一声:“来人!——给我捆住这个以下犯上的贱人,狠狠地打!”

    这一趟因要去大理寺,萧士及担心杜恒霜吃亏,让萧义找来的随从,都是那些从朔北军中回来的军士。因他是军功封爵,按制可以有两百亲随,都是军士编制,不是一般的仆从。

    听见萧士及的吩咐,那些亲随立刻有两个人奔了上来,一个架住崔头儿的肩膀,另一个往他腿弯踹了一脚。

    崔头儿身不由己地跪了下来,他挣扎着抬起头,愤怒地看着萧士及,大声道:“你敢动私刑?殴打朝廷命官?!——你们想造反是不是?!”

    杜恒霜笑着问旁边的人,“这人是谁?吃了大蒜了?为何这么大口气?!”

    跟着崔头儿来的一个大理寺的衙差忙道:“夫人,这是我们的崔头儿,是他带着我们过来的。”言语之中,颇有撇清之意。

    杜恒霜点点头,“原来姓崔,我倒是谁有这么大口气呢。连造反的话都说出来了。——请问这位崔头儿,你是何职司?官至几品?”

    萧义站在一旁笑道:“夫人,不用问了。既然他们叫他崔头儿,大概是大理寺狱史,乃是不入流的流外五等。九品三十阶,他连九品都不是。”

    萧士及挥了挥手,“给我打!打得他记得自己的品级才好!”说着携了杜恒霜的手,对另外的大理寺衙差道:“烦请诸位带路,领我们去大理寺吧……”

    那些衙差慌忙行礼道:“侯爷您可折杀小的们了。小的们也是公务在身,没有法子,寺丞大人让小的们过来,小的们不得不来。侯爷就过去坐一坐,说说话就行了。就连您的夫人,也必定无事的。”

    萧士及就仔细问了一下,知道了缘由。

    原来是崔三郎被家人抬回家之后,当晚伤口恶化,整个人发起了高热。一直不退,都烧得说胡话了。

    崔大郎气得七窍生烟,去宫里向永昌帝求旨,要治萧家的罪,永昌帝却借口头疼,居然躲着不见他。

    堂堂清河崔家的嫡子,被一个寒门庶族的妇人两箭射成残疾,这口气,崔大郎实在咽不下去。

    陛下既然躲着不见他,他就亲自往大理寺跑一趟,先把杜恒霜这贱人收拾了再说。等整的她生不如死,他再去对付萧士及。

    “原来如此。我说大理寺怎么敢下这个传票,原来是吏部尚书亲自坐镇。”萧士及淡淡笑道,跟着那些衙差出了柱国侯府,带着杜恒霜上了柱国侯的大车,后面跟着二十来个彪悍的亲随,一看就是从战场上下来的,真正打过仗的亲随,绝对不是士族门阀家里那些弱不禁风的下人。

    萧士及他们先走了,只留下崔头儿在门房继续挨打。这边架住崔头儿的两个亲随已经将他按在地上,趴了裤子,抡起竹毛大板,狠狠地往他屁股上打下去。

    崔头儿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从后股传来,挣扎了两下,却全身抽搐起来,很快就出得气多,入得气少了。

    “真是不经打。老子才打了四五下,他就快嗝屁了。啊呸!崔家竟是些不中用的脓包,难怪当年胡人打来的时候,这批不中用的士族只会跑啊逃啊,一个有种的都没有!”两个亲随骂骂咧咧地,又踹了崔头儿一下,倒是住了手,不再打了。

    萧义叫了人过来,将崔头儿抬起来,扔到一辆牛车之上,按照萧士及的嘱咐,将崔头儿随后送到大理寺,对大理寺的人说,这人在柱国侯府当面羞辱柱国侯,被柱国侯教训了,现在送回大理寺,请大理寺依律治这人的罪。如果敢包庇纵容,他们柱国侯府哪怕闹上金銮殿,也要去告御状!

    大理寺的人不敢怠慢,忙将崔头儿接了进去,一起来到大堂。

    大理寺的大堂上,大理寺丞坐在上首正中。

    下方左右两把交椅,一边坐着胖大的崔大郎,另一边一边坐着气宇轩昂的萧士及,两人都怒视着对方,谁都不肯示弱。

    杜恒霜坐在堂中一个锦墩之上,她旁边的地上,却是低头跪着一个女子。

    大理寺丞看见崔头儿被人抬着进来,忙问出了什么事。萧义就将刚才在萧家的事说了一遍,并且要求让跟着崔头儿去的大理寺衙差出来作证。结果那些衙差都说是崔头儿的错儿,在那里对柱国侯和他夫人颐指气使,当面辱骂。

    萧士及就拱手道:“咱们一码归一码,还是先说说这位大理寺的狱史到底如何处置。他一个不入流的小衙差,就敢当面辱骂我和内子,这笔帐,我想知道崔大人和寺丞大人,要如何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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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92章 交锋 中 (粉红180+)

    大理寺丞完全不说话,只将一双眼睛看向坐在他左下首的崔大郎。

    崔大郎瞥了一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崔头儿,冷冷地道:“你们不是快把他打死了吗?多大的羞辱,要了他的性命还不够吗?”

    萧士及伸出手臂,指着崔头儿道:“崔尚书这样说,就是说要他死了?——先说一句,我们可没有要他的命。这位崔头儿是堂堂清河崔家的崔家人,一个侯爷算什么?就算是陛下来到这里,崔头儿恐怕也是先认得你崔尚书,然后才认得陛下。”

    “你——!”崔大郎被萧士及一番居心叵测的大帽子扣得要吐血,气得竟然从交椅上站了起来。在他身后垂手侍立的两个下人马上抢上来扶着他。因崔大郎太过肥胖,若是不扶着他,他自己是站不了多久的。

    萧士及索性抱着双臂,往身后的椅背上靠过去,森然问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崔尚书大人?——我堂堂柱国侯的嫡亲妹子,也能被你弟弟用纳妾来羞辱,你还真当你们崔家了不起啊?!”

    崔大郎活到如今三十多岁,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当面说“你们崔家了不起啊?”这种羞辱的话。

    清河崔家的名声,在崔大郎心里,那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被萧士及一个寒门庶族这样当面羞辱,崔大郎已经立时决定,不管怎样,他一定要将萧家灭族,特别是要将萧士及五马分尸,才能洗刷当面被他羞辱的耻辱!

    任何敢在他面前羞辱清河崔家门楣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清河崔家上千年的传承,可从来不是靠礼仪取胜的。

    下了决心,崔大郎反而冷静下来,他的面色迅速恢复了正常,笑着对萧士及拱一拱手,反而服了软,“哈哈,柱国侯当真勇猛无匹,谁的面子都不给啊!不过,这人虽然姓崔,其实跟我们崔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既然得罪了柱国侯,当然就要为柱国侯赔罪了。”说着,便转头对堂上的大理寺丞道:“寺丞大人,你秉公执法就可以了。”

    大理寺丞得到崔大郎的暗示,立刻扔下签子,“将崔武打十板子,押入大牢!”

    崔头儿原来单名一个武字。

    可惜他早就被柱国侯府里两个军士出身的亲随打得奄奄一息,在大理寺里再挨上十板子,根本就是要他的命。

    当然把他拖下去之后,堂上就无人再提及他,目光全都转到杜恒霜旁边跪着的女子身上。

    大理寺丞就装模作样地问道:“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那女子抬起头,一脸的梨花带雨,哀哀泣道:“小妇人是崔三郎的妾室。我们家三郎,被这恶妇射穿了胳膊,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高热不退,都烧得说胡话了,恐怕性命不保。小妇人求大人,治这恶妇的罪!”说着,先瞪了在她旁边端坐的杜恒霜一眼,然后伏下身子,不断给大理寺丞磕头。

    大理寺丞便问道:“崔三郎情形如何?”

    崔大郎早有准备,就将带来的一个郎中叫上堂来,吩咐道:“寺丞大人问你话呢,你一五一十回答就好。”

    那郎中颌下一缕山羊胡,虽然举止不俗,可是一双眼珠子太过灵活,在堂上滴溜溜地转着乱看。一眼看到杜恒霜艳盛牡丹的容颜,顿时觉得麻了半边身子。

    萧士及面色一沉,手里已经紧紧握住了拳头。

    崔大郎看见萧士及面色转黑,心情大好,对大理寺丞道:“寺丞大人,这位张医士,家学渊源,乃是杏林国手。他照看我们三郎的伤势十分尽心。”

    张医士将眼光从杜恒霜的脸蛋上收了回来,对着堂上的大理寺丞拱了拱手,恭恭敬敬地道:“大人明鉴。小人从昨天到今天,一直在给崔三郎看诊。崔三郎双臂肘弯处被弩箭洞穿,伤及筋骨,又失血过多,高热不退,依小人的经验来看,他有九成的机会,会不治身亡。”

    杜恒霜心里一沉,面色也跟着淡了下来。

    萧士及有些担心地看着杜恒霜,有心想安慰她,让她别害怕,可是在大堂之上,他什么话都不能说,只得闷闷地靠在椅背上,眉间拧成一个川字。

    那跪在地上的崔三郎的侍妾,倒是眼风往萧士及身上飞了好几下。

    如果崔三郎真的死了,这件事倒是有些不妙。

    萧士及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突然出声笑道:“真没想到,崔三郎一个大男人,居然胳膊上被射了两箭,就要性命不保了,还是不是男人啊?——实在是太‘娇弱’了。想当初我们大齐军士在朔北迎战突厥,多少将士被突厥弯刀砍得缺胳膊断腿,也没有死在大漠,都活着回来了。崔三郎这样赢弱,还硬要做朔北都护!啧啧,崔尚书,您还真是‘举贤不避亲’啊!”

    崔大郎被刺得满脸通红,恼道:“我们家三郎金玉一般的人,如何能同那些卑贱的军士相提并论?!”

    啪的一声脆响!

    崔大郎话音未落,萧士及已经从交椅上倏地站了起来,身形闪动,来到崔大郎身边,出手如电,大力打了崔大郎一个巴掌。

    崔大郎圆滚滚的白皙面颊上,顿时出现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你敢殴打朝廷命官?!——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崔大郎气得想跳脚,只是太过笨重,跳不起来,只在地上跺了两下脚而已。

    萧士及冷笑着反手又是一记耳光,抽在崔大郎另一边面颊之上。

    两边的手掌印顿时一左一右,相映成趣,印在崔大郎圆胖的脸上。

    “我这一巴掌,是代所有在朔北浴血奋战的大齐将士打的。你说他们是卑贱的人,你又高贵多少?数百年前,没有我们这些卑贱的人,你们这些士族还跟狗一样,在被胡人追杀呢!”萧士及的声音越发低沉,听在杜恒霜耳里,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数百年前,胡人入侵中原大地,是这些士族门阀心里永远的痛。

    那时候,仓惶逃命南渡的士族存活下来了,留在北方的士族门阀几乎被胡人屠戮一空。

    如今的五姓七望,都曾经南渡避祸。

    萧士及这样说,简直是又一次揭了崔大郎的疮疤,再加上刚才当面的两巴掌,崔大郎已经恼得恨不得噙其肉,食其皮。

    就算被两个下人搀扶着,他也全身哆嗦,满脸紫涨,似乎全身的血液都涌到脸上去了。

    “寺丞大人,萧士及殴打朝廷命官,请问该当何罪?!”崔大郎对着堂上的大理寺丞问道。

    大理寺丞左右为难,只有和稀泥,“这个嘛,下官不是很懂,还需一些日子,查一查律例典籍,看看有否先例……”

    崔大郎瞪了大理寺丞一眼,道:“查什么查?你是大理寺丞啊!判案子还要查典籍?你记不住吗?什么都记不住还做什么官?!”居然当堂赤裸裸地用大理寺丞的官职相胁。

    萧士及冷笑道:“你是官,我也是官。殴打朝廷命官的律条,是针对没有官身的老百姓的,你这样气势汹汹威胁寺丞大人,莫不是想屈打成招?”

    大理寺丞忙道:“柱国侯言之有理。律例对于‘殴打朝廷命官’的判决,都是针对‘民打官’的,这‘官打官’,下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判啊!”

    萧士及故意晃了晃拳头,“不用判,用拳头说话就行。”

    崔大郎幸亏现在满脸紫涨,否则脸上的巴掌印,还要更明显一些。

    崔大郎深吸一口气,将这口被打的恶气咽了下去。打脸这笔帐,下次再算,这一次,先把他老婆的帐算清了为止。

    崔大郎就对大理寺丞道:“寺丞大人,殴打朝廷命官的事,可以下一次再判,我们还是说说对柱国侯夫人的处置吧。她杀了人,当然要偿命。——寺丞大人,你不会徇私舞弊吧?”

    萧士及的眼睛眯了起来,不善地看向大理寺丞。

    大理寺丞被萧士及和崔大郎两个人的眼光看得缩了脖子,恨不得躲到桌子下面才好。

    那跪在地上的女子呆呆地看了半天,又重新开始磕头,嘴里念念有词,“求大人做主啊!求大人给小妇人的夫郎报仇啊!”

    杜恒霜轻轻咳嗽一声,道:“大人,我有些话,想问问这位张医士。”

    萧士及和崔大郎的眼光又同时从大理寺丞身上,移到杜恒霜身上。

    大理寺丞顿时觉得自己头顶的压力骤减,神色一松,拿着惊堂木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才道:“柱国侯夫人,您有话就说……”声音居然有些谄媚,然后对张医士道:“张医士,你一定要准确回答柱国侯夫人的问话,不得有误!”

    张医士瞠目结舌。——这是什么话,居然要让自己一定要答对?!谁知道柱国侯夫人会问什么刁钻的问题,这不是坑他吗?!

    杜恒霜忍住笑意,淡淡地道:“张医士,我且问你,那崔家三郎,如今到底是死,还是活?”

    张医士窒了窒,飞快地睃了崔大郎一眼,结果撞上萧士及凶悍至极的目光,下意识道:“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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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93章 交锋 下 (Kalking 仙葩缘+5)

    “既然还活着,崔大人和这位小娘子,口口声声说什么让我偿命?!——请问你们是想草菅人命吗?”杜恒霜拂然起身,立在大堂中央。

    那张医士恍然发现,这位小娘子虽然花容月貌,但是身量实在太高了,居然和自己差不多比肩了。

    崔大郎看见张医士张着嘴看着杜恒霜,嘴角都快溜哈喇子了,愤然道:“张医士!问你话呢!——我家三郎,伤势到底如何?!”

    张医士回过神来,拱手道:“崔大人,寺丞大人,崔家三郎的伤势,确实万分严重,随时有性命之忧……”

    “寺丞大人,听见了没有?我家三郎随时会死啊!”崔大郎厉声喝道。

    杜恒霜冷笑着打断崔大郎的话,“谁不知道,人都是会死的。难道你们家三郎不小心喝口水噎死,也要算在我头上?!”又问张医士,“这位郎中,你还是医士呢,居然说出这种话,你是如何滥竽充数,成了医士的?实在是连街上的游方郎中都不如!”

    张医士被杜恒霜说得恼羞成怒,拂袖不悦道:“寒门庶族女子,果然是不知所谓!粗俗不堪!”说完抱着胳膊别过头,不再看向杜恒霜的方向。

    杜恒霜正要说话,突然看见大理寺丞居然从大堂上连滚带爬一样跑了下来,一溜烟地往大堂门口跑去。

    杜恒霜愕然转身,却看见三个男子背着光,悄然无声地站在门口。

    他们这些人都是背对着大门,所以都没有看见这三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只有大理寺丞,在将目光从杜恒霜的脸蛋上收回来之后,抬头才看见了门口站着的三个人。

    他眯着眼睛仔细一瞧,顿时吓得快要尿了,真的是从自己座位上滚了下来,往门口冲过去。

    一到大门口,大理寺丞就长揖在地,对着那中间一个身着锦帽貂裘的中年男子激动地道:“陛下来访,臣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居然是永昌帝微服出宫来了!

    大堂上的人,包括杜恒霜、萧士及、崔大郎、张医士,还有那个跪着的小妇人,都连忙转身向永昌帝行礼。

    永昌帝笑了笑,大步走了进来,道:“朕听说你们在审案,怪好玩的,就过来旁听一番。”

    崔大郎忙催着两个下人将他扶过来,给永昌帝行礼。

    因他太胖,平日里永昌帝都免了他的行礼,也算是对清河崔家的一种恩宠。

    所以此时崔大郎也不过是点点头,权当是行礼,比不过旁边的人,都是大礼参拜。

    崔大郎胖胖的身躯让开一条道儿,让永昌帝身后的两个男子也跟了进来。

    那跟在永昌帝旁边的两个男子,居然是太子和毅亲王。两人一左一右,护在永昌帝身边。

    虽然他们身边没有别的人,萧士及却知道,还有不知多少暗卫和北衙禁军,在不远的地方保护着永昌帝。

    萧士及单膝跪下,对永昌帝行礼道:“见过陛下。”

    永昌帝连忙上前,亲自将萧士及扶了起来,笑着道:“爱卿如今赋闲在家,实在是明珠投暗啊。朕也觉得很是可惜,等过了年,你横竖无事,经常来宫里陪朕说说话吧。”

    萧士及笑着应了,又叫杜恒霜过来行礼。

    杜恒霜对着永昌帝再次敛纴一礼,“臣妇见过陛下。”

    永昌帝笑着看了她一眼,背着手道:“柱国侯夫人平身。”又偏着头仔细打量她,“听说柱国侯夫人箭术无双,百步之内可穿杨,是真的吗?”

    杜恒霜笑着直起身,道:“臣妇雕虫小技,实在无足挂尔。比不得陛下当年‘雀屏中选’,那才是神乎其技!”

    当年永昌帝还是大周的齐国公的时候,为了求娶欧阳紫,曾经在百步以外,一箭射中屏风上绣的孔雀的眼睛,才被欧阳紫的爹娘挑中,成为乘龙快婿。这一段佳话,就被称为“雀屏中选”。只是如今永昌帝都成了皇帝了,那“雀屏中选”的女子,却已经躺在黄土陇中很多年了。

    这段佳话却是永昌帝一直津津乐道的,此时听见杜恒霜说出来,更是心神俱畅,笑着点头道:“柱国侯夫人太谦了。”又对太子道:“仁之,明年正月初一的赏春宴,记得让你媳妇多多照应柱国侯夫人,最好跟她坐在一桌。”

    太子正要应承,杜恒霜却是暗暗叫苦。——让她跟那有重影之人坐在一起,还不如一刀砍死她算了。

    杜恒霜忙道:“陛下的好意,臣妇心领了。只是臣妇跟毅亲王妃相识于微时,又蒙毅亲王妃不弃嫌,跟臣妇交情犹在,若是赏春宴要臣妇进宫,臣妇想跟毅亲王妃坐在一起。”

    永昌帝一愣。他的话,自从他做了皇帝之后,还没有人驳回过。他亲自开口,让杜恒霜去跟着太子妃坐,实在是对她莫大的恩典,却被她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了。——这个杜恒霜,未免也太恃宠而娇了吧?

    永昌帝虽然在心里有些不悦,但是面上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依然笑眯眯地走到堂下新摆的一张大圈椅上坐下来。那大圈椅是紫檀雕成,镶了不少宝石玉石,椅背和座椅上都搭着厚厚的狼皮褥子,坐上去不会觉得太冰。

    大理寺的大堂,屋宇纵深很高,夏天凉快,冬天却有些太冷。

    永昌帝顺势坐了下来。

    太子和毅亲王一左一右站在永昌帝身后,如同两桩门神一样护着他。

    萧士及就忙上前道:“陛下息怒。内子单纯,不会说话,惹恼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永昌帝也只有一点点的不高兴,此时自己最看重的大将亲自弯腰请罪,他的心情十分愉悦,摇头:“朕没有生气,柱国侯不要多虑。”

    太子忙道:“柱国侯夫人从来没有进宫赴宴,不知道这里的情形。”又转头对杜恒霜示好,“柱国侯夫人,到时候,毅亲王妃和太子妃都会坐在一起,柱国侯夫人到时候还可以多交一个朋友,又何乐而不为呢?”

    其实杜恒霜的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待看见萧士及还要跪地给她求情,杜恒霜更是惭愧,忙敛纴一礼,道:“陛下,是臣妇无知妄言,还望陛下恕罪。”顿了顿,又道:”跟我夫郎一点关系都没有。陛下不要怪责于他。”

    永昌帝看见萧士及和杜恒霜都抢着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忍不住笑道:“你们倒是夫妻情深……”说得萧士及和杜恒霜都是讪讪的。

    毅亲王就打圆场道:“柱国侯夫人不要害怕。到时候内子会来找你的,你们一起进宫,也有个照应。”

    杜恒霜忙谢过毅亲王。

    永昌帝就对大理寺丞道:“好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你上去接着审案吧。”

    那大理寺丞再三向永昌帝告了罪,才坐回大堂之上。

    这案子还怎么审啊?

    陛下带着毅亲王亲自来旁听,刚才还明晃晃地“暗示”大家,柱国侯夫人是他邀请的赏春宴的贵客。——如果真的将杜恒霜治了罪,她又怎能进宫领宴啊?!

    大理寺丞哆哆嗦嗦拿出帕子,往额头上抹了抹,抹了一把汗出来。

    “柱国侯夫人,您还有什么话说?”大理寺丞的声音比先还要更谄媚几分。

    杜恒霜心下大定,脑子也灵活起来,对张医士问道:“张医士,我请问你,胳膊被射穿了,是不是致命伤?”

    张医士迟疑了一瞬,道:“虽然胳膊被射穿了,不一定能致命,但是高热不退,也能要人命啊!”

    杜恒霜微扬着头,鄙夷地看着张医士,“张医士只用说是,还是不是。不要扯些有的没的。”

    张医士只好摇头道:“胳膊上的伤,不是致命伤。”

    “这不就结了!”杜恒霜拊掌道,“既然胳膊上的伤不是致命伤,为何要说我‘杀人偿命’?这个理儿,我倒是听不明白。”

    崔大郎一听,就知道杜恒霜在狡辩,便气愤地道:“胳膊上的伤不是致命伤,可是因这里的伤,才我家三郎高热不醒,如今生死未卜。你怎么能一句话就抹去你的罪过?!”

    杜恒霜沉下脸,冷冷地看着崔大郎,道:“我的罪过?我的什么罪过?我单知道崔尚书是吏部尚书,我真不知道,崔尚书还兼任刑部尚书了,或者还有大理寺丞?——陛下还坐在这里呢,你就能越俎代庖,给我定罪了?我看你们‘崔半朝’,实在是太过份了。若不是你们家三郎派了媒婆去我家,要强纳我家大小姐为二房,我又怎会去找你家三郎,为我家大小姐讨公道?!”

    “更何况,”杜恒霜顿了顿,接着道:“当时在王家大宅门口,你们家三郎私调北衙禁军,将我们团团围住,那么多刀剑指着我,逼着我射他,不射就不放我们走。我万般无奈之下,才开动弩箭,射了他两箭。”

    毅亲王面无表情地低下头,肚子里却快笑成内伤了。这杜恒霜,以前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看上去古灵精怪。后来长大了,端庄沉稳了许多,还以为她改性子了。如今一看,其实还是一样的古灵精怪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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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94章 台阶

    崔大郎被杜恒霜气得全身的肥肉都在哆嗦,伸出一只手臂,手臂上广袖飘飘,颇有出尘之意,从袖子里伸出来一只圆圆滚滚的手指头,指着杜恒霜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听见这句话,永昌帝微翘的嘴角垂了下来,他眯着眼睛,往崔大郎那里扫了一眼,便垂下眼帘,看着自己貂裘下面露出的翻毛长靴子出神。

    杜恒霜微微一愣,也飞快地睃了永昌帝一眼,正好瞥见站在永昌帝身后,半垂着头的毅亲王微微点了一下头,顿时松了一口气,沉声道:“崔尚书,‘欲加之罪’这个大帽子,您别往我头上扣。我不是朝堂中人,也没那么大本事。——到底崔三郎有没有调动北衙禁军要抓捕我们,您叫北衙禁军过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我听说,崔三郎是北衙禁军的统领,总不至于,北衙禁军不听崔三郎的调遣,只听我这个无知妇人的调遣吧?”

    崔大郎恼道:“你也知道我家三郎是北衙禁军的统领,那他调动北衙禁军有什么错?怎能叫私自调动?!”

    “咦?崔尚书这话有意思。我从来不知道,在陛下眼皮子底下、皇宫旁边,负责陛下安危事宜的北衙禁军,也可以不经陛下同意,随便由统领调遣。”萧士及站了起来,对着永昌帝那边拱了拱手,看向崔大郎说道。

    从某种意义上说,北衙禁军其实是永昌帝的私卫。崔三郎能做统领,也是费了一番力气,才挤进去的。而且北衙禁军有五大统领,崔三郎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五大统领当然是直接听命于陛下。只有崔三郎一向觉得自己的身份超出其余四大统领太多,所以一向以北衙禁军统领之首自居。他在北衙禁军里面跋扈惯了,另外四大统领,对他都是惹不起,躲得起。

    崔大郎冷笑道:“事急从权,柱国侯难道不知道吗?柱国侯也是军人,难道不懂‘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跟我充什么正经!”

    这话倒是让人不好驳斥。

    杜恒霜见堂上陷入死寂,忙道:“这样说来,崔三郎调动北衙禁军,是职责之内了?北衙禁军的职责,我听我家侯爷提过一次,说是护卫皇宫,保护陛下安危的。那请问,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是在长安城东北向王家大宅门口,如何威胁到正北向皇宫的安全了?还是崔三郎公器私用,用北衙禁军给他自己做护卫?”

    崔大郎脸色一变,暗道杜恒霜这个妇人实在是牙尖嘴利,在陛下面前说这种话,实在是字字诛心,就森然道:“柱国侯夫人,你也不要胡乱攀扯。你身带强弩,揪着我家三郎不放,难道不是威胁到我家三郎的安危?他是北衙禁军统领,北衙禁军是他的下属。身为下属,保护自己统领的安全,又有何不可?”

    杜恒霜见崔大郎虽然看着肥胖蠢笨,但是实在比崔三郎老成狡猾多了,随便一句话,就被他将因果关系颠倒过来。

    杜恒霜笑着摇头,“崔尚书,我们在这里打嘴仗,其实也说不出青红皂白。我说是崔三郎先动手,调用北衙禁军威胁到我的安危,逼着我动手,而您说,是我先动手,崔三郎才调用北衙禁军保护他的安全。——这种完全南辕北辙的说法,我们就是在这里争到明年也不中用。”

    “那你想怎样?”崔大郎的语气越来越不客气。

    杜恒霜对着永昌帝那边福了一福,“不是我想怎样,而是看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顿了顿,杜恒霜又道:“如果陛下觉得我失礼,我自然是愿意向崔三郎赔礼道歉的。”

    永昌帝笑了笑,心道柱国侯夫人还是挺识相的,看来先前拒绝他让她亲近太子妃的提议,只是一时没有转过弯来。

    大理寺堂上的人也都看向永昌帝。

    永昌帝就慢吞吞地和稀泥,“要不这样吧。朕不追究私自调用北衙禁军的事儿,崔爱卿也不要追究柱国侯夫人射伤崔三郎的事,怎样?”

    这不是明摆着偏向杜恒霜?!

    崔大郎心头大怒,只得极力忍耐,才低下头,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道:“陛下圣裁。不过,”他又抬起头,坚决地道:“可是我家三郎如今随时会死,这笔帐,该怎么算?”

    永昌帝面无表情地看了崔大郎一眼,才看向杜恒霜,问道:“柱国侯夫人以为如何?”

    杜恒霜暗忖,如果想让崔大郎咽下这口气,自己还是得退一步,毕竟自己将崔三郎射成残疾,不下个面子是不行的。还有,如果崔三郎真的死了,崔大郎肯定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思忖良久,杜恒霜缓缓地道:“陛下,臣妇有个提议,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柱国侯夫人但说无妨。”

    杜恒霜就道:“崔大郎和这位张医士口口声声说崔三郎快要死了,我却很是不解。先不说胳膊上的箭伤并不是致命伤,而且崔三郎本人,听说从小跟着高人习武,绝对不是弱不禁风的寻常士族男子。”

    “呵呵……”堂上传来此起彼伏的低笑声。

    除了站着、坐着的这些人,大理寺堂上还有很多衙差和散官,都不是士族出身,听见杜恒霜这样讥刺士族男子“弱不禁风”,都是心下大快。他们平日里受够了士族人的白眼,如今能有机会嘲笑这些涂朱抹粉、吃五石散吃得光着身子满街乱跑的士族男子,都是不肯放过的。

    杜恒霜当做没听见,继续正色说道:“一个身子康健的男人,怎会中了箭伤,一夜之间就快死了?到底是你们没有请到好的郎中,还是你们家里家反宅乱的,有人趁机想要崔三郎的命啊?!”

    崔大郎听得心中一抖,两眼不由自主眯了起来,看向杜恒霜。——崔家确实有人想要崔三郎的命。因为他们知道,要把这事闹大,彻底钉死柱国侯府,至少把柱国侯夫人拉下马来,崔三郎死了,比活着的作用要大得多。再说反正他的胳膊也废了,整个人以后不能出仕,也不能再领兵,在崔家,就跟死人一个差不多了,还不如用他一条命,来搞掉陛下一只得力的臂膀。

    他们都看得出来,大齐立朝五年,转眼就六年了,朝纲平稳,永昌帝要卸磨杀驴了。他们清河崔家,当然不会把手里的权力白白相让。

    不仅崔家,所有在朝堂把住了官位的士族门阀,都不会白白放手。

    永昌帝为了对抗士族门阀,肯定要大肆重用寒门庶族出身的官员跟他们打擂台。

    而萧士及首当其冲,肯定是永昌帝手里的第一把刀。

    他们就要在永昌帝将这把刀磨好之前,彻底废了他。

    但是没想到,杜恒霜居然这样敏锐,当堂把他们这个见不得人的心思抖了出来。

    崔大郎的目光越来越晦涩,面上却一派气愤填膺,怒道:“胡说八道!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和三弟一母同胞,怎会让别人去害他?”

    “那好。”杜恒霜揪着崔大郎的话茬,“崔家没人害他更好。我可不想成为你们内斗的替罪羊。但是,我也不放心你说的话。这样吧。”杜恒霜转身,对着永昌帝求道:“请陛下传旨,宣崔三郎到大理寺堂上来,给大家伙儿看一看,他的伤势病情到底有多严重,然后我们再来瞧一瞧,要如何找一个好一些的郎中,给他看诊。——陛下意下如何?”

    永昌帝笑着点头,“此法甚善。”一口答应下来,传旨道:“宣朕的旨意,传崔三郎到大理寺堂上。”

    崔大郎忙道:“舍弟危在旦夕……”

    杜恒霜打断他的话,似笑非笑地道:“崔尚书,我们都知道您的弟弟危在旦夕。但是陛下传他过来,又不是让他自己走着来?你们崔家这么大的家业,上千年的传承,难道还要我教你,如何把一个‘危在旦夕’的病人抬到大理寺堂上来?”

    这边一边争执,那边大理寺的差人已经急速去崔家传旨。

    崔家住的地儿,离大理寺并不远。

    在等人的当口,大理寺丞命人烹了茶过来,还送上点心,给堂上的人享用。

    永昌帝在外面当然不会随便用别人的水和吃食。

    不过太子、毅亲王、萧士及等人却毫无顾忌,在大理寺堂上端着茶水闲聊。

    去崔家传旨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当然带来了躺在一幅担架上的崔三郎,居然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素素?!你怎么来了?!”杜恒霜又惊又喜,连忙走过去拉住诸素素的手。

    诸素素穿着一身玫瑰紫紧身胡服大毛短袄,玄色胡服银鼠长裤,和杜恒霜一样,裤脚扎在鹿皮翻毛长靴里面,外面连大氅都没有穿,也没有戴上观音兜,脸上冻得又红又白,手上抓着药箱的带子。

    杜恒霜一抓诸素素的手,就发现她的手冻得如同冰块儿一样,忙将自己的貂皮暖筒从袖子上取下来,逼着诸素素拿着暖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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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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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镜里,窥见后世。红罗帐中,困守鸳鸯。 奈何桥上,人来人往。弱水河畔,盘踞虎狼。 既已结同心,野花不堪剪。可叹穿越重生女,不修今生求来世。 本土原配显神通,管教你今生来世都成空! ——*——*——*——*—— PS:美女,我这里有响当当的《原配宝典》附加一百零八式驭夫之术,可以防小三上位,灭继室填房,还能斗垮红颜知己,拍飞灵魂伴侣,要么? ——*——*——*——*—— 有完结文古言系列三部曲:《烟水寒》、《重生空间守则》、《与子偕行》。正在连载VIP玄幻仙侠文《补天记》。坑品保证,欢迎跳坑。O(∩_∩)O原配宝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原配宝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原配宝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