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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武记     原配宝典txt下载     原配宝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36章 坦诚

    柱国侯府的内院里,柳侍郎家女眷匆匆离去,别的女眷有些不安地对视了一眼。

    毅亲王妃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打圆场,对杜恒霜说道:“你啊,也太好说话了。这种无理之人,直接打出去就是了,还好言好语地送出去,可不是让人不把你们放在眼里?”

    杜恒霜浅浅一笑,端起酒杯敬了毅亲王妃一杯,道:“上门都是客,就算她们无理,我总不能和她们一样无理。”

    这番连消带打,恩威并重的话,立刻打消了别的女眷也想离开的心。

    那送柳侍郎母女出去的婆子回来回话,暗中已经向杜恒霜亮了一下从柳侍郎母女身上顺过来的令牌。——没有这个令牌,这母女俩今晚就要在大牢里待一晚上了。

    除非柳侍郎能提前去接她们出来。

    不过,杜恒霜不打算卖这个人情。

    她对那婆子笑道:“去外院看看那边怎样了,就说,我们等着程佛儿过来跳飞天舞呢。”

    那婆子会意,匆匆去了外院,找到萧士及说话。

    萧士及从那婆子手里接过令牌,问明白了今日在内院席间发生的事,对柳侍郎母女很是不虞。不过他是男人,没法直接去找柳侍郎母女出气,心思一转,他已经对那婆子笑道:“你在院子里拾的令牌,我一会儿给柳侍郎送过去。程佛儿刚才跳完舞,正跟太子劝酒呢,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去内院献舞了。”

    其实是太子看上了程佛儿,已经带着她去另外一个房间“宠幸”去了。

    那婆子愣了一下,进而觉得侯爷这样处理更好。她是杜恒霜从杜家带来的陪嫁,也是钱伯专门给杜恒霜挑的几个有本事的婆子。她的一手“妙手空空”,是从小练就的本事。当年她本着“贼不留空”的习俗,无论到哪里都忍不住动手,就算顺一块帕子,也是要拿走留个纪念的。

    那一年,她栽在一个衙差手里,是钱伯看中她的本事,用钱打通关节,将她救了出来,并且让她写了卖身契,卖入杜家做奴婢。

    她是贱籍出身,从乞丐到奴婢,她的地位其实还是高了一层。

    后来在杜家,她嫁给杜家的一个管事做妻子,现在年纪大了,当年见猎心喜,动不动就顺手牵羊的毛病已经没有了,但是手上功夫还在。

    今日夫人专门叫她出来送柳侍郎母女,还特意瞅她一眼,她就明白夫人什么意思。

    借着送柳侍郎母女出去的功夫,她施展“妙手空空”,从柳侍郎夫人身上顺了那块令牌。

    那是可以入夜宵禁之后,依然在街上行走的令牌。

    对长安的每个世家大族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

    不过这个东西也是个烫手山芋,若是被人发现是她偷了那令牌,她可是要被活活打死的……

    好在侯爷将这件事接了过去,顺手又推给了柳侍郎,就碍不着她什么事了。

    那婆子笑着点点头,福身行礼道:“多谢侯爷体恤夫人。”便回内院报信去了。

    萧士及回到外院的席上,想了想,径直走到柳侍郎身边,笑道:“柳大人。”

    柳侍郎的一只手正塞在他身边伺候的舞伎怀里掏摸,听见萧士及的声音,他一着急,往外抽出手的动作快了一点,竟然把那舞伎的前襟都撕了下来,露出两个饱满的胸乳在胸前晃悠。

    柳侍郎看直了眼,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才回头讪笑道:“侯爷有何指教?”

    萧士及笑道:“柳侍郎,我们侯府的下人在内院拾到一个令牌,看样子,是你们柳家宵禁之后的令牌。”说着,将令牌递到柳侍郎手里。

    柳侍郎一愣,马上想到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好像刚刚离开柱国侯府,一时觉得有些不对劲。

    萧士及对那舞伎使了个眼色,对柳侍郎又道:“大人若是看上这位姑娘,实在是她的造化。”

    大齐的舞伎,虽然是卖舞为生,但是也会卖身,单看对象是谁。一般的平民百姓,她们不想卖身是可以的。但是对上官宦贵人,让她们用身子伺候,是看得起她们。况且如果伺候得好了,就有可能被销了教坊的贱籍,被抬回家做侍妾,从此只用伺候一个男人,不用伺候别的男人了。所以绝大多数舞伎遇到这种达官贵人宴饮的场合,都是使足了力气,努力勾搭上一个做官的男人,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当然,这些做官的男人也不是傻子。对于这些随便勾勾手就能按在身下骑乘一番的女人,没有多少男人还愿意大费周折地将她们抬回家去。

    那舞伎忙用两只胳膊捂住胸前的春光,却将那里拱得越发高耸。

    看见这番情景,柳侍郎一下子就将妻子和女儿抛到九霄云外,一时心痒难挨,笑着道:“我背上有些痛,不如让这位姑娘去帮我松松筋骨?”

    萧士及让在一旁,让那舞伎扶着柳侍郎去了客房。

    这一夜,柳侍郎就没有离开过这间屋子。此是后话不提。

    太子从另一间屋子里出来,看见萧士及正要离开,忙叫住他道:“士及,孤有话跟你说。”

    萧士及停下脚步,回身拱手笑道:“太子有何见教?”

    太子看了看,将萧士及又带回刚才他跟程佛儿春风一度的屋子。

    程佛儿还趴在床榻之上,半裸的背上盖着一床薄被,屋里满是欢好之后甜腻腥膻的气味。

    萧士及忙深吸一口气,对太子道:“太子如有话说,请跟微臣去望月阁吧。”

    望月阁是柱国侯府外院最高的一座亭子,建在一座半高的小山丘上,下临清池,取那“山高月小”之意。八月中秋的时候,在望月阁里吃月饼赏月,最是怡人。

    太子喝得微醺,又刚跟程佛儿云雨过,正是身心舒畅的时候。那程佛儿不愧是练舞出身的,一双腿能缠的人心都化了……

    来到望月阁,太子背着手,看了一会儿长安城的夜色,回头又看了萧士及一眼。

    只见萧士及也和他一样,背着手站在那里,脸上神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望月阁四角吊着四盏素色的荷叶灯,却没有点灯,只山脚下亮着一连串夜灯,那光照射到水面上,又盈盈地散发开去,映得山顶上似乎起了一层半透明的薄雾。

    太子借着一股酒意,对萧士及坦诚道:“士及,你是大将之才,国之栋梁,孤先前错认了你,做了些不妥的事,孤向你道歉。”说着,对着萧士及长揖在地。

    萧士及吓了一大跳,忙让在一旁道:“太子殿下,您言重了。您没有对不起臣下的地方。”

    太子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他从萧泰及那里诳来的萧家一半产业,送到萧士及手里道:“这是你们萧家的产业,理当物归原主。”

    萧士及低头一看,不由愣了。这是他们心心念念,要从太子那里夺回来的产业,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被太子送了回来。

    “士及,孤知道你和二弟关系匪浅。他识你于微时,提携你,关照你,终于将你捧到现在的位置。说实话,我很羡慕二弟。因为他比我有运气。”太子的声音极是诚恳。

    萧士及忙将那些契纸塞到怀里,拱手道:“太子真是言重了。毅亲王确实待微臣有恩。微臣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太子打断他的话,道:“这些话你不用说了。孤当然知道你们的情分不同别人,但是孤想让你想一想,你到底是愿意一展抱负,位极人臣,开创不世之功业,还是只愿意为了二弟一个人尽忠职守?”

    萧士及一时说不出话来,垂下头沉吟起来。

    太子再接再励地说道:“不管怎么说,孤都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是和二弟一母所生。你是愿意选择家国天下,还是愿意拘泥于个人恩怨?”

    选择家国天下,就是要支持正统,正统的皇帝和太子。

    选择个人恩怨,就是要站在毅亲王这一边,无论毅亲王将来做出如何大逆不道的举动,萧士及都将跟他绑在一条船上。

    萧士及额头的冷汗涔涔冒出,越发低垂了头,说不出话来。

    太子最后拍了拍萧士及的肩膀,恳求道:“其实孤也不要求你一定站在孤这边。孤只希望,你能做一个纯臣,一辈子尽忠国事。无论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谁,你都将对他尽忠职守。孤一直认为,以你的才干,你应该是为大齐开疆拓土,成就不世功业,而不是卷入皇权倾轧,不明不白地断送一生的才华和抱负。”这是在暗示萧士及,在将来可能出现的兄弟纷争当中,让他不偏不倚,保持中立状态。

    太子很确信,只要萧士及保持中立,他和二弟毅亲王之间的争斗,就又多了一份筹码。

    而太子这番话,第一次触动了萧士及的心弦。

    他躬身下拜,对太子道:“太子的话,微臣一定铭记在心,好好考虑。”

    太子满意地点点头,带着随从走下望月阁,回宴席上去了。

    萧士及一个人在望月阁站立良久,到宴席快散了,才回到席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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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37章 人情 (enigmayanxi和氏璧+)

    那婆子从外院回来,匆匆来到正院宴客的花厅里面。

    杜恒霜侧耳听了那婆子的回话,掩袖轻笑,回头看着上首的太子妃道:“真是不巧,程佛儿要再过一会儿才能来给太子妃献舞。太子妃还是先用些饭吧。”说着,又命厨房给太子妃上了几道特意准备的菜肴。

    “这道牡丹燕菜,是用的上好官燕燕丝,再洒上头等藕粉入锅蒸成的。您看这燕丝晶莹,藕粉皎洁,盘在一起,雕成了盛放牡丹的样儿。”

    “这一道正气太白鸭,是用枸杞、人参和花雕拌成卤汁,将鸭腿在里面浸渍四天,然后再上笼清蒸的。鸭肉里才有浓郁的药香与酒香。”

    “还有这一道雪夜桃花,是用鸡卵白霜拌以牛乳打制,还有这上面的整尾虎虾是用鲜辣酱料翻炒,和鸡卵白霜拌牛乳摆在一起,色香味俱全,乃是状元楼的大师傅新想出来的一道名菜。”杜恒霜笑盈盈地介绍道。

    其实这最后一道“雪夜桃花”,是杜恒雪想出来的菜肴。杜恒霜不想别人知道,所以假托是状元楼的大师傅独创的菜品。

    太子妃果然被“雪夜桃花”吸引住,命宫女给她呈了上来,捻了一簇鸡卵白霜细细尝了,不断点头道:“真是不错。这等美味,本宫还是第一次尝到。——赏。”太子妃吩咐道。

    杜恒霜忙命人将状元楼的大师傅叫了过来。

    隔着一扇屏风,状元楼的大师傅对着太子妃行礼,欣然领了赏下去了。

    又等了一会儿,太子妃将呈上来的三道菜都吃尽了,才放下筷子问道:“为何程佛儿还未到?柱国侯夫人,你能不能去催一催?”

    “遵命。”杜恒霜笑着起身,出去叫了一个婆子,再往外院跑一趟。

    这一次,婆子回来的时候,带来太子身边的一个内侍,那内侍对太子妃拱手行礼道:“启禀太子妃,程佛儿刚才被太子纳为侍妾,已经命人抬往东宫去了。太子请太子妃记得明日给程佛儿分派一座宫室。今儿程佛儿就暂时在太子寝宫住下了。”

    太子妃脸上的淡笑一下子僵在那里。

    太子这是当众打脸啊。

    太子妃的指甲一下子紧紧地掐在手掌心里。

    毅亲王妃眸子里闪烁着笑意,对杜恒霜道:“哟,我们今儿可是没眼福了。以后程佛儿成了贵人,说不定咱们也得向她行礼问安呢。”

    “一个舞伎而已。不劳二弟妹操心。”太子妃的声音冷了下来。

    杜恒霜点点头,“太子妃说得有理,一个舞伎而已。除了程佛儿,我们这里还有别的舞伎,刚刚侯爷已经命她们进来,很快就能让大家大饱眼福了。”

    不过花厅里的女眷们已经被刚才的消息吸引住了。

    本来就在猜测太子妃是不是因为生了女儿失宠了,这下子仿佛是坐实了大家的猜测,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太子妃脸上只是僵硬了一瞬,就恢复了常态,若无其事地道:“这也没什么。男人们都这样,打小就这么过来的。世家大族,妾室就是屋里的摆设,没有妾室的世家统统上不得台面,惹人耻笑。——柱国侯夫人,你说呢?”

    杜恒霜一点都不在乎地笑道:“我们家不是世家大族,高攀不上。”

    太子妃笑了笑,“柱国侯的爵位,到了柱国侯夫人嘴里,几乎什么都不是了。”说着,往穆侯夫人那一桌扫了一眼。

    穆侯夫人会意,忙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拉着穆夜来走到杜恒霜跟前,深深拜了下去,哀求道:“柱国侯夫人,老身有一事相求。”

    杜恒霜将刚才太子妃和穆侯夫人的眉来眼去看在眼里,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只停在穆夜来低垂的头顶上,淡淡地道:“穆侯夫人多礼了。我们人微言轻,不知道有哪里能帮得上穆侯夫人的。穆侯夫人跟太子妃交好,有事还是去求太子妃比较好。”

    穆侯夫人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太子妃一眼,很快就将目光收回,盯着杜恒霜面前的条案笑道:“柱国侯夫人何出此言啊?太子妃殿下何等尊贵,怎会与我们这种人交好?”

    “咦,我刚才不是看见太子妃对你使了个眼神,你才拉着你女儿过来跟我说话的?难道我看错了?”杜恒霜以手支颐,胳膊撑在条案上,故意笑着说道。

    穆侯夫人到底老于世故,此时已经镇定下来,讪笑道:“柱国侯夫人真会说笑。哪有此事?——柱国侯夫人一定是看错了。”

    杜恒霜长长地“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道:“那就当我是看错了吧。”

    毅亲王妃在旁边噗哧一声笑出了声。

    花厅里也响起几声零零碎碎的笑声。

    穆侯夫人脸皮再厚,此时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可是太子妃已经暗示得那么明显,她要不说,反而是让太子妃担了虚名,还不如说了算了。横竖是穆夜来这个小蹄子自己不要脸,她这个做嫡母的,也仁至义尽了。

    想到这里,穆侯夫人便陪着笑脸道:“柱国侯夫人,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做嫡母的左右为难。我们家的三小姐,是我们侯爷心坎上的女儿,她的生母,在侯爷跟前也极得宠。”

    杜恒霜“嗯”了一声,笑盈盈地道:“穆侯夫人的家事,我真是帮不上忙的。”

    穆侯夫人就嗐了一声,道:“这件事,柱国侯夫人肯定是不知道的。如果知道,以柱国侯夫人的贤良淑德,是一定不用我们开口,会主动提出给我们夜来一个名份的。”

    这话说得太突兀了。

    花厅里面的笑声和轻言细语突然停了下来,屋子里一片静谧。

    杜恒霜窒了窒,不知怎地,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便飞快地往门外睃了一眼。

    在门口伺候的欧养娘看见杜恒霜的眼神,马上遣了小丫鬟去外院请侯爷过来。

    杜恒霜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穆侯夫人,一言不发。

    穆侯夫人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杜恒霜接过话茬,只好又道:“事情是这样的。我这个女儿,喜爱去各处游历。一年前,她去了朔北玄珉州,结果在乌水镇上,救了一个人。”

    杜恒霜心里一沉。她知道,萧士及跟突厥人打仗的时候,就是在玄珉州。至于,乌水镇,她听得也很耳熟……

    毅亲王妃担心地看向杜恒霜。这件事,她比杜恒霜知道得多,她知道萧士及是在乌水镇上被人所救,嗐恍惚知道是个女子,但是到底是谁,她以前却不知道。不过今日她大概知道了,应该就是穆侯的庶女穆夜来吧?

    穆夜来虽然是庶女,可是穆家到底是昭穆九姓的望族,而且从大周时期就是有爵位的。到了大齐,同样是侯爵。穆夜来的嫡姐穆夜歌如今进了宫,是永昌帝的宠妃,只两年时间,就从贵人升为了淑妃,在宫里地位超然,就连位份最高的万贵妃,都要让她三分。

    娘家是望族,又是皇妃的亲戚,这样的女子,就算是庶出,到一般的世家大族,不说做偏房,就连正室都是做得的。

    杜恒霜虽然是原配正室,可是她出身太低,而且爹爹早就死了,娘又改了嫁,等于没有娘家。如今萧士及官运亨通,确实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岳家做后盾。

    这种情况,一般的男人都知道要怎么选,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这一坎,杜恒霜能熬过去吗?

    毅亲王妃想了想,还是出言帮杜恒霜说话,“穆侯夫人,这件事关系重大,还是等查清楚再说吧。”

    穆侯夫人将这件事当众说出来,目的也就达到了。

    至于杜恒霜肯不肯接穆夜来过门,就是杜恒霜的事儿,跟她这个嫡母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看杜恒霜一言不发的样子,穆侯夫人也恨她大模大样,就转头看着杜恒霜旁边一桌的龙香叶道:“萧老夫人,这件事,论理要老夫人做主。”

    龙香叶听得莫名其妙,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女儿救了人,关我们什么事?”

    穆侯夫人只好说得更明白,“是这样的,我们家三小姐当时去玄珉州的乌水镇游历,正好碰见柱国侯被人追杀,她就救了柱国侯,还和柱国侯一起在永年县住了一年多,帮他治伤,调理身体。”

    顿了顿,穆侯夫人又缓缓笑道:“……柱国侯平日的起居料理,全由小女一手操持,不假他人之手。她和柱国侯朝夕相处一年多,谁还愿意娶她?您说,我们还能有什么法子?”

    龙香叶这才明白过来,当初萧士及是蒙穆夜来搭救,才得回一条性命,一时感动得不得了,从座位上站起来,绕到穆夜来身边,拉着她的手道:“三小姐,真是多亏了。我们一家大小都欠你这个大人情啊。”说着,转身叫杜恒霜过来致谢,“霜儿,还不过来谢谢穆三小姐?没有她,我们现在一家大小正在喝西北风呢。哪能一家团圆这样美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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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38章 疑虑 (粉红1560+)

    杜恒霜端坐在条案背后没有动,笑着道:“婆母,这件事有蹊跷,还是问明白了再说比较好。”

    龙香叶急了,对杜恒霜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有哪个大姑娘会自毁名节,把个屎篓子扣在自己头上?”

    花厅里众人一听,忍不住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

    穆夜来俊俏的小脸一下子臊得通红,她用力挣脱龙香叶的手,躲到穆侯夫人身后去了。

    杜恒霜忍住笑意,对龙香叶道:“婆母说的好。这件事,对穆三小姐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好事。她饶救了人,却被带累得不能嫁到好人家,确实是划不来呢。”

    穆夜来听着这话不对,忙从穆侯夫人身后探出头来道:“柱国侯夫人此言差矣。我穆夜来能够机缘巧合,救下柱国侯,是夜来三生有幸,就算夜来因此一辈子嫁不出去,夜来也绝不后悔!”

    杜恒霜眸光轻闪,淡淡地道:“既然穆三小姐一力坚持,我就不得不问了。那玄珉州乌水镇和永宁县,离长安数千里,而且那里紧靠朔北,是突厥人经常出没的地方,乃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我大齐才在那里驻扎重兵,保家卫国。我听说,那里荒凉无比,黄沙遍地。——请问穆三小姐,你去那种地方游历做什么?”

    “大齐之人游历,一是为了看尽世上好山好水,二是为了躲避某些是非。请问穆三小姐,你去朔北,肯定不是为了看山水,而是为了躲是非。请问你是为了躲什么是非?”杜恒霜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问得穆夜来有些招架不住了。

    太子妃听了杜恒霜的话,也将深思的眼光投向了穆夜来。——是啊,这个穆夜来,怎会在那么巧的时候,出现在玄珉州的乌水镇,救走了萧士及?

    难道穆夜来,也是有来历的?

    太子妃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世上还会有同她一样的人,心里杀机顿起。

    不过,自从萧士及在永年县问出这个问题,穆夜来就有了心理准备。她知道,她必须有一个完美的说辞,来将这件事圆过去。在她心里,她早就把这个问题想了数百遍了。

    此时便胸有成竹地笑道:“这件事,说来都没人信。我实是在梦里见到萧大哥的情形的。一年多前,我去庙里祈福,在禅房住了三夜。在那三夜里,我每天晚上做着同一个梦,就是萧大哥浑身是血,被一群突厥人追杀。在梦里,我还听见他在唤我的名字,让我去救他……”

    听着穆夜来的解释,杜恒霜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成一个面具,紧紧套在她面上,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穆夜来的这个答案,实在是既大胆得出人意料,又诡异得合乎常理。

    她这样说,花厅里的每个人都会相信,穆夜来是受了佛祖的感召,梦到了千里之外的情形。

    而萧士及在梦里呼唤她的名字,让她去救他,既可以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又可以说是萧士及和她之间至少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清白,而是至少表示,两人私下里的关系不错,或者说,两人之间有过暧昧。

    不然那么危险的情况下,萧士及为何没有给杜恒霜托梦,而是给穆夜来托梦?

    人在最危急情况下的反应,才是心灵深处最真实的反应。

    大齐人多信佛,对托梦一说更是深信不疑。

    穆夜来这样说,不仅几乎所有人都信以为真,就连太子妃都半信半疑,打消了要除去她的念头。

    还有,穆夜来这样说,就算萧士及抵赖都没有用。因为穆夜来说了,是她梦里的情形,萧士及怎会知道穆夜来做了什么梦?——他甚至连否认都无从谈起。

    太子妃松了一口气,更加看好穆夜来。这绝对是个可造之材。上一世,她记得,萧士及对这个小妾,还是有几分情意的……

    以穆夜来的出身,她的花容玉貌,还有对萧士及的情深义重,太子妃很确信,没有几个男人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

    在太子妃看来,男人不偷腥,不是他有多忠贞,而是遇到的诱惑还不够大的缘故。

    听了穆夜来的话,龙香叶更是感动,紧紧攥着她的手道:“多亏了你,真是多亏了你。你放心,我们萧家一定不会负了你的。”说着,龙香叶看向杜恒霜,试探着问道:“霜儿,你看这件事……?”

    太子妃笑道:“萧老夫人,你是柱国侯的亲娘,也是柱国侯夫人的婆母,你要做主将穆三小姐纳进侯府,谁敢说二话不成?”

    龙香叶被噎了一下,暗忖这太子妃为何这般要将穆夜来塞入柱国侯府做小妾,难道她也看不惯霜儿,想给她添堵不成?

    想起自己的儿子,龙香叶又瑟缩了一下,讪讪地道:“太子妃殿下,话不能这么说。我儿已经是柱国侯,纳妾的事,得跟他商议之后再行。”

    正说着话,萧士及已经大步走了进来,对花厅里的众女眷团团一抱拳,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对太子妃道:“太子妃殿下,太子殿下要告辞离去,差微臣过来问问太子妃要不要一起走。”

    太子都走了,太子妃当然不能不走,况且东宫里面还有一个美人等着她去收拾呢。

    太子妃只好站起来道:“既如此,本宫先告辞了。——各位慢用。”说着,带着自己的宫女内侍扬长而去。

    杜恒霜只是站起来,在门口虚送了一下,就回来招呼客人。

    萧士及远远打量了杜恒霜一眼,见她脸上神态正常,并无不高兴的样子,才放心回外院。

    自始至终,他就没有看穆夜来一眼。

    穆夜来一见萧士及,就挪不开眼睛。

    杜恒霜看见穆夜来的神情,越发对萧士及有气,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招待众宾客。

    大家一顿饭吃得畅快,尽欢而散。

    穆夜来见把这件事抖了出来,杜恒霜还是不肯松口,不由怅然若失。

    穆侯夫人却觉得十分丢人,上了车,是一路骂着回穆侯府的。

    宴席散了,杜恒霜坐在空空荡荡、杯盘狼藉的花厅里,看着满眼的珠围翠绕出神。

    因天太晚了,诸素素也没有宵禁之后在街上行走的令牌,因此在萧家借住一晚,明日再回去。

    为了方便,诸素素去了杜恒雪住的百草堂借宿。

    许言邦今日来柱国侯府赴宴,居然完全没有看见杜恒雪,心里着急,趁着大家三三两两围坐敬酒的时候,他偷偷摸去了柱国侯府的内院。

    二门上的人认得他是夫人和二小姐的娘家继兄,以为是侯爷派他进来说话的,就二话不说,放他进了内院。

    许言邦径直找到杜恒雪住的百草堂。

    可惜百草堂里里外外都有好些个丫鬟婆子守着,他根本就进不去。

    许言邦也不想让人发现了,令杜恒雪为难,因此也只是在外面的院墙根儿站了一会儿,才离开柱国侯府,回家去了。

    诸素素过去的时候,正好跟许言邦擦身而过,十分惊讶。

    来到杜恒雪的屋子,诸素素无意中说起来刚才好像看见了许言邦,杜恒雪忙推开窗棂,唤了在外面守候的小丫鬟问道:“今儿有没有人来?”

    那小丫鬟已经困得脑袋一点一点的在打盹,迷迷糊糊中听见杜恒雪的话,只是下意识摇头道:“没有,没有人来。”

    杜恒雪纳了一会儿闷,才将窗户关上,对诸素素抱怨道:“许二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老是神神秘秘的。”

    诸素素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你觉不觉得,你许二哥,对你很是特别?”

    杜恒雪厥了厥嘴,道:“是很特别,他从小就喜欢欺负我,一直欺负到我嫁人之前。也许他是想通了,以后都不会欺负我了吧?”

    诸素素听得骇笑。这两个人,性子完全不同,真不知道他们俩是怎样凑成一对的。

    “好了,天晚了,我困死了,咱们一起睡吧。”诸素素在杜恒雪床对面的炕上睡下,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边杜恒霜坐在自己的里屋妆台前,让知礼拿糖白玉的梳子,一遍遍给她通头。

    听见萧士及进来的声音,杜恒霜才对知礼道:“好了,你先下去吧。侯爷回来了,你记得去隔壁的开水房,记得让他们赶紧烧水,侯爷回来是要沐浴的。”

    知礼忙应了,出去张罗热水。

    萧士及掀开帘子进来,看见杜恒霜坐在妆台前面,披着一头及腰的长发,穿着淡牙色的斜衽中衣,和同色的撒花裤子,散着裤脚,架着腿,脚底一双暗金色方胜纹的绣鞋,在她小巧的脚尖一抖一抖,看得人的心都跟着一抖一抖的跳动。

    萧士及走了过去,从背后抱住她,笑着道:“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杜恒霜叹口气,回身扶着萧士及宽阔的胸膛,道:“我明儿想去大昭寺祈福,顺便去大昭寺的大雁塔拜一拜。”

    陈月娇的骨灰,就是葬在大雁塔下。

    今天发生的事,让杜恒霜很是不放心,觉得还是应该去大雁塔走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昭寺是大齐的皇家寺庙,里面还是有些高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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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39章 脉脉

    “大昭寺?大雁塔?”萧士及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仔细看着杜恒霜,问道:“既不是初一,又不是十五,怎会突然想着去庙里?”

    一般香客都是初一、十五,或者年节时分去庙里上香。

    “过几天再去吧。——过几天我陪你一起去。”萧士及想了想,劝杜恒霜。

    “为何要过几天?”杜恒霜笑着问道,心里其实很急切,她心里有一个疑问,迫不及待想找到答案。

    萧士及坐了下来,顺手将杜恒霜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将下颌搁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轻声道:“等七月十五,我陪你一起去庙里上香,顺便带两个孩子去放河灯。可是明天是七月初七,我要你陪着我,从早到晚,一整天都陪着我。”

    大齐习俗,七月十五是中元节,也是俗称的“鬼节”,是祭拜祖先的日子。而七月初七则是乞巧节,又因为“七”与“吉”相通,因此“七七”也是大吉的别称。

    当然,更重要的是,七月初七,是杜恒霜出阁的日子,也就是萧士及和杜恒霜成亲的日子。

    “……我们成亲这么久,还没有在一起过过这个日子。小的时候,我最喜看你在乞巧节的时候穿针。你的小手那么胖,那么圆,别说穿针,连针都捻不起来。可是你又着急要穿线,胖胖的手指头在桌上追着一根针搓来搓去,急得满头大汗……”萧士及眯着眼看向妆台上水晶镜子里面杜恒霜如丽若牡丹的面颊,说起了她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的父亲也都健在,两个家庭完整和睦。

    杜恒霜却不大记得那时候的事情,嗔道:“又胡诌。我什么时候胖过?我什么时候捻不了针?——你别仗着比我大几岁,就老是诓我。”

    青梅竹马的一个坏处,就是你穿开裆裤、流鼻涕、甚至尿床的黑历史,都在对方的记忆里栩栩如生。

    萧士及笑着亲了一下杜恒霜的面颊,“我从不骗你。那时候你才两三岁,当然记不得这些事。我却记得清清楚楚。每次我去你家,你就扑到我身上,非要我抱。我那时候也才五六岁,你又那么胖,我哪里抱得动?只好哄着你,说及哥哥可以背你。然后你就乖乖地趴到我背上,让我背着你在院子里转圈儿。”

    说着,萧士及捧起杜恒霜的面颊,定定地看着她秋水盈盈的双眸,温言道:“后来,我回家之后,就吵着要跟我爹学功夫。我爹问我,学功夫做什么?我说,学好功夫,我就有劲儿了,就可以每天抱霜儿妹妹。霜儿妹妹以后恐怕会越来越胖,我担心到时候抱不动她,她就不理我了……我爹笑骂我没出息,还让我去找你爹,说如果你爹同意,他会教我功夫……然后我去找你爹,也就是岳父大人,他却夸我有出息,然后开始传授我童子功……”

    说起那时候的事,萧士及忆起了他的爹爹萧祥生,那个曾经顶天立地,给他撑起一片天空,给他一个幸福童年和少年的男子,眼里不由得湿润起来,可是想起自己的岳父杜先诚,知道他还健在,心里又觉得温暖踏实。

    杜恒霜的眼泪却已经止不住流下来,她赶忙把头扎在萧士及怀里,轻声道:“好,我明天陪着你。”顿了顿,又道:“平哥儿和安姐儿也一起陪着你。”

    萧士及点点头,“我们一家四口,好好在一起过一天。——明天我带你们去曲江池看芙蓉荷渠。”

    杜恒霜静静地在萧士及怀里偎依一会儿,才叹口气,拿食指戳着萧士及的胸膛,道:“及哥哥,你说,你从来不骗我?”

    萧士及“嗯”了一声,立刻警觉起来,斜睨着怀里杜恒霜莹白的耳垂,看着那耳垂一点点爬上一丝丝红晕。

    “及哥哥,你在乌水镇获救,到底是怎么回事?”杜恒霜垂着头,终于问出了心里最大的疑问。

    萧士及苦笑。刚才还温情脉脉,这会子却又开始审他了。不过,她要不审他,他还不自在呢。

    “这件事说来我也很奇怪。我被突厥人追杀,逃到乌水镇。因把被突厥人的探子寻到,我连大齐的边军都不敢联络,只一个人躲在那个破旧的土地庙里……”

    随着萧士及的叙述,杜恒霜眼前似乎出现了当初一幕幕情景,那奔袭的烈马,雪亮的弯刀,震天的嘶吼,还有成千上万倒下去的大齐将士,忍不住紧紧抓紧了萧士及的前襟。

    萧士及拢了拢胳膊,将杜恒霜在怀里圈得更紧些。

    “……后来,我以为我快死了,却发现有人找到我,将我救了回去。我清醒过来后,发现居然是穆侯家的三小姐穆夜来。”说完这话,萧士及紧紧盯着杜恒霜的面颊,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杜恒霜喃喃地道:“原来真的是她……”过了一会儿,又道:“我确实欠她一个人情。若不是她,你说不定就真的死于非命了。”说着,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萧士及的脖子,将头扎在他的颈项之间,“我要好好谢谢她,真的要好好谢谢她。她的要求……我一定尽我所能满足。”

    萧士及放了心,笑着道:“若是她就是要进门呢?”

    杜恒霜一窒,抬眸飞快地睃了萧士及一眼,青葱般的手指顺着他的颈项往下轻轻滑动,在他的喉结处摩挲两下,萧士及发出一声低吟,鼻息粗重起来。

    “她能不能进门,不在我,在你。你若是想她进门,我……当然没话说。”杜恒霜垂下头,一只手不安地将萧士及的前襟绞成一团。

    萧士及笑着又亲了一下她的面颊,“小骗子,小醋坛子,还装大方呢,怎么装也装不像。”

    杜恒霜脸更红,忍不住急道:“我都说了你做主,你还说我是醋坛子。若是我说不让她进门,你是不是要说我是醋缸、醋瓮了?”

    萧士及见杜恒霜急了,才赶紧安慰她道:“我是逗你玩呢,看你急的,瞧,汗都冒出来了。”说着,从袖袋里取出一块帕子,细细地给杜恒霜擦拭额头上的汗,又往杜恒霜背后探进一只手,道:“连背上都冒汗了。你啊,虽然是做娘的人了,还是改不了的急性子。”

    杜恒霜不依地在萧士及怀里扭来扭去,“……你不说你说的那些话让人难受,反说人发急。”刚扭了两下,便觉得身下一个硬硬的东西顶了上来。

    杜恒霜一下子僵住了。

    萧士及无奈,两只胳膊从杜恒霜腋下绕过去,将她往上提了一提,往后放了一放,跟那硬起来的物事让出块儿地方。

    杜恒霜结结巴巴地道:“那个……那个……你……我还是去沐浴吧……”

    “先别去,让我……”萧士及在杜恒霜耳边轻声说了两句。

    杜恒霜踌躇良久,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萧士及大喜,一只手伸出去,将杜恒霜的腰带一下子拉脱。软绸亵裤顿时掉了下来。

    杜恒霜觉得下身一凉,下唇不由自主咬了起来,一脸忍耐的样子。

    萧士及叹口气,将她兜着股托了起来,抱到床上放下,低声道:“我今儿忍不得了,你让我弄弄……”

    杜恒霜闭上眼睛,使劲点点头。

    萧士及心中柔情顿生,在她耳边低声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尝到这事儿的好处。在这之前,我不会碰你……”说着,两只胳膊把着杜恒霜的两腿紧紧并拢,将自己粗硬的男根投置其中,上上下下急速抽动起来。

    杜恒霜大惊,睁开眼睛往下瞧了瞧,却见萧士及只是在她两腿间来来回回抽送,并没有放到里面去,心里一时又酸又苦,却还夹杂着又甜又涩,颤颤微微地在下面道:“你放进来吧,我受得住……”

    萧士及哑声道:“不用,这样就好。你身子不舒服,别管我……”说着,越发大动,精壮的腰肢前后摆动,将无比结实的紫檀木千工拔步床撞得吱呀吱呀响。再低头细看,已将杜恒霜雪白细嫩的大腿间磨得红了一片,衬着上方三角形的黑色阴影,竟是别有一番风味。

    一时收势不及,尽数洒在两腿之间……

    萧士及沉重的身躯压在杜恒霜身上,让她动弹不得。

    过了许久,杜恒霜才轻声道:“起来吧,我伺候你沐浴。”

    萧士及“唔”了一声,从杜恒霜身上翻个身,躺到她身旁的床上,心满意足地道:“不用了。你要给我洗,我怕我会忍不住。”

    杜恒霜啐了他一口,自己爬到床头的立柜旁边,寻了条裙子系上,又过来给萧士及穿好衣衫,才拉了拉床头的铃铛。

    外面的丫鬟听见铃声,忙在门口唤了一声,然后进来收拾床铺,打水给杜恒霜擦身。

    萧士及一个人去浴房沐浴,收拾了许久才出来和杜恒霜一起睡下。

    第二天,萧士及早早起身,带着杜恒霜、平哥儿和安姐儿去给龙香叶请安,跟龙香叶说了一声,说今儿要带他们娘儿仨出去游玩。

    龙香叶喜道:“正好,我有许多日子未曾出去了,还是我儿孝顺我。我这就收拾收拾,跟你们一起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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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40章 痴缠 (engimayanxi和氏璧+)

    杜恒霜听了这话,一双眼眸滴溜溜转了一圈,笑盈盈地看着萧士及不说话。

    萧士及无奈,对龙香叶道:“娘……”

    龙香叶打断他的话,挥挥手道:“你别说为了,娘都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从小都是。”说着,龙香叶拿着帕子开始拭泪,“若是你爹还活着,看见你如今这样出息,不知有多高兴……”

    将萧祥生搬了出来。

    杜恒霜忙道:“梅香,给老夫人收拾出门的东西,咱们一会儿就出去了。早一点走,还能在曲江池那边占个位置。”

    曲江池在长安城东南隅,一半在长安城内,一半在长安城外,整个池区由芙蓉园、杏园、曲江池水域、和曲江亭组成。

    芙蓉园在曲江以东,杏园在曲江以西,与长安城著名的大慈恩寺南北相望,都在长安城东南的通善坊内。

    杜家以前曾有一处别院就在通善坊靠近杏园的地方,但是后来方妩娘卖掉在长安的产业,举家搬回洛阳的时候,这处别院也卖掉了。

    这个地儿,杜恒霜不怎么记得了,但是萧士及却记得。

    这些年,他已经把那处别院已经买了回来,本来打算当成礼物,在两人成亲的日子送给杜恒霜。

    不过龙香叶要跟着去,他就没有再提这事。

    从慈宁堂出来,萧士及抱歉地道:“今儿委屈你了。”

    杜恒霜笑着摇摇头,“婆母这一个多月也在家里拘得慌,出去逛逛也好。”

    萧士及忙道:“我们分坐两辆车,而且如今不是人多的日子,可以分散了游玩。”

    杜恒霜含笑点头,回去收拾了收拾,就带着两个孩子上了萧士及的大车。

    小白狐自然不肯被落在家里,屁颠儿屁颠儿跟着平哥儿也上了大车,规规矩矩卧在平哥儿腿上。

    龙香叶又叫上了萧泰及和龙淑芝,还带上各自的丫鬟婆子,坐了满满的四辆大车。

    萧士及如今已经是柱国侯,又是正二品的神武将军,他的大车自然威风无比。后面跟着的萧家的大车,除了仪制上不如萧士及的大车,里面的装饰陈设一点都不比萧士及的侯爵大车差。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曲江池边上的紫云楼。

    紫云楼是登高望远的好去处,楼下临水便是圈成“8”字形的曲江池。

    对面便是杏园。时值仲夏,杏花已经谢了,已是绿叶成荫子满枝的盛况。

    因还不到十五,曲江池的游人也不多。

    杜恒霜带着两个孩子上了紫云楼,迎面却看见一个落寞的少女正站在二楼临窗的地方,默默看着楼下的曲江池出神。她身后侍立着两个丫鬟和两个婆子,都跟着在往窗户外面看。

    居然又是穆夜来。

    杜恒霜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很快脸上便扬起笑容,带着两个孩子走了过来,对穆夜来打招呼道:“穆三小姐,真是巧。”

    穆夜来回头,看见是杜恒霜,还有她的一对双生子,忍不住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那两个孩子,暗忖上一世的时候,杜恒霜差不多现在这个时候才嫁,而且她一辈子也没有生过双生子。为何这一世,关于杜恒霜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又抬起头,细细打量杜恒霜。

    虽然对上一世的杜恒霜印象很是不好,不过穆夜来也不得不承认,杜恒霜的模样,实在是无可挑剔。难怪上一世,就算她做了那么多让萧大哥为难的事,萧大哥还是宠了她十年……

    杜恒霜被穆夜来的眼光看得很是不舒服,两手护住两个小儿,笑着对穆夜来道:“昨儿还没有谢谢穆三小姐。您救了我家侯爷,我实在无以为报,只得早晚三炷香,给穆三小姐供一个长生牌位,让两个孩子每日拜谢了。”

    穆夜来挑了挑眉,眼光转了一圈,发现没有看见萧士及的人影,便笑着道:“原来在萧夫人眼里,萧大哥的命,只值早晚三炷香。”

    杜恒霜笑了笑,“值与不值,在各人眼里是不一样的。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可见在佛祖眼里,一柱香都是贵重的,可是在穆三小姐眼里,早晚三炷香都不足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说得穆夜来涨红了脸。

    “我不是这个意思。”穆夜来急忙说道。

    杜恒霜拉着两个孩子坐到临窗的座位上,对着躬身过来的小二要了几碟点心,又道:“还要一张桌子,一样的点心和茶水。”

    那小二脆声应了,甩着巾子下去准备吃食和茶水。

    穆夜来跟着过来,满脸喜色地问道:“原来萧大哥今儿也来?”

    杜恒霜瞅了她一眼,索性站起来道:“穆三小姐,过来说话。”将穆夜来叫到另一边的窗户旁边。

    “穆三小姐,我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若是能老实告诉我,你是从哪里知道我夫君在玄珉州乌水镇有难的,我就考虑让你进门。”

    穆夜来涨得通红的脸突然变得雪白,她哆嗦着嘴唇,看着杜恒霜沉静含笑的脸,嗫嚅道:“……我就是做了个梦……”

    杜恒霜扬起长眉,淡淡地道:“做梦这种事,你骗别人可以,要骗我和侯爷,你就打错了算盘。”

    穆夜来一声怔住了。她想起了萧士及那时候说的话,还有他留下的“大恩不言谢”的字条,脸上的表情顿时比哭还难看。

    “……不管怎么说,你救了我夫君的命,我自然是感激你的。你想要什么条件,尽管说,除了进萧家做妾这一条,别的我都能答应。”杜恒霜叹息道,“你也是好好的姑娘家,出身尊贵,生得又好,嫁给谁都能做原配正室,又何必一定要做妾呢?你生母也是做妾的,难道她就没有告诉你做妾的苦楚?”

    穆夜来咬了咬唇,倔强地道:“我姨娘一辈子没有吃过苦……”

    杜恒霜被噎了一下,暗道难怪穆夜来心心念念要做妾,原来是家学渊源。她爹穆侯爷大概是个宠妾灭妻的主儿,所以穆夜来不觉得做妾有何不好。

    “但是不是每个男人,都和你爹一样宠妾灭妻。”杜恒霜拿团扇掩住了半边脸,从扇子上抬头看着穆夜来,“还有你嫡母,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你和一个男人朝夕相处一年之久,这不是为你好,这是在毁你,难道你看不出来?”

    穆夜来在心里大叫:我不在乎!

    看着杜恒霜沉静悠然地面庞,穆夜来觉得一阵悲哀。——杜恒霜没有被爱过,也没有爱过,所以她不知道,被萧大哥宠爱的感觉有多好,好到她重活一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她爱他,她只爱他,她的心里除了萧士及,还是萧士及……

    穆夜来双膝一软,对着杜恒霜跪了下来,再抬起头,她的面颊上已经满是泪痕,“萧夫人,求求你。我会很守本份,绝对不会去奢望不属于我的东西。我只想能每天看萧大哥一眼,就足够了。我会劝萧大哥,尽量去夫人房里,绝对不会霸住萧大哥不放。——求求夫人,成全我们吧……”说着,不断给杜恒霜磕头。

    紫云楼上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萧士及却在楼下被龙香叶拉着,先去曲江池那边看芙蓉花,一时还没有上来。

    杜恒霜深深后悔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先过来了,可是现在后悔也迟了。

    看起来穆夜来是豁出去了。她根本就不在乎是不是还有名声,也不在乎还有没有脸面,她只一门心思地想进萧家做妾。

    杜恒霜叹口气,伸手扶起穆夜来,盯着她泪痕满面的小脸道:“穆三小姐,世上的男人这么多,你为何一定要缠着我的夫君不放?”

    穆夜来哽咽着道:“如果我说,我跟萧大哥前世有缘,夫人信不信?”

    杜恒霜本待摇头,却一下子想起了她曾经做过的那个关于流光镜的梦,想起了在梦中看见的一切,几乎都在现实中出现了,心里不由一动,更加仔细往穆夜来身上看过去。

    她没有看见穆夜来身后有重影……

    小白狐在杜恒霜脚边蹭来蹭去,像是很是着急的样子。

    杜恒霜弯腰将小白狐抱了起来,看着穆夜来,默然半晌道:“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就算你们前世有缘,今生却是无份。你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你又何必一定要明知不可而为之呢?”

    穆夜来捂着脸哭道:“我管不住自己……我就是管不住自己……萧夫人,你没有像我这样,心里只有一个人,你不会明白的。”

    杜恒霜愕然半晌,实在忍不住笑了,颔首道:“穆三小姐,我觉得你病了,还病得不轻。”

    穆夜来放下手,瞪着哭得红红的眸子,看着杜恒霜道:“我病了?什么病?”

    “臆病。”杜恒霜冷冷地道,说着,从穆夜来身份绕过,拂袖而去,来到自己两个孩子坐着的地方,低声道:“平哥儿、安姐儿,咱们下去,去大慈恩寺玩,好不好?”

    杜恒霜实在不想再跟穆夜来待在一个地方。这个姑娘虽然不是什么坏人,可是这股臆病一样的痴缠真是让她受不了……

    带着两个孩子,和萧家的仆妇丫鬟,杜恒霜逃也似地来到大慈恩寺。

    “夫人,今日三藏法师开坛讲经,夫人要不要去随喜随喜?”一个小沙弥迎了过来,对着杜恒霜双手合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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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41章 轮回 (粉红1590+)

    杜恒霜觉得既然来了大慈恩寺,就去听听三藏法师讲经吧,便颔首道:“多谢小师父盛情,只是我这里还有两个幼儿,会不会打搅三藏法师?”

    那小沙弥笑道:“大慈恩寺里景致不错,两位小施主可以去念亲潭看锦鲤,也可以去随喜五殿罗汉,甚至跟着夫人去听经,也是可以的。”

    杜恒霜好奇,“小孩子能听得懂吗?”

    “我们三藏法师讲的经,上至九旬老太,下至襁褓中的幼儿,都能听得心悦喜之。”那小沙弥十分自豪地道。

    杜恒霜笑了笑,“那就麻烦小师父了,前面领路吧。”

    小沙弥就带着他们来到三藏法师讲经的地方。

    大慈恩寺虽然是长安城有名的大寺庙,但是今日因不是上香的整日子,来的人还是不多。

    杜恒霜带着两个孩子来到经堂盘膝坐定,抬头便看见一个温和清秀的年轻法师坐在上首,手里捻着一串念珠,目光沉稳地看向前方。他像是看见了所有的人,又像是谁都没有看见。

    所谓大道至简,大爱无情,就是这个样子吧……

    那法师便是三藏。

    看见经堂的人都坐定了,三藏法师便开口讲起经来。

    他的声音温和醇厚,听来让人如坐春风,拂得人五脏六腑都暖洋洋的。

    杜恒霜本是逃避穆夜来,才来到大慈恩寺,可是一听三藏法师今日讲的经文,居然是因果轮回,不由听住了。

    三藏法师的经讲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

    他给经堂里面的人,讲了一个轮回的故事。

    “……余三娘得前世记忆而生,无法忘却前生事,行差踏错,终于种下恶果,也是报应使然。”

    “于诸果中、应说何果,何因所得。颂曰:后因果异熟,前因增上果,同类遍等流,俱相应士用。论曰:言后因者,谓异熟因。于六因中,最后说故。初异熟果,此因所得。言前因者,谓能作因。于六因中,最初说故。后增上果,此因所得……”

    杜恒霜一下子听住了,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三藏法师眯着眼睛往杜恒霜这边看了一眼,温言问道:“各位施主可有疑问?”

    堂下一个老者问道:“请问三藏法师,何为因?何为果?”

    三藏法师道:“因是起始,果是终了。因果之间也有机缘,可以倒因为果,也可以化果为因。因果之间辗转相生,是为尘世之苦。”

    杜恒霜忍不住跟着问道:“三世因果,六道轮回,有谁真正见过?”

    三藏法师睁开双眼,双眸中精光乍现,“修禅定成就者能见之,得定则能通,得宿命通能知过去,得天眼通能见未来。”

    “按法师所说,人死如灯灭,入六道轮回了结前世因果。那会不会有人逃过六道轮回,始终徘徊在世上不肯离去?”杜恒霜字斟句酌地问道。

    她虽然还没有去过大昭寺的大雁塔,可是她已经隐隐觉得,那里似乎只埋葬了陈月娇的身子,没有她的魂魄。

    而她的魂魄,似乎根本没有消失在天地之间……

    一个已经好几次逃过死亡的魂魄,杜恒霜不知道用何种法子,才能让她彻底消灭。

    三藏法师听了杜恒霜的话,大喝一声:“咄!既有逃,就有追!既想破,就有灭!——轮回不入,那就灭他轮回!”

    灭他轮回!

    杜恒霜如同醍醐灌顶,突然明白过来。

    不管那曾经在陈月娇身上,如今在太子妃身上的重影是哪个魂魄,但是只要你不肯离去,非要徘徊在世上,一次又一次的附身害人,她就不能容她在这个世上!

    “请问法师,如何能消灭这种不愿入轮回的恶灵?”杜恒霜激动地问道。

    旁边有人低低地笑起来,“这位夫人,这话,你应该去问道士,不应该问三藏法师吧?”

    杜恒霜涨红了脸,抓鬼除妖好像确实是道士做的活儿……

    三藏法师却不以为意,在上首笑道:“我佛纵然慈悲,也有雷霆之怒,也能金刚伏魔。”

    杜恒霜讪讪地笑道:“多谢大师指点。不过,如果这种恶灵能一次又一次逃过轮回,恐怕一般的法子都治不了她吧?”

    三藏法师又看了杜恒霜一眼,沉吟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佛经有云,西天有魔名波旬,有千变万化之能,生有九魂,杀之不死。后来,八部天龙一起出动,斩杀波旬的八魂,最后由帝释天致命一击,才得以将他彻底杀死。”

    杜恒霜眼前一亮,然后很快又黯淡下来,默默地坐在那里沉思。

    一堂经讲完,堂上的人四下散去,只剩下杜恒霜带着两个孩子坐在那里。

    三藏法师从上首走下来,来到杜恒霜面前站定,笑道:“女施主可还有为难之事?”

    杜恒霜站起来,看着三藏法师纯净的双眸,不染尘埃的面庞,沉吟半天,才开口问道:“……八部天龙是如何斩杀波旬的八魂的?”

    三藏法师莞尔,“那只是一个佛经故事。”

    杜恒霜想了想,还是笑道:“多谢法师指点迷津。我回去让家里人过来布施,给法师重塑金身。”

    “多谢了。施主随喜就好。”三藏法师双手合什,对杜恒霜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杜恒霜也带着两个孩子出了讲经堂。

    刚一出来,杜恒霜就看见萧士及高大的身形站在讲经堂的台阶下面,离他不远的地方,穆夜来站在一树月季花下,痴痴地看着他。

    杜恒霜叹息着摇摇头。

    两个孩子却欢呼一声,挣脱杜恒霜的手,往台阶下面冲去。

    “唉,小心啊你们。”杜恒霜吓了一跳,忙追了过去。

    她身后的丫鬟婆子也忙追了过来。

    萧士及张开双臂,将两个孩子抱了起来。

    “来,我带你们去曲江池坐船。”萧士及笑着道。

    杜恒霜往他身后张望了一下,笑道:“婆母呢?二弟、二弟妹呢?”

    萧士及笑道:“他们累了,去紫云楼歇息去了。我在那里听说你来大慈恩寺了,就让二弟好好陪着娘,我就来找你和孩子了。”

    杜恒霜点点头,“多谢侯爷记挂着我们母子。”

    “走吧,船上备了许多河鲜,你一定爱吃。”萧士及带着杜恒霜和两个孩子来到曲江边上,上了一条青木原色的画舫。

    曲江池上水波荡漾,画舫在水上摇摇晃晃,如同摇篮一样催人欲睡。

    杜恒霜累了一上午,刚才又在听三藏法师讲经的时候过于激动,这下子有些撑不住了。再吃过一顿鲜美的午食,她就困得睁不开眼睛。

    萧士及半扶着她进到舱里,让她在舱里的榻上睡了过去,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到船头垂钓。

    微风吹来,将他的下袍吹得翻卷起来。

    平哥儿和安姐儿看着爹爹钓上来一条又一条大鱼,高兴得大呼小叫。

    杜恒霜耳边断断续续听着两个孩子忽高忽低的声音,又听见萧士及低沉的嗓音,似乎在劝说两个孩子,心里一片平安喜乐,渐渐沉入酣睡当中。

    小白狐趴在她的脚边,也埋头睡了过去。

    在梦里,她发现自己又坐在一个座椅模样的大石头上。在她面前,有一个清澈的大湖,湖边种着一株高大的木樨树。

    她又回到这里了啊……

    不同的是,这木樨树上开满了花,就和上一次,她最后一次见到这株木樨树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记得很清楚,这株木樨树开了花,她才得以离开这里。

    阳光下,树影微闪,一个中年女子从树后转了出来。

    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白狐。

    杜恒霜惊讶地站起来道:“小白,你怎么也来了?”

    小白狐“唔”了一声,往那中年女子怀里拱了拱,露出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空中摇了摇。

    “又见到您了。”杜恒霜盈盈下拜。她现在完全明白,她的这一辈子,都是因为这女子插手,才能顺利走了下来。

    那中年女子似乎明白杜恒霜在想什么,笑着道:“不关我的事。我是来报恩的。”

    杜恒霜惊讶,“报恩?是我吗?我没有做过什么事啊?”

    那中年女子笑着转了话题,“你又来到这里,可是有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杜恒霜收敛心神,忙点点头道:“正是。”说着,就将她对那重影之人的担忧之处说了一遍。因是这女子提醒她要小心重影之人,所以杜恒霜知道,对她,什么话都能说,什么都不用顾忌。

    那女子静静地听杜恒霜说完,颔首道:“这个忙,我却帮不了,得靠你自己了。那重影之人,只有你有能力灭她。——除你之外,无人能够杀死她。她的魂魄之力,已经很强劲了。”

    “可是,如果杀了她,她的魂魄再一次附身怎么办?”杜恒霜很是为难,她不怕手上沾血,但是她不能无休止地杀戮下去。而且现在那重影之人已经成了太子妃,如果杜恒霜真的无缘无故杀了太子妃,他们萧家可是要满门抄斩,甚至要株连九族的……

    那中年女子想了想,道:“我听闻,曾有宝弓名轩辕,本是上古轩辕皇帝所铸,选用泰山南乌号之柘,燕牛之角,荆麋之弭,河鱼之胶精心制作的一张弓,专能灭魂摄魄。如果你能弄到轩辕弓,灭杀此重影之人应该毫无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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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42章 喜事 上 (含enigmayanxi和氏璧+)

    “轩辕弓?”杜恒霜的眼皮重重一跳,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她迷惘地睁开眼睛,看向头顶的船舱。曲江池水轻轻荡漾,似乎躺在母亲的怀抱里一样温馨舒适。

    在船头垂钓的萧士及心里一动,放下钓竿,来到舱前撂开帘子。

    “你醒了?”萧士及笑着进来。

    在旁边伺候的丫鬟给杜恒霜披上一件软绸披风。

    虽然是七月里,但是曲江池上还是凉飕飕的。

    杜恒霜拢了拢披风,香腮带赤,慢慢坐了起来,含笑看着萧士及一步步走过来。

    “平哥儿和安姐儿呢?”杜恒霜问道。

    萧士及指了指外面,“在看鱼呢,我刚钓上来几条鲫鱼,晚上拿回去让厨娘给你炖鱼汤。”

    杜恒霜爱吃鲜味菜,海鲜、河鲜都能入口。

    杜恒霜扶着萧士及的胳膊站起来,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平哥儿和安姐儿头碰头蹲在一起,正对着一个圆形木桶里面指手画脚,嘴里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杜恒霜和萧士及都走到他们身边了,他们都没有觉察到。

    这是头一回,他们俩没有时刻注意身边人的好恶,而是完全依着他们自己的性子行事。

    杜恒霜无限感慨。这一天,真是来得不容易。

    孩子要有孩子的天真和自然的童趣,从小就学得察言观色,讨好大人,只让人觉得心酸。

    杜恒霜记得自己小时候那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淘劲儿。

    好在他们还小,终于回到亲爹亲娘的身边,他们的拘束和紧张自然地消退了。

    杜恒霜道:“平哥儿喜欢钓鱼吗?”

    平哥儿抬头,看见是杜恒霜站在那里含笑看着他,跟着笑道:“娘,你醒来了?”说着站起来拉过杜恒霜的手,“娘,你看这桶鱼,都是爹爹钓的。”仰头一脸崇拜地看着萧士及。

    萧士及摸了摸平哥儿的头,“爹教你钓鱼。”

    对于两个孩子来说,陪他们玩耍一天,比在外面拿命拼一个爵位回来更让他们欣喜。

    杜恒霜和萧士及陪着平哥儿和安姐儿在曲江池上玩了一个下午,到夕阳西下的时候,才泊舟靠岸。

    萧家的马车已经在岸边停了许久了。

    杜恒霜看见只有两辆马车,忙问道:“婆母和二弟他们呢?”

    一个下人过来回报道:“老夫人和二爷他们累了,先回去了。”

    杜恒霜回头看着萧士及笑道:“哟,是我们不好,竟然跟婆母和二弟他们走散了。”

    “都是大人了,还要人跟着不成?”萧士及不以为然地道,一手抱着一个孩子,送杜恒霜上了他的大车。

    萧士及出门的大车是侯爵的定制,车子又大又结实,外面的装饰虽然很低调,但是车里的陈设却是极尽奢华之能事。

    杜恒霜靠在萧士及身上,含笑听着平哥儿和安姐儿叽叽喳喳说着今日的趣闻,不时接两句嘴,说两句话,逗得平哥儿和安姐儿越发开心。

    大车从曲江池边上的大堤拐了下去,往长安城内城行去。

    “卖弓啦!卖弓啦!祖传宝弓,以一挡十,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走过的路过的不能错过啊……”

    大车缓缓从朱雀大街上驶过,一个响亮的声音从车窗外传了进来。

    杜恒霜心里一动,伸手撂开车帘向外看去。

    只见一个灰衣男子手里挥舞着一把黑沉沉的弯弓,正在向路人兜售,他面前的地上,还摆着几把各式各样的弓箭。

    “哎,这位大叔,一看就是弓箭好手,看看我这把祖传宝弓,是用泰山南乌号之柘,燕牛之角,荆麋之弭,河鱼之胶制造的,人称轩辕长弓,当年蚩尤被黄帝轩辕所灭,就是用这把宝弓哦……而且一点都不贵,只要一百文钱……”那灰衣男子说得唾沫横飞。

    路过的男子先还听得一愣一愣的,待听见“祖传宝弓”只要一百文钱,忍不住“切”了一声,“你骗鬼啊!”兜头朝那男子啐了一口,转身就走。

    那灰衣男子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弓箭,叹息道:“宝弓啊宝弓,你也有今日。——明珠投暗、宝剑蒙尘,真是人间憾事……”

    杜恒霜本来笑盈盈地看着这人耍宝,待听见他说“泰山南乌号之柘,燕牛之角,荆麋之弭,河鱼之胶”,脑子里嗡的一声,一下子僵住了,等听见他说“轩辕长弓”的时候,已经激动地对着车夫叫道:“停车!停车!”

    萧士及忙让车夫停下来,问杜恒霜,“怎么啦?”

    杜恒霜抓着萧士及的手摇了摇,“我要买那张弓。”说着,又指了指车窗外面那个正弯腰要收拾摊子的灰衣人说道。

    萧士及失笑,哄着杜恒霜道:“跑江湖卖艺的人嘴里说的话你也信?想要好弓,我回去给你搜罗几把。”

    杜恒霜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那张弓不可。

    萧士及不允,她就非要自己下去。

    萧士及拗不过她,带着她下了车,来到那卖弓的灰衣男子跟前,拱手道:“这位兄台,请留步。”

    那灰衣男子抬头,看见是一男一女站在他面前。男子气宇轩昂,俊美无俦,女子婀娜多姿、美艳无双,一时呆了一呆,才道:“两位有事吗?”

    萧士及指了指他手里的长弓,“内子对你的弓感兴趣。”

    那灰衣男子一下子来了兴趣,将手里黑沉沉的长弓举到杜恒霜面前,“夫人真是好眼光,这可是我家祖传的宝弓轩辕,是用泰山南乌号之柘,燕牛之角,荆麋之弭,河鱼之胶造出来的,锋锐无比,实在是打着灯笼也难寻的一张好弓。”

    萧士及伸手接过来,仔细瞧了瞧,质地倒是出乎意料的好,比自己珍藏的几张名弓都不遑多让。再顺手拉了拉,大概只有一石之力,而且弓形比较纤细,恰好是女子用的弓箭样式,便微微笑道:“这弓还不错,你要多少钱?”

    杜恒霜从萧士及手里将那张弓拿了过来,在手上试了试,入手实沉,弓弦暗哑如梭,弓身极有弹性,确实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弓。

    那灰衣男子似乎很想把生意做出去,咬了咬牙道:“两位像是练家子。自古有云,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两位既然识货,我也不多要,只要八十文钱,怎样?”

    杜恒霜挑了挑眉,“真的要八十文钱?”

    那灰衣男子一愣,继而哭丧着脸道:“夫人啊,八十文钱一点都不贵啊。小的家有九十老娘,下有三岁幼儿,小的也要养家活口啊。——要不,七十文钱,行不行?不能再少了,再少我们一家老小就只有喝西北风了……”

    杜恒霜见那灰衣男子快要哭出来了,忙道:“你别误会,我没有嫌贵的意思。”说着,她在袖袋里取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拿出一块金子,“这是十两的金子铗了半边,应该是五两多一点,买你这张弓,你可愿意?”

    那灰衣男子的哀嚎声一下子堵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发出一阵古怪的咕噜声,听得杜恒霜和萧士及相顾莞尔。

    “……夫人,您不是逗小的玩吧?”那灰衣男子愣了一会儿,脸上便绽开一个巨大的笑容。

    一个从旁边路过的人见了,笑着摇头道:“夫人莫要被他骗了,这小子在这里摆了好几天的摊子了,说什么祖传宝弓,逗人玩呢。若是真的那么厉害,他早做大官了,还能在这里摆摊骗钱?——五两金子,买什么样的宝弓买不到?这里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制弓的作坊,听说那里名弓宝剑应有尽有,夫人、老爷若是有兴趣,可以去那边瞧一瞧。”

    那灰衣男子听了大怒,冲上去将那路人驱走,挥舞着拳头道:“断人财路,就是杀我爹娘,你找死是不是?!”

    萧士及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对杜恒霜道:“算了,咱们去那边看看吧。”

    谁知杜恒霜就跟着了魔一样,非要买这张弓。

    最后还是给了那灰衣男子五两金子,从他手里买下了“宝弓轩辕”。

    那灰衣男子连忙将金子在嘴里咬了咬,发现货真价实,心头更是欣喜,叫住杜恒霜道:“这位夫人,咱们有缘。我这里还有一筒灭魄箭,当能助夫人一臂之力。”说着,跟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抓出来一筒玄色羽箭,送到杜恒霜手里。

    杜恒霜拎起箭筒,与萧士及看那里面的羽箭式样。

    萧士及觉得有些奇特,忙回头要问那灰衣男子。

    却见哪里还有那灰衣男子的身影,宽大的朱雀大街上,只看见远处一个灰色的人影急匆匆越走越远,很快就消失在人群当中。

    “人怎么走了?”杜恒霜奇道。

    旁边一个围观的男子冷笑道:“要我用这个破烂玩意儿骗了五两金子,也会赶快溜走。——留在这里好让人打一顿么?”说着,围观的人群哄笑起来。

    萧士及冷冷地看了这些人一眼。

    那些人顿时觉得一股杀气逼来,马上缩了缩脖子,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杜恒霜不以为意,乐滋滋地背着箭,抱着弓,回到大车上。

    萧士及失笑着摇头,“被人骗了,还这么开心。”

    杜恒霜偏着头笑道:“我不觉得被骗,我觉得那人说的是真的。”

    杜恒霜深信,这就是那中年女子在她的梦境里提过的“轩辕弓”,至于那筒灭魄箭,杜恒霜也觉得不是空穴来风。——这一切,不会这么巧,只能解释为,那中年女子又帮了她一次。

    授人以鱼,不若授人以渔。

    那中年女子,就是在教她捕鱼的法子。

    也是时候张开自己的大网了。等鱼进了网,再捕而杀之,不能有任何一只漏网之鱼……

    杜恒霜抱着轩辕长弓,在车里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

    从曲江池回来之后,杜恒霜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每日里都抽出时间陪两个孩子玩耍,顺便教他们认字、念书。

    萧士及为了给杜恒霜补身子,也是绞尽脑汁,除了诸素素的汤药,杜恒雪的药膳,萧士及还想出一个法子,便是主动教她练拳。先从五禽戏开始,每日早晚一次,亲自带着她在侯府后花园的汤池边练习。

    杜恒霜见两个孩子十分好奇,也索性让他们一起跟着萧士及练习。

    很快两个月过去,再过几天就是九月初九重阳节了,杜恒霜的身子已经很有起色。

    诸素素过来给她诊脉,笑着咋舌道:“真是厉害,你这两个月,身子恢复得真是神速啊。”说着,又道:“到底是侯府,这些珍贵的药材,上等东北人参、苍山雪莲、东阿阿胶,甚至还有紫河车,不要钱似地给你吃,再加上合理的锻炼,元气确实恢复不少。”说着,诸素素话锋一转,“我觉得,最重要还是你心里的压力突然没有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是如何减轻自己的心里压力的?”

    杜恒霜当然不会说是因为她有了消灭重影之人的法子,只是笑着道:“哪有这么快?我现在还是经常气力不济,不过比先前已经好多了。”

    诸素素点点头,“这是自然。伤了元气,不是一朝一夕能补好的事。”说着,又凑近杜恒霜,悄声问道:“你和萧大哥……还有没有行过房?”

    杜恒霜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诸素素是郎中,问这些事,也是为了给她治病,就轻声道:“有过一两次,但只是浅尝辄止,并没有让他尽兴……”

    诸素素愣愣地看着杜恒霜,眼里的艳羡一闪而过。

    “怎么啦?”杜恒霜莫名其妙,“你有话要说?”

    诸素素跟杜恒霜很熟了,说话的顾忌也少了许多,笑着低声道:“我原以为,一个男子若是要真的喜爱一个女子,一定是那个女子能在房事上有独特之处,能让他特别满足。如今我才知道,原来还有一个男子喜爱一个女子,喜爱到就算不能行房,他也甘之如饴的程度……”

    杜恒霜听得双颊绯红,啐了诸素素一口,“啊呸!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两人互相取笑一番,就听知数在暖阁外面脆声回报:“夫人,兵部侍郎柳家给夫人和二小姐送了喜帖,说是柳家大小姐要和孙耀祖成亲,请夫人和二小姐过去观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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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43章 喜事 中 (含enigmayanxi和氏璧+)

    听见知数的回报,杜恒霜很是讶异,眉间微蹙,问诸素素道:“孙耀祖这种贱人还有人要?”

    诸素素在外行医,不像杜恒霜,忙得要命,成日里就是在侯府内院里忙家事和带孩子,去外院也是忙着见算帐,还有见铺子和田庄的管事,对外面那些不相干的事情,她从来都不在意。

    听见杜恒霜的疑问,诸素素掩袖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其中有个缘故,叫,当贱人遇到贱人,所谓两贱相逢,必有一真。当真爱到来,岂是一个贱字了得?!”

    杜恒霜听得骇笑,轻轻推了诸素素一把,“赶紧说清楚,好多着呢!”

    诸素素就道:“你记不记得两个多月前,你们侯府新居大宴的时候,那柳家母女提前退场的事?”

    杜恒霜心里一动,嘴角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然后呢?”

    “你有所不知啊,她们提前退场,却忘了带宵禁的令牌,所以在外面被宵禁的巡逻兵士抓到,关到牢里去了。还是第二天中午,柳侍郎回到家里,才知道夫人和女儿都没回来,据说才想起来,原来她们的令牌在你们侯府丢了,人家拾起来还给柳侍郎,但是柳侍郎在侯府喝了一夜酒,还带了个舞伎回家纳为妾室,就忘了这茬儿了。”诸素素绘声绘色地说道,“后来柳侍郎去牢里接夫人和女儿回家,才知道,啧啧,她们这些人,不仅丫鬟婆子被人扒得精光,就连柳夫人和柳小姐,也衣不蔽体呢。这件事,一度在长安城传得沸沸扬扬。”

    杜恒霜抿嘴轻笑。柳侍郎夫人的令牌为什么丢了,她比谁都清楚。

    “柳侍郎看见夫人和女儿给他丢了脸,气不打一处来啊,回去就将那刚抬回家的舞伎升做二房。好响亮的一记耳光打在柳侍郎夫人脸上。还有他家的那个才女女儿,虽然生得不怎么样,但是素有才名。不过经过这件事,也说不得才名了。——后来一直躲在家里不出来。那孙耀祖,我听说是在他们家给柳大小姐做西席,居然做成了柳大小姐的官人,也算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了。”诸素素后面的话,说得很含蓄。

    其实真实的含义便是,那柳大小姐嫁不出去了,别的门当户对的人家都不愿意娶她过门,所以只有嫁给孙耀祖这种人。

    杜恒霜看了看柳家送来的帖子,撇了撇嘴道:“就算如此,他们也不用给我妹妹送帖子吧?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妹妹跟孙耀祖义绝。——谁愿意看他们的嘴脸?”

    诸素素笑着从杜恒霜手里取过帖子,道:“我倒是觉得可以去看看热闹。雪儿这人总是太过良善,你当让她多出去走走,多看看这些人的嘴脸,才能让她自己撑起来。不然的话,你还能撑她一辈子不成?”

    杜恒霜低头想了想,道:“你说得也有道理。那我就和雪儿一起过去吧。”

    诸素素凑到杜恒霜身边笑道:“柱国侯夫人,能不能帮小的一个忙,到时候让小的扮作柱国侯夫人的贴身丫鬟,跟着一起去看看热闹呢?”

    杜恒霜失笑,拍了拍诸素素的肩膀,“不用扮作丫鬟,你跟雪儿一起,大大方方、正大光明地去做客。”

    这种吃喜酒的场合,按规矩,一张帖子可以带两个人进去。

    诸素素大喜,忙起身背起药箱道:“我去跟雪儿说一声。”说着,一溜烟地跑了。

    杜恒霜便吩咐知数道:“去库房备一份礼,以侯府的名义送过去。”

    知数领命而去。

    诸素素轻车熟路地来到杜恒雪住的百草堂,对着正在耳房忙碌的杜恒雪道:“雪儿,有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雪儿正拿了药杵捣药,闻言回过头问道:“什么事啊,师父?”

    诸素素就把柳家送来的喜贴在杜恒雪面前晃了晃,“有人请你去吃喜酒,我想你带我去。——好不好?好雪儿……”

    杜恒雪先笑着点点头,然后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谁请我去吃喜酒?别不是弄错了吧?”她如今寄居在姐姐这里,心如止水,平时除了侍弄药圃,就是钻研医书、药方,最近又开始学针灸之术,日子过得十分充实、忙碌,已经很久没有时间伤春悲秋、自怨自艾了。

    诸素素想了想,还是对她说了实话,“……是柳侍郎家的大小姐柳彩云和孙耀祖的喜贴。”

    杜恒雪捣药的手有一瞬间的停顿,然后又继续捣药,若无其事地转身道:“是他们啊。我不去,你想去,你自己去吧。”

    诸素素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她非常想要杜恒雪去参加孙耀祖那个贱人的婚礼。——只有看见这个贱人另结新欢,杜恒雪才会彻底死了这条心。

    不然的话,她说不定总会对这渣男放不下。

    “雪儿,你想孙耀祖过得比你好吗?”诸素素坏笑着问道。

    杜恒雪回答得很干脆,“不想。不过,我也根本不想知道他过得好,还是不好。他跟我没有关系了,我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这个人。”

    话虽是如此,杜恒雪其实心里一直忘不掉孙耀祖说得那些恶毒的话。

    午夜梦回,她总会发现自己泪流满面,耳边还回荡着孙耀祖恶毒的声音。

    “……你就别装大家小姐了。你跟我睡了一年多,哪里没让我玩过?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你身上哪一处最白,哪一处最黑,又有哪一处最嫩,哪一处最紧。——你想让别人知道吗?”

    不,她当然不想。

    可是她有什么法子呢?

    嘴长在那个贱人身上,她总不能把他的嘴堵起来。

    所以她哪里都不去,天天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侍弄药草,学习医术打发时间。

    可是那个贱人还是不肯放过她,居然大模大样请她去他的婚礼观礼。

    是想向她示威吗?向她证明,没有她,他也能过得很好?

    杜恒雪的手颤抖起来,捣药的声音听起来局促不安。

    诸素素看在眼里,走到杜恒雪身边,搭着她的肩膀道:“我教过你,如果生了脓疮,就应该把那脓疮挤破,而不是讳疾忌医,用衣衫把脓疮掩盖起来。你以为大家看不见了,就能当那脓疮不存在了,可是它始终在那里,在你的身体里面,日日夜夜折磨你。”

    杜恒雪默默地听着诸素素的话,过了许久才道:“那好,师父,你跟我一起去。”

    诸素素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为师的好徒弟。”说着,又考较起杜恒雪的医术。

    “雪儿,我的医馆昨夜来了个病人。她腹胀如鼓,坐卧不宁,但是又不是有身孕了,你说,要如何治疗?”

    杜恒雪的心思很快转到诸素素说的病例上来,略一思忖,便道:“按《症因脉治》上记载,腹胀的原因有气郁、痰饮、食滞、虫积,或者是脏腑虚衰。请问师父,那妇人脸色如何,眉间可有青郁?如有,便是气郁所致的腹胀。她可伴有激烈咳嗽?如有,则是痰饮所致。还有,她平日里吃得可多?她眼底是否有红丝游移?如果吃得多,可能是食滞。眼底红丝游移,则是虫积,需要打虫。如果她面白声虚,则是脏腑有损。”

    “如果是气郁,要如何治疗?”

    杜恒雪脱口而出,“金橘可以醒脾、辟秽、化痰、消食,用金橘煎汤服用,或者食用金橘饼,即可对气郁或者食滞型腹胀有奇效。”

    诸素素微张了嘴,听着杜恒雪一一道来,过了许久才缓缓点头道:“雪儿,你真是太厉害了。怎样?要不要每个月抽几天,跟我真正去医馆坐馆?”

    这几个月,诸素素除了给杜恒雪布置功课,让她记诵,就是像这样,用一个个现实中的病例,让杜恒雪学会诊断,体验治疗。

    不过杜恒雪不肯出去,所以诸素素都只能用口述的方式,对她进行指点。

    诸素素知道,行医最重要的,是要有实际经验。后世的医生要经过那么多年的住院医的阶段,就是要积累经验,为独立行医打好基础。

    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

    杜恒雪笑了笑,还是有些不自信,道:“师父,你太惯着我了。我哪有那么你说的这么厉害?”

    诸素素激动地道:“是骡子是马,拉出去遛遛不就知道了。——雪儿,好雪儿,就当为师求你了。你去为师的医馆坐馆,为师就可以提前退休了……”

    “退休?”杜恒雪有些疑惑,“是什么意思?”

    诸素素“呃”了一声,打着哈哈岔开话题,“就是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什么都不用干,混吃等死的日子……”

    杜恒雪默然半晌,笑道:“……那不就是我现在在过的日子?”

    诸素素囧了囧,讪笑着道:“这是不一样的。”不过支吾了好半天,她也说不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最后道:“好了不瞎说了。雪儿,你慎重考虑一下。我知道我没有看错人,你确实是一个天生的郎中。不过你的实际经验太少了。我虽然跟你说了这么多病例,你也能游刃有余,可是这些都是纸上谈兵,真正要做一个好郎中,你必须亲自去给人治病。等你亲手治好第一个病人的时候,你才能感觉到自己真正不同了。”

    诸素素一向很会说话,而且能抓住人心底的渴望。

    杜恒雪对那种状态悠然神往,终于缓缓点头,“等柳家的亲事过了,我就去师父的医馆给师父打下手。”

    诸素素见终于说动了杜恒雪,更加高兴,从柱国侯府走的时候,都是脚底生风,哼着小曲,人人都看出来诸郎中今日心情极好。

    杜恒霜听说杜恒雪答应去柳家的婚礼观礼,同时也答应去诸素素的医馆坐馆,才松了一口气。

    雪儿不会再钻牛角尖了吧?

    ……

    东宫里,太子妃崔真真看着柳家的喜贴出神。

    身旁的摇篮里,那女婴哇哇地哭了起来。

    太子妃有些烦躁,对着外面叫道:“来人!把孩子抱走,去外面走一走。成日价把她放在我身边,她的奶妈子都死绝了不成?!”

    几个在外面守着的宫女和乳娘赶紧走进来,将三个月大的小女婴抱了出去。

    太子妃坐在长榻上,将手支在窗台上,看着东宫外面的天空出神。

    离东宫不远的地方,就是承天门。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那一棍子一棍子打在身上,那股钻心的痛,痛到无可遏制,却连叫都叫不出来,因为她已经被人在牢里毒哑了。

    那一刻,她的心里升起了浓浓的不甘,一股属于陈月娇的浓浓的不甘。

    在她被打死的一瞬间,她的魂魄飞离了陈月娇的身躯,似被一股大力牵引,直接飞过了承天门,重重坠落在刚刚生下孩子的太子妃身上。

    刚生完孩子的女人,一只脚还踩在鬼门关里。

    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太子妃虚弱的魂魄赶离了她的身躯,自己占据了她的身体。

    这是第几次死里逃生?

    她都记不住了。

    她只记得,属于陈月娇的那一种浓浓的不甘,终于在与“杜蘅”的灵魂争斗中占了上风。

    她厌倦了“杜蘅”的愚不可及,也痛恨这一世杜恒霜的狠毒和奸诈。她从来没有主动害过谁。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只是要活着而已,活着,卑微而柔顺地活着,活得比别人更好。

    上一世,她隐忍十年,终于入了萧士及的眼,如愿成为他的填房,成为柱国侯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可惜萧士及始终对她若即若离。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对自己亲手养大的几个孩子做了些手脚。

    这能怪她吗?

    只要“杜蘅”的那三个孩子还活着,她的孩子就什么都得不到。

    她是亲娘啊,怎么能让自己的孩子屈居在别人后面?

    所以逼不得已,她做了对自己的孩子最有利的事。

    这一世,她安安分分,甚至打定主意做妾室也行。

    可是杜恒霜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悍然将她仗毙……

    欠我的,你终久是要还的。

    我倒要看看,这一世这个杜恒霜,如果看见萧士及重新妻妾成群,她可要如何作天作地,再一次磨损萧士及对她的宠爱之心……

    如今的她,已经贵为太子妃,无疑给了她至高无上的起点。

    这是上天欠她两世,所以给她第三世作为补偿吧?

    杜恒霜算什么东西?就连萧士及都成了她的臣子。——从此她就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她的娘家,是大齐最有势力的世家清河崔家。她的夫君,是大齐的太子。虽然这个太子,上一世被毅亲王亲手射杀,可是这一世,因为有了她在他身边,他会平平安安,一路顺畅地登上皇位。

    太子妃看着自己面前的喜贴,笑得更加娇俏妩媚。

    兵部侍郎柳家,便是上一世看上杜恒雪的夫君孙耀祖,和孙家合谋,将杜恒雪害死的那一家人。

    上一世杜恒雪死后,柳侍郎的大小姐柳彩云嫁给孙耀祖做填房。

    可惜,就在成亲当日,许言邦那个疯子从朔北杀回,在喜堂上砍下孙耀祖和柳彩云的头颅。

    她听人说过,孙家喜堂上如同修罗地狱,当时很多观礼的人回家之后,半年多都睡不着觉,一直在做噩梦。

    这一世,没想到杜恒雪提前被她姐姐接走,又跟孙家合离,逃脱了死亡的命运,柱国侯府甚至跟吏部打招呼,给了孙耀祖一个“永不录用”的评语。

    太子妃当然不想让杜恒霜如意。

    她只将吏部尚书的夫人叫来说了几次话,吏部尚书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已经将孙耀祖“永不录用”的评语,悄悄改成了“留用侯补”。

    过两天,就是孙柳两家的大婚了。这一世,又将发生什么事呢?

    太子妃无比期待地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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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44章 喜事 下 (粉红1620+)

    孙柳两家的大婚定在重阳这一天,其实并不算什么好日子。

    除夕、清明、中元和重阳,是大齐人四大祭祖的节日。

    重阳这一天,是全家人一起祭祖、登高、遍插茱萸和玩赏菊花的日子。

    一般人不会挑重阳节这一天成亲。

    但是孙柳两家就是挑了这一天,别人也没法子。

    反正能去的就去,完全没法去的,就把礼送到就行了。

    柱国侯府的礼物,是直接送到柳侍郎府上。

    不过后来才知道,原来大婚的地方,不在柳侍郎府上,而是在永宁坊一处四进的宅子里。

    永宁坊,跟萧家老宅倒是在一个坊市。

    杜恒霜听到这个消息,便着人出去打探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孙家答应娶柳彩云,前提是柳家先给孙家送一处大宅子。

    这一次,孙家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让柳家把房契过户之后,才答应下聘。

    孙家一贫如洗,除了孙耀祖在柳家坐馆得到的束修,几乎没有多余的银钱,哪有银子下聘?

    况且孙耀祖又表示银钱那些俗物都不是他自己在意的,唯有一诗一画才是他自己的。所以他给柳彩云写一首诗,画了一幅画,当做聘礼下聘。

    柳彩云对此十分满意,据说在家里哭着闹着非他不嫁。

    柳侍郎本来是不情愿的,后来架不住女儿和夫人一起坚持,最后只好让步,同意将柳彩云许配给孙耀祖。

    杜恒霜知道这个消息后,叹息着摇摇头,来到杜恒雪住的百草堂,问道:“雪儿,你可真的打算去孙家的婚礼?”

    杜恒雪拿着一根银针在一个偶人身上比划,头也不抬地道:“姐姐,为什么不去?师父说了,有脓疮,要挤出来才好。遮着捂着,迟早有一天,小病变大病,最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杜恒霜窒了窒,笑道:“你如今说话,活脱脱跟素素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不好吗?我觉得师父活得很自在。”杜恒雪笑着抬头,对杜恒霜道,“姐姐,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杜恒霜点点头,“我自然是要去的。——就算你不去,我也会去看看这一对新人玩什么花样儿。”

    到了重阳这一天早上,杜恒霜早早地过来,帮杜恒雪梳洗打扮。

    知数捧着一套衣衫走进来。

    “这是我特意让针线上人给你做的。来,看看喜不喜欢。”杜恒霜笑眯眯地道,将杜恒雪推到屏风后面,让她穿戴起来。

    杜恒雪出来的时候,上身一袭朱橘琵琶襟织金暗纹通袖短襦,系着橘黄撒花烟罗缎丝绵长裙,外罩一件牙色如意纹织锦缎镶毛斗篷。头上梳了牡丹髻,戴着杜恒霜特意给她打制的嵌红蓝宝赤金五尾大凤钗,斜插一支赤金点翠凤回头攒珠步摇,脖子上挂着一个沉甸甸的赤金飞凤璎珞圈。耳边两挂长长的五彩米珠坠子,映着她头上的凤钗和步摇,颇有相映成趣之感。

    杜恒雪自己对着镜子照了照,只觉得肌肤胜雪,满目生辉,清丽中带着华贵,妩媚中透着威仪,一时不由怔住了。

    杜恒霜笑眯眯地道:“咱们去孙家,主要目的就是要气死他们。所以咱们雪儿,一定要打扮得越漂亮越好。”

    杜恒雪深吸一口气,笑道:“姐姐,咱们过咱们的日子,不用再跟他们赌气了。”

    杜恒霜不以为然地道:“嗐,你这说什么话。一边过咱们的好日子,一边让他们气死,这两者并不矛盾。”

    杜恒雪不再跟杜恒霜争执,笑着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走吧。”

    说话间,诸素素也赶过来了,对两姐妹道:“幸好我赶到了,还来得及吧?”

    “来得及,来得及。还早着呢。”杜恒霜笑道。

    长安城世家大族的婚礼,一般都是黄昏之后举行,很多都是需要有宵禁后在街上行走的令牌,才能去参加的。所以这也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谁家要是能在深夜举行各种宴会和仪式,那肯定是权贵之家,交往的也都是有权势之人。

    孙家倒是想在深夜举行婚礼,可惜他们相与的权贵太少。若是真的改到晚上,就只有他们一家人自娱自乐了。

    杜恒霜他们一行人来到孙家在永宁坊的宅子,已经是中午时分。

    新郎官刚刚迎了新娘进门。

    一进来,孙耀祖便看见站在人群中的杜氏姐妹。

    姐姐杜恒霜就不用说了,无论何时,她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可是今日她的妹妹杜恒雪,更是打扮得美轮美奂,跟前几个月比,简直是变了一个人,清丽无双中带着尊贵娴雅,清澈的眼眸在你身上轻轻一转,简直能把你的魂儿都勾走了。

    孙耀祖看得眼睛都直了。

    看看杜恒雪,再看看束手束脚站在一旁的知书,孙耀祖深深后悔,自己当初怎么会瞎了眼,拼命抬举知书,来给杜恒雪添堵。

    若是他婉转一些,小意温存一些,杜恒雪也不会决绝而去。

    她有多心软,孙耀祖是最明白的。

    新郎官呆呆地站在屋门口,看着门内的女宾客发呆,让柳家的亲戚们十分不满。

    柳家一个伯娘轻轻咳嗽了一声。

    孙耀祖回过神来,忙拉着柳彩云的彩绳进了喜堂。

    在司仪“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礼仪声中,孙耀祖和柳彩云,被吹吹打打,送入了洞房。

    孙耀祖挑开柳彩云盖头的时候,满脑子里还是刚才杜恒雪美貌的俏模样。

    带看见柳彩云那张平凡的面孔,孙耀祖的脸上顿时透出浓浓的失望,而且一点掩饰的意思都没有。

    柳彩云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好在旁边柳彩云的丫鬟十分机灵,忙道:“姑爷,该喝交杯酒了。”

    孙耀祖坐了下来,从托盘上取了一杯酒,和柳彩云一起圈着胳膊喝了交杯酒。

    杜恒霜和杜恒雪,还有诸素素,本来没想过要去新房看热闹。

    可是有人就是不想让她们好过,非让人请她们进去。

    她们刚来到洞房,孙耀祖就看见了杜恒雪,忙欣喜地起身,大步走了过去,“雪儿,你是来看我的吗?”

    杜恒雪似笑非笑地摇头道:“当然不是,我是来看新娘子的。”说着,往床帐那边走去。

    柳彩云看见一个盛妆丽人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忙笑着站起来福了一福道:“这位夫人是哪个府上的?”

    杜恒雪仔细打量柳彩云的模样,眉间微微蹙了蹙。

    诸素素也看着柳彩云的身形,了然地笑了笑。

    孙耀祖忙跟了过来,对柳彩云介绍道:“这是雪儿。”然后对杜恒雪道:“这是彩云。你们都是极好的姑娘,以后多来往,在一起说说话,大家都是好姐妹。”

    杜恒雪很是不虞,“孙公子,请你自重。”

    柳彩云才知道自己面前的丽人是杜恒雪,心里一时警惕起来,挽着孙耀祖的胳膊道:“你想怎样?”

    杜恒雪不动声色地笑道:“孙夫人,您也要自重。——身上有两个月身孕了,不能行动如以前一样了。请多保重。孙公子才只有一个庶女,还需要您为他开枝散叶呢。”

    孙耀祖十分不好意思,忙道:“你们聊,我出去待客。”说着,逃也似地跑了。

    洞房里面的女眷们听话柳彩云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都是一片哗然。

    柳彩云满脸通红,恼怒地盯着杜恒雪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有了身孕?!”

    杜恒雪淡淡地道:“你不信?不妨现在就叫郎中过来给你诊脉,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了喜。”

    诸素素上前一步,笑着道:“我就是郎中,还在御前看过诊的。这位新娘子,要不要确诊一下?”

    柳彩云下意识将手腕藏在身后,摇头道:“不用了,你们不要瞎猜,我哪里有身孕?!”

    杜恒雪淡淡地道:“从你走路的姿势,还有你身上的气味,我确信你有了身孕,而且是两个月差不多。”

    洞房的女眷开始交头接耳。

    “啊,难怪要赶在重阳成亲啊,再拖就保不住露陷儿了……”

    “就是,原来是偷汉子偷出孩子来了……”

    柳彩云听得大家的话,脸上一片火辣辣地,指着房门对杜恒雪怒道:“你滚!你现在就给我滚!——我的家不要你来!”说着,又对自己的丫鬟发脾气,“谁要请她来的?!”

    那丫鬟偏偏还要雪上加霜,低声道:“是姑爷要求一定要请她们的。”

    柳彩云气得倒仰,还要大发脾气,杜恒霜已经赶紧拉着杜恒雪和诸素素一起出去了。

    “这个地儿,以后跪着求我来我都不会来。”杜恒霜哼了一声,带着萧家人和诸素素一起离开了孙家在永宁坊的宅子。

    杜恒霜她们一行人一走,那些在孙家做客的人也纷纷告辞。

    孙耀祖回房,一直气不顺的样子,借口柳彩云已经怀孕了,也不跟她同房,就在暖阁睡了,当晚就把柳彩云的贴身丫鬟收用了。

    柳彩云更加气愤,但是也没有法子,只好委委曲曲地一个人睡了。

    孙家的婚事过后,杜恒雪的情绪明显好了许多,像是终于把那个包袱放下了。

    杜恒霜也跟着高兴。

    到了年底,又一桩喜事传来,原来杜先诚改名杜那兹,从海西归来,还向永昌帝献上临近大齐东南海域的一处小岛,作为大齐的疆域。

    永昌帝龙颜大悦,额外加恩,封了杜那兹为海西王,为大齐唯一一个异姓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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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45章 教妻

    临近腊月,长安城家家户户都忙着治办年事。

    世家大族因人更多,事更杂,除了自己家里头,还要预备同僚和宫里头的事务,比普通人家更是要忙碌百倍。

    除夕要祭祖,要给亲戚朋友送年礼,有爵位封诰的人家,还要预备过年的时候进宫朝贺。

    自家有庄子的人家,还有下面的庄子要送年货和一年的起息过来,都是当家主母要经管的事儿。

    所以这个时候,都是世家大族主持中馈的夫人太太们忙得脚不沾地儿的时候。

    杜恒霜更不用说,她并不是世家大族出身,虽然出嫁几年,但是只有今年,是萧士及封侯之后的第一个年节。

    因怕年事办得不妥当,丢了萧士及的人,杜恒霜打叠精神,日夜筹划,在欧养娘的帮助下,居然将事情处理得八九不离十。

    虽然累点儿,但是看着家里上下焕然一新,跟萧士及的同僚好友,还有萧家、杜家以及许家的亲戚朋友之间的礼尚往来都没有走了大褶儿,杜恒霜还是觉得就算累也是值得的,也学会了许多东西。

    不管根基深还是浅,横竖萧家已经踏进了世家大族的门槛。

    年底的时候,也是朝廷考绩结束,重新授官调职的时候。

    杜恒霜本来不太关注外面朝廷上的事儿,萧士及也从来不用外面的事烦她。

    不过最近吏部的两项任命,萧士及觉得还是应该说与杜恒霜知晓。

    “……孙耀祖靠着岳家兵部侍郎柳家,走了东宫的路子,谋了一个从七品工部员外郎的肥差,掌经营兴造,凡是要修浚城池,缮葺土木,经营工匠,都由他们司掌管。”

    杜恒霜将头从帐薄里抬起来,沉吟道:“这确实是个肥差。”

    掌营造事务,也就是说,以后朝廷要盖房子,那些经费调度,都要从孙耀祖手里过。

    “不过他不是主官。他上面还有郎中、侍郎和右仆射,下面有各部主事,他的手如果真的伸的太长,自然有人看不惯的。”萧士及顿了顿,又微笑着道:“工部是六部之一,隶属尚书省。你知道,陛下设了中书、尚书、门下三省,总理政事。尚书省的尚书令,你道与了谁?”

    杜恒霜嗔道:“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一道说了吧。”

    萧士及笑嘻嘻地挤到她的圈椅上坐下,环住她的腰,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中书省管的是陛下的敕令诏书,门下省管的是复核这些敕令诏书,而真正将这些敕令诏书付诸实行的,是尚书省。换句话说,真正有实权的,就是尚书省。这个地方,很多人盯着。我先前跟你说过,孙耀祖以戴罪之身,还能谋到工部主掌营造的员外郎一职,就是走了东宫的路子。可想而知,东宫,也就是太子殿下,对尚书省的影响力有多大。”

    杜恒霜听出点门道,笑道:“太子还没登基,就开始插手尚书省的事务,是不是让陛下生忌了?”

    古云“天家无父子”。

    就算是父子亲情,在无上的权力面前,都要打个折扣的。

    萧士及笑着又亲了她一下,夸道:“我们霜儿真聪明,一点就透。”

    杜恒霜轻轻推了他一下,抿嘴笑道:“你今儿敢是嘴上抹了蜜?说句话就让人甜个跟斗。”

    萧士及低低地笑道:“不是跟你学的么?昨儿夜里我要那样,你也没有推脱,那才是抹了蜜呢。——全身都抹了蜜,让我一直甜到明年。”

    “还说?!”杜恒霜忙伸手捏住萧士及的嘴,“青天白日的,你再说这些话我可恼了。”

    萧士及知道杜恒霜的脸皮特别薄,却总是忍不住爱逗她,一见她轻嗔薄怒的红粉双颊,秋水盈盈的迷离眼神,萧士及就会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从头顶一直酥到脚跟,整个人如行走在云上。那股舒畅,比新婚时候按着她狂插猛抽更要回味无穷。

    萧士及拉开杜恒霜的手,低头亲在她的唇上,温柔似水。

    杜恒霜没有再抗拒,仰头靠在他怀里,任他抱揽着她,如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地在她唇上亲吻。

    幸亏杜恒霜在理事的时候,一般不让人在旁边伺候。

    两人亲热起来也少了许多顾忌。

    这间屋子是柱国侯府正院上房的东次间,被杜恒霜收拾成书房,平时看得很严,一天十二个时辰,这里的外间都有至少三个丫鬟候着,里面这间屋子,除了杜恒霜和几个贴身大丫鬟,别人都不许进来。

    萧士及吻得动情,索性把杜恒霜抱起来,分开双腿跨坐在自己腿上,一手揉着她鼓鼓涨涨的胸乳,一手从她裙子底伸了进去,来到她的花溪洞口慢慢揉捏磨蹭,轻轻拍打着她嫩嫩的花瓣。

    杜恒霜扭捏两下,也由他去了。

    这半年她的身子调养得很有起色,每天两遍五禽戏更是补气培元,如今她也不会被萧士及略碰一碰就不舒服了。

    素素说得对,这种事,果然要身子康健,做起来才有趣味。

    杜恒霜模模糊糊地想着,伸出双臂,主动抱住了萧士及的颈项,将自己高耸的雪堆往萧士及健壮的胸膛上压了过去。

    萧士及受宠若惊,一下子吻得更加投入,连舌头都送进杜恒霜的嘴里,绞着她糯糯的小香舌盘桓来去。

    这半年来,萧士及虽然没有真正尽过几次兴,可是他竟然逐渐喜爱上了这种调调。

    以前他帮毅亲王统领那些暗地里的勾当的时候,三教九流也都见识过,特别是那些以卖身为生的娼家女子,也见过那些老鸨是如何调教那些女子的。

    那些女子的身子软嫩多汁,有时候不用人碰,只要用眼神看一看,就能湿得跟什么似的,正好能挑起男人的兴趣。

    萧士及那时候虽然因为童子功的缘故,并没有碰过她们,但是为了给毅亲王办事,那些胡天胡地的场景也见了不少。那时候通没觉得这些事会有什么难的。

    只有娶了杜恒霜,他才知道,原来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在床上一碰就湿的。

    她也不是不爱他,不愿跟他行房,而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但是他并没有因此嫌弃杜恒霜,也没有消磨了他对她的感情,甚至出去另寻新欢。

    他只是觉得,如果能让她最终感受到跟他在一起的美好,就是他这辈子莫大的成就。

    哄着女人上床不难。

    难的是,如何让一个女人,只愿对你一人化为春水。

    想到这里,萧士及更加珍惜杜恒霜。

    他略松了松他的拥抱,抽出手指,帮杜恒霜整好裙子,在她唇上又亲了一记,才在她耳边低声道:“今儿就放过你。等过了年,咱们都松泛下来,我再让你好看……”

    杜恒霜脸上红晕一片,抿着嘴笑着,在萧士及怀里拱了拱,娇滴滴地道:“那妾身拭目以待了……”

    杜恒霜从来没有在萧士及跟前自称过“妾身”,第一次娇滴滴的这样说,就让萧士及酥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将她推开一些,皱着眉头道:“我看你是越来越能耐了,跟谁学的?以后不许这样说。”想了想,又道:“……除了在床上。”

    杜恒霜咯咯地笑,从萧士及身上站起来,走到旁边的绣墩上坐下,“你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书桌上红烛高烧,照的屋子里亮堂堂的。

    萧士及懒洋洋地靠坐在圈椅上,想了想,“刚才说到哪儿了?”

    “你说太子对尚书省插手太深,让陛下忌讳了。”杜恒霜的记性也不错,虽然不像杜恒雪那样过目不忘,但是也差不了多少。

    萧士及“哦”了一声,“……是的,陛下当然有想法,但是也没有驳回东宫的提议,而是转而任命了毅亲王为尚书令。”

    尚书省的最高官儿,就是尚书令。

    “咦,这真是有意思了。照你刚才说的,尚书省应该被太子经营得差不多了,陛下居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转身就让毅亲王去尚书省摘桃子去了。”杜恒霜笑着点头,对永昌帝的做法并不陌生。

    就像她手里的那些铺子。如果有人对某一个铺子控制太深,杜恒霜也会考虑另外委派大掌柜的法子,来隔断从里到外的联系,也警告某些人的手伸得不要太长。

    “太子知道了这件事,应该收敛一下吧?”杜恒霜好奇地问道,又表示不解,“孙耀祖这人,要家世没家世,要人品没人品,要说才干,除了能做几句歪诗,我真没看出来他能干在哪里。就这样一个人,东宫为何敢冒着惹怒陛下的危险,强行给他谋个职位呢?说实话,这一点,我实在看不明白。”

    有一句话她没说,她一直觉得,这件事,应该是太子妃做的,太子只是背了个黑锅而已。

    萧士及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道:“说起这件事,其实东宫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太子也算是为太子妃受过了。听说是太子妃跟柳家的小姐交好,看在柳家小姐的份上,帮了她的如意郎君一把。——这话是太子亲口跟我说的,让我不要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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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46章 见亲 (粉红1650+)

    “太子亲口跟你说的?”杜恒霜疑惑,“你什么时候跟太子这样熟稔了?”

    萧士及踌躇半晌,还是对杜恒霜坦白,“……这事说来话长。我们侯府新居大宴的那一天,太子亲自寻我说话,我觉得,还是有些道理。”

    “道理?”杜恒霜更加不解。

    “太子问我,是选择家国天下,还是拘泥于个人恩怨,他让我做一个纯臣,只对那个位置尽忠。——不管是谁坐上那个位置,就是我要尽忠职守的人。”萧士及淡淡地道,“虽然我是毅亲王提携的,但是如今我已经不是毅亲王的家臣,而是陛下的朝臣。所以太子这么说,也算是开诚布公,而且他并没有让我一定站在他那边。”

    杜恒霜沉吟半晌,缓缓点头道:“太子说得确实有理。”可是太子妃呢?

    杜恒霜却是很明白,太子妃是绝对不会让她好过的。

    孙耀祖只是第一步,后面肯定还有后招。

    以前她不明白这些事情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为什么那么倒霉,好端端地,也能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只有到了快被对方逼死的时候,她才知道,居然有人对她的位置,她的身份,甚至她的身子,那样虎视耽耽,时刻准备着要取而代之。

    取代不了,就要摧毁。

    这股刻骨的恨意,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也许是因为她这人太命大,不肯无端端就给那个想要夺取她身子的魂魄让位吧。

    还是那个魂魄在怪她不识趣?

    若是她没有拼命活着,哪里需要那个魂魄撕破脸一样,非要追杀她?

    若是她肯乖乖受死,那个魂魄就可以很“优雅”、很“大度”、很“无奈”、很“被动”、很“无措”地占据她的身子,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新的“杜恒霜”。有了几世经验的那个“杜恒霜”,甚至会比她这个真正的杜恒霜,更招人喜欢吧?

    可是她就是不肯死,反倒衬得对方的吃相太难看了。

    杜恒霜从来不打算退让。无论她这个人做得好还是不好,都是她自己,最真实的自己,她不想有人取代自己,也不允许取代自己。就算有人比她更聪明,更会来事儿,更能八面玲珑,甚至更能在床上床下地讨好萧士及,她也不想把自己的人生拱手相让。

    想到这里,杜恒霜也淡淡地道:“太子说得对,你确实应该做一个纯臣,尽忠国事就好。你是武将,没必要卷入太多的朝堂倾轧。不过,”杜恒霜话锋一转,“我不是朝堂中人。若是有人惹了我,我是不会放过她的。管她是谁,总之谁让我不好过,我就让她不好过。”

    萧士及听了笑道:“这是怎么啦?谁惹着我们霜儿了?告诉你男人,你男人一定帮你出气。”

    杜恒霜用打趣的口吻说道:“若我说是太子妃呢,你会帮我出气吗?”

    萧士及以为还是因为孙耀祖的事儿,也有些不虞地道:“这事儿确实是太子妃做得不地道,不过太子已经向我道歉了。如今木已成舟,你就算生气,暂时也是没法子的。”

    孙耀祖当初那个“永不录用”的考绩评语,是萧士及和许绍联手跟他安上去的。

    不过太子妃一出面,就把他们俩的努力全打消了。

    萧士及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

    杜恒霜笑了笑,“是,暂时没法子。但是不等于永远没法子。——你做你的纯臣。若是太子妃不再与我们为难,我们自然就把这口气忍了。可是如果太子妃欺人太甚,你就把对付太子妃的事,交给我好不好?”

    萧士及深深地看着杜恒霜。烛光下,她晶莹的面容如同一块上好的美玉,没有瑕疵,甚至有些冰冷的感觉,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带着股寒霜的凛然。

    “好,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若是闯了祸,横竖有你男人给你撑腰。”萧士及笑着点点头。

    杜恒霜反倒笑了,在脸上刮了刮脸羞他,“你别紧着说大话。那可是太子妃,若是我真的闯了祸,你不怕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萧士及也笑着往后躺到圈椅上,轻描淡写地道:“我管不了那么多。若是他们真的要你死,我是不会独活的。”

    杜恒霜听了这话,虽然不信,但是心里仍然十分感动,面上却不好意思带出来,打着哈哈道:“这话说得更甜了,难怪我说你嘴里抹了蜜,明年一年不用庄子上再送蜜糖了。”

    萧士及知杜恒霜不信他的话,却也没有多说,只是抿嘴一笑,不再言语。

    有些事情,光说是没用的。

    到时候见真章就知道分晓了。

    杜恒霜便起身收拾书桌上的帐薄,对萧士及道:“贺岁的新铜钱还没有得,明儿得使人去催一催。庄子上也快送货来了。一年到头,都指着庄子上的出息过日子呢。还有欧养娘提醒我,说你如今是侯爷了,应该去礼部领取春祭的恩赏,用这个供祖宗,又体面,又尊贵。”

    萧士及“啊”了一声,拍着额头,“这个我倒忘了。明儿让萧义去礼部领吧。”

    说到礼部,萧士及又想起一事,看了杜恒霜半晌。

    杜恒霜低着头在书桌旁归拢文书帐薄,青葱般细长的手指在紫檀木镶大理石的桌案上格外分明。

    “……霜儿,岳父回来了。”

    杜恒霜的手指微微一顿,她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萧士及,目光渐渐迷惑。

    “你是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楚。”

    萧士及笑着点点头,又道:“岳父回来了。这一趟,他回来就不会走了。”

    杜恒霜低低地惊叫一声,将手上的东西抛了一地,急步从书桌后头绕了过来,推着萧士及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会知道?”

    萧士及笑着握住杜恒霜的双手,低声道:“你别急。就是担心你太急,藏不住话,岳父才一直瞒着你,让我暂时不要对你说。可是我想快过年了,瞒着你不太好。”

    杜恒霜深吸一口气,半蹲下来,将头靠在萧士及腿上,喃喃地道:“为何要瞒着我?”

    “因为岳父改了名字,不再是杜先诚了。”萧士及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岳父带着数百战船、数千水军归来,还打下了离大齐东面海岸不远的一个小岛,亲自送给了陛下。陛下龙颜大悦,御封他为海西王,为我大齐唯一一个异姓王。他那三千水军,也归入兵部,成为大齐的水军。”

    杜恒霜听得心怦怦跳,忙问道:“爹改叫什么名字?”

    “杜那兹。而且岳父现在的样儿,别说是对他不熟悉的人,就算是熟悉他的人,也不一定认得出来。”萧士及悄然道。

    对杜先诚最熟悉的,非方妩娘莫属。

    可是如果方妩娘见了,也不能一眼认得出他,应该没什么人都真正看得出来吧?

    杜恒霜忍不住问道:“爹为何要改名字?用自己的名字不好吧?”她有些失望,爹改了名字,是不是不打算认她们姐妹了?

    “……我爹是不是有人了?”杜恒霜闷闷地问道,“他又成亲了吗?”

    萧士及愣了一下,便笑道:“你想些什么呢?岳父当然是改名比较好,不然的话,让你娘多尴尬?还有,名字改了更好,至少让别人不会将他一下子就跟你和雪儿联系在一起。——你们俩的这个靠山,还是应该藏在暗处比较好。”

    这样进可攻,退可守,胜算也多一些。

    杜恒霜有些惋惜地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不过想到爹爹不远万里而来,要经历无数的海上风霜,还能带着人打下一座岛屿,处心积虑地回归大齐,还不是为了她们姐妹俩?

    杜恒霜想起来,钱伯跟她说过,她一出事,钱伯就托人给远在海外的杜先诚报信去了。

    真是隔了太远了。

    从杜先诚接到信,再急匆匆赶回来,居然用了两年多的时间。

    “能不能让我看一看爹爹?就远远地看一眼。”杜恒霜的心更是急切。她想知道,两年多没见,爹爹到底变成什么样儿了,为何萧士及说,就算是熟人见了他,也未必认得出来。

    萧士及苦笑,“若是带你去见海西王,他一定知道是我泄密了,还不骂死我?”

    杜恒霜不好意思,抱着萧士及的腿蹭了蹭,“好人,你就帮我一次,我什么都依你……”

    萧士及听得怦然心动,将杜恒霜拉起来抱在腿上,道:“你说的?”

    杜恒霜含羞点点头。

    “那好……”萧士及在她耳边低语几句,说定了明日带她出去一趟。

    杜恒霜心急得很,一晚上没有睡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就和萧士及一起出门。

    海西王杜那兹的王府,在长兴坊,离崇康坊不太远,坐车也就一顿饭的功夫。

    不过他们没有去崇康坊,而是等在海西王杜那兹上朝的路上。

    杜恒霜坐在马车里,看见从那王府里面出来一个身穿胡服的高大男子,面上一部毛茸茸的大胡子,沿着腮边而下,满脸虬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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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大妇 上

    那虬髯大汉的唇上还有两撇元宝一样的胡子,给他的面容频添几分异国色彩。

    杜先诚本来就生得身材高大,高鼻深目,眉锋浓厉,穿上胡人的衣衫,再加上有胡人色彩的胡子,真是就算方妩娘站在他跟前,都认不出他的模样儿。

    杜恒霜从马车里怔怔地看着那翻身上马的虬髯大汉,心里又酸又苦,但是苦里还带着星星点点的甜。

    那大汉勒了勒缰绳,往马屁股上抽了一鞭。

    那马一跃而起,往前奔去,从杜恒霜和萧士及坐的大车旁边擦身而过。

    杜恒霜低下头,拿帕子拭了拭泪,却听见耳边响起了马蹄声。

    似乎那刚刚远去的马蹄声又回来了。

    “竟然是柱国侯来访,本王真是怠慢了。”

    马车外面响起了一道音调怪怪的声音,似乎是一个异国人拿腔拿调地说着大齐话。

    若不是萧士及告诉了杜恒霜,让她先入为主,知道那是她爹杜先诚,她是根本听不出来这就是杜先诚的声音的。

    居然改变地这样彻底……

    杜恒霜闷闷地想着,不过再转而一想,既然已经这样了,她要是不小心让人知道这“杜那兹”正是她爹杜先诚,那可是欺君之罪。

    永昌帝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的皇帝……

    杜恒霜打起精神,跟着萧士及一起下车。

    萧士及先对着海西王拱手道:“见过王爷。”

    杜先诚本要训他两句,可是看见在萧士及身后低着头走下来的杜恒霜,又把训斥的话咽了下去,温言道:“进腊月,天气寒凉,还是不要这么早出来的好。既出来,就要穿得暖和。”说着,看了萧士及一眼,“柱国侯真的是很节俭啊,家里的女眷都不穿狐皮大氅。”

    杜恒霜披着一件雪貂皮大氅,虽然不比狐皮大氅差,但是看上去确实不如狐皮大氅贵重。

    杜恒霜忙笑着福了一福:“王爷安好。是我烦着侯爷出来的。而且我家有一只可爱的小白狐,不忍心再穿狐皮。”

    杜先诚容色稍霁,含笑道:“如此甚好。天色大亮了,快回去吧。冻着可就不好了。等过了年,本王再大摆宴席,请诸位赏脸。”

    萧士及这才拱手道:“王爷一定要记得给我们发帖子。”

    “那是自然。”杜先诚哈哈笑道,再看见杜恒霜无恙,而且两颊容色白腻中透着绯红,眼色澄明,心里虽然极是惦记,但是也只得按捺下激动的心情,温言道:“回去吧。过年的时候忙归忙,也要记得保养身子,不要累坏了。”

    杜恒霜的泪珠一下子夺眶而出,忙低下头,嗫嚅半天,问道:“……王爷一个人过年吗?”

    杜先诚笑着道:“我奉了陛下的旨意,很快要离开长安,往东南沿海跑一趟,不会在长安过年。”说着,又往自己的马上抽了一鞭子,“走了。回见!”

    马蹄声得得远去,一眨眼就消失了踪影了。

    杜恒霜这才抬起来头,看着杜先诚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走吧。你现下放心了吧?”萧士及笑着扶了杜恒霜的腰,托着她上车。

    杜恒霜点点头,“好多了。”再深吸一口气。既然爹爹不欲相认,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杜恒霜打算全力配合。

    回到柱国侯府,才正是吃早食的时候。

    杜恒霜和萧士及今儿起得早,也吃得早,回来了就两下分开,各自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萧士及来到外院,先去书房看兵部送来的邸报。

    萧义迎了上来,笑着问道:“侯爷有话吩咐?”

    萧士及抬起头,想了想,道:“夫人说,要去礼部领春祭的恩赏,你看看派谁去,还是你亲自跑一趟?”

    萧义忙道:“自然是小的亲自跑一趟。这是侯爷头一次领春祭的恩赏,虽说钱不多,可是用陛下亲赏的银子供祖宗,又体面,又尊贵。虽然咱们家不靠着这点子银钱过年,可是换了别的那些营生不够的勋贵家里,就指着这银子过日子了。”

    萧士及笑了笑,道:“大齐初立,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萧义眼珠一转,故意抬杠道:“怎么不会?侯爷您不知道,那些从前朝投过来的昭穆九姓,个个都是勋贵,但是到如今,已经有好几家都成了虚架子。远的不说,就说那穆侯府,出了个败家子儿子,还能有什么出息?他们家幸亏还有个娘娘在宫里头,不然更是倒霉。”

    萧士及心里一动,从邸报上抬起头,静静地看了萧义一会儿,眯着眼睛道:“出了什么事?为何专要在我面前提穆侯府?”

    萧义心里笑得直打跌,面上却还是一片木讷,道:“……侯爷为何这样关注穆侯府?”

    萧士及从书桌后走出来,踹了萧义一脚,“快给我招!不然窝心脚把你的肠子踹出来!”

    看见萧士及这副样儿,萧义心里又打起了鼓。——难不成,侯爷其实对那穆侯家的三小姐,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情意?那自己帮着夫人出气,会不会触了侯爷的霉头?

    萧义一时额头上涔涔冒出了冷汗。

    “说啊?!”萧士及低斥一声,面上罩上一层寒霜。

    萧义腿一软,跪在了萧士及面前,结结巴巴地道:“侯……侯爷,是……是这样的。小的……小的……发现,穆侯家的几个公子,都不成器,有几个还好博戏……”

    博戏就是赌博。

    “你就去引诱他们博彩去了?”萧士及淡淡地问道。

    萧义嘴唇翕合两下,支支吾吾地道:“也没有……”

    “那你突然说穆侯家的家底做什么?”萧士及的声音越发轻柔,可是萧义知道,萧士及越是轻描淡写,后果就越是严重。

    萧义再也不敢隐瞒,咚的一声磕了个响头,道:“……小的把这些事情回报给夫人,夫人吩咐小的,去找穆侯府几位公子的债主,从他们手里把几位公子打的欠条买了回来。”

    萧士及送了一口气,面上的寒霜一下子消退了,嘴角隐隐含笑,摸了摸鼻子,喃喃地道:“霜儿这一招釜底抽薪,倒是玩的不错。”

    萧义听见萧士及的话,心里一块石头才落了地。——还好,侯爷没有偏着那穆侯家的三小姐,还是向着夫人的……

    “欠条都给夫人了?”萧士及又问了一句。

    萧义点点头,“都在夫人手里。”

    萧士及沉吟半晌,背着手在书房里走了几圈,吩咐萧义道:“知道了。以后夫人让你做什么,一定要照做,不过不能瞒着我,要跟我说一声。”

    萧义笑道:“侯爷,请恕小的多嘴,您是担心夫人对穆侯家太过呢?还是担心夫人失手了?”言下之意,就是问萧士及到底是舍不得穆侯家的三小姐,还是担心夫人出岔子。

    这个问题对下人来说,很重要。

    萧士及斜睇了萧义一眼,嗤笑一声,道:“这个问题你还要问,是不是你这个外院大总管做腻了?”

    萧义吓了一跳,忙给自己澄清,“侯爷,真的不是小的不信侯爷。而是这几个月,这长安城都传开了,说穆侯家的三小姐,因仰慕侯爷英雄了得,不远千里搭救侯爷,宁愿委身做妾,也要相伴侯爷左右。而且前儿小的听说,那穆侯家的三小姐在东宫拒绝了太子妃的做媒,表示宁愿剪了头发做姑子,也不能嫁与旁人。——好多人都被感动了,都在说夫人不贤惠,对侯爷的救命恩人置之不理,装聋作哑,不是大妇风范……”

    “住口!”萧士及脸色立时转为铁青,一拳头砸在书桌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还有呢?——夫人知不知晓?”

    萧义忙上前瞧了瞧萧士及的拳头,安慰道:“侯爷仔细手疼。夫人这两个月忙着治办年事,外头的闲话暂时还没有传到夫人耳朵里。不过,”萧义想着杜恒霜不动如山的模样,又笑着道:“也可能夫人是知道装不知道。不然也不会暗地里嘱咐小的去摸清楚穆侯府的情形,不动声色地准备后手了。”

    萧士及想着杜恒霜狡黠的俏模样,笑了一回,颔首道:“霜儿是个机灵的,倒是不用我出手了。”

    萧义听着这话怪怪的,忙又问道:“侯爷,说实话,您真的不考虑纳穆三小姐进府?——您要知道,您现在已经不是不入流的小官儿了。勋贵武将里面,谁家没几个妾?就冲着子嗣着想,您也应该多纳几个好生养的。光靠夫人一个人也生不过来啊。”

    萧士及听了,忍不住笑着轻轻踹了萧义一脚,“混球囊的,瞎说什么?我有儿有女,比谁差了不成?——好了,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见萧义还不甘心,萧士及淡淡地道:“就算要纳妾,也不能纳穆侯府的小娘子啊。你当你家侯爷是谁?穆侯家的嫡女可是进宫做了娘娘的。你家主子没有那么自大……”

    萧义这才放下心来,出去置办年货。

    杜恒霜在内院里,看着两个孩子吃了早食,又带着他们出去打了一趟五禽戏,才道:“你们今儿跟着姑姑好好学认字,晚上我可要查的。”

    说完便带着他们去龙香叶的慈宁堂问安。

    没说几句话,就有婆子急匆匆进来回报,说,东宫的太子妃宣老夫人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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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大妇 下 (enigmayanxi和氏璧+)

    杜恒霜一听是太子妃,立刻警觉起来,笑着问那婆子,“是谁传话的?”

    那婆子忙躬身答道:“东宫内侍。”

    龙香叶忙叫着她的大丫鬟梅香和荷蕊,“去给我拿大衣裳,穿戴好了去东宫,免得太子妃久等。”

    杜恒霜笑了笑,跟着龙香叶进了内室。

    龙香叶回头看见杜恒霜进来,有些不悦地道:“你进来做什么?”

    杜恒霜正色道:“婆母,太子妃宣召,我们不得不去。但是您要记得,侯爷是跟着毅亲王出身的。顺得哥情失嫂意,两面讨好是最要不得的。”

    龙香叶愣了一下,才回过味来,“你是说,太子妃是要拉拢士及?”

    杜恒霜道:“不敢妄自揣测,也许只是叫婆母进去聊聊天,说说闲话。”

    龙香叶心里打起鼓,脸上有些踌躇之意。

    杜恒霜就又道:“还有一件事应该让婆母知晓。我们侯爷前儿跟吏部打招呼的一件事,被太子妃暗地里驳回了。——您看,这哪里是要拉拢我们侯爷?这是明晃晃打我们侯爷的脸呢。婆母,您进东宫,一点要多加小心,不可多行一步路,也不可多说一句话。一不小心,就要给我们侯爷招祸了。”

    龙香叶打了个哆嗦,疑惑地道:“不会这样厉害吧?”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婆母,若是真的出了事,我们一家人一定死在一处。”杜恒霜继续给龙香叶加码。

    龙香叶果然吓住了,忙道:“我知道了,这次进东宫,不管何事我都不开口,一定要全须全尾地回来。”

    杜恒霜微笑着点点头,最后道:“婆母,为了你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媳妇让欧养娘陪您一起进东宫吧。”

    当初在萧家老宅的时候,龙香叶被欧养娘扇过一个耳光。

    现在到了柱国侯府,欧养娘又处处用礼法规矩将龙香叶管得严严实实。

    龙香叶听见欧养娘就有些发怵,不自在地道:“不用了吧?你身边也离不了她,我不过是进宫一趟。”

    杜恒霜当然不容许龙香叶说“不”,已经很快起身吩咐道:“去请欧养娘过来,陪老夫人进宫一趟。”

    外面的婆子忙应了,出去给欧养娘传话。

    欧养娘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忙换了出门的衣裳,过来福礼道:“夫人有何吩咐?”

    杜恒霜站在外间,笑着指了指龙香叶的内室,轻声道:“太子妃宣召老夫人进宫,老夫人一向知礼,担心有行差踏错,让侯爷难做,所以我让你去陪老夫人进宫一趟。”说着,看了欧养娘一眼。

    欧养娘有些发怵。太子妃是什么样的的人,她比谁都清楚。这些世家大族的长房嫡女的傲气,可不是一般人家想象得出来的。她跟着龙香叶进宫,万一有什么事,太子妃可是那种随手仗毙奴婢,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主儿,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宫里头太子妃可是说一不二的人,奴婢担心……”

    杜恒霜意味深长地道:“这你放心,太子妃如今跟以往不一样了。以往是说一不二,如今却是会广开言路,多听多看了,以展示她的大度……”

    欧养娘听得迷糊,但是让龙香叶一个人进宫,别说杜恒霜不放心,欧养娘都不会放心,便下了决心,笑道:“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好好伺候老夫人。”

    杜恒霜放下心来,着人送龙香叶和欧养娘去东宫。

    龙香叶虽然很想进宫看看,但是被杜恒霜说了几句,就有些害怕了,也就默许欧养娘跟她进宫。

    来到东宫,龙香叶规规矩矩给太子妃行了礼。

    太子妃笑道:“快起来吧,地上凉,老夫人身子骨受不得凉的。”

    龙香叶听得别扭,陪着笑起身,问道:“太子妃宣召臣妇,不知有何见教?”

    太子妃指了面前的锦墩让龙香叶坐下,和颜悦色地道:“萧老夫人,有句话,本宫不知当讲不当讲。”

    龙香叶“呃”了一声,讪笑着道:“太子妃殿下想说什么,还有谁敢说个‘不’字?”

    “那本宫就说了。”太子妃轻笑一声,对着身后招了招手,“夜来,过来吧。今天你萧大哥的娘亲在这里,本宫一定帮你达成这个愿望。”

    龙香叶和欧养娘都禁不住抬起头,看向太子妃身后。

    只见穆夜来一脸萧索地走过来,对着龙香叶福了一福,立在太子妃身边。

    龙香叶觑着眼打量了一下穆夜来,见她脸儿黄黄的,也没有盛妆,却凭添一股可怜可爱之意,心里也着实喜爱她,忙不迭地问道:“穆三小姐,你是怎么啦?”

    穆夜来看了看太子妃,又看了看龙香叶,欲言又止,一脸千回百转的神情,真是我见犹怜。

    太子妃就笑道:“萧老夫人,您还不知道吧?穆三小姐发誓非柱国侯不嫁呢。还说,若是嫁不了柱国侯,她就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龙香叶虽然对穆夜来的印象不错,可是她是特别守规矩的人,对这种“强迫中奖”的行为很是咯应,就讪笑着道:“穆三小姐,这话怎么说?婚姻之事,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家哪里有自己寻夫君的?”然后对着太子妃道:“太子妃殿下可别这么说,坏了穆三小姐的名声,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太子妃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很快又展颜笑道:“萧老夫人,话不能这么说。夜来为了柱国侯,名声是全毁了。说实话,夜来对柱国侯有救命之恩。你们柱国侯府不说报答救命之恩,居然还迫得一个大家小姐出家做姑子,实在是……嗐,萧老夫人,为了你儿子的声名着想,你也当为他做这个主啊。”

    龙香叶也没法子,两手一摊,很是为难地道:“太子妃殿下,不是我不愿帮她,而是我儿已经有了妻室,又没有犯七出,不能休弃出妻啊。”

    太子妃笑着拿帕子掩着嘴,招手让穆夜来走到龙香叶身边,指着穆夜来道:“萧老夫人,不是本宫多事,只是这件事,本来就应该由你家儿媳主动来求,而不是放任不管,假装不知道,任凭人家一个好好的大姑娘,还是对她夫君有救命之恩的大姑娘,声名尽毁。——杜氏虽然是大妇,但是着实没有多少大妇的风范。”

    “大妇自当贤良淑德,为家族开枝散叶,为夫君纳妾迎小。如果这些事情都做不到,还是好好反省自己,是不是够格做大妇。”太子妃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几分刻薄。

    龙香叶唯唯诺诺,不敢接口,只是陪着笑脸不出声。

    太子妃见把话都说尽了,才又道:“再说了,人家穆三小姐只要能做妾就行了。——可没有让你家柱国侯休妻。”说着,太子妃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手上涂的蔻丹,笑盈盈地道:“退一万步说,你这个做婆母的,给儿子领个妾回去,不用看你媳妇的脸色吧?”

    一席话说得龙香叶脸上涨得通红。

    哪有做婆母像她这样做的这么憋屈的?!

    有一瞬间,龙香叶真的想将这件事大包大揽下来,就领着穆夜来直接回去算了。

    欧养娘见势不对,在旁边轻轻咳嗽一声,对着太子妃屈膝行礼道:“太子妃殿下有礼。”

    太子妃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瞪了欧养娘一眼,“主子在这里说话,你这个奴婢插什么嘴?”

    欧养娘陪着笑脸道:“太子妃殿下,不是奴婢要插嘴,实在是奴婢不能看着太子妃殿下行差踏错,给太子殿下招惹是非。”

    太子妃大怒,腾地一下子站起来,指着欧养娘的鼻子道:“你……你……你好你个贱婢,当本宫治不了你是不是?!”

    欧养娘忙道:“太子妃殿下息怒。等奴婢把话说完,您再想打想骂都可以。若是不听奴婢进言,太子妃殿下可是会得不偿失,悔之晚矣啊。”

    太子妃看了欧养娘一眼,深吸一口气,将怒气平息下来,又缓缓地坐回位置上,沉声道:“你说。”

    欧养娘心里咯噔一下,也飞快地睃了太子妃一眼,暗道夫人真是看得没错,这太子妃,真是变得太多了。欧养娘知道,以清河崔家长房嫡女的出身,太子妃从来是说一不二之人。先不说她会不会插手臣下纳小妾这种私事,就算她会插手,她也容不得自己一个奴婢打断她的话。——哪怕那个奴婢后面要说的话再有道理,太子妃也是万万不会容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欧养娘今日跟着龙香叶进宫,本是存着必死之心的,结果居然就如杜恒霜所料,那太子妃竟然没有立刻让人把她拖出去仗毙……

    欧养娘只觉得死里逃生,背上出了一阵白毛汗,很快整了整心神,道:“太子妃殿下,穆侯家的大小姐,可是如今陛下的淑妃。太子妃殿下非要做主,让淑妃的妹子去我们侯府做妾,别说我们老夫人不敢松口,就算是侯爷今儿站在这里,也不敢答应啊。——太子妃殿下好好想一想,陛下宠妃的妹子,怎能给人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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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49章 条件 (粉红1680+)

    听了欧养娘情辞恳切的话语,太子妃脸上顿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穆夜来一见急了,忙道:“我姐姐虽然贵为淑妃,但是她是嫡出,我是庶出,我哪里能跟我姐姐比?——侯爷纳了我,未必陛下就会不高兴。”

    欧养娘笑吟吟地道:“您也说是‘未必’。那陛下万一要是心里不痛快呢?”

    龙香叶十分害怕萧士及因此失了圣心,他们一家子的荣华富贵就成了泡影了,便忙抢着道:“正是呢。这种事不能做。穆三小姐,您救了我儿子,我打心底里感激您,可是您不能落井下石,把我们往坑里带。——做妾之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穆夜来心里一沉。没想到,连她以为最好说话的龙香叶都矢口反对。她还能怎么办呢?

    穆夜来求援似地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仔细想了想,还是看向欧养娘问道:“依你说,就完全没有法子了?”

    欧养娘恭敬地行礼,摇头道:“穆三小姐身份太高贵了,我们侯爷无福消受这样的妾室。——太子妃殿下,您是知道的,穆侯府这样的勋贵府邸,怎能出一个做妾的女儿?您这样大包大揽地给穆家三小姐做媒,穆侯家未必会感激您。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太子妃千金之躯,又是何苦搅事呢?”

    穆夜来惶恐地朝着太子妃跪了下来。她只觉得,她两世的美梦,都要在这一刻破灭了,顿生万念俱灰之感,仰头看着太子妃,哀哀地道:“太子妃殿下,夜来别无所求,只求能长伴萧郎左右,求太子妃成全……”

    说着,朝太子妃连连磕头。

    欧养娘忍不住掩袖笑道:“穆三小姐,您给太子妃磕头,知道的,说您是在求太子妃做主进我们侯府做妾。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在求太子妃松口,让您进东宫做良娣呢!”

    穆夜来被说得满脸通红,忙解释道:“没有,太子妃,我没有……”

    太子妃点点头,打断她的话,“本宫知道你没有。”然后抬起头,肃然看向欧养娘,“难道真的没有法子了?你是不是告诉我,无论如何,你们侯府都不要夜来进府做妾?”

    欧养娘见太子妃就是不死心,一咬牙,也道:“这事事关重大,请太子妃召侯爷进宫,亲自说项吧。奴婢只是一个下人,做不得主子的主。”

    太子妃沉下脸来,不悦地道:“你存心戏耍本宫是不是?柱国侯是男人,又是外臣,本宫怎能随便宣召外臣进宫?”

    “那奴婢也没有法子。”欧养娘跟着跪了下来。

    太子妃无法,想了又想,还是吩咐道:“传本宫的令,宣柱国侯夫人进宫。”

    内侍便赶紧去传旨。

    龙香叶和欧养娘不约而同,都松了一口气。

    杜恒霜一得到传召,知道定是出了欧养娘和龙香叶都难以处置的事儿,所以马上换上一品侯夫人的袍服,坐了大车,随身带着知数和知节两个丫鬟迅速来到东宫。

    太子妃见杜恒霜来得迅速,心里得意,笑着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末了,道:“柱国侯夫人,本宫插手此事,也是为你好。你一直不闻不问,又不肯给柱国侯纳妾,让人笑话柱国侯畏妻如虎,实在是没面子的事儿。你的名声在外面很不好听,本宫知道太子爱惜柱国侯是个难得的帅才,有心要重用。可惜因你的名声,太子犹豫再三,下不了决心对柱国侯委以重任。还是本宫劝说太子,不要因为女人的事儿,对柱国侯失去信心,而且向太子保证,要在纳妾的事上说服你。”

    杜恒霜含笑听着,一双明澈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太子妃看,似乎要穿透她的皮肉,看向她的灵魂。

    太子妃有些不适,别过头,不与杜恒霜四目相对,接着道:“如今难得穆三小姐愿意委身为妾,她又出自大家,给柱国侯做妾,也不会辱没了他,同时也给你脸上增光,正是四角俱全的事儿。来,本宫今日就做个和事佬,促和这一段佳话吧!”

    杜恒霜静静地听太子妃说完,才笑着看了穆夜来一眼,问道:“穆三小姐,你真的想给我们侯爷做妾?不计一切代价?”

    穆夜来一听这话,觉得有戏了,心头大喜,忙不迭地点头道:“正是呢。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和您争。我只要老老实实守在我的院子里,每天能见上侯爷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杜恒霜笑着点头道:“如此甚好。”

    太子妃一听大喜,忙问道:“你这是同意了?太好了……”

    话音未落,杜恒霜就打断了太子妃的话,“太子妃殿下,臣妇有个条件。若是穆三小姐能答应这个条件,我才敢让她入府做妾。不然的话,您就是砍了我和侯爷的脑袋,我们也是万万不敢答应的。”

    太子妃被杜恒霜这样软硬兼施的话弄得没了脾气,只好忍着气问道:“你待如何?”

    杜恒霜看了看穆夜来,“穆三小姐是穆侯府的小娘子,虽然是庶出,但是她娘亲是良籍,穆侯的二房,地位不同一般。所以若她还是穆侯府的三小姐,我们确实不敢纳她进府为妾。”

    太子妃听了这话,不禁柳眉倒竖,斥道:“杜氏,你耍本宫?!”

    杜恒霜微笑着道:“太子妃殿下稍安勿躁。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我是说,顶着穆侯府三小姐的名头,我和侯爷自然不敢纳她进府。一来她身份贵重,二来我们也不敢逼良为贱。可是如果穆侯府能将穆三小姐除族,同时让她成为贱籍,我们就可以纳她进府了。”

    做妾的一般都是贱籍女子,不过也有良籍女子做妾,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在各府里地位尊崇,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

    穆夜来一听,立刻反对道:“太子妃殿下,万万不可!”

    杜恒霜偏头笑道:“怎么穆三小姐不同意吗?你刚才不是说,只要能进我们萧家做妾,无什么条件都会答应吗?”

    穆夜来语窒。她刚才是说过不计任何代价。可是这个代价,不等于她放弃自己的娘家。她是重生之人,不是真正十来岁的小姑娘。她比那些小姑娘,知道更多关于娘家的重要性。

    上一世,她最失败的地方,就是她跟娘家的关系渐行渐远,在最后关键时刻,在需要娘家帮助的时候,她没有娘家可以依靠。

    她知道,就算放弃别的东西,她再也不能放弃娘家。

    只有厉害的娘家,才能让她在萧家后院立足。

    如果没有了娘家,她在萧家后院根本就活不下去。——那位杜氏夫人,有多少折腾小妾的手段,她可是比谁都清楚……

    太子妃蹙起眉头,看向穆夜来道:“你怎地又不同意了?你可知道,柱国侯夫人可是不容易松口的人。你可以要想清楚,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穆夜来咬紧牙关,就是不肯跟穆侯府脱离关系,当然也更加不同意脱良入贱。

    杜恒霜心里满意,笑着对太子妃一摊手道:“太子妃殿下,您可看见了,不是我不给她机会,而是她自己舍不得穆侯府的名声,宁愿不入我们柱国侯府。”

    到了这个时候,太子妃也难以再施展下去。

    毕竟现在是穆夜来不同意。她总不能逼着穆夜来去给萧士及做妾。——虽然她想逼,可是她也知道,这是逼良为贱,如果穆侯府追究起来,她就跟太子招了祸了。

    在这件事上,除了顺水推舟以外,她能做的其实不多。

    想到此,太子妃颔首道:“穆三小姐不肯从穆侯府除族,也是人之常情,柱国侯夫人就无谓咄咄逼人,一定要逼良为贱了。”

    杜恒霜见到了这个时候,太子妃还不忘踩她两脚,再给她泼一盆脏水,只好掩袖笑道:“太子妃真会说笑。臣妇什么时候逼良为贱来着?若不是太子妃说,穆三小姐一定要给我们侯爷做妾,我也不敢说这话。穆三小姐如果不除族,肯定是不能做妾的。而除族之人,无家族可依托,不入贱籍也说不过去。”

    其实除族之人未必要入贱籍。

    只是杜恒霜知道,一旦开了这个纳妾的头,后面就会有无穷无尽的烦恼。

    所以不妨把做妾的标准订的高一些,等那些想做妾的女子能接受这些条件再说。

    穆夜来咬了咬唇,从地上站起来,对太子妃福了一福道:“多谢太子妃殿下援手。是夜来没福,这就告辞了。”

    太子妃也没有多挽留,只是叹息道:“你也别太伤心了。你们有缘无份,也是该着的。”

    目送着穆夜来远去,杜恒霜心里松了一口气。

    太子妃就笑道:“既然进宫了,就去用膳吧,也是本宫和太子的一番心意。”

    杜恒霜忙道不敢,又说家里忙着年事走不可,请太子妃见谅云云。

    太子妃无法,只好放她们离去。

    杜恒霜和龙香叶带着丫鬟婆子走了之后,太子妃的贴身侍女才偷偷过来,对太子妃道:“殿下,奴婢刚才从那柱国侯夫人的侍女知节那里得知了一个柱国侯和他夫人的一个隐秘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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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250章 知情

    太子妃并不意外。从前一世的经历,她知道这个知节,也算是一号人物。知节本来是杜恒霜的陪嫁丫鬟,是预备做通房的。结果杜恒霜嫁过来之后,专宠了十年。这个知节,居然一直等了十年,才和穆夜来一起被萧士及纳为妾室。和穆夜来相比,知节厉害得多。给杜恒霜下袢子,知节做得最多,最后杜恒霜被侯爷厌弃,大概都是从这里来的。

    所以知道杜恒霜带着知节进了宫,太子妃就派了自己最得力的宫女去套话。

    果不其然,这个知节真是不负众望,给她一个好彩头。

    “她说什么?”太子妃捂着白铜手炉,慢悠悠地拿一根签子拨着手炉的灰。

    那宫女凑在太子妃耳边,脸带笑意,轻声道:“原来那杜氏夫人,自从从那陈月娇的庄子上逃回来之后,身子就一直没好,据说有隐疾,一直不能跟侯爷行房。这半年多了,侯爷在她房里不过点个卯而已……”

    说着,又带着不屑道:“知节说,这杜氏夫人醋性极大。家里的丫鬟,柱国侯但凡多看上一眼,她有本事当着侯爷的面打个稀烂。柱国侯在外面英明神武,在家里却极是惧内,只得一直依着他夫人,房里连个妾室都不敢有。再说这知节,据说本来是杜氏夫人出嫁的时候,她娘家给预备的通房丫鬟,但是这么些年,侯爷居然碰都没有碰她们。这杜氏夫人就算现在不能行房,宁愿让侯爷在她房里旱着,也不许侯爷碰一碰她们这些通房。”

    太子妃的手重重一顿,将那签子折在手炉里,连手都差一点烫着了。

    太子妃心烦意乱,将那手炉扔在一旁,道:“怎会如此?”

    杜恒霜居然连行房都不行了,萧士及凭什么还将她捧在手心里?她有哪一点比得过自己?她凭什么能得萧士及这样宠爱?!

    太子妃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动几圈,平息了自己激动的心情,才缓缓问道:“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那宫女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奴婢认为,这话是编不出来的。”那就说是真的。

    太子妃在屋子正中停下脚步,突然心里浮上一个主意,似笑非笑地道:“若果真如此,我们却要为柱国侯分忧了。”说着,对外面吩咐道:“太子爷在哪里?本宫要见他。”

    外面的内侍应了一声,忙去传话。

    太子风风火火赶了进来,问道:“真真,出了什么事?”又问她:“听说你把柱国侯老夫人和夫人都请来了,可是她们有事?”

    太子妃笑着拉着太子坐下,自己伸了手,轻轻重重地给太子按摩,道:“我的爷,您还不知道呢,不是她们有事儿,而是柱国侯有事。”说着,俯下身,在太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真的?!”太子吓了一跳,“怎会如此?那杜氏有何隐疾?要不要给她寻个能干的御医?”

    太子妃听了醋意大发,怒道:“你为何如此关心那杜氏,她有病,关你什么事?”心里又急又气,又觉得凄苦,几串泪珠滴溜溜从大眼睛里流了出来。

    太子见了,心生怜惜,忙道:“孤不是关心杜氏,孤关心的是柱国侯。你想,杜氏不能行房,苦的还不是柱国侯?他是孤看中的国之栋梁,怎能过得如此憋屈?——还是不是男人?!”

    太子妃听了,转嗔为喜,忙道:“太子爷真是吓死臣妾了。”说着,拭了拭泪,道:“我的爷,其实也不用这样为难。那杜氏不能行房,恐不是小症候,就算请了最厉害的御医给她诊治,恐怕也不是很快就能治好的病。在这之前,难道就让柱国侯一直旱着?”

    太子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依你说,该怎么办?”

    “很简单啊。咱们给柱国侯赐几个美女,他就不用旱着了……”太子妃笑盈盈地道,还冲太子眨了眨眼,“我的爷,您刚纳了程佛儿,自个儿乐着,就忘了您看中的国之栋梁了?”

    太子面上一红,讪笑道:“你这张嘴,真是不饶人。孤不过是图个新鲜而已。”说着,又觉得无趣,道:“你若看那程佛儿不顺眼,孤今日就送她出宫。横竖已经让她脱了贱籍,也算对得起她,就给她点银子,让她出去择人另嫁吧。”

    太子妃却担心太子前脚说将程佛儿放出去,后脚就追出去将程佛儿再花几个银子包占住,还不如留在东宫,在她眼皮子底下,晾对方也翻不起风浪,就故作大度地道:“我的爷,您这是何苦?她已经是爷的人了,出去再嫁别人,爷不嫌丢人,臣妾都嫌丢人。——就让她在宫里吧,给她个封号,若是能生下儿子,再封良娣如何?”

    “你这样大方?”太子斜睇着太子妃半晌,面无表情地点头道:“既然你不介意,孤更不介意了。那就这样吧。”说着,站起身道:“给柱国侯赐美人的事,要从长计议,你别乱插手。若是让孤知晓,后果你自负。”

    太子妃忙道:“臣妾自然是不敢自专的。全凭太子做主。”

    太子满意地点点头,出去自己的寝宫去了。

    这边杜恒霜和龙香叶回到柱国侯府,龙香叶紧张了半天,累得不行,自己回去歇着了。

    杜恒霜就和欧养娘说话,问起先前的情形。

    待听说龙香叶还知道点厉害,没有一味犯混,还是点点头,“还好,还知道萧家的荣华富贵来之不易。”

    做人有所求,是最容易对付的。

    最难对付的,是无所求的人。

    欧养娘说完话,知数便悄悄上前,伏在杜恒霜耳边,耳语了几句。

    杜恒霜一听,眉头就蹙了起来。

    沉吟半晌,问道:“那宫女确实将知节叫出去说了半天话?”

    知数点点头,“不仅说了半天话,知节进来的时候,两颊飞红,面有喜色。奴婢看着,实在是不对劲,就问了她几句,结果她说没什么,就是那宫女问了些侯爷和夫人日常起居的情形……”

    “日常起居?”杜恒霜想了想,笑道:“这四个字,真是可圈可点。”说着,扬声道:“让知节进来,我有话要问她。”

    知数忙退了下去,欧养娘也跟着出去,就只有后进来的知节一个人跪在杜恒霜面前。

    杜恒霜端端正正坐在暖炕上,手里捂着青瓷手炉,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知节,问道:“你今日在东宫,可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没有?”

    知节心里一动,但还是摇摇头,道:“奴婢不敢欺瞒。宫里头的姑姑问话,奴婢不敢说白话。”

    “哦?宫里头的姑姑问你什么了?”杜恒霜故意问道。

    知节窒了窒,依然低着头,嗫嚅半晌,道:“就是问了夫人和侯爷的日常起居。”

    “日常起居?——那你是怎么回答的?”杜恒霜淡淡地道,在知节开口说话之前,又道:“你把你在宫里对那位姑姑说的话,给我一个字不漏,再说一遍。如果你掉了一个字,我今儿就把你卖到教坊。”

    知节浑身打了个寒战,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杜恒霜道:“夫人,奴婢是夫人的娘亲买来给夫人做通房的,夫人怎能将奴婢卖入教坊?这岂不是夫人对自己的娘亲不孝?”

    杜恒霜挑高了眉,也难以置信地看着知节,笑道:“哟,我倒是不知道这个理儿。我处置自己的丫鬟,也能牵扯到不孝?你真以为你是我娘给的,我就动不得你?你这是哪门子的歪理?!——一个奴婢,惯的比祖宗还大,你倒是忘了尊卑上下了?那我就教教你。”

    “说吧。赶紧一个字不漏,都给我说出来。不然,就不是将你卖到教坊了。”杜恒霜将手里的白铜手炉在炕桌上重重一磕,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知节眼神闪烁地看着杜恒霜,像是在衡量杜恒霜刚才说的话,有几分是真的,有几分是假的。

    杜恒霜也盯着知节仔细地瞧。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也不得不相信,知节是留不得了……

    “你还想跟我堵心眼子?”杜恒霜看见知节脸上挣扎的神情,忍不住莞尔,“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杜恒霜对着外面叫道:“来人!”

    知数忙走了进来,屈膝行礼道:“夫人有何吩咐?”

    “去把知节的卖身契拿来,顺便给外院的管事传个话,叫他把常往家里走动的人牙子张卖婆叫来,就说,我这里要发卖一个丫鬟。”

    知节没想到杜恒霜居然说卖就卖,一点情分都不讲,吓得魂飞魄散,忙磕头道:“夫人息怒!夫人息怒!奴婢这就说!这就说!”说着,也不容杜恒霜不听,如竹筒倒豆子一样,将她在宫里对那位姑姑说的话,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杜恒霜待听见知节对宫里的人说自己不能行房,已是羞怒交加,一掌重重地拍在炕桌上,另一只手指着知节的脸,气愤地道:“主子的私事,就让你这贱婢在外面胡诌,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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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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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配宝典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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