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章 到现在都不长毛
266章到现在都不长毛
考虑到即将到来的风暴,乖官决定搬到拙政园去住,一来他堂堂国舅、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老住在苏松巡抚官署,未免给有心人口舌,二来,拙政园住着姨母和七位表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苏州若真爆发抢粮风暴甚至冲击官府的事儿,万一惊吓到姨母和表妹们,那可就追悔莫及了,好在莉雅如今虽没好,生命危险却没了,调换个住处也无大碍。
他郑国蕃大张旗鼓就住进了拙政园,门口公然竖起了[五军都督府都督行辕]的旗牌,一溜儿黑色的昆仑奴,一溜儿白色的佛郎机,左右队列,黑白双煞一般,把个拙政园衬托的好生威风,园子周围更是十人一队的巡逻队伍,昆仑奴穿起了大明军的红色胖袄,佛郎机则着半身甲头戴铁盔,打扮的都像是骄傲的大公鸡一般,头上的缨子都是红簇簇的,一个个仰首挺胸,排着整齐的队列来回巡逻。
苏州人那是敢于冲击官府的,胆大了两百多年了,倒不似别的地方,瞧见当兵的远远的便躲开,反而是常常有人远远地观望,尤其是这些人不管黑色肌肤还是白色肌肤的,如今都用的是戚少保练兵的阵列,即便是巡逻也讲究一整队人同时迈出同一条腿,而同样的服饰又最容易培养团体荣誉感,故此这些人走路都带着骄傲。
有读书人忍不住就腹诽,认为这郑国舅不过一都督佥事,有何资格竖起都督行辕的旗牌来?大明的读书人向来就有议政的习俗,绝无后世[莫谈国事]的胆小怕事,你郑国舅虽然对苏州做了点儿好事,可这并不代表你有错我就不能开口说话,故此,当真有士子读书人去苏州府衙门把郑国蕃给告了,苏州府不敢怠慢,赶紧派了佐贰官前来询问,结果还未走马上任的单赤霞淡淡就问了一句,“我家老爷是否五军都督府左都督?”
苏州府顿时便无话可说,这时候才想起来,郑国丈如今可是名义上整个江南的最高军事统领,人家的儿子郑国舅又是都督佥事,竖起都督行辕的旗牌,这个,似乎也说得过去,只好在府衙门口张贴的告示,特意说明了此事,说左都督郑连城有意来苏州,故此竖起都督行辕的旗牌。
这事儿传到乖官耳中,乖官就不屑,读书人啊!都是些严与待人宽与待己的货色,你们心里头不就是想着[吾必取而代之]么,却非要装着一副正人君子嘴脸,还要喊着我代表月亮惩罚你,你妹哦!你们代表月亮惩罚了九千岁魏忠贤,怎么没把朝政搞好?阉党整天想着银子,你们比阉党还糟糕,不但想银子,还想软妹子。
当然了,这些只是乖官的吐槽,事实上读书人能说话,敢于说话,怎么也比连话都不敢说要强,哪怕这个敢于说话只是基于自私的心理。
这时候,市面上粮价越来越贵,已经涨到了一石米一两六钱银子了,这个价钱极不正常,平时可以买到三石米还不止了,按惯例,苏州府的米价一旦超过一两二钱,民间就必然,这已经是每一任苏州府的明帐了,可如今市价一两六钱,市井间虽然抱怨丛生,可愣是一桩带头的都没有,简直跌破了一众苏州府官员的眼睛珠子。
这就不得不说是乖官的功劳了,黎易常绰号黎半城,他带头提倡,每个织工每日给米一小袋,一时间,织工感恩戴德,把个黎菩萨的名头喊得震天响。凡事有正反两面,这时候,垄断的好处就瞧出来了,作为最大的丝织大户,他这个领头羊做了表率,别的大户们若是不给米,那你一来就是不给黎半城的面子,二来,手下织工也要,凭什么黎长者的织厂发米,你这儿不发米,你若不发米,对不起,咱们就要去跟黎长者干了。
事实上,黎半城虽然绰号半城,可他也绝对养不起十万织工,更何况,他手上的米也是有限的,只是,作为领头羊这么干了,别的丝织大户们不敢唱反调,那么,十万织工就不会,十万织工背后还有家人,等于几十万百姓,相当于二三分之一的苏州百姓,这些人不闹,市面自然乱不起来。
同样的,由于织工们有米拿,苏州别的作坊譬如做纸张的,印书的,各色各样,别的工人们便也要说,织工们有米拿,为何我们没有?如今乖官那一份《苏州劳工总会成立条案》传的沸沸扬扬的,百姓们就明白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甭管什么善长仁翁,克扣工钱的,那肯定就是假善人假长者,就要联合起来跟他们斗,怎么斗?罢工。
这就像是成化年间商人们无意间发现大家联合起来力量甚至能撼动朝廷一般,从此商人的力量登堂入室,甚至能左右朝政,而如今,郑国蕃推开了一扇窗户,为工人们展开了另一面天地,原来,我们这些家无恒产的工人们联合起来,也能撼动自家的东翁。
自然了,为了赚银子不怕死的抠唆老财永远是杀不尽的,可是,在大势所趋之下,少数不肯对工人妥协的财主们并不能影响整个苏州府,而且如今工人们也明白,冲击官府要杀头,而且不一定管用,可罢工的话,不会杀头,而且,在拙政园竖起都督行辕旗牌的郑国舅不是说了么,他郑国蕃就是苏州所有无产者的后台,哪个贪鄙老财敢克扣工钱的,他这个苏州劳工总会的会长,刀也是磨得雪亮的。
在这种大趋势下,粮价明明涨到了一两六钱银子一石米,市面上却意外地平静,当然了,这平静下面酝酿着波涛。
董其昌业已早早往宁波去了,单赤霞在苏州等儿子单思南一到,也准备带着人先去宁波,然后走海路往北京去兵部备职,说不准还会被唤进宫中叩见万岁爷和德妃娘娘,乖官给单赤霞准备了二百五十万两银子,这其中有两百万是再一次给他姐夫万历的,不得不说,乖官有往散财童子的方向发展的趋势,还五十万便是给赤霞老爷,所谓手头有钱心不慌,到时候即便兵部掐住粮饷,赤霞老爷这个蓟镇参将也不怕了。
只是,单大头和小窦子从南京到了苏州后,大头一听要跟老爹去蓟镇,摇着头死活不肯,说自己要跟在少爷跟前服侍少爷,气得赤霞老爷一巴掌就扇了过去,明明是心玩野了,还敢拿乖官来做借口,这一巴掌下去,单思南这才明白,单赤霞是老子,他单思南是儿子,这个身份并不会因为他单思南溜达了一圈扶桑心气儿高了而改变的。
要说进门看脸色出门看天色的本事,大头跟小窦子差几条街,小窦子暗底下踢了大头一脚,大头垂头丧气,乖官一瞧,单叔有暴走的迹象,赶紧打岔,笑骂道:“单思南,你个臭小子,是不是在南京玩疯了,说。”
“俺哪儿有玩,不是帮着少爷训练那些从昆仑奴中选出来的精锐么!”单思南满脸的委屈,扁着嘴巴,似有要哭的迹象,别往了这家伙虽然手辣,可实际上今年不过十二岁。
乖官赶紧安慰他,“这两百昆仑奴训练出来,不是给少爷我的,是要带去北京给姐姐使唤的,你跟单叔去蓟镇,先老老实实待一阵子,我已经给姐姐写了信,让姐姐给你谋个京营神机游击将军的位置……”这话就正投大头的脾胃了,当下一改臭臭的脸,满脸的雀跃,“少爷,你说真的?俺可以直接当游击?就是当初钟家钟离哥哥那个位置?”
去年钟离带着宁波八卫,那时候也不过一个游击,虽然不是起居八座,可也威风八面,叫大头羡慕得紧,如今一听自己能做游击了,能不雀跃么!旁边单赤霞看了,暗中高兴,他外貌粗豪,可不代表是笨蛋,事实上,官场那些龌龊手段他清楚的很,只是不屑为之罢了,而如今乖官让大头去神机营,用意颇深,他自然觉得,哎!少爷终于长大了。
乖官母亲走的早,郑连城先是心伤妻子去世,后来又得了肺痨,基本等于不大问事,说个难听的,德妃和国舅都等于是单赤霞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所以赤霞老爷这时候就有为人母那般欣慰和自豪感。
听了大头的问,乖官故意板下脸来,“怎么?少爷我说话很不可信么?你真是讨打。”说着,上去就用胳膊肘圈住了大头的脖子,狠狠一勒,嘿嘿笑了两声,“瞧见没,少爷我如今个子比你高,本事比你大……”
大头忍不住就嘀咕,“少爷又来骗人,到现在都不长毛……”
“单思南……”乖官脸色一黑,顿时厉声叫了起来,“你想死是不是。”
“我错了,衾裤都错掉了。”大头觉得脖子上头一紧,赶紧大声求饶,“爹,救命啊!少爷要杀我灭口。”
不远处贝荷瑞包伊曼瞧见主子一脸恼羞成怒,忍不住掩嘴低笑起来。RO!~!
267章 妓者两千人
267章妓者两千人
乖官正黑着脸儿揪着大头使劲儿一阵摇晃,这时候门外一阵笑声传来,随后,姨奶奶艾梅娘带着七仙女就进了门来,“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又打了起来。”单赤霞瞧她进来,赶紧深施一礼,可艾梅娘却侧过身子不肯受他的礼,她深知这位赤霞老爷为人,人家自守身份称呼你一声艾姨娘,可你若真把人家当下人管家看,那就是笑话了,这位一手把德妃和国舅拉扯大的,真论谁远,谁近,还真不好说。
乖官揪着大头的耳朵低声道:“再敢乱说话,瞧我不收拾你,我也不打你也不骂你,给你找个夫子让你读书去。”大头闻言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连忙求饶,乖官这才满意撒手,先给姨母请了礼,又对几位表妹笑笑,几位表妹如今和乖官也有些亲近,倒不似刚开始那般羞涩了。而小窦子和包伊曼贝荷瑞也给姨奶奶和几位表小姐行了礼。
“乖官,我听说,这些日子市面上米价飞涨。”艾梅娘假作没听见,其实她在外头就听见了什么长毛不长毛的事儿,不过这话不合适她说,顺口提一嘴表示下自己刚到门口便可以了,至于乖官解释不解释,却非重要,何况她问乖官讨要了贝荷瑞包伊曼在身边伺候了一段时间,有些话,该问的也问清楚了。
自打姨母张口讨要贝荷瑞包伊曼,乖官其实就清楚得很,不过姨母是长辈,又是准备把若依若常嫁给自己的,有些事情问自己不太合适,也不好开口,但讨要了自己贴身婢女过去,自然就可以问得清楚,这也是人之常情。
“姨母放心,我已经着人往其它地方购粮了。”乖官自然不会把真相说出来让姨母操心,随即又叫若依若常,“这两天怎么没见你们两个调皮的家伙啊!”
“大表哥哥真讨厌。”姐妹俩齐齐对他皱了皱鼻子,“若依、若常是跟吴家姐姐去学双陆,吴家姐姐好厉害啦!打双陆从来不会输……”
两人说着,甚至还扳着手指道:“舞姐姐会大食双陆、真腊双陆、阇婆双陆、爪哇双陆、扶桑双陆……嘿!好厉害呢!若依若常这些天也学了好多,大表哥哥,你要不要跟若依若常打双陆啊!”
双陆这种游戏是大明女子必会的,你要不会打双陆,你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说话,甚至媒婆们说媒,说到谁家小姐,添油加醋的时候也要注明一下,说某某小姐打得一手好双陆,总之,这是一种极可自傲的本事。由于双陆是魏晋时代从天竺传过来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更是发展出各式各样不同规则的双陆,便如若依若常说的那般,谁要会上很多种双陆,那是极值得女子自豪自傲的。
乖官先是怔了怔,随即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天方妙手吴家,这拙政园本就是吴家名下的产业,当下倒是有些沉吟。艾梅娘瞧见他模样,当即就说,“那位吴家小姐倒是妥当人,文文静静的脾气,不曾多说什么话,似乎极喜欢若依若常,常常来和若依若常玩耍,嗯!长得也俊俏,皮肤如奶酪一般,姨母倒是羡慕的很。”
这时候乖官突然想起来,当初钟离哥哥曾经说过,谣传天方妙手吴家这一代家主十四岁便坐上了家主的位置,是个千娇百媚又聪明的美人儿,难不成就是这位吴家小姐?
“姨母,这位吴小姐可曾暗示过什么要求么?”乖官忍不住便问,艾梅娘愣了下,缓缓摇头,“这倒是不曾。”
乖官听了忍不住暗中一笑,自己似乎有些神经过敏,总觉得别人靠上来便是有什么目的的,当下便不再提,陪着姨母说了些闲话,此处便不细表。
这几天,乖官便在拙政园修身养性,有悠哉游哉之妙,实际上,心里头焦急的很,这时候的苏州可谓南直隶中流砥柱,便是南京,撇开南都的优越性,光从商业上来论,论起重要性,也差着苏州老大一截,别的不说,光是每年苏州十万织工织出来的丝绸,这便无与伦比了。
所以,苏州不能乱,他郑国蕃也不能出错,诚然他如今炙手可热,可是,他有个致命的弱点,浅薄,非是说人,而是说家世。
像是文官系统上来的人,有个最大的优势,便是同僚,像是苏松巡抚梁文儒和浙江巡抚蔡太,这两人明明常常吵架,可他们是一个座师门下的师兄弟,故此蔡太便甘愿为了给梁文儒上位而贪上几万两银子去给他买门路,后来还因此被免职了,不过文官免职和五百年后的[组织另有任用]有异曲同工之妙,你在这个地方刮的天高三尺,下台了,可过两年,又起复了,照样当官老爷,照样起居八座,所以说,在大明,真正投资少见效快的,便是读书考状元郎了,一旦考上进士,一榜同年们总要互相拜访,互相帮衬起来,有财大家发,织成一张庞大的人际关系网络。
而他郑国蕃便不行了,他是皇亲国戚,可没有同年帮衬扶持,一旦出了错,人人喊打,丢了声望,想再爬起来,可就难了,你看他如今身边用的都是什么人,立花道雪,夸成一朵花,也不能掩盖雷神老大人是蛮夷的出身,钟离,土匪出身,孙应龙,锦衣卫出身,小窦子,太监,静胖子,前漕帮大香头兼扶桑拉面厨子,陈继儒,虽然天下知名,可这厮把进士们骂成措大,固然名气大了,可也绝了他上进的路数,历史上陈继儒做了山人,不是没有原因的,也就是说,他也就只能做做山人,何谓山人?最顶尖的清客罢了。
文官们互相扶持,这个倒下了,那个还能帮着再起复,顶多,不过在家闲居几年,甚至还能养一养望,别人要说,哎呀!老大人在家精研经义,学问愈发精深,若不出山为官,如苍生何!
可他郑国蕃哪儿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他若倒下去了,那基本就爬不起来了,像是钟离、孙应龙这些靠着国舅爷上位的人,立马儿就得全部滚蛋,一旦这些人滚蛋,他郑国蕃更加爬不起来。
所以说,有得有失,一饮一啄,文臣无论如何都享受不到乖官这般十四岁便成了正二品的待遇,可他郑乖官也享受不到文臣们的那些资源,尤其是文臣最明显的标志,起复,对他来说更是奢望。
这就像是慈圣皇太后的老爹武清侯一般,当初贪污了一次被人揭了出来,虽然爵位没受到影响,可差事却丢了,而且再也没机会进入官场,只能当一个闲散侯爷,自然,有皇太后在,富贵是不愁的。
乖官若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富贵自然也不愁,可他难道只为了富贵么!
而这时候,赤霞老爷得赶紧上任去了,再不走,兵部那边可不好交代,带着大头和两百精锐昆仑奴便往宁波去了,到了宁波,会有第一拨九州兵随着赤霞老爷从海上往天津去,再从天津卫入京。
临走之前,乖官和赤霞老爷长谈了一夜,如今乖官的心思很明确,就是把单叔捧成李成梁那般的名将,在大明朝,即便是戚继光,名气都要比宁远伯爷李成梁略逊色些,无它,李成梁会养寇,动不动便要砍上一批鞑靼和女直的脑袋奏大捷,而大明朝这时候依然是天朝上国,有着后世花旗国的自矜和自豪。作为上国,如何彰显上国风范?那自然是挥舞着大棒教训周边的邻居,顺便砍点首级回来祭太庙,告诉太祖皇帝成祖皇帝,我大明又砍鞑子的脑袋啦!
戚继光守蓟镇守的固若金汤,可乖官却不要自家单叔守的固若金汤,他需要赤霞老爷主动出击,最好年年砍一批鞑子的脑袋回来,三五年后,赤霞老爷的声望自然就日隆了,到时候升总兵顺理成章,做都督也不是难事,若是这么连续砍个十几年,即便升个伯爷什么的,那也不是没可能,王阳明封新建伯,李成梁封宁远伯,那不都是军功而来的么!
有银子在手,有德妃娘娘在宫内做奥援,又有九州岛的炮灰供赤霞老爷挥霍,赤霞老爷自然自信慢慢,若这样还不能做出一番大事来,那他单赤霞未免也对不起浙江兵第一的名头。
不过,这些一时半会儿是瞧不出效果的,起码也得等明年赤霞老爷砍了一批鞑子脑袋回来才能见效果。
赤霞老爷走后,又过了两天,静官儿从宁波用六百里加急给国舅来了一封信,起头是[顶上恩主大都督]的字样,里头便说,他在山东河南都没买着粮食,听说是宁远伯爷最近要打仗,大肆收购粮草,北边的粮商闻风而动,却是全部把粮食都往葫芦岛去了,不过,宁波八卫的船只往琉球岛购粮,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宁波府沈大人也有一批粮食,业已往苏州方向运去。
这静官儿字迹不好,歪歪扭扭的,不过事情描述的清晰,最后落款是[门下沐恩小的某静携爱子叩首百拜]
瞧见这厮居然连老婆饭岛爱子都给拖上了信上头给自己叩首百拜,乖官瞧着便忍不住摇头,这厮,真真是……不过,他说的并未出乖官的意料,按照乖官的估计,山东河南就是买不着粮食的,只是没想到,那宁远伯李成梁也掺和在里头。
把信缓缓折了起来,乖官嘴角撇起冷笑,嘿!李成梁,你可千万别落在我手上,落到我手上的话,你和你干儿子努尔哈赤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或许,那位把他郑国蕃送到大明朝的全知全能的老天爷听到了这话,第二天,就把宁远伯爷李成梁的儿子给送到了他手边上。
宁远伯李成梁的次子李如柏带着人亲自登门求娶天方妙手吴家的吴舞,也就是吴家的当代家主,目的很简单,要把磨镜世家给弄到辽东去。对了,李如柏之前是蓟镇副总兵,刚刚为赤霞老爷挪窝滚蛋。
李成梁很有钱,当时的明人笔记记载说李家的家中光是妓女就养了两千,[妓者至二千人,以香囊数十缀於系袜带,而贯以珠宝,一带之费,至三四十金,数十步外,即香气袭人,穷奢极丽],故此,宁远伯爷这次的聘礼也给的很充足,数十个大箱子公然打开,就那么抬到了天方妙手吴家,箱子里头的东珠、貂皮、人参、鹿茸……数不胜数。RO!~!
268章 拼爹之李二少
李如柏今年二十六岁,可说正是男人生命中最风光的年纪,让身长七尺,弓马娴熟,外貌则酷似父亲李成粱,很得父亲宠爱,是辽东数得上号的杰出男子,而且,在文略上也有些本事,要知道,徐文长在北京被大赦之后便流落九边,李成粱很欣赏徐文长,就请他做了两个儿子李如松、李如柏的老师。李如柏最先是袭锦衣卫千户之职,后来酗酒闹事被免职,就顶了他老爹的世袭职位,铁岭卫指挥,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他父亲李成粱对他的宠爱。
可实际上,他是憋着一肚子气到了江南的,这厮眼界奇高,视普通女子如无物,总觉得他李如柏有一天会碰上一个仙女一般的人儿,可当时的辽东,那是苦寒之地,还真不出美女,直到有一天,努尔哈赤的同母弟弟舒尔哈齐带着妹妹雪月儿投奔宁远伯爷李成粱。
男人和女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实话,古今中外无数杰出的人都没闹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有时候,王八看绿豆,对眼了,顿时就成孽缘。
李如柏向父亲要求娶雪月儿为妻,李成粱自然不肯,当时的女直诸部落,说难听了,那就是李成粱的家奴一般,故此,被李成粱一番玉斥的李如柏就很悲剧,酗酒后鞭挞小卒,可不幸的是,鞭挞的小卒是监军的人,李成粱在九边外那么大的威势,朝廷自然要按照惯例派出太监监军的,这么一来,谁也保不住这位李二少,直接被免了职,不过,再怎么说他也是李成粱的儿子,不与诸子碌碌,在拼爹的时代,这便是最大的本事,很快”就又袭了铁岭卫指挥。
随即,这位李二少又一路升值,最终成了蓟镇副总兵,成了戚少保的副职”这个职位,九成九的军卫一辈子甚至父子两辈子、爷孙三辈子,也爬不上去,而李二少,坐上这位位置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四岁。
不过,他坐上蓟镇副总兵没几天,当时的阁老张居正挂掉了,接着,张四维上台,一连串的眼huā缭乱”后来戚继光一直被弹劾,如今戚继光滚蛋,李成粱一想,儿子在这个位置上头,以前有戚继光罩着,可戚继光一走,这个位置未免就太耀眼了,私下就使了银子”让儿子调任。
兵部实权人士得了宁远伯爷的银子,说实话,那真是大喜过望,要知道,皇上已经暗示了几次了”可兵部也不敢得罪宁远伯爷,你贸贸然把宁远伯家的二少爷给免了,岂不是当众打宁远伯爷的脸面么!这时候得了宁远伯的暗示,自然是皆大欢喜,故此,又给了李如柏锦衣卫千户的头衔”蓟镇副总兵的位置就给免掉了。
所以说,若不是李成粱怕儿子太耀眼太招人恨,单赤霞走马上任蓟镇参将,还得受到李如柏的管制。
李如柏的蓟镇副总兵被免职了以后,宁远伯就说了,宋世勇在南直隶多方寻觅,给你寻了一门好亲事,天方妙手吴家,就是磨制咱们军中千里镜的那今天方妙手吴家。
实际上李二少很想对他老子李成粱说,“这恐怕不是给我寻一门好亲事,而是给宁远伯府寻了一门好亲事罢”千里镜的重要性在军中不言而喻,最关键这玩意儿也很贵,一个就要几百两银子,他宁远伯豪奢富贵不假,可是,若想把千里镜普及到麾下,那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而在南京的宋世勇在给李成粱的信中就说,吴家当代家主是女子,方当妙龄,何不……娶为妻妾呢!
像是这等手段,千年以前就在使用,实际上,一直是有效果的,即便五百年后,也一直还在用,李成粱一想,这主意不错,娶到辽东来,那就是我李家的了。
故此,就有了李成梁命令儿子南下往苏州去求亲的事儿了,按说,这种事情,不至于让当事人亲自去操办,可李家一来是蛮子出身,第一代铁岭卫指挥叫李撤巴奴,数代下来,虽然早就成了不择不扣的大明人,可骨子里头那蛮气还是有的,二来,也有以势压人的意思在内,我宁远伯的儿子亲自登门求亲了,这个面子,你们吴家给是不给?
李如柏终究没敢于对抗自家老爹,乖乖地从葫芦岛出海,在海上走了很多天,最后,在宁波登陆,第一件事情,就是备下厚礼,亲自前往绍兴府拜见老师,青藤先生徐文长。
世人都认为青藤先生过的潦倒,可实际上,这厮属于超级文青病,病情已经深入骨糙无可救药了,别人厚礼上门求画,他能把银钱礼物给扔出门去,还破口大骂,吾焉能为汝等俗物作画。而有些别有用心的,揣摩子他的脾胃,就卑辞上门,先要夸他当年在胡宗宪幕中为剿灭倭寇做出的贡献,把个青藤先生奉承地飘飘欲仙,再奉承他到九边关外结交豪杰,总之,什么话肉麻什么话马屁,那就说什么话,最后再哭诉下,哎呀!晚生如今潦倒,真是丢了读书人的风骨……如此云云。
那么,徐文长总要好生安慰,然后慨然作画,说不准,最后还得封上二两银子给别人,好生劝说人家,汝回去要好好学习天天舟上云云。
这样的人,他是不是病情无可救药了?不过,好在他还有名气,还有几个好学生,譬如浙江第一名媛闺秀颜清薇小姐,这一年三节,各色厚礼是不少的,才能纵容他青藤先生犯文青病。
李如柏登门拜见老师的时候,恰好,颜小姐也去拜见老师,她最近被老爹逼着天天往国丈家串门,那种味道,对于一个痴呆文妇来说,真有嗟来之食的侮辱感,凭甚要我每天登你郑乖官的门?
可是,这一次,**颜大璋不容许女儿胡闹了,甚至破天荒拉下脸来说,女儿,你难道就瞧着我们颜家败落?
颜清薇耐不住父亲,这才没事就往国丈家跑,可如今乖官不在家呆着,在颜小姐来看,那郑乖官就是闲得无聊到处闲逛”从才子堕落成了纨绔,当真是叫人扼腕,加之乖官遇刺,姨奶奶艾梅娘带着七仙女往苏州而去”那她颜清薇总不能还每天登门罢?登门找谁?找郑连城郑国丈么?
故此,她这才没了爹爹的唠叨,这一闲下来,顿时觉得一肚子的苦水,以前还有小倩述说,如今,却是连个述说的人都没有,想来想去”就想到了老师青藤先生,故此偷偷溜了出来,就跑到山阴找徐文长。
徐文长见到这个女弟子,心中还有些不好意思的,骗吃骗喝那么长时间,也没真的悉心教导,考问了她一番功课,当然,作为青藤先生,又是女弟子,自然不会去考问五经这些,都是些诗词歌赋上头的学问,颜小姐作为痴呆文妇,那还是很合格的,徐文长就极满意,觉得自己这女弟子收的也还是不坏的。
这时候李如柏登门拜见老师”徐文长多年未见这个学生,瞧他如今长的高大,也颇为欢喜,让他坐下后就指着颜清薇道:“这个,便是你师妹了。”
“师兄,万福。”颜清薇盈盈行礼”李如柏不敢怠慢,赶紧起身还礼,“师妹”有礼了。”
总之,这是人家徐文长一门的盛事”本不关远在苏州的乖官什么事儿的,可坏就坏在,青藤先生突然觉得,肥水不能流了外人田啊!
当时,他眼珠子一转,就放声高歌,唱了一首采薇,这是诗经上头的,颜清薇学过,李如柏也学过,听老师唱了一半,忍不住就跟着附和起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靠靠。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唱完这首采薇,徐文长黯然泪下,痴呆尖妇一辈子最敬重的,怕就是眼前这位老师了,赶紧走到他身边替他抚背。
这采薇最后的意思是说:想起我离家的时候,杨柳依依随风飘飞。如今我在归乡的途中,纷纷扬扬的雪huā漫天。路途泥泞步履艰难,饥渴交加满身疲惫。我的心是多么凄凉悲伤,满心的伤痛又有谁能体刽这首诗歌和他徐文长的身世背景,当真十分之贴切,他在北京被关了数年,几位好友一直替他奔走,后来大赦天下,他出了关,结识了俺答三娘子,三娘子敬重他,甚至对部下说,见到青藤先生便如见到吾父,又结识了宁远伯李成粱,李成粱钦佩他满腹才华,就郑重请他教导两个儿子。
可是,这些都不能掩盖他徐文长很是失败的一生,在大明,你天大的本事,哪怕你能把天戳出一个窟窿来,只要你没考上进士,那就不是正途子出身,任何一个进士及第的人,哪怕嘴上敬仰,可心里面未尝不说,不就是个连进士都没考上的穷酸么。
故此,徐文长悲从心来,他向来是以狂涎著称,视礼法如无物,顿时放声大哭,死了娘老子一般。
李如柏在徐文长跟前受学数年,自是知晓老师的脾气的,当下起身相劝,然后就说,父亲在北边也很挂念老师,不如,老师到北边散散心。
颜清薇听了这话,忍不住就使劲儿瞪了这位师兄一眼,这个时代,是一个礼法的时代,故此他的弟子们,事实上就有了一层比亲兄弟还亲的关系,哪怕徐文长本身是以狂涎出名,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李如柏被师妹一瞪眼,顿时干笑起来,他小时候记忆中老师便身子骨不太好,辽东虽然是他们李家的天下,可怎么说也都是苦寒之地,让老师再往那边跑,的确辛苦了。
好在,徐文长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随后就叫李如柏的字,李如柏字子贞,还是他给取的表字,“子贞啊!你如今要往苏州去,求娶天方妙手吴家,你可知道,这事儿,并不算容易……”
吴家虽然是马三宝公公下西洋的时候带回来的,可百多年下来,落地生根,也是南直隶数得上号的大家族了,又有几位考平了举人,声势更旺,虽然吴家还没出过状元,可几个举人,在地方上来说,也算说得上话的了,何况吴家还是屈指可数的豪商之家,光是拿银子,也砸死人了。
李如柏私下撇嘴,心说谁知道吴家的那女人什么样子,难不成,还会比雪月儿更美么?
而徐文长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话以后,话头一转,“不过,你是我徐渭的弟子……”他说到这话的时候,胸膛一挺,虽然不过一个文弱书生,顿时就有一股子睥睨之气。在这个时代,连郑国丈那等见过土蛮汗的都算见过大世面的人物,何况徐文长这等人,亲自在九边关外行走,结识了无数的部落首领,更是被一代女杰俺答三娘子奉为上宾,二百年未有敌手宁远伯亲自延请为两个最重视的儿子的老师,说是国之大才,绝不是夸张。
“我卖一卖这张老脸,在南直隶,还是有那么点儿分量的。”徐文长说到这儿,就转首对颜清薇道:“清薇,你是女子,有些话,你师兄到了苏州和那吴家不好说,你却无妨的,就难为你一次,随你师兄一同去苏州,帮衬他一帮衬。”
颜清薇听了这话,顿时为难,怎么说她也是淅江第一名媛闺秀,虽然说和李如柏是师兄妹,但结伴去苏州,未免也有些不妥,可是,老师又是她最敬重的人物,她想了想,终究一咬贝齿,就对李如柏盈盈一礼,道:“师兄,清薇就要多蒙你费心了。”李如柏赶紧还礼,可实际上,对老师的话,颇有些不以为然的。他李家在关外呼风唤雨,作威作福习惯了,如今到南直隶,求娶l个商贾家的女子,却哪里肯相信,这事儿有办不妥的。
这么一来,颜清薇就被李如柏带去苏州,临离开山阴的时候,徐文长暗中把这个女弟子拉到一边,“清薇啊!你自小就拜了我为师,为师也惭愧,未曾仔细教你多少东西,不过,李如松李如柏兄弟却是为师我看着长大的,却是江南少见的好男儿,清薇,你是我徐文长的学生,就当不拘礼法,追求自己的幸福,你,可懂得为师的意思么?”
颜清薇当下大羞,这才明白了老师让她去苏州的真正含义,心中当即一跳,郑乖官那个影子顿时便从胸中蹦了出来,正所谓,视之如琳琅之玉,耀耀然不与众人同。
可是,一想到乖官那臭神气的嘴脸,她又生气起来,一时间,纠结不已,而徐文长瞧见她脸上表情,以为她到底等羞,就慈然一笑,对她道:“去罢!老师我身边无碍的,莫要挂念我。”
这时候李如柏手下亲兵带着马车而来,李如柏瞧老师和师妹说了会子话后满脸笑着过来,当下恭敬跪倒在地,“老师,如柏去了。”又请小师妹上了马车,这才坐了另外一辆马车,碌碌就往苏州去了。!~!
269章 文妇气息扑面而来
269章文妇气息扑面而来
李二少到了苏州后,径直住进了归元寺,归元寺建于前元鞑子朝,以一尊高达十数米的千手观音而闻名,整座观音像以一颗香樟树雕成,真有鬼斧神工之妙,由于民间喜欢拜观音求子,故此归元寺平日里头香火极为鼎盛,不过,十数日之前,归元寺整座偏殿就被宋世勇等人使银子包了下来,而闻名遐迩的千手观音恰好在偏殿内,有那市井百姓虔诚来烧香求子的,知客僧就抱歉说:好叫诸位施主知道,有贵人在本寺随喜,包下了数座跨院,观音殿也在其中,小僧这里合十了。不若,诸位往罗汉殿如何,罗汉殿供奉有济颠禅师像,最是灵验得紧……
知客僧正说着,外头人马之声沸腾,和尚脸上隐显喜色,匆匆合十就去了。
天朝习俗,逢庙烧香,绝无到了庙门口不烧香的道理,虽然这观音殿烧不成,去拜一拜济颠禅师那也不错。有人还要赞叹那知客僧有高僧风范,这时候就有一个穿元色直缀(明清朝小说里头说元色,便是指没染色的布料)的秀才便冷笑道:“不过见我等添置不起香油钱,外头人声鼎沸,骏马嘶鸣,想是有什么财主来了,这时候去奉承一下,得个数两银子,岂不好过在这儿和我等废话。”
这秀才搀扶着一个脸色略带病容的少妇,那少妇听了忍不住便白了他一眼,这才盈盈万福,歉然对周围人等道:“妾身夫君心直口快,诸位万勿见怪。”众人纷纷回礼,正热闹着,街角率先跑来一匹枣红色骏马,马上骑士年约四十多岁模样,相貌极为彪悍,眼神一扫,便有杀气腾腾之感,唬得这些普通的百姓一个个往后倒退,这时候,无数骏马又跑了过来,马上骑士俱都是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满脸风尘却又精干彪悍得紧。
李二随行带了三十个宁远伯府的精锐家丁,这家丁二字听起来,好像青衣小帽打下手的奴才一般,实际上,这三十个精锐家丁,就相当于此时欧罗巴大陆那边的三十个骑士,考虑到李成梁实际控制的地盘和人口,说他是国王,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江南好马极为罕见,这三十个家丁骑乘的都是一色的枣红色高头大马,单只是这三十匹马,就足以吓唬住绝大多数江南人了,这卖相,实在是太好了,那些骑士到了南方后,一直享受着注目礼,这时候到了苏州,顿时眼前一亮,心中俱都想,怪不得都说,天上天堂,地下苏杭,果然是好地方,比之咱们辽东,当真是天上地下一般。
这些骑士骑术都是极好的,到了寺前,把双腿一夹,缰绳略略一带,胯下枣红马便迈开四蹄往侧面踱步,顿时让出了中间宽敞的一条道,他们的举止让围观的百姓齐齐发出轰然之声,在江南百姓的心目中,马么,要么前进要么后退,却绝难以想象,这马儿还能侧着跑,尤其是几十匹马同时做出这样的动作,在江南百姓眼中,实在就有妖孽之感,说到底还是南方少马的缘故。
李家家丁让出中间的路来,拐角就拐来数辆马车,为首一辆马车那是两匹雪花连钱斑纹的极其神骏的玉花骢拉着马车,方才那被赞为高僧的知客一脸谄媚跟着马车一路儿小跑,边跑边喘,待马车停稳了,和尚业已喘匀了气儿,做出一派高僧模样来,单手竖在胸前高声唱了声佛号,“小僧乃本寺知客寿杌……”说完,赶紧一撅屁股去掀那马车上的帘子。
“那和尚。”旁边一声大喝,宁远伯府家丁首领李争之一带马缰,胯下枣红马哕哕嘶鸣着人立而起,碗口大小的马蹄在空中弹了数下,把听到喝声扭头过来的寿杌和尚骇得额头上顿时渗出几颗油汗来,白白胖胖的脸上也吓得血色尽蜕,却是从白变得发青,宛如深夜见鬼的神情一般,连连后退了数步,脚下不稳,一个屁股蹲就坐在了地上。
李争之哼了一声,带马过去第二辆马车旁,胯下枣红马甩了甩马首,不停地打着响鼻,李争之在马上一弯腰,对着马车里头道:“二少,这庙子门脸儿太小,咱们的马车进不去……”
马车和马车的制式自然不一样,这就像扶桑的轿子,两人抬,坐在里头的人必须蜷着腿,可大明的轿子正常能坐进去两个人,大的譬如张居正坐的轿子,三十二个人抬,轿子里头还有微型花园假山,真真不可同日而语的。南方的马车,大多比较窄,拉车的以滇马居多,滇马个头,大抵也就和那神骏点的大青驴一个个头,而李二少的马车,那都是从辽东带来的,为首那辆马车的两匹玉花骢神骏异常,南方的马马头还不到两匹玉花骢的肩高,其余的拉车的马儿放在江南世面上头那也是神骏之极的马匹,故此进不去归元寺的门。
“宋世勇怎么办事的。”李如柏一边抱怨一边掀开门帘跳下车来,快步走到了第一辆马车旁边,伸手过去掀起帘子来,“师妹,咱们的马车大了些,进不去庙门,委屈师妹步行两步了。”
这马车本就是李如柏的,可颜清薇和他那是一个老师门下,同门师妹,在这个讲究礼法的时代,同门有时候甚至比一奶同胞的兄弟还亲近那么几分,他自然不能拿大,故此让出自己的马车给颜清薇乘坐了。
率先下了马车的是颜清薇的丫鬟,叫华雪银,也算得上是颜家的家生子出身,自从小倩到了乖官那边,就拨到了颜小姐跟前,她爹是颜家的一个管事,颜大璋拨她到女儿跟前,本想着看牢女儿,不想颜清薇作为痴呆文妇,给人的本事不浅,就像是五百年后所说那般,或许女人骨子里头就比较小资和文青,颜清薇很简单就把华雪银给收买了,并且,嫌弃她名字三俗,这华雪银的爹一辈子都在颜家做事,觉得这世上自然是雪花银子最可爱,故此就给女儿起名华雪银,颜清薇把这名儿一颠倒,就给她改成了映雪华,文妇味道顿时扑面而来。
华雪银和映雪华,在这个时代,就相当于招财、进宝的名字和洗墨、侍砚这样的名字,前者三俗之极,后者阳春白雪,这头脑简单的婢女就觉得,小姐才是她忠心耿耿的对象,像是颜清薇溜出家门跑去找老师徐文长,映雪华不但没劝阻小姐,反而鼓掌雀跃叫好。不过,这幸好是乖官不知道这名字的典故,要是乖官听了,保不齐就得说,这两个名字都挺三俗的,后来改的名字尤其三俗。
跳下车来,映雪华赶紧伸手去给小姐搭手,一边扶着自家小姐下车,一边还要对李如柏道:“师少爷,都说了好几天了,您难道就不准备一个上下马车用的凳儿么……”把李如柏说得脸色尴尬,赶紧退到旁边。
这位颜小姐的新婢女用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浑身都透着小资味道,在这个时代和颜清薇凑到一起,还真是相得益彰得很,颇有红娘逢上崔莺莺的那么一股子相知相得味道,像是称呼李如柏师少爷,就是这位婢女发明创造出来的,她觉得,既然有表少爷,姑少爷,那么,这位李少爷是小姐的师兄,那自然是师少爷了。
夫子说,女人这种生物,你近了,她得意忘形,你远了,她又生怨。这话未必放之四海而皆准,可用来形容这位婢女,还真是贴切,一路上,也不知道唠叨了李如柏多少次,譬如说,这上下马车的凳子,江南的确有这个做派,可李如柏那是弓马娴熟的武将,坐马车,已经是为了到江南不要招摇,如今你还指着人家上下马车用凳子,这上哪儿说理去,如此李如柏都觉得瞧见这位有点儿头大。
“映雪,不许无礼。”颜清薇下车后先是呵斥了一句映雪华,接着便歉然对李如柏微笑道:“师兄,小妹家中是商人,略欠缺了些管教,让师兄见笑了。”
李如柏赶紧双手连摇,“师妹这话,叫为兄如何敢当。”说着,就让过身子请她先走,颜清薇却没先走,盈盈过去,请那知客和尚起来,又对和尚说了几句道歉的话,把个方才吓得半死的寿杌和尚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称不敢,心中也知道,对方估计身份不凡,方才自己屁颠颠上去凑趣,怕是拍马屁拍着马腿儿了。
“映雪,给大师添上一百两银子做菩萨跟前的香油钱。”颜清薇转首吩咐映雪华,这才对寿杌和尚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微微一礼,这才转身进了寺。
远处围观的那秀才娘子羡慕地瞧着颜小姐身上披着的雪白狐裘缝缀的披风,觉得狐裘真是衬托得那位小姐仿如仙子谪凡一般,那秀才却哼了一声,高声道:“瞧见了么,一出手便是一百两香油钱,那和尚又怎肯招待我等,自然没脸没皮去招呼人家了。”旁边秀才娘子闻言暗中伸脚狠狠踩了自家相公一脚。
等李家一众人进了寺院,外头围观的顿时从窃窃私语变成了高声议论,都在说方才这一众人的华贵气派,别的不说,光是那拉车的两匹玉花骢,当真如天马一般,真是啧啧称赞不休,恨不得说:吾当取而代之。
古代寺院大多兼着这样儿的类似客栈的营生,自然,比起譬如什么悦来客栈,住寺院花费也不小,比客栈可要贵多了,这也是寺庙收入的一个极大的来源。
李家众人住进归元寺,随行的除了三十个精锐家丁,还有不少李家的仆役,顿时就忙着烧水的烧水,铺床叠被的铺床叠被,又去把马儿伺弄起来,李如柏先洗了个澡,顿时神清气爽,这时候,外头有人来报,说是宋千户回来了,正在外头求见。
“让他进来罢!”李如柏吮了一口热茶,就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没一忽儿,宋世勇匆匆进来,身后还带着一个年轻人,正是他的侄子宋小乐,两人跪倒在地,“见过指挥使大人。”
“起来罢!”李如柏把茶盏放下,就问宋世勇道:“方才你是去哪儿了?”
李如柏袭的是他老爹李成梁的铁岭卫指挥使的世职,这个位置,就像是土司宣慰司的那些土官们差不多,时代流传,下面的军卫兵丁,说起来是吃朝廷的俸禄,实际上跟李家的奴才没区别,所以,像是宋世勇宋小乐这般,本事也是有的,脾气也不小,见了外面的官儿也不大肯放下架子,可碰到李如柏,却是非跪不可的。
“卑职这些天和漕运衙门的一些官员在一起,正谋划着这南直隶的粮食一事。”宋世勇赶紧把话说明白了。他当初在江面上瞧见郑国蕃欺负徐国公家的幼弟,也颇为觉得这位国舅气度不凡,似乎有两把刷子,可是,他到南直隶是为了给宁远伯收买人心的,难道靠郑国舅能收买人心么?自然不能,却非得和南京六部尤其是礼部和都察院等衙门官员打交道,这些人,才是动不动蜂拥而起弹劾高官的主力,把这些人搞定了,他宋世勇就没办错宁远伯爷的差事。
听了宋世勇仔细一解释,李如柏忍不住就有些皱眉,这当今宠爱德妃,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儿,为何父亲还肯答应那些漕运衙门的官员和他们合作,得罪了德妃娘娘,岂不是太不智了么!
“把李争之叫来。”李如柏随即吩咐下面人叫来了家丁首领李争之。
这李争之论辈分还是李成梁的远房兄弟,自然了,早隔了几代人了,没那么亲近,可是,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样的人用为精锐家丁首领,那自然是合适的,也不虞他会背叛什么的,故此,大凡机密大事,李争之也是有资格参与的。
“二少。”李争之进来以后只是对李如柏拱了拱手,比起宋世勇这样的,虽然也是家丁出身,李争之的背景要硬得多,宋世勇赶紧给李争之也行了一礼。
听了李如柏一说,李争之就道:“二少,这事儿,老爷的确很清楚的,宋世勇拉的线……”他转首看了看宋世勇,又道:“还是正确的,咱们宁远伯府如今手握重兵位高权重,即便巴结上德妃娘娘,其实于事无补,若是多结交些御史道都察院的官员,倒是有好处的,起码,不会老爷打一次仗,下面无数文臣蜂拥而起弹劾老爷。”
李如柏哦了一声,略微皱眉道:“可是,若是得罪了那郑国舅太狠,那岂不是公然扇了德妃和皇上的脸面么,宋世勇……”
“卑职在。”宋世勇赶紧应声。
“暂时就别掺和那些漕运衙门的事儿了。”李如柏缓缓道:“我既然是来求亲的,就要有个求亲的样子,明儿就把聘礼直接下到天方妙手吴家去。”
宋世勇欲言又止,当下点头。
第二日,这边就大张旗鼓,把无数奇珍异宝人参貂皮东珠等等等等,用箱子装着,就那么打开来,一路拉到了天方妙手吴家。RO!~!
270章 你这人,死沉死沉的,先下来
乖官这两天很是郁闷,他很是想不通,这些粮商们难道是脑残的么?宁波那边的粮食已经运了些过来,虽然对于人口百万众的苏州来讲,当真有杯水车薪之感,可是,这不是已经说明了自己调控粮价的决心了么!这些粮商明知道会得罪自己,居然还拼命把粮食价格往上调,想银子想得连脑袋也不要了?尤其是自己已经放出风声往琉球国买粮,这粮价居然又涨了,一石米已经快突破二两银子了。
从苏州历年的府衙卷宗来看,这个价钱远远没有超过历史上暴高价,斗米八钱,相当于一石米八两银子,正常年景不好,一石米大约能涨价到四两银子以上。
可是,这些都是有前提的,必须数省大旱,再到青黄不接的月份,价钱才能涨这么高,可如今,刚秋收完,虽然江南今年也旱了,却远远没达到朝廷规定的大旱必须拨钱粮的地步,在这个时候,米价涨到一石米快二两银子,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如果按这样的趋势下去,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那几乎必然会涨价到七八两银子一石米。
一时间,他也想不出有什么好对策来,若在南京,还能让闻人奶奶出个主意,可在苏州…………他想来想去,就让人去把苏州织造南局大太监安碧轩给叫了过来。
安太监被国舅爷召唤,战战兢兢,可又不敢不去,硬着头皮往拙政园去了,被领进了偏厅,还没瞧见人,赶紧滚身就跪倒在地,“奴婢小安子,叩见国舅爷爷……”
上首嗤一声浅笑,显然不是国舅爷的声音,安碧轩顿时知道拜错了人,可却不敢抬头,这国舅爷可是杀神万一犯了什么忌讳,脑袋掉了,可就不好玩了。
“你先起来罢!他…………一会儿就过来。”上首那人轻轻对他说话,安碧轩赶紧谄笑道:“这儿哪儿有奴婢的位置奴婢跪着就好,跪着就好。”说着,偷偷往前面瞧去,却是一个穿着鹅黄色背子的少女,明眸皓齿,梳着双丫髻,有一缕长发从发髻中俏皮地滑落在外头,顿生妩媚之姿。她侧着身子坐在南官帽儿椅半个身躯就趴在旁边茶案上头,如葱管般的柔荑正握着一杆毛笔,此刻便略微皱眉在那儿啃着笔杆子…………
南边建筑,大抵喜欢在屋顶开天窗,习俗便是从大明朝开始的,尤其是这拙政园,如今那是天方妙手吴家的产业,吴家烧制的玻璃可谓天下无双,镶嵌在屋顶,在文人看来颇有野趣,能赏月,观日,冬日更兼有取暖之功效,实在是一举数得。
这时候阳光便从上面的天窗透过玻璃晒进来光线镂过发丝,把少女的面颊妆点得粉嫩生俏,尤其又歪着脑袋咬着笔杆子,颇有吹箫之景致,若得huā丛老手一观,怕是要顿生遐思了。
安碧轩看了两眼便不敢再看,低下头去,心里头却寻思这位姑娘梳着丫鬟的发髻,可打扮却不像是丫鬟……咳!咱管那么多总之都是国舅爷爷身边的人儿,不能冒犯了,若不然怕没好果子吃。
他正在那儿胡思乱想着,乖官从旁边回廊走了进来,后头跟着包伊曼贝荷瑞,安碧轩顿时浑身一震,赶紧拜伏在地。
“天气这么凉了,跪在地上岂不是要冻坏了膝盖。”乖官坐下来后,看了看安太监,嘴角撇了撇,转首对包伊曼道:“给他拿个蒲团来。”
安碧轩本来听了前半截,刚准备做出感激涕零状说辂,结果国舅爷话锋直转,硬生生让小安子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头去。
那婀娜如蛇女一般的昆仑奴拿了蒲团给安碧轩,安碧轩跪在地上好一会儿,发现国舅爷依然不说话,心知肚明,这是国舅爷在晾自己呢!
如安碧轩这般从宫里头出来的太监,对于人心鬼域的一些东西,那真是看的透透的,自然不敢多说,老老实实就低首跪在那儿。
这时候贝荷瑞煮了咖啡给乖官,这咖啡是吴家知道国舅喜好海外的物件儿,特意送来的,吴家祖上来自佐法儿国,那地方特产香料,**更是号称天下第一,咖啡这东西,也是阿拉伯人率先喝起来的,这时候欧罗巴人还不流行喝咖啡,上等人都喝来自东方的茶。
不过,阿拉伯国度喝这东西倒是普遍的,这时候横跨欧亚非的强大土耳其奥斯曼帝国正在和自称地球球主的西班牙打仗,咖啡作为奥斯曼帝国的补给品,慢慢才被欧洱人所熟知,并且发展起来。
乖官喝的就是来自阿拉伯的咖啡,不过这时候喝咖啡是加**、豆蔻等香料的,乖官喝不惯,自然就指点包伊曼贝荷瑞学着做后世各式各样的huā式咖啡,他并不需要自己会做,只需指点一下,包伊曼贝荷瑞自然会挖空心思去做出各种好喝的咖啡来的。
身边习惯了包伊曼贝荷瑞的伺候,乖官当真愈来愈大爷了,尤其这两位在欧罗巴学的是爱与美之女神的祭司的本事,知晓点希腊史的便会清楚,所谓神女其实就是妓女,故此说白了,那就是海外名妓的那一套,伺候人是极不错的。
贝荷瑞递给乖官的后世称之为维也纳咖啡,上头有一层冰凉的鲜奶油和各色漂亮的糖浆,乖官接过来,微笑着就递给了黎宝儿,“六宝儿,尝尝这个,保管你没喝过。”
咬着笔杆子正算着宁波送过来的夹米的帐,六宝儿被乖官一打岔,忍不住没好气,伸手接过茶盏来,瞧见上头五颜六色的,倒是喜欢,小心翼翼去尝了一口,微凉香滑甜美……倒是极合脾胃,正好有些口渴,忍不住张开樱桃小口喝了一大口,刚进了嘴巴,顿时被烫得噗一口吐了出来,随即一蹦三尺高,一边儿跳一边儿呼呼呼呼吐着舌头喘息,还拼命伸手去在舌头旁边扇风。
乖官忍不住嘿嘿笑,捉弄一下小美人儿,心情都好了些。
“郑乖官…………”六宝儿好不容易才缩回舌头去,瞪着眼睛叉着腰便指着乖官,“你……你想害死人么?若我死了谁给你算账?”
“来,本督给你吹一吹,便不疼了。”乖官笑着伸臂揽过她的腰肢,低头便含住了她半截丁香小舌顿时把六宝儿下面的话语全部堵了回去,娇靥上浮起两坨红晕来,使劲儿伸臂敲了他两下,可乖官自小跟赤霞老爷练剑,臂力那是一刀一刀挥出来的,连人最硬的脑壳都能斩成两瓣,自然非同小可,何况揽住一个姑娘家敲了两下,六宝儿顿时被吮吸得浑身无力,软软地挂在国舅身上只是双手还矫模矫样弯曲着挡在胸前,一副我是被动的那个姿态。
跪在蒲团上的安碧轩脑袋都快低到裤裆里头去了,不过,没卵子不代表他就不羡慕,对这位国舅爷爷真是羡慕得要死,真真有huā丛圣手之风啊!这位如今应该是十四岁罢?难不成,真是生而知之?
这时候,六宝儿身子软软的乖官就让她坐了下来,随即老实不客气一屁股就跨坐在六宝儿腿上,六宝儿诚然机灵又有心眼儿,可她终究只是十五岁的小姑娘罢了,哪里架得住这等手段迷迷糊糊随着国舅爷爷的挑逗,忍不住,便伸臂过去揽住对方,然后含羞带怯,就吐过半截香香小舌,两根舌头你追我逐了一会儿便觉得浑身娇躯发热,手臂不知不觉收紧,恨不能揉进对方怀里头去……
纠缠了一会儿六宝儿就觉得乖官坐在她腿上压得沉,好不容易借着机会收回丁香小舌来这时候,便觉着舌尖都有些麻了,忍不住娇羞低声道:“你这人,好生无礼……死沉死沉的,你先下来……”
大明女子其实还是挺开放的,尤其是宝儿这等富贵人家出来的闺女,像是她们,对于新婚之前,新郎会睡她们最贴身的丫鬟这样的事情是视若无睹的,至于后世所谓,双飞纭云,对她们来说也无压力,和新郎**,总要贴心婢女踩一踩新郎的尊臀,这些都是会受到教育的,可谓淑女必备之基本功法。
所以,如今宝儿既然已经明确知道自己的位置,何况身边又是包伊曼贝荷瑞这样的侍婢和小安子这样的太监,她自然不会做出什么一怒扇了国舅嘴巴子的事儿来,事实上,即便是后来的红楼梦,林黛玉也是常常和宝玉同吃同睡,直到最后要死了,才挣扎着让丫鬟紫鹃在外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守宫砂表示贞洁……
所以说,有一位淫贼总结的好:女人都是嘴上犟犟的,心里头旺旺的,没有女人身子不肯,只怕男人嘴巴不稳。对于女人来说,面子永远比身子重要,你给了她的面子,自然就能享用她的身子。
这时候乖官听她说的话有趣儿,就嘿然低声笑道:“这还沉啊!郡主要是姿势不对,咱们换个姿势,保管你不会觉得沉…………”说着,就凑过脑袋去在六宝儿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跪在跟前的安碧轩本就听得火热,这时候更是忍不住竖起了耳朵去仔细聆听,倒要听一听这位国舅爷说出什么样儿的妙语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把双手按在蒲团上头,屁股也微微撅了起来,脑袋更是侧了半边,若仔细瞧他的耳朵,甚至能瞧见他的耳朵一抽一抽地动弹。
“嫌我坐在你腿上压的沉啊!那……”
安碧轩忍不住就膝盖使力,微微躬身,尼股撅得更高,恨不得把自己脑袋凑过去才好。
“我趴在你身上,你保管便不觉得沉了”
六宝儿乃是大家闺秀,这今年纪的大家闺秀,已经开始接受类似的教育,绝对不会不懂的,当然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即便涨红了脸颊,随即,一抹嫣红如丝,顺着脸颊就往脖颈上渲染去,把整个修长白皙的脖颈都渲染透了,连锁骨处都大红起来,可想而知她这时候是多娇羞。
至于跪在地上的安碧轩,当即咕——声咽了一口唾沫下去,心中痒痒的似乎蚂蚁在爬:哎!太监,是一个不完整的男人,若是我小安子也如国舅这般……
他恨不得大喊一声晤必取而代之,来发泄心头火,正在胡思乱想着,突然就听见一声沉声喝问:“张鲸让你对那些粮道漕运官儿说了些什么?”
安碧轩下意识便道:“厂公说,若事不可为,就让苏州乱起来好了……”说了一半,顿时反应了过来脸上当即视去了全部的血色,变得惨白一片。
乖官从六宝儿身上站了起来,哼然冷笑,王启年对这安碧轩调查过了这厮一来是织造南局太监,二来又管着东厂在苏州的活儿,仗着手面大,在苏州居然养着两房美貌的小妾,如此还嫌不够,常常眠huā宿柳,从一些名妓口中得知,这位极其喜欢一些变态的调调儿。
虽然上次整个苏州织造局都被他郑国蕃教训过了可这并不代表这些太监就全部听他的话,要知道,毕竟他是国舅而这些人是太监,真正能管着他们的,唯有宫里头的那些太监老祖宗们。
这才是乖官故意调戏六宝儿的缘故所在,若不然,他郑乖官也不至于非得当着这死太监的面饥色成这样。
诈出了安碧轩的话,乖官当即大喝了一声,“王启年。”
“卑职在。”外头王启年带着十数个锦衣卫顿时便涌了进来,身上鲜亮的飞鱼服腰间挎着绣春刀,阳光投下,顿时把十数人的阴影压在了安碧轩身上,被整片阴影笼罩的安碧轩颤抖着嘴皮子,即便是跪在蒲团上头两腿也是一阵儿地颤,随即,一股子水迹从胯间弥漫了开,顿时便有怪异地味道散发了出来。
乖官顿时就皱了眉头,刚要让王启年把这厮拉出去,不想安碧轩噗通一下扑到在地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国舅爷,国舅爷饶命啊国舅爷,奴婢奴婢也是奉差办事,您们这些神仙打架,奴婢们都是些无根的可怜人儿,身不由己哇国舅呢……”
他死死抱住乖官的大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王启年一看不对味儿,对左右使了个眼色,两个锦衣卫顿时上去,一左一右夹住了安碧轩,使劲拽了两下,居然硬是没拽得动。
王启年顿时脸上挂不住,低声喝道:“废物,都干什么吃的。”说着就要亲自去拽安碧轩,倒是乖官,冲着他摇了摇手,干脆就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南官帽儿椅上,旁边六宝儿脸色有些苍白,眼神死死看着乖官,“你……你方才是拿我做戏?”
呃!这个,乖官脸上顿时尴尬起来,这时候,马屁精王启年顿时就跪了下来,“前错万错,都是卑职的错,是卑职查到这安碧轩…………总之,这主意是卑职出的,小“……”他纠结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称呼六宝儿才好,当即就含含糊糊混了过去,“……若是要骂要打,便打骂卑职一顿罢!”
乖官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也觉得这么对宝儿,似乎有点儿无节操,可是,若用正常的法子,这安碧轩未必肯招供,何况若事儿闹大了,等于跟张鲸公然翻脸,这也不太妥当,要知道,即便他老姐德妃娘娘在万历跟前得宠,那也万无可能,说为了德妃把所有跟前得用的太监全部呵斥打骂甚至去职的,毕竟皇家很多事情还都需要这些太监去做。
所以,这计策虽然有些无耻,却也不得不用一用,果然就诈出了安碧轩的话来,知道了张鲸如今和那些粮道河道漕运诸衙门有联手的迹象,他自然就好对症下药,总不至于谁在背后捣鬼也弄不清楚,那就太被动太没有政治能力了。
有人背黑锅,果然是好啊!乖官暗中叹气,瞧了一眼王启年,觉得这厮还可以再提拔提拔,当下涎着脸就对宝儿说:“这个……你瞧……”
六宝儿腾然站了起来,双手抓过茶案上头的账本儿,使劲就摔了过去,带着哭腔道:“郑乖官,你太无耻了,连这集责任都不肯机……”说着,双手捂着脸,掉头疾奔而去,留下了目瞪口呆的乖官,其余的锦衣卫赶紧低下头去,这事儿,还是装着没看见的好。
弯腰去把账本捡了起来,乖官叹气,自言自语道:“哎!我也难啊!怎么就没人理解我呢!奥特曼自然要去打小怪兽的,我郑国舅自然也要去搞官场斗争的,我要每天跟你们姑娘们混迹在一起,或许你们又得嫌弃我没气概,只晓得围着姑娘的裙裾打转儿了……”
王启年不晓得奥特曼打小怪兽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不妨碍他给国舅爷请罪,“都是卑职说话词不达意,没能替国舅爷办好差事…………”
乖官挥了挥手,“好了好了,这事儿不怪你。”然后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和六宝儿这姑娘有点犯冲啊!每次都弄得她扭头便跑,当下叹了口气,把账本按在了旁边茶案上头,这才对还紧紧拽着自己衣袂的安碧轩喝问道:“小安子,你若识相,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了,我也不记你的仇,你可以给张鲸上秘奏要求从苏州调去别的地方,你若不说清楚,日后我知道你有一丝儿弄虚作假,可别怪我心狠手辣,听说,你家中还有老母在堂……”
安碧轩咯噔打了一个冷战,当即把脑袋在地上碰得砰砰直响,“奴婢有一说一,绝不敢说谎…………”
官高声喝了一声,就从旁边茶案上头端起茶盏,里头是方才六宝儿喝的维也纳咖啡,这时候饮到嘴里面,微热,香滑得很,还带着一股子浓浓的幽香和砂糖的甜尾儿。
“国舅爷爷您搞那东印度公司,虽然有万岁爷的股子在里头,可是,得罪的人儿实在太多了,粮道、河道、漕运、南直隶、河北、河南、山东诸司的军卫,加上南京几个部的郎官们,可都是把国舅爷您恨得牙痒痒……”安碧轩跪在地上,虽然胯间冰凉一片,刺得身上鸡皮疙瘩竖起,却不敢有任何举动,就怕被人误会一刀砍了脑袋去,一字一句条理清晰地把事情吐了出来,不亏是在内书房读过书的太监,若在熬个二十年,未必不能混到司礼监里头去做个秉笔。!~!
271章 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271章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听了安碧轩这死太监的话,乖官这才明白自己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可以说,粗略一算,他得罪了五分之一的江南官员,可考虑到官员们盘根错节的关系,譬如什么乡党、科场同年、同门座师、同嫖名妓、同分脏银……仔细算一算,他起码得罪了整个江南一半的官儿,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也就是说他和一半的江南官员有不共戴天之仇,那就怪不得人家想方设法要来搞他了。
这,才是万历的老爹隆庆帝搞漕粮海运最终换来内阁轻飘飘[海运飘没甚多]六个字的最终缘由所在,夫子曾经说[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换成白话,那就是说[你要做有高尚情操的儒者,而不是以儒为业的小人]可见夫子也清楚得很,到后世,肯定会有无数小人混进儒者队伍。
而当今大明,可以说,绝大多数所谓儒者,都是小人罢了,当然,用比较中立客观的立场来看,说白了就是大家不过谋生活,什么儒不儒的,讨一碗饭吃罢了。
长叹了一口气,乖官喃喃道:“汝为君子儒,勿为小人儒。满朝都是小人,想要做点儿实事,那就要比小人还小人啊!”说着,俊朗的脸颊上就有了一丝杀机,大喝道:“王启年。”
“卑职在。”王启年顿时大声应道。
乖官瞪着眼珠子瞧着王启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总之,市面上但凡哄抬粮价的,你必须给我把这些人和勾连小吕宋的罪名联系到一起去,要有证据,确凿的证据……”他原本还不想走这一步棋,无它,这一步棋走下去,肯定是杀的人头滚滚,可如今看来,不杀人,却无论如何都不行了。
像是锦衣卫这等暴力执法机构,真要找你的罪证,哪里会有找不出来的,商人这种生物,没一个屁股下面干净的,区别只在于多或者少罢了,譬如你要坐大,坐大就要吞并别人,吞并别人,人家孤儿寡母的是不是就被逼上死路,这天下,哪儿有干净的东西,佛教专业用语叫做堪忍世界,这世界全然不完美,凡事都要忍受,故谓堪忍。古圣人则说[满则覆,月盈则亏],完美是没有的。
王启年和其余的锦衣卫顿时如同服了五石散一般亢奋起来,当即齐齐单膝跪倒在地,“领大都督令。”
“小安子。”乖官这时候便瞧向安碧轩,慢条斯理说:“张鲸和我作对,我也能明白,这朝廷,不可能处处河蟹,即便张鲸是我姐夫的家奴,那也不能说张鲸就必须巴结我,天下么,就像是一盘棋,有些棋子那是必须扔掉的,道理我是明白的,可是,你落了我的面子……”
安碧轩不等乖官说完,一把抱住了乖官的腿,悲声嚎叫道:“国舅爷爷饶命啊!奴婢不过是小虫子一般,国舅爷就当奴婢是一颗鼻屎,随手一弹,饶了奴婢罢!若杀奴婢,岂不是脏了国舅爷爷的手……”
他这话倒也算得有创意,乖官真是哭笑不得,当下似笑非笑道:“你怎么不说让我把你当一个屁放了呢!”
安碧轩顿时如奉纶音一般,连连磕头道:“对对对,国舅爷就当奴婢是一个屁,放了奴婢罢!”
乖官皱起眉头,喝道:“你听了我的机密,还想扭头便走?”安碧轩连连摇头,“奴婢耳朵背,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哇!”
看着这家伙鼻涕虫一般磕头,乖官也有些没辙,要说,像是武侠小说里头什么[三尸脑神丹][豹胎易筋丸]之类能控制人的毒药还真是逆天一般的存在,可现实生活却绝无这等可能,想要彻底控制一个人,这却不是他郑乖官说说那么容易的,就像这安碧轩,若有三尸脑神丹,一颗下去,哪里还需要那么多废话,可那毕竟不现实。
故此他就有些犹豫,杀罢!这厮秘领着东厂的职位,那肯定就是张鲸的心腹了,不杀罢!未免有些不放心。
这时候,王启年看国舅爷有些为难的表情,当下就道:“大都督,便当这厮是一个屁,放了便是。”
“对对对,当奴婢是一个屁……”安碧轩脸上顿时有几丝喜色,乖官看了王启年一眼,考虑到这家伙几次在自己跟前拍马屁,肚子里头也是有货的,想必定然有道理,当下就哼了声,“瞧在王百户的份上,便饶了你,赶紧让张鲸给你换个差事,滚。”
“是是是,奴婢这就滚,这就滚。”安碧轩连滚带爬出了偏厅,乖官就拿眼神看着王启年,王启年略一犹豫,低声道:“国舅,卑职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乖官瞧他表情,估摸着要延伸出锦衣卫内部的一些事儿,当即就坐了下来,又吩咐贝荷瑞煮两杯咖啡来,就让王启年坐下说话,王启年先是让手下十数个锦衣卫出门,这才小心翼翼坐了半个屁股在南官帽儿椅上,“国舅爷,卑职说的这事儿,是当年卑职的祖父在锦衣卫供职,那时候,还是嘉靖爷在位……”
他说了一半,包伊曼端过一杯咖啡来给他,他赶紧双手过去接了,道了谢,学着国舅爷的样子,轻轻吮了一口,入口奇苦无比,当即眉头略动了动,随即不动声色又慢慢喝了数口,饮尽了,这才小心把茶盏放在旁边的茶案上,继续道:“……要说,当时严嵩严阁老和小阁老严世蕃弄权,嘉靖爷不是不知道,那时候,还是陆炳陆大都督在位……”
他说到那位大明唯一一位少傅、少师、少保兼太傅、太师、太保的锦衣卫大牛人,脸上顿显敬仰,这位陆大都督可以说是天下所有锦衣卫的偶像,“咱们锦衣卫那时候权限大的很,严嵩和严世蕃那些事情,咱们锦衣卫都是紧紧盯着呢!可是,严阁老和小阁老都会弄钱,虽然有些地方或许受了荼毒,但对于整个朝廷来说,不瞒国舅爷,当初卑职的祖父是这么说的,说朝廷论弄钱的手段,不管是先前的夏言、仇鸾还是后来的徐阶、高拱,都差两位远矣!真要说清廉奉公,这几位或许比严阁老和严世蕃强些,怕也强不到哪儿去……”
这话,乖官是赞同的,什么清官忠臣斗倒贪官奸臣,逗老百姓玩儿呢!像是徐阶徐阁老,几乎整个华亭县的土地都是他家的,他自己就是不择不扣的土地兼并大地主,说文采和政治斗争的本事,那是有的,说清官忠臣,读过史的人都要笑了,而明朝中后期最大的社会问题就是土地兼并,可以说朝廷本意是好的,但政令经过庞大的官僚体系下去,顿时成了歪嘴和尚念的经,官僚全部杀了或许冤屈,可杀一个放一个,却不知道要有多少漏网之鱼。
听到这里,乖官忍不住就上下打量王启年,这家伙,果然肚子里头有货,当即就笑了笑,“王启年啊!你这个百户,当的有些屈才了,听说你祖上也曾做到过副千户,怎么后来如此败落下来啊?”
王启年苦笑,低声道:“卑职有一位先祖觉得干锦衣卫亏心,从那以后就不大肯任事,到了卑职祖父那时候,还勉强是个副百户,等到了卑职父亲这儿,连副百户都没顶得上,到了卑职这儿,就成校尉了,当时卑职差一点去考个庠生,不过,后来觉得即便考了,卑职肚里头货色,怕想要考举人就没戏,还不如老老实实干好本职工作,为朝廷做事,其实也没什么亏心的。”
乖官听了缓缓点头,就有些唏嘘,这官场上头,不进则退,你不吃别人,别人就要来吃你,至于王启年那位先祖,其实也没错,估摸着相当于后世的心理疾病,就像是后世很多警察,干的久了,觉得自己手上脏的很,这种心理也正常,警察专门和罪犯打交道,所谓近朱者赤,专门治疗神经病的医生看起来也像是神经病,这个不稀奇。不过,这倒是让乖官想到了,是否也要给锦衣卫这个行当配些心理医生?不过,他随即就摇头失笑,这年月,宗教大行其道,心理问题没他想象的那么厉害,王启年的先祖那种情况应该是比较少见的。
“这一次的事儿,是不是也要写成密奏?”乖官最后就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王启年脸色诚恳点头,“国舅爷,这,都是锦衣卫多年下来的制度。”他说着,就低声道:“国舅爷,卑职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国舅爷只要能给万岁那边弄银子,什么栽赃陷害,都无所谓,哪怕杀得人头滚滚,把天都捅一个窟窿,其实,都没事的,这些根本不需要去忌惮……”这话乖官听明白了,死点人对于有两亿人口的大明来说,根本不是稀奇事,大明太大了,各种天灾**,朝廷都要拨款,万历为了弄钱,也算无所不用其极了,譬如前次号召豪商捐献银子,那些人不买皇帝的账,整个天下的商人敷衍了事捐了十几万银子,可一次黄河决口,光是赈济的银子就要以百万计,故此死点人在皇帝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你想做好人,想做有为的君主,首先得有银子才行,没银子,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饿殍满地。
“国舅爷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干便是了,再说了……”他说到这儿,略顿了顿,也不知道怎么的,脑中一发热,就暗中狠狠一咬牙,还是把下半截话给说了出来,“若是日后皇后娘娘有个什么差池,自然是德妃娘娘顺理成章做那把母仪天下的椅子,到时候诞下皇子,岂不就是太子爷了么!”
乖官心头一惊,这话,已经是说的**裸了,忍不住眼神一凝,就死死盯住王启年,王启年顿时翻身跪倒在地,“卑职的前程是国舅爷给的,卑职这一条命,也卖给国舅爷了,不论国舅爷做什么,卑职总是唯国舅爷马首是瞻。”
这是**裸投靠了,而且前面说的话,那是犯大忌讳的,乖官看着跪倒匍匐在地的王启年,略一沉吟,觉得这家伙应该没必要来试探自己的底线或者其它什么的,当下便缓缓道:“今儿你什么也没说,我也什么都没听见,总之,你好好任事,恢复你王家祖上的荣光那不过轻而易举,去罢!先把手头上差事办好。”
王启年额头上冷汗淋漓,方才那一番话,的确有些冒险了,不过,国舅爷既然没发怒,甚至还暗示了下自己好好任事自然就有锦绣前程,那,这个险,冒得还是值得的,当即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卑职明白了,卑职这便去办。”
看着王启年出了门,乖官缓缓端起茶盏来,他手上这杯咖啡还有些剩下,不过却早凉了,旁边贝荷瑞瞧了便要给他换一杯,他摇了摇手,缓缓就把冰凉的咖啡喝到口中,其味苦香深邃,忍不住就喃喃自语道:“若不是这一杯力量与热情(咖啡在希腊语中的含义),这王启年想必不会这么容易吐露这番话来,倒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
“主子,这位王百户是坏人么?”包伊曼走到乖官身后,伸手缓缓替他捏着额角,乖官笑了笑,“那有什么好人坏人。”心里头也清楚,包伊曼这是凑趣哄自己开心,未必不懂其中的道理,不过她们的生存之道就是伺候人,这话听起来还是很好听的,起码会让老爷觉得有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
第二日,苏州府震动,苏州顶尖儿的粮商之一的风刑君风大老爷被锦衣卫查出来勾连小吕宋,大批的锦衣卫冲进风家,搜出了和小吕宋勾结的番书,可谓证据确凿。
其实,明眼人都能咀嚼出其中一丝不对劲的味道,这风大老爷在苏州也算是小有名气,你说他囤积居奇、贪花好色、**不给钱甚至偷看女人洗澡这些都有人信,可说他勾连小吕宋,人家小吕宋那儿一年三熟,粮食多的是,勾连你一个苏州府的粮商,有必要么?
可是,明眼人说了不算,买了很久的高价粮米的苏州府老百姓才说了算,这位风大老爷顿时成了贼,要知道,苏州府百姓本来就有冲击官府的传统,被挑唆起来的百姓冲进了风家,把风家砸了个稀巴烂,随即,风家满门就被订下了造反谋逆罪,这个罪名,哪怕有民间俗称[免死金牌]的丹书铁券也必死无疑的,满门老幼都被绑着推在风家大门口,点了名全数斩了个干净,血水把整条街都染红了。
风家满门一死,全苏州的粮商们顿时激灵灵打了一个寒噤,这时候才感觉到脖颈发凉,对于囤积居奇,顿生悔意。RO!~!
272章 乖官你这空心大佬官
苏州衙门很多。譬如巡抚衙门。布政使衙门、按察使衙门、提学使衙门、卫指挥使衙门、兵备道衙门、督粮道衙门……再加上知府衙门、苏州下属几个县衙门、四个都察院衙门、织造衙门……仔细掰着手指头一数,却是连十根手指都数不完。
这么多衙门,靠漕运吃饭的衙门又有多少呢!首先督粮道这是本职工作,定然靠漕运吃饭的,此外,兵备道有些类似后世的后勤部,吃拿卡要也是必须的,卫指挥使衙门,虽然江南军卫走出名的烂,可考虑到当初苏州是唯一大败偻寇的江南城市,故此苏州卫还是有些战斗力的,不过,这战斗力也是建立在大把粮饷上头,属于少爷兵,尤其兵备道又和卫指挥使衙门关系密切,兵备道的职能是PS马钱粮刑名皆其职掌,,卫所想要日子过得好,就必须去呵兵备道的卯。
此外,布政使、几个都察院,这都和漕运关系密切,郑国蕃虽然让苏松巡抚梁文儒死死盯着手上的军卫,梁文儒这个苏松巡抚的全称应该是嘟察院右副都御史、总垩理粮储、提督军务兼巡抚应天等府I,真要说手上权势,那可谓滔天,不过,老梁这个人,胆子比较小,只看渐江巡抚蔡太明明和他是同一个座师门下师兄弟,两人在当年老师身陷严嵩案不能自拔的时候,悄悄救出老师的女儿十九娘,可为何十九娘最后嫁给了蔡太做小,而不是嫁给他梁文儒呢?
后世有句话叫做性格决定命运,老梁做事有点畏首畏尾,明明在救老师的事情上头出了力气了,但是因为缩手缩脚,不像蔡太那般撸起袖子一副为老师赴汤蹈火的架势,甭说十九娘,换了其它女人,恐怕也觉得蔡师兄比较靠得住,梁师兄胆子太小,靠不住。
正因为性子偏软,他才会被刁民冲击巡抚衙门逼得差一点上吊自杀,才会顾忌苏州是阁老乡不敢得罪人,数年巡抚下来,名义上的最高官员都被下属们认为是虽然有些爱银子,但总的来说是老好人,这么一个印象。
故此,即便他使尽浑身解数安抚军卫和各指挥使,但依然有人上蹿下跳,此人便是他的副手,布政司参政祟子夏,前文说过,大明朝的南直隶制度很坑爹,南直隶是由几个省份分别代管的,这位布政司参政实际上是淅江布政司参政,但是,又兼着整饬苏松兵备道的职务,此人是淅江布政司使李少南的同年,李少南发迹后,硬生生把这位原本混的不怎么地的同年给拉到了一省参政的位置上头,两人关系可谓是铁杆。
这位杂子夏便是公然和梁文儒唱对台戏,对苏州各卫指挥使们便说,如今粮道堵塞,你们的饷啊!本官看,悬。
这一句话就弄得苏州各卫人心惶惶,好在这些指挥使们也知道,梁文儒梁大人才是正儿八经的提督军务应天巡抚,何况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么拿不着粮饷银子的事儿,也不肯空口白牙就跟参政杂子夏杂大人凑合,颇有些冷眼旁观的意思。
即便如此,可苏州各卫所表面上看起来安稳,实际下面有暗流涌动,一旦粮食没有了,卫所闹饷,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不过,在那位粮商风大老爷被满门抄斩以后,粮价顿对就不涨了,原本粮价是隔一天就涨几分银子上去,但昨日粮价居然从一石米一两九钱二分跌到了一石米一两八钱,虽然说正常这时候米价应该是一石米四钱四分,比起这个价钱一两八钱依然是天价,但在所有粮商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情况下还能跌价,这不得不说是风大老爷这个鸡杀得吓住了一些猴。
人有从众心理,这米价一旦跌阶,粮商们就都坐不住了,一来怕敲勾连小吕宋,,二来又怕货烂在手上卖不出去,这就跟后世买涨杀跌其实是一个道理,故此,米价一路下泄,到了乖官晚些时候让人出去瞧米价的时候,业已跌到了一石米一两四钱银子,据说还有些小粮商挂出了一两三钱的水牌子出去。
听了王启年说了米价,乖官有些放下心来,前头杀了那风刑君满门的效果顿时便出来了,三天跌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的价钱,这样下去,等再过些天,玄宰兄从琉球国买了大米回来,那时候估计就能压抑住米价了,忍不住就有些欢喜,当下大声叫道:“六宝儿,来,给老爷我算算,这几天我亏了多少银子”旁边六宝儿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不过,这些天看下来,他郑乖官虽然有些小讨厌,却也不乏优点的,尤其是这副忧国忧民的姿态,小女儿家,谁个不喜欢大英雄呢!
“好叫你大老爷晓得。”六宝儿扒拉着一副袖珍算盘,不过手掌大小,白玉做的骨架子,上头算珠用的是一颗颗的珍珠,可爱得紧,拿在手上煞是值得把玩,上头还有个细细的链子,可以挂在腰间,这是昨天乖官给她赔礼道歉的时候送给她的,当然,六宝儿绝对不知道,这东西是她老爹黎易常送给郑乖官的,实际上还是她自己的东西,只不过在郑乖官手上过了过手罢了。
噼里啪啦一阵儿扒拉,六宝儿抬头,脸上露出些鄙视,“你这些天净亏子五十四万四千六百七十一两二钱七分银子……”
这些钱,都是乖官真金白银掏出去的,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给了梁文儒梁大人去安抚苏州各所卫所,听到这个数字,乖官也有些肉疼,这可是五十几万两银子,可是不掏这笔银子还不行,这时候才深切感觉到,当年戚少保为何不肯要江南卫所兵,这些少爷兵拿着这么多的粮饷,打仗却稀里哗啦的,戚继光宁愿自己再雇佣新兵训练出来,也不肯用这些老兵油子,的确有道理的,像是乖官这般几十万两银子掏出去,足以打造一支一力效死的部队了,譬如如今的九州宣慰司,那些九州土鳖农民们甭说给真金白银了,给他们吃一顿香啧啧的大米饭,就足以一拳撂倒他们了,保管一个个泪流满面甘心赴死可是,这笔银子只不过暂时让江南各卫所冷眼旁观,乖官也清楚,老梁这个人,本事是有些的,但或许当布政司使还行,做巡抚,真不是那块料,性子软了些,故此不得已,也只能拿银芋来喂了。
不过,他也不准备苛求梁文儒了,苏松巡抚这个位置的确难坐,老梁能在位置上头坐了数年,的确亏得他性子软,换了别人怕就坐不了这么长的时间,这苏松巡抚历来换的勤快,嘉靖末年隆庆初年的时候,这个位置上头八年换个十个人,后来也是几乎两年一换。
梁文儒巴巴地抱上国舅爷大腿企图借此抱上德妃娘娘和万岁爷的大腿,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苏松巡抚不好当,若想做的长久,只有一个法子,走进万岁爷眼中,所谓简在帝心,万岁爷怕也乐意见着一个常年坐在苏松巡抚位置上头时不时给阁老乡找点麻烦的官儿,但是又不能太强硬导致来自南直隶地区的阁老和官员们太大的反感,这个人选,梁文儒自信也就自己能做得好,这个度,他目前拿捏的就不错,别人不是都说他梁文儒虽然有些贪财却是老好人么!
每个人都有他独特的生存本领,像是梁文儒,他最大的本事就是没甚本事,给人感觉无害,当然,说的好听叫做无为而治,这种人并非没有用、不能用,而是要看上位者用在什么位置。
这个用人的本事,乖官还得好好学一学。
他郑乖官正肉疼着自己的银子少了,这时候就听见外头乱哄哄一阵儿,忍不住皱眉,“梨沙,去瞧瞧怎么一回事”
管谷梨沙闻言顿时就跑了出去,没一忽儿,满脸通红地跑了进来,兴奋地大声道:“殿下,殿下,是公主,千代公主和诸位公主们都到了。”
乖官听了一愣,赶紧起身匆匆而起,六宝儿坐在南官帽儿椅上,脸上神气就有些古怪,半晌,“哼了一声,都着嘴,低下头继续扒拉着手头上的小账,可是,这心思却怎么也算不进去了,忍不住就跺脚,“死乖官,臭乖官,有什么了不起,莱腹子(萝卜,意即空心大佬官),呸呸呸……”
旁边些,包伊曼贝荷瑞微笑,她们从欧罗巴一路被转卖到大明朝,如今的日子已经是不可想象的天堂一般,主子年轻优秀脾气好,简直无可挑剔,像是这位六宝儿小姐,若把她放到欧罗巴去过上几天,便会知道,在这大明朝,是多么的幸福,每一天,都如天堂一般。
诸位公主的到来,一路上全是火统兵护卫在旁,先是下船的时候被传是九州宣慰司的土司公主,这九州宣慰司如今名头正噪,海外番邦,又主动来投,关键是又打败了小吕宋,民间自然侧目,可是百姓们却不知道,所谓九州宣慰司,起码有一半的中高层武将是原本大明淅江宁波卫的卫所出身,当然,也没人会对他们解释。等暗千代、阿市、茶茶、毛利兰一个个下了船,坐进了马车,那华丽的十二单唐衣顿时叫苏州百姓大开眼界,苏州府固然富甲天下,可远来的和尚好念经,异国情调总是格外的受欢迎的,有那学识满腹的读书人忍不住说,不过前朝风物罢了,依然架不住市井百姓的热情,真有万人空巷之感。
等诸位公主到了拙政园门。”市井百姓们太热情太兴奋,居然连门都给堵得水泄不通,虽说不是故意的,可一时半会儿,却是转圈不开,街外面依然有人往里头挤,就要一睹九州宣慰司公主。
护卫在诸位公主身边的是忍军头目右兵卫菊人,自然,到了大明后,这家伙就正式改姓归宗,变成了刘菊人,如今也领了个锦衣卫百户的衔,瞧见这等气势,当真有些怯场,他以前毕竟是干忍者的,如今的身份一换,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了,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时候心中就抱怨,那个孙应龙孙大人怎么刚到苏州就说有机密要事,一下便跑没影儿了,难不成,还有什么事情比护送诸位公主们更机密的么!
这时候,乖官已经迎了出来,扶桑可没这样的待遇,说自家男人还能跑大门口来接的,事实上,大明朝也不多见这等事情,或许那位隅驴邓小闲m西门庆大官人肯拉下脸面来干这事儿。
诸位公主们忍不住就湿润了眼眶了,为首的立花暗千代顿时带着一堆公主盈盈跪倒,双掌按地,把脑门深深地按在了手背上,“臣妾等……拜见殿下。”连年纪最小的小督都严格按照自小接受的教育拜倒在地。
一堆美人儿跪倒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华丽且硕大的丝绸衣裳一层层一叠叠就顺着身躯跪倒而铺散在地面上,这些公主,头发最短的也要长及腰臀处,有一位年纪看起来正如熟透了的春桃一般的女子,长发如云,居然一直拖到脚跟还不止,后面必须有侍女来捧着长发,这时候一跪,长发纷纷从肩头滑落,一个便还罢了,这么多,真有震撼人心、惊魂夺魄之感……
这事儿,气场实在太强大了,顿时让周围围观的百姓们瞪目结舌哑口无言。
“暗千代姐姐,。”……”乖官拎着袍脚快步过去,周围锦衣卫赶紧把绣春刀连鞘横在胸前,阻止那人群如浪头一般涌过来。
到了跟前,乖官正要伸手过去拽起暗千代,突然就发现,有个女子在后面些,居然没跪,就那么盈盈然站着,当即愕然。
那穿着华丽十二单唐衣的女子明眸善睐,伸出白皙如葱管的手指掩嘴轻笑,一笑之下,眼睛顿时弯成了月牙儿,“大都督,妾身……可不是诸位公主,妾身尚宫局司记司司记,名儿么,却是不方便说的。”说着,就是一阵娇笑。
乖官心一沉,女官?
他忍不住就把最近的事情细细在脑海中一盘桓,顿时冷笑,怪不得张鲸张督公那么胆大就明目张胆跟我斗了起来,原来,背后有太后撑腰子了。!~!
273章 倒打一耙
273章倒打一耙
表面上不露声色,乖官握着誾千代的手把她牵起来,微一犹豫,又去伸手拉了小督,受到大明朝才子佳人书毒害甚深的浅井小初瞧着他手在自己跟前一闪而过,只觉得胸中剧痛,似乎连呼吸都剧烈地疼痛着,忍不住就狠狠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妹妹浅井小督,可随即又觉得自己如此敌视妹妹,未免太也说不过去,思来想去,终究觉得最可恨还是眼前这个人,可是,瞧着他,哪里又恨得起来。
一时间,她的心宛如从水池里捞上来的抹布一般,湿漉漉的,并且抽疼抽疼,撅着她那圆润的嘴唇,心中无声地呐喊着:难道,你忘了金崎温泉的小初了么,你杀了前田宗兵卫庆次,那时候,我在温泉中看着你,如痴如醉……小初的心里头泛着酸水儿,翻来倒去,喃喃着一些男人读上两遍都会酸倒的文字。
小督额头盖着娃娃头,可后面的长发也要垂到腰臀以下,这时候被哥哥哥哥伸手拽起来,她也晓得有些害羞,两颊顿时染上了一层酡红来,一只手被乖官拽着手指,另外一只手便用三根手指捏着自己的宽大的袖子做淑女状,实实可爱得紧,而旁边的浅井茶茶瞧了,未免眼神中就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不过,她随即就看到了乖官的歉然一笑,当下抿了抿唇,便低下头去,小初和小督只是她的妹妹,而她浅井茶茶才是对方的内室,好罢!这个家伙只是因为我爱屋及乌……茶茶只能这么想。
一众扶桑公主起身,乖官这才对那女官笑道:“不知道女司记姐姐远来,国蕃有失远迎了,恕罪,恕罪。”那明眸善睐的女官掩着嘴儿一阵轻笑,“大都督可真是嘴甜,这一声姐姐叫的,妾如何敢当。”说着,便有花枝乱颤之妙,显然,是个惯会在宫里头哄人开心的主儿。
乖官一笑,这才领着诸位公主进了园子,他和一堆公主甫一消失,街面上轰一下,方才的压抑静寂顿时消散,七嘴八舌响起来,个个羡慕这郑国舅。
这道理却也简单,即便五百年后花旗国,譬如若有人娶了一堆公主回去,一样会轰动整个花旗国的。
大街上黑压压密密麻麻地人议论,最后,有一位秀才公总结性发言很得众人认同,“这简直是《辽阳海神传》的现实版本嘛!若不是这诸多扶桑公主,他郑国蕃虽说十二岁中茂才,又有个德妃娘娘做姐姐,却如何能如今这般,位高权重,生杀予夺……”
小茂才,大明朝很多。
国舅爷,说实话大明朝也不少,甭说郑国蕃的姐姐是德妃,皇后家里头也是有兄弟的,其余诸妃哪个没有?譬如那被郑国舅砍了手的柳下挥柳国舅。
大才子,这个大明亦不少,人生若只如初见,虽说叫人赞叹,比起绝唱一时的升庵公,未免也差着一些的。
可是,以上结合起来,又有这么多公主傍身的,国朝二百多年来,独独只有这位郑凤璋了。
甚至,把前面那些全部丢掉,只说这无数海外公主,两百多年大明朝天下,的确也就他郑国蕃。
而那位秀才公说的《辽阳海神传》,作者蔡九奎便是苏州府人士,世宗皇帝嘉靖年的大名士,所写辽阳海神传,说的是一个商人前往辽东做生意结果失利,后来和海神相恋,得到海神指点,从此囤积居奇、买低卖高、哄抬物价……最终成一代巨富。
这本书问世后,很是轰动一时,在这之前,绝没有任何一个商贾能做主角并且得到冰清玉洁的海神委身的同类书,当时无数读书人也曾破口大骂,泥马,凭啥一个满身铜臭的商贾居然得到海神青睐,人财两得,而我等读书人,却只能在夫子祭奠上抢点冷猪肉吃……
后来这本书被改为话本,从此被说书先生们传遍了天下,这位秀才公总结的意思,其实颇为酸溜溜,有讽刺的意思:你郑国蕃若不是有海外番邦公主,你就是个满身铜臭的纨绔国舅罢了。
这个意思,绝大多数人都能体会出来的,故此纷纷点头,虽说辽阳海神传和乖官的事儿实在风马牛不相及,可架不住人嘴两块皮的去说,这么传来传去,没一忽儿,整个街上人都认为,这郑国舅的运道,当真是国朝第一,若没有这些海外番邦的公主,郑国舅亦不过普通的国舅罢了。
如今关于这位国舅爷的传说很多,说实话,苏州人对这位国舅爷颇有些又爱又恨的感觉,今儿看了拙政园门口这一出[诸公主跪拜郑国舅],恐怕又得有无数人睡不着了。
夹在人群中的京畿都漕运司粮房科主事马沙基眼神中都冒火,憋着一肚子气,匆匆回到了督粮道衙门,在督粮道衙门官署,有一堆儿的青袍绿袍官儿,各自坐在位置上头,有的在交头接耳,有的闷头喝茶,瞧见马沙基回来的,大多数人连眼皮子也没抬一下,不过最下首几个绿袍官儿略略抬了抬屁股问候了一声。
马沙基就把方才所见说了一遍,这才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头,一时间,大堂内又是一阵交头接耳,这时候,下人送上一盏热茶给马大人,马沙基接过,吮了一口便放在了身边茶几上,大声道:“诸位大人,这可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这关系着大家的进项,没银子,升官发财便是一句空话,诸位家中娇妻美妾谁养之?总之,他郑国蕃一天在江南,这江南一天就不得安稳……”
他说的可谓**裸,大家都是靠漕粮吃饭的,如今漕粮都快消失了,到时候靠什么吃饭?说不准,连头上的官帽子都要没了,所谓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了,若做不了官发不了财,这多年的寒窗苦读岂不是成了笑话?
砰一声响,一个青袍官儿一巴掌拍在身边的茶几上头,愤愤然大声道:“这郑国舅分明是挟番邦以自重,若不是顾忌那九州宣慰司,我早就窜掇着让那些市井百姓冲击他的住宅,到时候,即便死了也没甚大不了,苏州府百姓哪一年不,哪一年不死个把官儿……”
“崔枕斐,马后炮不要放。”他旁边的青袍官白了他一眼,“那宁远伯李成梁,不也挟鞑子自重么,这种事情,大家都在做,有什么好挂在嘴上说的,在座诸位不也是挟粮道以自重的么!”
“张子洛,卧槽泥马……”那崔枕斐腾一下站了起来,面红耳赤指着对方大骂,“你到底是哪一头的?莫非你是那郑国蕃的卧底……”
“本官就事论事,再则说了……”那张子洛低头拿茶盖轻轻拨了两下茶盏内的茶末,缓缓抬头,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失落,就说道:“我这督粮道的官儿,即使想去投靠那郑国舅,恐怕人家第一件是便是拿我开刀问斩,说不住,还得往我头上扣几个贪墨多少多少粮食的罪名来安定人心,我张子洛看起来像是那么傻的么?”
“你……”崔枕斐摒指指着他,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都不要吵了,眼下火烧眉毛,粮价天天跌,你们一个个泥菩萨一般,只晓得坐在这儿喝茶……”坐在上首的布政司参政栾子夏(注:其实我叫虾子乱,但是我不会告诉你们的)伸手往下压了压,实在有些头疼,这济济一堂,看似威风,下面的有布政司衙门的官员,有督粮道的官员,有兵备道的官员,有都察院的官员,可是,大多数人居然只是摆设,屁大点的用处都没有,关键时候,还会如刚才这般互相端着官指指着对方大骂,真是叫人头疼。
“大人,下官倒是有个主意。”马沙基站起来拱了拱手。
栾子夏坐在上首哦了一声,顿时把胳膊撑在面前的条案上头,屁股也微微抬了半截起来,“马主事据说是那漕帮帮主的好友,有多年基层经验,想必定然是有好主意的,快快说来,本官洗耳恭听。”他做出这番姿态,满堂的官员也全部正了正神色,摆出了官老爷的坐姿来。
马沙基内心哼了一声,这里这么多官员,却是同床异梦,宛如一盘散沙,自己刚从南京过来,甚至还很被这些家伙排挤,若不然,打探消息这等事情居然要让我堂堂都漕运司粮房科主事来做,太也折辱人了,不就是看我并非正经科道出身,处处排挤我么。
可是他也晓得,如今大家一损俱损,却是容不得内斗,当下正色道:“大人,如今咱们大明朝虽然还没和小吕宋开战,可民间对当初小吕宋杀戮我大明五万户商户的事情却是记忆犹新,都喊着要对小吕宋发兵……”他说了一通,上头栾子夏忍不住皱眉打断了他,略带着呵斥的口吻道:“马主事,说正题。”
栾子夏是布政司参政,参政一般还挂侍郎衔头,那不折不扣是着绯袍的高官了,甭说马沙基不是正经科道出身的官儿,即便是正牌子进士出身,一辈子下来能熬到这个位置的官员也不多,故此,他对马沙基说话偶尔一两句好听还可能,但想对等谈话,却绝无可能的。
沙基不得不躬身弯腰施礼,这才直起腰杆来,大声道:“既然那郑国蕃可以说粮商风刑君勾连小吕宋,那,咱们为何不能说他郑国蕃也勾连小吕宋呢?”
此话一出,满堂的官员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嘶嘶声不觉,一个个都觉得牙花子酸冷酸冷的。
上首栾子夏斜斜坐在椅子上头,胳膊肘撑着跟前的条案,缓缓拿手捏着下巴上的胡须,良久,就缓缓道:“这个主意,倒也有些可行,不过,谁来指责郑国舅呢?”
你要说别人勾连小吕宋,总得弄的声势浩大,不说天下皆知,总得整个苏州府皆知罢!这样才能哄抬起民怨来,若是一两个人指责,谁搭理你,若是官儿小了,或许连对方的面也见不着。
“不需任何人。”马沙基自信道:“只需写上一篇那郑国舅勾连小吕宋的剿文,其中真真假假,只要人看着心生怀疑即可,然后都察院的刻印坊连夜刻印,印上几千上万份,连夜满城一撒,下官保管明日苏州府大乱。”
这个主意可真是歹毒了,满堂官员顿时侧目,有些听了忍不住私底下嘀咕,看来日后可不能得罪这马主事,还是要笑脸相对才好,这厮,心思如蛇蝎啊!
上首栾子夏一伸手在跟前条案上狠狠一拍,茶盏跳得老高,茶水泼了一条案的,他却浑没主意,满脸的喜色,“苏璜笃,这事儿交给你去办。”
一个青袍官员站了起来,他是都察院都事厅的都办,手下管着印房、架阁库、六部注销等事宜,相当于后世的宣传部长,虽然并非位高权重,可正管着邸报,印刷、资料注销等事儿,等闲官儿绝不敢招惹,若不然,给你的经历上头改上一两个字,或许一辈子就完了,故此遭人恨得紧,根据他的名字就暗中给起了个绰号,毒黄书。
苏璜笃细眯着眼睛,“参政大人,这一天之内,怕是办不妥啊!下官手头上不过三间印坊,要做到苏州府满城皆知……”他就摇了摇头。
“本官拨你三千两现银子,再给你三百卫所兵。”栾子夏腾一下站了起来,“不管你使什么法子,高薪也好,硬逼也罢,两天,两天之内,必须给我印出来。”说着又对马沙基道:“马主事,一事不烦二主,这剿文,便请你代劳了。”
“下官领命。”马沙基和苏璜笃齐齐拱手。
栾子夏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旁边下人赶紧给他换了一盏茶来,他缓缓捧在手上,心中寻思,这一招棋下出去,却不知道能起多大的作用啊!哎!张督公那边杳无音信,这真是头疼的紧……
在拙政园的乖官自然不晓得这些事情,他正在试探那位女司记,“不知道司记姐姐,从慈圣皇太后处来,有什么懿旨么?”
那女司记正尝着贝荷瑞弄的维也纳咖啡,觉得好喝得紧,先甜香,后苦,最后便是沉淀下来的砂糖味道,颇有人生滋味,当下佩服这位国舅爷,到底是写出人生若只如初见的大才子,连一杯喝的也能弄出如此味道来,听到乖官一问,先是一愣,接着,就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掩嘴轻笑起来。
“妾可不是李太后身边的人,妾是陈太后族人……”RO!~!
274章 哎呀!奴失手砸着大官人了
所得女司记如此一说,乖官顿时愕然,不是慈圣皇太后身边的人?是仁圣皇太后身边的?这……是什么意思?
瞧他那愕然的表情,女司记姐姐咯咯笑了几乒,这才道:“好罢!瞧见大都督叫了好几声姐姐的份上,妾……奴就直说了罢!”,华夏数千年历史,有两个皇太后的事儿,自古而今,两个巴掌就能数得清,慈圣皇太后李氏地位本来很卑微,只是普通的宫女,偶然的机会被当时还是裕王的隆庆帝圈圈叉叉了那么一次,就怀孕生下了朱翊钧,也就是万历帝了,可即便母凭子贵,实际上在隆庆年的时候,陈皇后抱着朱翊钧吃饭,这位李贵妃只能在旁边站着。
李贵妃心机颇重,常常捐款修缮佛寺,当时冯保和张居正出于政治需要,就谄媚李贵妃,要知道陈皇后无出,而李贵妃可是生得有两个皇子。这么一来李贵妃慢慢的名声就起来了,后来就有和尚们传说,说李贵妃是九莲菩萨转世,这本就是上位者搞的老套路了,明眼人都清楚的很,可老套路往往是管用的套路,这么一牵强附会,李贵妃也不辟谣,俨然就以九莲菩萨转世自居,渐渐就养出了声望来,等隆庆皇帝大行,司礼监和内阁在冯保和张居正的捣鼓下,就尊陈皇后为慈圣皇太后,住慈庆宫,李贵妃为仁圣皇太后,住慈宁宫。
慈庆宫是明朝太子居停,但,隆庆死了,万历登极了,自然得住到乾清宫去,这时候张居正和冯保又谄媚李太后,说万岁年幼需要照顾,慈圣皇太后李氏就堂而皇之住进了乾清宫,而陈太后身子一直不好,根本无力阻止。
在死了老公以后”李太后终于如愿以偿,执掌后宫,她的家人也被封爵。这也是历史上后来李太后力挺万历的长子朱常洛,也就是后来的光宗生母王恭妃的缘故所在,王恭妃也是被万历偶尔一次圈圈叉叉生下来的,可谓同病相怜。
可是,世上又会有哪个正妻甘心让小三爬到自己的头上去呢?陈太后虽然身子骨不好,可这不代表她就不问事了,故此她抬举了郑氏为德妃,说白了就是要去恶心李太后,你不是生了儿子成了贵妃的么,我也给你找今生了儿子成贵妃的媳妇。
当然”贵妃是诸妃之首,也不是说抬举就能抬举上去的,但册立郑氏为德妃”可说就是陈太后的第一步棋了,路,总是要一步一步走的。
世人总觉得,亲生母子就应该感情深厚,五百年后不也常常出一些被抛弃的弃儿想方设法都要找到生身父母的狗血剧么,可说实话,人往往有个毛病,喜新厌旧、喜空谈厌实干、喜远方的美景而不注意身边的景物,这就导致了人常常把新闻当成天经地义,须知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绝不具备普遍意义”找生身父母的是很多,可更多的却宁愿跟养父母一辈子,只是这样未免太平淡,没什么值得可瞧的。
万历是陈太后养大的,等他做皇帝时候,已经懂事了”对于生母李太后,他最多的印象就是严厉地逼迫他读书,尊敬老师”动不动就威胁说要去太庙哭诉,说自己生的儿子不够格当一个好皇帝。他受了种种委屈”或许只有在面对陈太后的时候,才敢哭出来,陈太后身子弱,脾性也有些弱,往往要抱着他哭一场。
对于生母,万历的印象已经很深刻了,趋炎附势,不择手段往上爬的女人,关键是,还虚伪,动不动便要说,皇儿,你读书是为了天下人读的,皇儿,礼敬先生,是为了天下臣民而礼敬的……换了谁,从孩童到青春期,在这样的母亲压迫下,不变态才怪了。
直到他朱翊钧碰上了郑若彤,那个敢哭敢笑,敢当面叫他朱翊钧的女孩……
而万历事实上,一辈子都在跟他老娘唱对台戏,包括立储,他毫不客气就说,长子是嘟人(宫女)所出,身份太贱”难道他不知道他自己也是嘟人所出n他清楚的很,只是故意要跟他老娘唱反调,你整天装模作样,尊师重道,天地君臣纲常,纲常就是,老娘你自己就是都人,有什么好装的。
历史上的李太后的确被万历气得大骂,别忘记了你也是都人所出。可是,这一句话,不正是自己扇自己锋耳光么,你李太后也是都人,什么九莲菩萨,什么母仪天下,什么德性贵睿,你再去太庙哭诉一万次,也掩盖不了,你是都人出身。
而这位陈太后身边的女官下了江南,其实,是来给郑国蕃撑腰的,要知道,陈太后一天不死,这个仁圣皇太后的尊号就一直管用。
“姐姐是说……李太后垂涎小弟我的银子,故此让张鲸仔细敲打敲打我?”,乖官听了一番宫闱秘闻,目瞪口呆,真有不可置信的感觉,,“而姐姐您,是得了陈太后的吩咐,到江南给小弟来撑腰子的?小弟这么理解,没错罢?”,“什么撑腰子不撑腰子的,说的恁难听。”陈惜微故作微嗔,,“奴只是太后的侄女,到南京游玩罢了,正好结识了诸位公主,一来二去,结为姐妹……话说,如今朝廷有传言,说要让诸位公主住到北京去……”,乖官听了这句话,顿时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开什么玩笑,诸位公主到了北京,那不就成人质了,虽然说,朝廷真用这些公主威胁归顺了他郑国蕃的扶桑诸侯,肯定不管用,可是,毕竟会离心离德,到时候像是毛利辉元这些扶桑诸侯们便会想,这白宫殿下似乎自己地位也不稳,这么一来,肯定会给他郑国蕃添麻烦。
“大都督身边的公主们都是些聪慧的女子啊!”,陈惜微这时候忍不住轻微叹了口气,“尤其是那位市公主和福公主,真有七窍玲珑心一般,举一而反三,整日在奴身边,倒是把奴的话儿都给套尽了,想来,她们的心思是全都放在你身上的。”
乖官顿时知道,她说的是织田市和三浦福,这两位都是熟女,经历也坎坷,眼光毒辣那是必须的,这个时代的扶桑公主在这方面还是有些觉悟的,享受着公主的待遇,就要承担公主的职责,毛利兰那样儿耍小性子的毕竟稀罕。
怪不得自己遇刺那么大的事儿,都哄传天下了,我说闇千代姐姐她们怎么会在南京那么安稳。乖官仔细寻思着,心中未免有些感动,听到夫君危险,不管不顾也要去陪着一起死的是一种忠诚,可坚持做了内宫份内的事儿”何尝不是一种忠诚,这位陈惜微是陈太后的侄女,那肯定是亲信了”她们这些天陪伴交好这位女司记,不就是在为夫君分担压力么!
他想到此处,却是深深一诺到地,“惜微姐姐在上,请受小弟一拜。”如此大礼,牟得陈惜微赶紧侧过身子不敢受他的礼,脸上也顿时绯红起来,“奴……不过奉命办事”怎敢受大都督如此大礼。”
“姐姐若不见外,便叫我凤璋罢!”乖官抬头,诚恳言道。
瞧他眼神清澈,定定看着自己,陈惜微忍不住脖颈就染上了一层红晕来,“这,…奴就逾越了。”
“正该如此。”乖官当即大喜,和这位处好关系,那不就是和陈太后处好了关系么!
这陈惜微也二十七八岁年纪了,说实话,在大明朝,这今年纪做奶奶做外婆”也不是多么稀奇的,她虽然略微失神,却很快就恢复过来”掩嘴轻笑了几声,“沿途而来”污垢满身,倒是让凤璋弟弟你……”,说着,就一阵儿笑,娇躯摇曳,顿生姿态。
乖官脸上一红,赶紧吩咐包伊曼带着这位女司记去房间休息。
那陈惜微刚走,外头就听见有人沉声道:“卑职王启年,大都督,孙应龙孙镇抚求见。”
“都进来罢!”乖官坐在椅子上正在寻思消化方才陈惜微所说的一切,若真是那般,证明自己手上钱太多,已经让朝廷垂涎了,或许,接下来,会有很多人想扑过来咬几口,肥肉谁不想啃。
王启年和别应龙一先一后到了厅外,在门口王启年就一顿,侧了身子让孙应龙先进,孙应龙拿眼角看了看他,略微点头,就抬脚走进厅内。
乖官略一抬眼看去,孙应龙满脸风尘,胡子拉扎,不过脸上分明带着隐隐的喜色,想来也是,短短几个月,两次得慕天颜,这是何等的宠信,如今又是锦衣卫北镇抚司使,可谓骤得天宠,位高权重。
帅见大都督。”别应龙双手抱拳单膝下跪,等了好一会儿,却不闻上首国舅爷吭声,忍不住心就一沉,悄悄抬眼看去,国舅爷正坐在上首,玩味地瞧着自己,他心中咯噔一下,仔细一寻思,顿时回味过来了,当下赶紧请罪,“大都督,不是下官故意不护送诸位公主,只是,下官还没进城,就听了密报,说那苏州织造局太监兼领东厂密闻安碧轩恶了大都督,下官……下官那是………
哦了一声,乖官放下茶盏,瞧着他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是给本督揩屁股去了?”
孙应龙一听这话,十分之诛心呐!原本见了两次皇帝的一丝骄傲顿时被敲打得干干紧紧,赶紧一翻身,双膝跪倒在地,“大都督,我可冤枉呐!我哪儿敢有那份心思,如今我这一切,可都是大都督给的,“……
哼了一声,乖官敲打了别应龙一番,这才让他起身,锦衣卫固然好用,可是,锦衣卫权限太大,想用好,就得时不时敲打敲打。
“说说,你是去干什么了?”乖官打着官腔儿,孙应龙被他敲打了一番,在皇帝那儿被夸的得意劲儿顿时消散了,赶紧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在北京的时候,张鲸张督公的一个干儿子池长轩公公,因为…………他就把池公公被大蒜熏死的事儿说了,乖官一听,责些啼笑皆非,这个死法还真是很别致,不过一想到自己那位姐姐如此替自己张目,未免也有些得意又沉重,甭管他高兴不高兴这个国舅爷的身份,他郑国蕃是日后郑皇贵妃的亲弟弟,福王的亲舅舅,想要改变大明的命运,自身的命运,就必须在这一条路上走下去,哪怕这一条路很难,有时候,还得杀人。
“如今看来,大都督和张鲸张督公是再无转圜的可能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比了一个砍头的手势,然后道:“总要让那些东厂的番子们听到咱们锦衣卫的名头就得打寒噤。”
“你这是,借我姐姐的势来办你的事儿啊!”乖官又敲打了一句别应龙,孙应龙赶紧低下头去,“下官只是一心想给德妃娘娘和国舅爷办差事,并不敢有别的想法,只是,若能涨一涨咱们锦衣卫的势力,下官,下官说不得,也要狐假虎威一番了。”
咦!这厮,居然会拐弯抹角拍马屁。乖官当即看了他一眼,也不欲多说,敲打也要适当,太多了,未免会让人离心离德,当下就笑骂道:“好你个孙应龙,你啊你啊!”他笑着就让贝荷瑞给这位镇抚司使大人煮杯热咖啡来提神。
“说说,你是怎么一不做二不休的。”乖官让孙应龙起身坐下后便问他。
“东厂和咱们锦衣卫不对盘久矣,如今东厂的势力在北京大些,可南京这边,还得看咱们锦衣卫。”削应龙大声道:“那安碧轩作为东厂秘闻太监,总要让他死的对得起他的身份,也好让那些再次上任的公公们到了苏州掂量掂量,有没有本事来触国舅爷的霉头。”
别应龙在船上得了锦衣卫的密报,当时就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弄死丫的,这也是为国舅爷张目的事情,想必报到万岁爷跟前,当然,其实也就是报到德妃娘娘跟前,想必德妃瞧见了他孙应龙如此诚心用事,也是喜欢的。
所以他还没等船在苏州靠岸就带着一些人悄悄走了,然后huā钱买通了一户半掩门的,然后直接带到太监胡同,故意让那半掩门的在安碧轩常常经过的地方拿竹篙子扔下去失手打到了安碧轩的脑袋,那安碧轩被国舅爷一折腾,吓得魂飞魄散,也不敢胡乱出去溜达,这时候发现太监胡同居然还有这等美人儿,当即大喜,而且像是他们这些无根的人,心理极黑暗,被人欺负了,大多会找些更弱的欺负回来,故此瞧见那半掩门,顿时就生出炽烈的欲火来。
乖官越听这个桥段越熟悉,突然想起来了,起……,…不是潘金莲勾搭西门庆么!!~!
275章 爱她就让她去苏州,那里是天堂
275章爱她就让她去苏州,那里是天堂
安碧轩安公公长相不坏,作为苏州织造南局委办太监兼东厂秘闻奏事太监,他打扮起来还是很有些气度的,从里到外一身儿苏州府精织细绣,面孔也颇为白皙,不管春夏秋冬,手上再拿着个精雕的紫檀木扇子骨的折扇,扇面儿是仇十洲的一笔儿上好春宫,走在街面上,完全可称之为翩翩美男儿,拥有让大姑娘小媳妇脸红的资本。
安公公很是享受这种感觉,当然,作为失去了男人最大的资本——那话儿的太监,他的阴暗心理不足为外人道也,这位公公最大的爱好便是**,还得嫖绝色,嫖良家,嫖名妓,普通的是绝不能入安公公法眼的,不过据知情人私下传说,安公公每次**都得带上两个精壮汉子。
自从被郑国舅收拾了一顿以后,安公公就很忐忑,这郑国舅的手段,哪里是他一个太监能扛得住的,思来想去,又想使法子调到别处,可又舍不得苏州的繁华。要知道,这时候的苏州,被佛郎机人称之为东方的威尼斯,自然,这绝不是称赞苏州是水乡,而是称赞苏州的贸易经济全球首屈一指,说实话,威尼斯虽然是西方几个世纪的商贸中心,论繁华,比苏州差远了,或许,称呼威尼斯为西方的小苏州,这还有点儿靠谱。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评论,苏州府绝对能排进此刻地球最繁华都市前三,别的不说,光是有户超过一百万,这就得让欧罗巴的土鳖们瞠乎其后,更加别说苏州的丝绸、茶叶、生丝、印刷精美的春宫图、站在拱形石桥上用扇子遮着脸颊微笑的女子……这些无一不让欧罗巴土鳖们羡慕得口涎横流,说实话,对与这些人来说,大明的苏州,就是天堂。
大明这时候也常常雇佣佛郎机人打仗,濠镜澳的佛郎机人**不给钱都要被当地知县带着一帮衙役上岛教训一顿,岛上高高竖立着番文和汉字两种字体的石碑[不准蓄养倭奴。不许收买唐人子女。不许偷漏税饷。不许接买私货。不许擅自兴建一土一木。],岛上有提调、备倭、巡缉等大明官署,可这些佛郎机人宁愿在大明做二等公民,也不乐意走,说白了不就是贪图大明的富裕和享受。
瑞恩斯坦波拿巴和他手下那几百个精锐佣兵如今紧紧抱着国舅爷的大腿,又有哪一个说是肯回西班牙和葡萄牙王国的?
别的不说,只说这时候的葡萄牙里斯本,已逐渐成为欧罗巴的商贸中心之一,可是,里斯本大街上污水横流,骡马遍地拉屎,对了,人也遍地拉尿,包括穿着华贵裙子的贵妇,贵妇们拉屎的马桶虽然镶嵌着金银,但满了以后就那么倒在大街上,没有下水道,一下雨,各种屎尿就混合着泥土,一脚踩进去会发出[吧唧]一声,整个城市的气味简直可怕,最名贵的里斯本妓女,扒开衣裳闻一闻味道,用瑞恩斯坦波拿巴手下那些雇佣兵来说,[南京城外七文钱一次的窑洞姐儿都比里斯本最高贵的妓女味道香甜],当然,欧罗巴也有极为罕见的一些公用的厕所,不过,我们从名字便可以猜测是多么肮脏,它们被人俗称为[泥塘]或者[躲不开的地方]
而苏州呢!地上全是青石、麻石铺就,有下水道,骡马有粪便袋子挂在屁股后头,若拉在地上了,要罚款缴税,一场江南的雨后,雨水顺着下水道流走,地上洁净如洗,路边常常有繁花、垂柳,有鸟雀,亦有美人。常有豪奢的富贵人家借着办猜枚、灯谜之类活动打开自家后花园请百姓随意游玩,八节长青之草、四时不谢之花,当真应有尽有。各色店铺里头充斥着地球上最好的货色,一小袋胡椒在欧罗巴能换一座庄园,可在苏州,你可以高声让跑堂的小二往菜里头多添点胡椒,放心,不会多收你一钱银子。
吃饱了,打着饱嗝便可以去浴室洗澡,大明称之为[混堂],大名士郎瑛编撰《七修类稿》便写[混堂,天下有之],洗漱干净如同初生的婴儿,再去风月之地,吃一壶茶,听三国、水浒故事,晚间包上一个苏州女,对了,她们的声[细若箫管],据最最最尊贵的国舅殿下说,这种声音天下无双……这样的日子,难道不是天堂么!鬼才愿意回欧罗巴呢!
又有哪个舍得离开这样的地方?安碧轩安公公自然是舍不得的。
可是安公公也是从内书房读书出来的,眼瞧着国舅爷在江南声威日盛,而东厂在江南本就鞭长莫及,却更是不可能斗得过国舅爷,这个秘闻奏事太监,却是愈发不好做了,万一哪一天触了国舅爷的逆鳞,怕就是一个死字。
想起那粮商风刑君满门被抄斩,安碧轩忍不住就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国舅爷吩咐下面锦衣卫说粮商勾连小吕宋,第二天,就有粮商因为勾连小吕宋而死,这是什么?这就是权势,在宫来的安公公最是知晓权势的魔力了。
他身后经常跟着两个精壮汉子,都是东厂出身的番子,一是保护他,二来,时间长了,安公公也有些痒痒,这两个精壮汉子,却是能止痒的。
太监弄颇长,里头大多是苏州织造局的人,不过也有一些本府人士,安公公捏着扇子,走到太监弄胡同口了,想了想,终究没敢走出去,身后一个较为得宠的番子就低声道:“公公,咱们何不去张彪张千户那儿去请示一下?”
“混账,你懂个屁股。”安碧轩正在压抑的时候,听见他说这话,忍不住就发散了出来,转身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尖锐着嗓子道:“去找张千户又如何?张千户自己也被……被国舅爷压的死死的,不得不笑着脸儿登门道歉,找他有屁用……”
那番子低头捂着脸,默默被安碧轩大骂着,心里头却腹诽着,“泥马,死太监,老子若不懂你的屁股,你能爽起来么!”
另外一个番子眼瞧着自己的搭伴被斥骂,正所谓兔死狐悲,当下小心翼翼建议道:“何不去寻匡咏梅匡大公公去说一说……”
安碧轩骂了一会儿,也有些消气了,当下哀声道:“唉!他自己也自身难保,顶多也就是紧紧抱着国舅的大腿过日子,何况,他虽然是被厂督委任而来,却不是东厂的人,不领东厂的衔,而咱们是,厂督如今让我们相机行事,怎么个相机行事法,再相,只能给这位国舅爷办事了,可咱家是厂督的人……”
他也不虞两人泄密,这两人和他有**关系,平时银子也喂得饱,何况又是东厂出身,想背叛都没资格。
果然,两人一听,便也丧气得紧,这一点其实都知道,只是不肯去面对罢了,如今锦衣卫牢牢抱着国舅和德妃的大腿,东厂虽然背后有张鲸张督公,可是,论恩宠,张督公怕不是德妃娘娘的对手啊!虽然文臣那边动不动便是[厂卫],似乎东厂锦衣卫一家,实际上两边斗得跟疯狗差不多,而如今眼瞧着锦衣卫就起来了,何况张督公还密信给安公公让他相机行事给那国舅爷找点麻烦。
他安碧轩又有什么资格给国舅找麻烦,国舅不找他麻烦就谢天谢地了,这才是症结所在,上司是张督公,可地盘如今是郑国舅的地盘,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江南世袭的锦衣卫一抓一大把,可番子又有几个,掌刑千户张彪到苏州也不过随身带了几十号人,他这个秘闻奏事太监手上也不过几十号人,这点人加起来,还不够人家郑国舅塞牙缝的。
一想到国舅爷手底下那些浑身被铁包得严严实实的佛郎机人,整天扛着鸟铳又漂亮的九州宣慰司女人,一排排一队队的昆仑奴,安公公双腿都打颤。
东厂的武力,说实话不值一提,最大的本事就是矫诏,圣旨一扔,轻飘飘来一句,要圣旨,咱家给你写一张。这便是奢遮的公公,然后番子们如狼似虎扑过去,任你位高权重,全然没用。
可国舅爷那边会怕你的圣旨么,说不准人家笑嘻嘻拿起来,哟呵!我姐夫的圣旨啊!我先收着罢!赶明儿让我姐姐去教训姐夫一顿……
这话听着荒诞,肯定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画面,但其中的意思,大抵便差不多了,厂卫的权势,全建立在皇权上,可谓狐假虎威,可若别人连老虎都不怕了呢?狐狸又算个什么东西?
而阉党又有个最大的缺陷,不能跳槽。
这不像文臣,徐阶徐阁老下台了,文臣们就去呵李春芳李阁老的卵子,李阁老死了,文臣们顿时一窝蜂又去呵高拱高阁老的卵子,等张居正拱走高阁老,文臣们又去给张阁老呵卵子……总之,只要你脸皮够厚,你就能在官场上生存下去,即便一时不小心,致仕了,在家养几年望,自然有同年、同乡等官场好友再举荐你出来为官,起居八座,天高三尺,等闲事耳!
可阉党不行,你一天是公公,一辈子是公公,这其中,又尤以东厂为最,只要进了东厂,你身上东厂的烙印一辈子都不会去掉。
那匡咏梅匡大公公虽然是张鲸的干儿子,可战战兢兢,还能生存下去,他的位置,差不多等同于后世的技术官僚,抱德妃娘娘的大腿,也能活下去,张鲸不会为了苏州织造局督办太监而公然跟德妃作对,而安碧轩不行,他是东厂秘闻奏事太监,肚子里头秘密太多,一旦他投靠了郑国舅,张鲸哪怕是冒着得罪了德妃娘娘的危险,也必然会对他下手。
这才是安碧轩纠结为难的地方,怎么看,自己前面似乎都是死路一条啊!不作为,张督公肯定要办他,想作为,郑国舅那么好得罪的么?咬牙投靠郑国舅,以他在宫里头这么多年的经历,到时候张督公怕是做梦都会要他死罢!
长叹了一口气,安公公想来想去,还是狗命重要,当下转身,“走,回去,窝在家里头别动弹。”
走了十数步,他眼睛顶在地上,视线空无,颇有行尸走肉的感觉,突然就觉得脑门上咚一声,接着,一阵儿的疼,抬头一瞧,顿时心里一喜,好一位娇娃!RO!~!
276章 马上风
苏州织造局的安碧轩公公死了,死在如意弄堂也就是俗称得太监弄的一家半掩门子的房内,提刑按察司衙门的仵作验尸后下了决断,说尸体粪门崩裂,眼瞳充血,上三焦剧烈抽搐导致胃内的食物反嗝闭息而死,不过这个死因传到外头就成了玛上几。
太监死于马上风,这可是天大的笑话,这消息不到半天,就传遍了整个苏州府,大多数人是幸灾乐祸的,织造局的太监都不是什么好鸟儿,死了正好,可是,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眼中,却分明便是杀鸡骇猴。
一群大大小小的各色官儿在督粮道衙门乱作一团,这时候那都察院都事厅都办苏璜笃软硬兼施,业已两天内印刷了数千份妖言惑众的资料,说都督佥事郑国蕃勾连小吕宋,私底下收了小吕宋五百万两白银之巨,这才不遗余力打击正经商贩,又用屠杀得来的财货刁买人心,实实是国之奸戚,卖国邀忠,此等人物诚可恨,当千刀万剐云云。
这马沙基的确有些水准,写的当真huā团锦簇,其中文字除吾俊逸,当登高一呼,共讨国贼,不然,诸俊逸老于户腑之下尽其天年,人皆得以隶使之,安能屈豪杰之流,扼腕墓道,发其志士之悲哉”试读来,直教人热血沸腾不已。
可是,这东西印刷好了,却被苏州织造局安公公的死把大大小小的官儿吓住了,连布政司参政栾子夏都心有余算,那安碧轩可是苏州织造南局委办太监,又兼着东厂秘闻奏事太监,这样的人那郑国舅说杀都杀了,你还抓不到人家的把柄,在座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这万一那郑国舅撕开了脸,也弄咱们一个死于马上风……
一想到自己可能浑身**眼瞳充血僵硬地死在女人身上,再毫无官威地被人公然把**的尸体拖来拖去甚至还很可能开膛破肚验尸……这些都绝不是深受儒家纲常教育的文官们能接受的,这时代,即便死,也讲究死后哀荣,文臣尤甚故此,这真比抄家灭族还吓唬人,让这些文官们一个个背脊渗冷汗。
“诸位大人,这只是那郑国蕃垂死挣扎…………”,都漕运司粮房科主事马沙基站在那儿大声呼喊,“咱们如今已经做到这一步了,难不成,还指望和那郑国蕃和解不成?”,他声嘶力竭,大声呼喊:“诸位大人啊!团结便是力量咱们江南文官只要抱成一团,何惧这些权臣,诸位想一想本朝那些权臣,又有那个得好死的?咱们即便不为日后金马玉堂荣华富贵,这等能名垂青史的事儿,也值得一搏啊!”,马沙基如此卖命,的确说动了一些人,想一想,大明开国以来,的确没有任何一个权臣有好下场即便牛如张居正,如今朝堂上不正议论着说要抄张居正的家么,何况,他们的确没什么退路,譬如说如今他们站在督粮道衙门的官署内可是漕运一停,这督粮道的衙门,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坐在最上首的布政司参政栾子夏扼腕沉思,时不时可见两腮肉坟起,可见其思绪之激烈,而众人被说动了一部分有些纵然胆小,但最终,还得看这位布政司参政大人的意思。
良久栾子夏一咬集,疼一下站了起来“诸仙……”,一众官员赶紧起身,显然,这位参政大人已经做出决断了,咱们这些下官,虽然不都是算这位大人的属下,但,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头的蚂蚱……
“为国为民,便在今日。”,栾子夏冠冕堂皇满脸正色大声呐喊,随即长吟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这篇《庄子养生主》常常被后世误解,无数人拿最前面两句做警句,实际上,在封建时候士大夫们拿这个当厚黑学的,其中最关键的用白话来说便是做了世人所谓的善事却不去贪图名声,做了世人所谓的恶事却不至于面对刑戮的屈辱”至于前面晤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桩子的意思是说,生命有限,知识无限,拿有限的生命追求无限的知识,我像是傻逼么?会干这事儿么?会死人的。
后世有专家学者认为古代讲谋略和厚黑学最厉害的便是庄子,这话原本不错,只是沾沾自喜以为自家发现了天大的秘密就好笑了,在古代,士大夫们本来就拿庄子当谋略和厚黑学来看的,又有甚稀奇的。
他长吟这篇庄子养生主,下首官员都是十数年寒窗苦读出来的,大明的儒生不像是清朝的儒生,只晓得死读那几本书,总还讲究些诗词啊佛道啊琴棋书画啊什么的,这点意思还是能体会的,苏州提学总务科长程有泽当下一抱拳道:“下官这便去发动本府秀才,散发资料,再对百姓陈述郑国舅的恶迹。”
栾子夏满意点头,“苏都办,你随程种长一敖前去办事。”下面苏璜笃领命,便随着程有泽匆匆而去,这两人说白了就是去恶言挑唆生员秀才们闹事,年轻的读书人总是好糊弄,脑子不太够,被有心人一挑唆,一准儿嗷嗷叫着冲锋在前当炮灰。
“严指挥使。”栾子夏又大喝一声,外头顿时有人应名,随即一阵甲胄摩擦之声,进来了一位武将,乃是松江卫指挥使严今生,此人是为数不多的没旁观瞧热闹的武将,一头便扎进了文官们和郑国舅打擂台的浑水,更是紧紧抱住栾子夏参政的大腿,当然,这和这些年栾子夏把他喂的很饱也有莫大关系。
“末将在。”严今生单膝跪倒在地,武将身份底,他虽然是卫指挥使,却只能在厅外侯着。
“你和张子洛张粮道往扬州去。”栾子夏说着,眼睛一眯,沉声缓缓道:“带三百卫所兵,你此行任务便是让漕帮闹事,冲击扬州府,死多少人本官不问,但是”他们必须让扬州府乱起来。”
“参政大人不可。”马沙基大惊失色,这与造反何异?
“怎么?马主事觉得,眼下漕帮还能置身事外?就指着本官和在座诸位大人出来顶缸?”栾子夏死死盯着马沙基,眼神中就透着几分阴森和杀机”其余诸人也很是不满,就是,咱们好歹也是官老爷,在苏州打死打生,那些漕帮的泥腿子反倒缩在扬州看好戏等着吃肉,天下哪儿有这等好事。
马沙基腿一软,脸色苍白,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就跌坐在一把椅子上头,袖袍拂处,一碗茶盏被扫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末将领命。”严今生双眉如帚满脸横肉,穿着盔甲更是衬托出狞恶来,当下自信满满道:“大人您就瞧好儿罢!”而旁边那督粮道张子洛,却是满脸的苦笑,这等差事,真是苦差,弄不好,会掉脑袋的,可是如今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绑着的,当下只好心中自我安慰,起码不用面对面和那郑国舅冲突了。
这两人匆匆去了,栾子夏又叫了亲随往淅江布政司去,请淅江布政司使李少南领衔上书弹劾郑国舅糜烂地方,他和李少南相交多年,深知自己这位同年有决断会隐忍,前一段时间李少南在国舅那儿失了面子,这一次他肯定会把握机会的,不需要多严厉的弹劾,只需要说糜烂地方就足够了”苏州府可是靠挂在浙江布政司衙门名下的,这个弹劾名正言顺,谁也挑不出刺儿来。
“崔枕斐。”栾子夏又点了一个官员”正是之前被粮道张子洛讽刺过的官员,那崔枕斐当即抱拳道:“下官在。”
“你……听说你喜欢逛青楼”每日不逛不欢。”栾子夏指着他有些沉吟,那崔枕斐当即脸色涨紫,旁边的官员有些更是忍不住低声一笑,这还是因为大局不妙,大家都有心事,若是平时,早就笑翻了。
“崔督察,本官并非指责你逛青楼不对,你作为督察官员,这也是亲民嘛!深入市井体察民心,嗯!真乃高尚之举,这个“…………妓者们也是为我大明做贡献的嘛!此举,有拳拳报国之意,本官还是很佩服的。”栾子夏睁着眼睛说瞎话,偏生脸上还正气得紧,下面一些机灵的官员忍不住就叹,瞧瞧,怪不得人家能做到参政的高位,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咱们哪儿成。
崔枕斐满脸尴尬,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嘿嘿赔笑,这时候栾子夏就道:“本官请崔督察做一件事,你常年深入市井,消息定然灵通的,本官听说那织造太监安公公在苏州养着一房如夫人?就请崔督察去寻访那织造太监安公公的如夫人,去按察司衙门擂鼓鸣冤……”他说着,就把胳膊搁在前面条案上,俯下身子来,缓缓问道:“这事儿,崔督察可办得来么?”
崔枕斐先是一愣,没听说那安公公有什么相好儿如夫人啊!可他到底也是做到督察官儿的,脑子一动,顿时就明白了,这是要我去寻个狡狯的妇人装做那安公公的相好儿,去攀诬那郑国舅,他自以为想明白了,当即哈哈大笑,“大人放心,下官明白了,大人真是妙计,正所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
“崔枕斐。”上面栾子夏大喝了一声,“本官何时让你去攀诬别人了?休得胡言乱语。”
呃!崔枕斐下半截话顿时全部咽了回去,旁边有熟悉崔枕斐的忍不住就嘀咕:这个崔枕斐,果然是爆竹脾气,参政大人的心思,也是你可以随便揣摩的么?还那么公然说出来,真是个戆嘿嘿的戆卵。
把崔枕斐崔督察呵斥了一番,栾子夏这才盯着他沉声问道:“崔督察,此事极为重要,你可办得来么?若办不来,趁早说。”,崔枕斐其实是腹诽的,认为参政大人嫖了婊子还要假清高,不过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儿端倪来,当下拍着胸脯保证,“若办不好,下官提头来见。”
栾子夏听了忍不住皱眉,这腌腊卵……”栾大人在苏州为官几年,也掌了几句苏州话,苏州人口百万众。流动人口又极多,仔细真算一算”起码超过一百五十万,所以苏州人大抵是会说南直隶官话的,只是苏州话酥糯,大明人都认为苏州话好听”那就免不得学上几句,最起码,**的时候可以和苏州名妓用苏州话**,却是极为风雅的。
不过,这时候栾子夏可没心思太过叱责对方,当下沉声让崔督察去了,这才长长叹了一口气,瞧了瞧剩下的官员”又仔细吩咐了些不太重要却必须要办的事儿,这个庞大的利益集团算是彻底地动了起来。而栾子夏一连串发号施令,这时候也觉得筋疲力尽了”当即一屁股坐了下去,自言自语道:“这棋子儿一步一步是走下去了,却不知道那郑国舅如何应对。”
第二日,有女曰百合,在提刑按察司衙门击鼓鸣冤,自称是死于马上风的安碧轩安公公养的如夫人,当堂哭诉,说安碧轩死的冤枉”其中定然有隐情,肯定是被陷害的,引得无数人挤在按察司衙门外头围观。
这百合眉清目秀未语先笑,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正经人家的女子,不过”一想到这位是一个太监的女人,按察司衙门的人就又都恍然了。
苏松提刑按察司使呼葛庚原本葛根,他家老爷子信奉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他生下来的时候,他老爷子正在读医书,读到葛根性甘、辛、平、无毒”就很是无节操地给儿子起名葛根,等呼老爷做了大官,自然就要改一改”就像是王喜鸠做了官,就成了王锡爵一般”可民间谁不知道,王阁老就是王喜鹊。
呼老爷坐在上面狠狠一拍惊堂木,“那百合女,可知道诬告当朝国戚,罪加三等…………”
“大老爷明见万里。”这百合女颇有滚刀肉的特色,当即哭诉道:“奴本无脸面来击鼓鸣冤,奴那良人不过是可怜人儿,和奴奴相依为命,奴虽不信他死于马上风,却也俚惶然不敢报官,可……可锦衣卫把奴奴身边财物一卷而空,说这些都是贪墨的赃物,奴奴无活路可走,这才规颜卖脸,来衙门鸣冤,求大老爷做主,奴奴那良人,可是太监啊!怎么会马上风呢!他前些日子就常常神魂不定地念叨,说自己得罪了当朝最有权势的国舅,想必命不久矣,奴“…奴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呜呜呜……,…”
外头一阵儿低声嗡嗡,所谓小寡妇穿白一身儿俏,这百合女一身雪白,颇有楚楚可怜之姿,自然会赢得些同情的,而上头呼老爷就头疼了,旁边幕友一瞧老爷这架势,心知肚明,赶紧凑过去道:“让仵作来说个清楚。”
呼老爷顿时精神一振,当即传仵作,忽忽一会儿,仵作来了,是个三四十岁模样的男子,当即跪倒在地,“仵作朱老七给大老爷磕头。”
“朱老七,你当堂仔细说说,那苏州织造局安碧轩公公的死因。”呼老爷干咳了一声,就让朱老七说话。
朱老七跪在地上,低著头,心里头却是揪了起来。
仵作这个行当,在大明朝那是爷传父父传子的,祖祖辈辈下去,虽然是贱民,子弟不可参加科举,却绝对是技术工种,日子过的不差,经常会受到打官司的人打点银子,当初乖官在大兴县杀人,那大兴县仵作就是吃拿卡要很是捞了些银钱的,可见这个职业还是很肥的。
只是,他掺和的这案子的确是有蹊跷的,朱老七祖祖辈辈在最繁华的苏州府干这个行当,其中水深水浅门儿清的很,当时一瞧安公公的尸首便清楚了,这是锦衣卫诏狱秘传的手法,在鸡奸被害人的同时,用秘手法控制被害人脖颈两侧左右供血大筋脉,这样时间一场,被害人先是开始流鼻血,接着脑中的血脉就会砰一声爆掉,血丝迅速就会渗透进双瞳,这血色双瞳就是特征所在,锦衣卫称之为血瞳。
这种先流鼻血然后死掉的症状,和马上风类似,几乎查不到证据,可朱老七家世世代代吃这一碗饭,却是清楚的,当时他就差一点儿吓得尿裤子,牵扯进锦衣卫的案子,是他一个仵作能蹼的浑水么?
“大老爷明鉴。”朱老七脑海中迅速盘桓,嘴巴里头就道:“死者安碧轩先是和女子媾和,双方摩擦耻骨,然后有男子从后插入其菊门,这三人大约做了半个多时辰,从现场看,似乎那插菊门的男子还用了银挑子兜卵,想必为了助情,还服食了些春药,最后死者菊门崩裂,〖兴〗奋过度,开始流鼻血,接下来,上三焦剧烈抽搐,呕吐出半消化的食物,堵塞了呼吸,故此而死……”
“你撤谎………”那百合女顿时满脸泪水扑了上来,伸出手来对着朱老七又抓又挠,简直如发情的猫儿一般,把朱老七脸上挠得全是血,“我家安安最是温柔得紧,怎会做那等腌腊事情。”!~!
277章 你瞧这是什么
277章你瞧这是什么
孙应龙求见的时候,乖官正在和那位女司记陈惜微闲聊,他有心套对方的话,而陈惜微故作不知,有问必答,可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却是越听越心惊,宫内女人们的斗争原来也是如此激烈,自家老姐上位,感情是靠着陈太后不忿李太后专行,而大多数权柄重的太监们即便犯错,即使是冯保那种在皇帝年幼时候独断专行的大公公,亦不过发配孝陵种菜,除非你做人太失败,得罪了所有的贵人和所有的太监,连为你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仔细一回味,就觉得这位一笑眼睛便眯成了月牙儿的熟女姐姐是在隐晦地劝说自己,东厂督公张鲸如今恶迹不显,想一下便扳倒对方下台,却是不容易。
所谓交浅言深,这位姐姐这般说话,当真不容易,故此他忍不住起身深深一诺,“多谢惜微姐姐不吝赐教,指点迷津,这些秘闻却是国蕃平日无论如何都听不到也难以想象的。”
“奴可什么都没说,奴只是生笑,喜欢说些笑话。”陈惜微掩嘴低笑,不过,却是坦然受了他一礼,乖官内心忍不住就道:这官场果然没有简单人物啊!这位姐姐不过一个女官,说话却也滴水不漏。
“惜微姐姐的笑话颇含道理,国蕃受益匪浅。”乖官笑着转身接过来誾千代递上的茶盏,转手奉上,陈惜微双手接过,嗅了嗅茶香,忍不住道:“禅茶一如,誾千代妹妹煮的好茶。”
如今天气已渐入冬,乖官让人在园子里头搭起幔帐,下面挖空了埋下石板,烧得热了放进水来……里头道理和澡堂子一般,只不过他在那水上头再盖上一层石板,这么一来,就热乎得紧,但又不至于如火炕那般容易干燥,上头再铺一层宁波灯芯草编织的席子,赤脚踩在上头,温暖舒适,说不出的妙,而在中间,则有一个池子,中间有一座霓裳仙女捧着宝瓶的石像,瓶口内汩汩往外冒水,这池子可以直接进去泡澡,说白了相当于人造温泉,泡上十几二十个人也尽够了。
虽然说从豪奢程度上来说,这和北京皇城内皇帝居停的暖阁有很大的区别,但已经极为奢侈了,加上幔帐用的是最好的苏州织绣,真真薄若无物一般,从里面看出去,虽然有些朦胧,却能大抵看清楚外头事物的,这等又暖和又能赏景的妙处,何况里头还一堆公主,外面是早合少女队严密把守,所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不外如是了。
当然,这个所在乖官主要还是为了誾千代等诸位公主所建,拙政园虽妙,让诸位公主穿着十二单唐裳去坐南官帽儿椅,未免失了古朴之意,他如今的身份,虽然不是什么口含天宪,不过吩咐人弄个这个,却还简单,那扶桑木下藤吉郎都能一天能凭借几百人搭建出一座要塞来,这苏州物华天宝的地方,能工巧匠无数,一声令下,不过半天便好了。
先开始,乖官的姨娘听人讲大兴土木,有些好奇,带着七仙女去瞧热闹,不曾想去的时候已经好了,瞧那木阁虽简洁,四周挂的还是帷幔,进去以后却忍不住瞠目结舌,这时候才知道权势之妙,自家那个以前抱在臂弯内的讨喜娃娃,如今已经是一句话无数人都要为之效命的大人物了。
不过艾梅娘仔细一瞧,就觉得不妥,这分明是搭建出来给那些蛮夷公主们居停的,自己似乎不合适久待,就带着七仙女要走,可若依若常仗着平时最得姨爹爹喜欢,偏生赖着说这儿好,乖官心里头清楚的很,能满地打滚儿的地方,那肯定是好的嘛!当时还故意逗了两个表妹一句,要不在躺下来在地上打两个滚儿?
艾梅娘啼笑皆非,不过她随即做了一个让乖官无可奈何的决定,把若依若常扔下来,带着其余五个女儿走了,这一下弄得乖官俊面绯红,手足无措。不错,如今郑家上下大抵都清楚,若依若常两位表小姐长大了怕是要嫁给国舅爷爷的,可是,两人这个时候毕竟还小,乖官内心就为难了,觉得姨母大约认为自己幕天席地太荒诞,故意扔下若依若常,可若依若常这两个小人儿根本不察觉大表哥哥的为难处,没一忽儿,就跟小督玩到了一起,三人年岁相仿,却也难怪。
这占地不小的木阁,里头除了乖官全是女儿家,若依若常和小督玩双陆,用的是扶桑双陆规则,后来小初也加了进去,织田市和三浦福捧着书在瞧,浅井茶茶近来似乎喜欢南蛮物,正在跟包伊曼贝荷瑞学着煮威尼斯咖啡,立花誾千代低首煮茶,颇有禅韵,似乎心神都融了进去,毛利兰不情不愿地,跟着誾千代做帮手,把鹿岛神宫秘制小饭团一个个放整齐了,用天青色瓷盘拖着送到郑国蕃跟前,瞧他跟那个大明女官说话,连斜眼都没看自己一下,忍不住就乓当一声把盘子扔在他身边,然后快步走到德川龟旁边,弯腰拽起错愕的德川龟,一路快跑,德川龟不得不捂着裙角,丿着两条小腿快速迈动,保持着所谓公主的姿态,后面毛利兰的贴身婢女麻生早苗一边喊着[おうじょ(大名的女儿,公主)]一边在后面追着。
毛利兰拽着德川龟到了中间水池边,德川龟瞧她毫无停止的趋势,忍不住惊叫[やめて],刚叫出声来,就被毛利兰拽着一起翻身下了水池,阁内顿时响起德川龟惊声尖叫和毛利兰咯咯咯如银铃般地笑声,“龙子,快下来……”和德川龟呛水的咳嗽声,“央莉,拉我上去。”德川龟的侍女原纱央莉在水池边跪下,刚要伸手,却被毛利兰的眼神瞪了回去……
陈惜微看着这一幕,似笑非笑就道:“凤璋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乖官脸上一红,他自己也觉得似乎有些违和,不过却忍不住解释道:“惜微姐姐误会了,你不知道扶桑的习俗,我和那扶桑国主结拜,接着那些诸侯公卿们疯了一般就送女儿,你要不收罢!他们会认为你看不起他,大怒之下就要提兵来讨伐,迫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出此下策……”
陈惜微顿时笑得花枝乱颤,眼睛眯成月牙儿,伸出白皙如葱管的手指指着乖官道:“这个理由……太虚伪了,好了好了,不用解释,解释便是掩饰了。”
被陈惜微笑得有些尴尬,乖官心说,我除了跟闻人氏有那么几次,我还是很老实的好不好,我多冤屈呐!真是比窦娥还冤屈,故此忍不住就叫屈,“姐姐明鉴,国蕃……还是童男之身呢!”
陈惜微听了这话,先是一怔,接着愈发大声笑起来,身躯前仰后合,真如风中摆莲……
正尴尬的的时候,外头菅谷梨沙大声道,“殿下,锦衣卫北镇抚司使孙应龙求见。”
孙应龙啊孙应龙,算你这厮来得妙!乖官连忙起身,“惜微姐姐自便,小弟还有些事情。”说罢匆匆逃窜,留下陈惜微意味深长看着他的背影。
菅谷梨沙揭开帷幔,乖官略低了低头出来,外头是一条青石板路,这路下面烧得有火炕,木阁里头的水便是通过这石板路下面流进去,便成了热水,大抵有好几十步长,周围有很多的早合少女队,可说公苍蝇都飞不进去一只。
这几十步长的石板路前头是一座凉亭,不过如今也用帷幔遮着,里头很是暖和,中间石桌子上头放着些水果,在凉亭内一角,还放着一尊香炉,正缓缓吐出淡雅幽香,缭绕而上。
孙应龙瞧见国舅爷进了凉亭,赶紧单膝跪倒在地,“卑职见过大都督。”
官指了指鼓凳,自己便一屁股坐了下来,“外头如何?”
孙应龙不敢怠慢,就把这两日的事情一桩桩说来,乖官一听,那苏州织造局太监安碧轩居然马上风死了,实在啼笑皆非,指着孙应龙道:“我说孙应龙,你这个……”
瞧他手指头一阵儿晃动,孙应龙赶紧说:“大都督放心,办这事儿的是咱们锦衣卫中的老手,仵作绝对验不出来。”他说着就略微把这里头的道理说了说,乖官一听就愣了,皱眉思索,这个……似乎跟那个什么化骨绵掌,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当即他就来了兴致,“嗯?锦衣卫还有这等大高手?快唤来我瞧瞧。”
孙应龙一听这话,就有些为难,这种龌龊的人儿龌龊的事,有甚好瞧的,国舅爷真是,好奇心太重了。不过他不敢违背,当即转身出了凉亭让几个校尉去把那人带来。
“对了,漕运粮道那边如何?”乖官这时候就问,孙应龙转身回来,闻言就冷笑道:“那些文官的手段,卑职心中有数,谅他们也逃不出国舅爷的五指山。”
听了孙应龙的马屁,乖官嗯了一声,又道:“程夫子可到了么?”
乖官口中的程夫子,就是当初大兴县县学教谕,如今的浙江提学司提学,换个后世容易理解的说法,就是一省专管文教卫的副省长兼教育厅厅长,总之,浙江布政司所有的读书人,都得听这位老先生的,一般秀才犯法,官府无权抓人,但是,一旦提学司革去了功名,秀才成了普通人,官府就如狼似虎了。
“大都督明见万里。”孙应龙顿时拍马屁,苏州府是被浙江布政司代管的,那么,苏州府读书人的学籍都在浙江提学司,这位提学一到,哪个读书人再被挑唆起来,就得考虑考虑了,会不会被革去功名,一旦革去了功名,一生为之奋斗的东西顿时灰飞烟灭,这几乎是任何读书人都难以承受的代价,“提学大人应该就要到了罢!要不,把王启年叫来问问。”
这事儿是王启年去办的,乖官如今自然也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让孙应龙去办,一个手下权柄太重,并非好事,尤其孙应龙这厮还狡猾得紧,故此,如今孙应龙和王启年有些明争暗斗,乖官其实是乐见其事的。
乖官摇了摇手,心中估算了下,程伦程慎思老夫子一到,即便那些生员,想必也闹不起来了,暗中也颇为得意的,觉得自己没在闻人氏提点下早早做了这个决定,证明自己如今也有点儿官场斗争经验了,便又问了孙应龙一些话,孙应龙把督粮道和漕运等官员的一些事情汇报来,最后就说,“松江卫的严今生带着三百卫所兵匆匆往扬州去了,卑职就怕,这些人到了扬州会捣鼓漕帮作乱,漕帮虽然如今被大都督的计策肢解得差不多了,可俗话说,烂船也有三斤钉,就怕漕帮一闹,顿时地方糜烂,到时候,大都督很可能被弹劾。”
哼了一声,乖官这时候觉得这些文官们尤其可恨,为了自己屁股下面的位置,宁愿窜掇人造反,这样的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杀这样的人却是毫无心理负担的,当下便道:“漕帮若真敢犯上作乱,本督提兵灭了他们。”
“大都督。”孙应龙赶紧小心翼翼提醒国舅爷,“若没有兵部的手令,大都督您这个都督佥事的职位是不能领兵的。”
他言外之意便是说,您老平时带点什么早合少女队、佛郎机雇佣兵什么的,动不动去打砸抢,别人只当您是纨绔了,可若是带人去平乱,这就落人口舌了。
大明制,五军都督府有统兵权,但无调兵权,一旦有事,必须由兵部开出调令,五军都督府才可以调兵,若不然便是犯上作乱。
而地方上各个卫所,也只能在自己的辖区活动,浙江的卫所决不能跑去南直隶,北直隶的卫所也不能跑去宣大,譬如宁波八卫,他们最大的优势便是沿海,别的卫所再垂涎,却不能跑到他们的地盘上去抢食吃,这也是为何像是戚继光这样的大将一般会领一个左都督的衔头的缘故,若没这么头衔,想发动大一点的战争,一旦和鞑子开打,人家跑出你的辖区,你就只能干瞪眼。
乖官哈哈大笑起来,随手从袖笼里头摸出一份绢帛来抛过去,“瞧这是什么。”
孙应龙一瞧,顿时背后冷汗直流,这,分明是一份内阁盖章的兵部调令,国舅爷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几乎只有一个可能,自己上次解送银子上京的时候,国舅爷便差人在自己的队伍中,暗中办成了这件事情,也就是说,国舅爷的事儿并非他孙应龙尽知的。
这份手令一拿出来,比什么敲打都管用,孙应龙顿时冷汗淋漓,当即恭恭敬敬把这份手令双手递还,低首道:“国舅爷神机妙算,卑职敬佩。”RO!~!
278章 宝藏是自己发掘的才觉得妙
278章宝藏是自己发掘的才觉得妙
乖官瞧孙应龙一头的汗,忍不住想起《世说新语》中[战战兢兢汗出如浆]和[战战兢兢汗不敢出]的典故,就有些得意,权势的魔力便在这里了,如今孙应龙身为锦衣卫北镇抚司使,可谓权柄极重,却在他跟前汗如雨下……他忍不住就玩味地瞧着对方,孙应龙暗中咽了口唾沫,干笑道:“国舅爷,这凉亭下面莫不是通了火龙么!卑职却是热得满头大汗了。”
听他这么多此一举的说话,乖官终于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孙应龙啊!你……”说了半截,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狗肚子里头装不了二两香油,这若是说出来,岂不是让对方一点畏惧全没了?当下指头便点在空中指着孙应龙一阵儿摇晃,孙应龙以为国舅笑话自己谄媚,却也不觉意外,想当官,不谄媚怎么行,便脸上堆起谄笑赔笑着。
乖官拿出来的兵部调令并非他自己弄来的,要知道他再怎么生而知之,政治这东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玩儿得转的,必须得慢慢熬资历,慢慢领会那为官的中庸之道,几十年打磨下来,才能熬成老狐狸,而乖官或许聪明,真说狡猾,却谈不上,他如何能知道什么统兵权带兵权调兵权的?更勿论是先知先觉早早准备好兵部的调令了。
这份调令,是王锡爵王阁老给乖官弄来的,也只有阁老这等身份才能弄到内阁盖章的兵部调令,也只有出自太仓才知道苏松太地区督粮道衙门的贪婪黑暗,也只有几十年在官场打磨下来才能猜测出那些文官们的手段,故此给乖官弄了这么份兵部调令,并且托人隐晦地问了声,蓉蓉近来可好?
拿到这份东西,再听王阁老托人转达的话,乖官自然就明白了这老狐狸想表达的意思,不就是想借着机会爬上首辅的位置去么!虽然不屑,但好处送上门来,却万没有不要的道理,至于王蓉蓉么,既然做老爹的都不心疼女儿,他郑国蕃也犯不着巴巴地去替阁老心疼女儿去,扔家养着好了,也不缺那点米粮。
这时候孙应龙一个劲儿地拍着马屁,恨不得把国舅爷夸成一朵花,听得乖官都不好意思,毕竟听人吹捧自己这也是需要颇厚的脸皮才成,而他脸皮还不够厚,故此随手在石桌子上头拿了个苹婆果啃了口,顺手拿了个扔给孙应龙,“以前倒没瞧出来你这张嘴这般能说会道啊!那你给我说说,那帮家伙下一步会如何!”
接过苹婆果在手,孙应龙微微哈着个腰道:“卑职觉得罢!无非就是煽动生员们,卑职家中世代锦衣卫,读书不多,不过跟国舅爷办事以后,国舅爷文采那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卑职跟着国舅爷办事,总不能丢了份儿,特意还延请了一位老儒,时不时去请益,那位老先生说卑职年纪不小了,做学问肯定做不来,但是读史可以学做人,这阵子,卑职正在学后汉书……”
乖官倒是有些吃惊,从认识这厮开始,孙应龙给他的印象一直就是一个嚣张跋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可以说和脑海中锦衣卫的形象完全吻合,当然了,这未必是错,锦衣卫办事,本就和正常不同,别说这是十六世纪的大明朝,即便是五百年后花旗国的中情局,实际上办事的套路也是如此,导致花旗国总统都要抗议中情局的[非法调查手段],真可谓如出一辙。
“……卑职读到[豪俊之夫,屈于鄙生之议],从太学生到郡国的诸生,动不动便[数千人诣阙上书],对照当今,忍不住也有些奇怪,这千年已降,挑唆生员的手段却从未变过。”孙应龙说着,就抓了抓额头,有些尴尬道:“这个……卑职识得浅,所感就只有这些了。”
乖官心说,能明白这个道理,那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当下就笑笑道:“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这天下能明白这个道理的人还真不多,要知道,读的书多,并不一定就道理懂得多,很多人一辈子不过读死书罢了,就像这天下的生员们,能悟通这个道理的,又能有多少……老孙啊!你不错。”
正说着,外头有锦衣卫校尉道:“大都督,镇抚大人,步赖柯带到。”孙应龙闻言转身去掀开帷幔,“进来罢!”
那人一进凉亭,滚身拜倒在地,“小人黑哔哔,给国舅爷爷磕头了。”
看着这厮磕头如捣蒜,乖官啼笑皆非。
孙应龙就在旁边低声道:“国舅,他们步家,世代都是牢头,乃是贱民,据说其祖上极为喜欢犯人,从其中自行悟出了这一门本事,在咱们锦衣卫一行里头名气不小,不过,这厮专一爱好搞兔子,还是当着别人面搞,因下面那话儿颜色黑,时间久了,大伙儿倒是忘了他正经名字,都管他叫黑哔哔……”跪在脚下的步赖柯听了,抬首一笑,嘴角顿时咧开,露出几颗黄板牙,配上细眯眼和肥厚如两条的嘴唇,真是猥琐之极,乖官瞧了,心目中高手形象当即破灭。
国朝有良贱之分,像是仵作、牢头这些都是世代不许科举的贱民,这就像是水浒里头牢子出身的黑旋风李逵一般,黑宋江第一次见他,就[与他十两银子],从此李逵对宋江哥哥忠心耿耿,临死都不曾抱怨一声,倒不是说牢子就贱,十两银子便被收买了,而是宋江是押司老爷,是读书人,让李逵感到身份上的被尊重。
有武功,本领大,不代表你便可以傲王侯,慢公卿,像是南直隶双璧之一的石敬岩,谋出身而不得,就是因为他祖上是前元鞑子朝的高官在本朝被贬为丐户,历史上此人最终明白了本事再大也需要有人鼓吹,故此收了一堆文人做弟子,果然声威大振,被吹捧为武功天下第一,又被补了参将,从此踏身仕途,战死后甚至有钱谦益这种文坛盟主为之做传。
而眼前此人,磕头如捣蒜,抬首一笑,猥琐到了家,哪里能想象他是一个掌握神功奇技让人死于无声无息的高手。
乖官当即有些叹气,哎!都说高手、才子之流,大多是见光死,真是不假,幸好老天爷够意思,给的皮囊不错,若生成眼前这厮的嘴脸,真不要活了。
不过,仔细一想,像是对方这等本事,大抵和扶桑的忍者差不多,扶桑忍者们也有不少叫人惊异的奇技,忍者的地位也是极其低下。只是,出于前世对于化骨绵掌这等波诡神奇的功夫的向往,他忍不住还是问了两句,一问之下,大失所望。
就像是忍者的土遁大抵是事先挖好的坑洞一般,这让人脑部血管崩裂的功夫,并不是一把掐住对方脖子便可以的,而是要配合药物,先让对方进入极度兴奋的状态,而一般来说,这等状态,最容易进入的,自然是男男的那种事情。
乖官顿时就意兴阑珊了,这分明是喜欢滴蜡和m的变态才能学的功夫,还是敬谢不敏了,老老实实练单叔教的剑术为好。果然,所有的神奇都是后世文人的想象啊!就像是扶桑忍者,低贱无比,几乎所有的忍者最终极的梦想就是脱离忍者的身份成为武士老爷,可后世偏生被渲染成无所不能,也不知道多少人一边看着火影一边念叨着我要做忍者,若是真扔到这个有忍者的时代,发现真实的忍者低贱了不能再低贱,不知会如何感想。
叹了口气,乖官让菅谷梨沙拿了十枚银饼子来赏给那黑哔哔,那厮瞧见银子,眼角顿时眯起嘴角一撇一笑露出大黄板牙,当下拿了银子千恩万谢磕头而去。
孙应龙在旁边看着,心说国舅爷还是年轻啊!对什么事儿都好奇,这下九流的本事,又有甚好稀奇的。
他却不知道,国舅爷来自一个彰显个性的时代,贱也好,下九流也罢,只要能与众不同,那个时代的人都愿意干的。
等那长相猥琐的家伙离开,孙应龙觉得国舅爷似乎有些意兴阑珊,当下赶紧识趣滚蛋,“大都督,卑职就先告退了。”
乖官点了点头,“嗯!去罢!若程夫子到来,立刻知会我。”
看孙应龙离开后,乖官就有些无聊,觉得这醒掌天下权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儿,天天跟这些当官的斗智斗勇,当真无聊之极,哎!还是做纨绔来得舒心啊!可是,这是大明万历年,他或许能做一辈子纨绔,但一想到他的外甥福王日后会被李自成煮成一锅羹汤,他就不寒而栗……
“难不成是男人的那几天来了!”他忍不住自嘲一笑,掀开帷幔就随意走了出去,菅谷梨沙赶紧握着雁翎刀紧紧跟上。
在园子里头逛了逛,他又溜达回原本所住的袛园,瞧着天色也有些晚了,后面菅谷梨沙忍不住提醒他,“殿下,该跟诸位公主们一起用饭了。”
乖官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抬脚就走进回廊,跨脚往楼上走去,“在这儿吃了,你去吩咐一下。”
他上了楼先往偏厅探了探头,“六宝儿,人呢!老爷我回来了。”走进去看了两眼,没见人,倒是出来的时候被两个闻声而来的丫鬟盈盈一拜,“婢子拜见国舅,宝儿小姐这时候在书房算账呢!”
“整天都在算账,哪儿来那么多账目要算。”他走进书房的时候瞧见埋首扒拉着珍珠算盘的六宝儿就忍不住道。
抬首一瞧他,六宝儿忍不住没好气,“老爷怎舍得丢下扶桑公主们来瞧我算账啊!老爷说的好生轻巧,你可知道,这一大家子,衣食住行,哪一样不要银子,老爷的身家更是百万计,你动不动便要往宫里头送银子,可账目却做的稀里哗啦,如今皇帝骤然得了银子,自然喜悦,可时间一长,你这账目不明不白的,叫皇帝如何看你!”
乖官忍不住撇嘴,“我说,这银子是我白送他的,什么账目不账目的。”
六宝儿当即正色,虽然她年纪也不过十五岁,可沉着脸做严肃状,居然也做出了些不怒自威的意思来,“老爷这话说的好生差池,市井俗语说得好,升米恩斗米仇,这银子既然送了,就要送的清晰明白,怎么能是一笔糊涂账呢!这银子一分一毫来龙去脉,一丝儿也不能马虎……”
瞧她小脸蛋儿板着一本正经的模样,乖官突然就明白了自己为何最近一阵子总是提不起劲儿来的缘故了,自从手握大权,他看别人,总有一种俯视的优越感,似乎是在看别人演戏,可实际上,他自己身在戏中……
六宝儿瞧他沉默,以为自己说的话他听进去了,更是要苦口婆心的劝,她可是黎易常黎半城的亲生闺女,虽然说性子爱玩了些,但平日里头耳濡目染,和乖官一比,这做事总是有章法条理的,而乖官东一榔头西一棒的,譬如往宫里头送银子为例,想送就送了,一点儿理由也没有,更不会考虑到今年送了明年还会不会送,没有细水长流的开阔目光,更不会去想人心。
“老爷,我给你说个我亲眼瞧见的事儿,我爹在城北施米施粥,每年九、十月的时候,更是趁着收获季节买上许多粮食,每天都要关照粥棚,熬的粥要插筷不倒才成,有一天我闲着无聊,去粥棚帮忙,那一天,我也学着熬粥,忙得满头大汗,粥熬出来了,很稀薄,那一天,很多骂我爹,说我爹为富不仁……”她明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乖官,“老爷,你有没有想过,银子不是水,不会自己流淌过来的,你今年靠着薛五儿姐姐她们,很赚了一笔,可明年呢?后年呢?大后年呢?到时候,万一没银子了,皇帝怎么想?”
乖官被她问的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站在那儿不言不语,六宝儿瞧他模样,以为自己口气太重,顿时就有些后悔,自己虽然被老爹送给他,他也嬉皮笑脸的让自己喊老爷,可这个老爷,做不得准的,他才十四岁……一时间,顿时就埋怨自己说话太重了,当即放下手上的珍珠算盘,起身绕过书桌,走到他跟前柔声道:“老爷,老爷……国舅,大都督……郑凤璋……乖官……”
乖官恍若未闻,喃喃自语道:“生活没有目的,生活没有目的……”
六宝儿使劲儿一跺脚,一拧小蛮腰,当下娇声懊恼道:“死乖官,臭乖官,这般娇嫩,说也不能说,碰也不能碰,完了完了,魔怔了……”
她正嘀咕,冷不防乖官哈哈大笑,一把就抱住了他,“六宝儿,我决定了,我已经杀了丰臣秀吉,一个是杀,十个还是杀,我要再杀哱拜,杀杨应龙,杀努尔哈赤……来,宝儿,为了奖励你,让我亲一口。”说着,撅起嘴巴就往六宝儿脸上凑去,在六宝儿的惊声尖叫中把嘴唇盖在了六宝儿的樱唇之上。
喉咙中发出一阵呜咽之声,六宝儿使劲拿粉拳敲打着乖官,可就像是所有的这类片段一般,她敲了没十数下,浑身顿时酥软无力,站也站不稳,忍不住伸臂搂住了乖官的脖颈,口中丁香小舌暗暗吐就,喉管中的呜咽也变成了细若箫管一般的呢喃。
两人热吻,都极是情动,六宝儿十五岁了,在大明,这个年纪什么都懂了,何况她老爹绰号黎半城,这等豪奢人家,自然有专门教导这方面人事的大丫环,春宫画也是会描一两笔的,虽然不是熟门熟路的熟女,却也绝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大家闺秀……错,应该说大家闺秀更应该懂,这种事情,是被包涵在女红里面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六宝儿的双腿就盘在了乖官的腰间,整个身体八爪鱼一般挂在他身上,樱唇更是紧紧吮着乖官的舌尖,亦吐出半截香香小舌和对方热烈地纠缠着,整个身躯更是热得如火如荼,恨不能把自己的身躯揉进对方身子里面才快活。
乖官双手捧着她的臀瓣儿,就把她放在了书桌上,随即两手一挥,把她背后的笔架山笔洗等物全部拨开,玉笔洗在书桌上滚动,滚到书桌边缘,滴溜溜转了两下,顿时就滚落下去,在空中划过,乓当一声摔碎在地上。
两人至若未闻,良久,才分开恋恋不舍地双唇,六宝儿双瞳中全是水润水润的湿意,就那么脉脉地瞧着他,便在这时候,也还忍不住想:乖官这坏家伙,还真是触目如琳琅之玉,他的鼻怎如此挺拔直隆,他的唇怎如此如菱似角……
而乖官瞧着她鼻翼翕张不已,两侧渗透出淡淡细微的香汗,樱唇微微张着,隐约瞧见半截嫩嫩的丁香小舌,眼睑下垂,似乎不敢和自己对视,长长的眼睫毛就在空气中颤抖着……
此时无声胜有声,一股子靡靡味道,就在空气中蔓延。
乖官忍不住就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臀瓣儿,揉得片刻,六宝儿鼻翼两侧更是潮湿,脸颊和脖颈也是一层腻腻的酡红之色,樱唇微微张着,丁香小舌随着乖官的揉动,一阵阵地颤着,随着那揉动地愈发大力,香舌愈是往外面吐出,业已露出地舌尖儿来,肉眼可见那舌尖湿润微红,随着粗重而急促地鼻息声,那舌尖亦跟着呼吸颤抖。
这真是一个娇嫩敏感体质的娇娃啊!乖官忍不住又探首过去,含住了她吐出的小半截儿香舌,双手便褪去了她身上的小衣,里头的衾裤是最上乘的苏州丝绣,淡淡的鹅黄色,摸上去柔滑细腻,包裹着弹性十足的肌肤。
抚摸了一阵儿,乖官双手顺着腰肢而上,六宝儿顿时浑身一颤,女儿家胸前最宝贝的地方,终于被这讨厌的家伙给完全覆盖了,忍不住,喉头就震颤出细若箫管一般地,随即,却是被自己居然发出如此**地声音给吓住了,脸颊上顿时涨得通红,随即,眼泪就涌了出来,在眼眶中滚来滚去。
正在大羞之际,乖官双手在她胸前一滑,便滑去她双肩,顺势把她推倒在书桌上,俯去便温柔地吮吸着她眼角的泪水,随即又顺着眼角往耳垂和脖颈吻去,鼻息滚烫,慢慢地就把六宝儿给烘得浑身软绵绵如火堆边上的糖人儿一般,想装一装样子去推他,手指头却是半丝儿力气都没有,只得捂着脸任由对方把自己剥得雪白的绵羊儿,随即两人身躯紧紧相贴,那肌肤相触的一刹那,两人俱都忍不住打了一个颤,奇怪地是,六宝儿被他这般压在身上,却一丝儿都不觉得沉,反倒是伸出双臂,从他背后紧紧抱住,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一般。
或许男女之间在这时候都是心灵相通,乖官突然就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我那天就说,坐在你腿上嫌沉,趴在你身上便不沉了,我说的没错罢!”
这话在这时候说来,不觉得淫亵,反而有些心意相通之趣,六宝儿忍不住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刚一笑,身上乖官腰肢一沉。
啊地一声轻呼,六宝儿觉得身体似乎被什么戳穿了一般,疼得眼泪水都出来了,眉头紧紧戚着,长长的眼睫毛被泪水打湿,湿漉漉的,让眼睛瞧起来格外地温润和楚楚可怜。
“你个坏蛋,疼死了。”六宝儿忍不住捏起拳头敲他。
乖官龇牙咧嘴,“别动,我也很疼。”
瞧他这皱眉苦脸的模样,六宝儿顿时就微微忘记了下面的疼痛来,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你这坏蛋,这时候还哄人,你有什么疼的,不定怎么舒坦呢!”
乖官双肘撑在书桌上苦笑,“真的很疼啊姐姐,你的是肉,我的也是肉啊!”
他这时候心中就道,我要告诉你,在五百年后那些德艺双馨的老师们拍片子之前都会去妇科把下面的通道给撑大,若不然,男演员就不愿意跟她们做,因为会磨破皮,这话要说了,你肯定不信,事实上,刚开始我也不信啊!还是看了几期关于这些老师们的节目才明白,人终究是肉做的而不是橡皮做的。
事实就是,这感觉比起闻人氏来,真是差远了。乖官真有泪流满面之感,文人写书,只会把自己带入到男主角中吹嘘自己多厉害,却从不肯提起自家下面那个也是肉而不是钢筋,碰上紧俏的,自然会痛,摩擦多了,更是会破。
听他这话说的无耻,六宝儿忍不住又狠狠捶了他两下,只是,到了这时候,却不是捶两下就能解决的。
事实证明,女人的忍受能力总是超过男人一大截的,没一会儿,六宝儿就红着脸颊低声道:“我……我似乎不太疼了……”而乖官依然皱着眉头脸上表情宛如便秘。
这死人,坏死了。
宝儿忍不住心中就骂他,可奇怪地是,体内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酸酥麻痒,难捱得紧,禁不住,便轻微扭动起腰肢来。
正所谓,宝藏是自己发掘的才觉得妙,她扭动了数下,宛如被蚊子叮了一口却越挠越痒的感觉,眼瞳愈发水润,伸臂紧紧抱着乖官,两条修长笔直的腿交叉便缠在了乖官腰间,小腿交叉之后,顿时紧紧绷了起来,下面骨盆拼力往上揉搓。
揉了数下,她这时候才察觉出女人的妙处来,方才读通[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的意思来,忍不住便落了泪,轻声呢喃道:“乖官,吻我。”
瞧她两颊酡红的模样,乖官忍不住一咬牙,卧槽,拼了,若是第一次便被她瞧不起,日后这夫纲不振……当下低下头去便吻住了她的唇。两人口舌交缠了片刻,乖官伸手和她十指交叉,随即拿出跟赤霞老爷苦练剑法的劲头来,在心中默默数了三百下。
事实证明,牛和地,永远是犁地的牛累,尤其是这地还是一块未曾开垦过的荒地。
早在数十下的时候,六宝儿便高一声低一声地着,真有低吟浅唱之妙,可是,这低吟浅唱对于破了皮的乖官来说,简直是勇士之哀歌,终究还是看着她脸上容光焕发地美丽姿态,心理上有一种成就感,若不然,早痛苦死了。
到了两百多下的时候,六宝儿喉间的声音已经变成了整个胸腔在共鸣着,那宛如潺潺的流水,脸色更是娇艳若桃花,双目迷离视线虚无,随着乖官力道愈发沉重,那声倒是宛如咳嗽一般,待到最后十下,乖官咬牙切齿,而六宝儿终于在一声高亢穿云地海豚音中娇躯颤抖,随即化为默默,再无一丝声息,只有丁香舌吐出半截,粉红,湿润湿滑……
作为男人,大约最自豪的时间便是此刻了,乖官忍不住就得意了,甚至忘记了疼痛,一挺腰杆子,双手撑起宝儿修长双腿的膝弯,又数了三百下,直顶得六宝儿魂飞天外不知身在何处。
这活儿极其费体力,乖官数完三百下,放下她双腿,趴在她身上一边喘息一边忍不住就自得说了一句话,“现在晓得老爷我的厉害了罢!告诉你,像你这样儿的,我收拾你十个八个不成问题……”
他正说着,六宝儿双腿迷迷糊糊地一盘,夹在他腰间,脚跟抵在他尾椎骨,随即双腿便紧紧地收缩了起来,乖官顿时只觉得浑身一麻,下半截话儿也说不出口了,而宝儿被他一激,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吟,回魂一般,双臂伸出去,便搂住了他脖子,紧紧地不肯松开。
这时候,外面菅谷梨沙进来,“殿下,饭菜都准备好……啊……”她顿时瞧见了这辈子都不能忘怀地情景,脸颊上当即烧红了一片,把白皙的肌肤渲染成大红绸缎一般,忍不住用双手捂着了脸蛋。RO!~!
279章 杖,毛,皮包
279章杖,毛,皮包
第二日,苏州提刑按察司衙门派人来请郑国舅,按,虽然这郑国舅是被告人,可人家是什么位份,国舅爷,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即便不提这些,人家也是十二岁中学的茂才老爷,按年夜明律,完全可以找人取代,用后世的话来讲,[差佬,有什么事,跟我的律师讲],却根本不会理睬衙门的。
两个登门的衙役也只是做概况功夫,根本没想着能把这差事办下来,却万没想到,他们不单见着了这位国舅都督,甚至对方听他们结结巴巴把来意一,略一沉吟,便起身跟他们走了,把两个衙役感动的不可,立即心中就立誓,以后再有传唤当事人的勾当,谁敢再拿乔,咱就呸他一脸,身份有国舅爷高么,国舅爷都跟咱们走了。
不提这两个衙役,乖官带着人前呼后拥,被请到了提刑按察司衙门,提刑按察司使呼葛庚瞧见手下两个衙役认真把国舅爷给请来了,惊得目瞪口呆,而乖官在衙门口解开大氅放在菅谷梨沙手上,满脸带笑对外头围观的市井苍生挥了挥手,俨然年夜明星派头,这才施施然走了进去,他这做派,自然把呼老爷给弄了个张口结舌。
乖官这时候胸有成竹,心中冷笑,那漕运粮道衙门的官员想把他羁縻住,才好挑唆生员,可他却也正好借机等人,等谁?南京都察院右都御使海瑞海刚峰,这位海老爷刚被万历请出山,上了《请举太祖法剥皮囊草及枉法八十贯论绞》折子,被任命为南京都察院主座,上任的时候万人空巷,甚至有人从千里之外赶来,就为一睹海青天之容,那时乖官正在扬州忙着赚银子呢!
乖官如今也学坏了,知道借刀杀人了,这时候海刚峰正磨刀霍霍向猪羊,要抓典型,身为正二品南京都察院右都御使,又是孚天下众望的青天年夜老爷,他若办的案子了,那又怎么好意思,总要抓个把四五品的高官,这才显得他南京都察院院堂年夜老爷的手段,若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多抓些六七品的官员,那便更妙了,愈发能证明他海刚峰天下为公。
所以,乖官就在等,们想羁縻我,行,我陪们玩,们去折腾罢!乱罢!等海刚峰一到,他再在海刚峰跟前挑一挑事儿,海刚峰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会撸起袖子年夜干一场……
总之,接下来的年夜乱,他必须抓一个人来和他一起背黑锅,否则,他一个国舅,挑翻了督粮道衙门,兵备道衙门,漕运衙门,布政司衙门等等等等,即便干的是利国利民的年夜事,那也是太遭人恨了,他的肩膀儿有些扛不住,还是请海刚峰来和他一起扛比较好,至于海瑞么,也算求仁得仁,这是两厢便当的年夜好事!
正像是同时代的年夜名士李卓吾评价的那般[海刚峰为万年青草,可以傲雪霜,却不成充栋梁],可谓最入木三分的评述,乖官深信,海刚峰一定会来的,并且很快。
他几乎是唱戏一般在提刑按察司陪着演戏,那原告百合女估计没料到这位郑国舅居然是如此粉妆玉琢一般的粉人儿,瞧见他先是一怔,片刻才反应过来,应该扑过去年夜骂的,若能在对方脸上挠几条血痕出来,更是能得背后那人的一笔赏钱。
只是,专爱崔枕斐却忘记了一句话,这句话便叫做鸨儿爱钞姐儿爱俏,他黑暗给那百合女许诺了年夜价钱,若能在那郑国舅脸上挠两道血印子,即是一千两的现银子。
可是,他以前一直依仗着自己是监察御史,老是干一些不给钱的事,时间久了,却根本不知道行情,在苏州府,一个叫得上字号的妓女,几年做下来,不多,积攒个几千上万两银子,轻易事耳,而百合女虽然是半掩门,并不是挂号在册的妓女,用个行话来,即是私窠子,可混成她这样儿的私窠子,一年下来,银钱也是年夜把的,并且和名妓相比较起来,她们的职业生涯更长。
因为半掩门往往会把自己装扮成良家,譬如灯会什么的,在某个冤年夜头跟前扔一方香帕,然后娇羞拿扇子遮半边脸儿,马上就要迷倒那些冤年夜头,并且这些半掩门的私窠子们一段时间内只会接那么固定的几个甚至只有一个的客人,所以她们名声不显,却其实不代表她们就比名妓赚的少,若真碰上那种还是雏儿的富家少爷,禁绝就能迷得对方神魂倒置,以为自家走运,撞上了仙女,或许还会动了娶回去做正头娘子的心思,真是投资少风险还不消纳税的好买卖,即便年纪年夜了,人老珠黄,可因为她们有一层良家的身份,那些冤年夜头未必就嫌老,要的就是那种勾搭良家的滋味。
故此,混成百合女这样儿的私窠子半掩门,但凡相貌姣好出众的,几乎无一不是富婆,并且她们往往也有丈夫,不过年夜多都是样子货,安排罢了,禁绝姘头来了,丈夫还得在外面把风望哨,要知道官府冲击私窠子可是竭尽全力的,正经八百的妓女要缴税,官场有应酬还得随传随到,但这些私窠子半掩门却不纳税,还不给官老爷们免费提供娱乐,官府能乐意么!自然是要抓住就下狠手的。
这百合女就是无意中被爱的监察御史崔枕斐给发现的,这位色鬼御史那时就瞧这娘子真个有风情,忍不住就化身尾行之狼,最后发现娘子是私窠子半掩门,马上年夜乐,便威胁对方,要么,就报官,要么,就给本官乐呵乐呵。
迫于这位监察御史的淫威,百合女就成了崔枕斐的玩物,可是,监察御史权柄虽然不,却并不是什么肥缺,这个位置还真养不起风情娘子,所以崔枕斐不给钱,也是有客观原因的,时间一长,百合女哪里乐意,私下又勾搭了一些冤年夜头赚外快,甚至动过离开苏州的念头,有时候忍不住便会自艾自怜,正所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崔枕斐从参政栾子夏那儿领了五千两银子,作为收买人的本钱,栾子夏也算是下了本钱了,这等乎需看书~就来要人卖命的钱,他还不至于也要节省,可崔枕斐拿了银子忍不住自己先私下吞了一年夜半,然后便寻百合女,给了她五百两,并且告诉她,这事儿若办的好,老爷我还有赏。
百合女内心呸了他一脸,可是却哀思自己不克不及不为这五百两银子弯下纤腰,若能做个正常的私窠子半掩门,她又何尝会看得上这五百两,那时候,她真是唾弃当官的,玩了老娘的身子还不给钱,当官的全是畜生!
崔枕斐以为自己给了对方一年夜笔银子,足够让百合女给自己卖命了,固然,从他的角度来看,苏州一个织工一年辛苦下来也不过三百两左右,他一次性就给了五百两,若挠那郑国舅一脸,甚至还要给一千两,他自以为自己很豪爽了,却不知道,人家凭本领赚银子,一年也不止这个钱。
百合女先是瞧乖官俊美,然后又觉得自己白被那崔枕斐睡了,自怜不已,若真白睡,像是眼前这样的美貌官儿,俨然即是骑白马的唐长老一般,若能跟他睡一次,也不枉了,可那崔枕斐,肥头年夜耳,活脱脱一个猪八戒,腮帮子上一颗年夜黑痣,上头还长几根毛……
人最怕的即是比较了,她这么一比,马上悲从心来,突然一咬银牙,就做了一个决定。
她噗通一声就往地上一跪,“年夜老爷容禀,奴奴实实是诬告……”着,竹筒倒豆子一般就把话给倒了出来,让上头的呼老爷目瞪口呆,不肯相信,其实不是不肯相信有这等无耻的监察御史,而是不肯相信这国舅爷居然这般有魅力,刚一到堂,居然就让这娇娇弱弱的美人儿反咬一口,他忍不住就拿奇怪的眼光看着郑国舅,宛如对方是在岸上行走的人形海马(海马是中药壮阳药物的重要成分)。
这百合女的话,随即又传到外头瞧热闹的苍生耳中,随即就引起轩然,市井苍生最喜的是什么?不就是个新鲜和热闹呢!而今儿这一出,绝对够新鲜,也够热闹。
乖官也是瞪年夜了眼睛珠子,忍不住就怀疑,这女的不会是孙应龙放置的罢!又或者自己的魅力已经年夜到了这个境界?看一眼就会让人实话?
上头呼老爷犹自不肯置信,还是他的幕友替他拍了一记惊堂木,“年夜胆的妇人,可知道,攀诬监察御史,那也是重罪。”
百合女死死一咬贝齿,樱唇上马上咬出了深深的牙印来,剧烈的疼痛更是刺激了她,当下悲呼道:“奴奴不敢撒谎,那崔枕斐……吞并了奴奴一年多了,加起来给奴的银子也不过几百两,还认为是对奴奴恩赐极年夜,随意捋打……”着,公堂之上居然就脱上白色水仙花纹的背子,双肩一缩,往下一拽自己的衣裳,马上露出雪白的ru房来,上头有捏的乌青的手印,甚至还有两道牙印子。
公堂之上轰然,四周的衙门捕快们全瞧愣了眼,百合女眼泪滚滚,“年夜老爷,奴拼了不要这廉耻了,不知道年夜老爷是否官官相护。”
这话,就极为严重了,呼老爷马上倒抽了一口凉气,旁边幕友赶紧凑到他耳边道:“东翁,这案子,愈发纠缠了,还是要快刀斩乱麻的好。”
这时候天气已经极寒冷了,那百合女裸露出上身,白生生半截身子流露在空气中,没一忽儿,一颗颗肉眼可见的鸡皮疙瘩便爆了出来,随即,咬着贝齿,就站在那儿瑟瑟颤栗,旁边乖官瞧了不忍心,转身迈出堂去,在外头菅谷梨沙手上拿过自己穿的大氅来,快步走过去,就把大氅裹在了对方身上。
不想这个举动震动了百合女某根神经,猛地转身一把就抱住了乖官,放声年夜哭起来,弄得乖官赶紧把双手高举暗示自己很无辜。
这时候上面的呼老爷一瞧,终于露出些笑来,随即赶紧正色,若被人瞧见他呼老爷幸灾乐祸,那就不当了,立即年夜声道:“那妇人,这些亦不过片面之词,本府却不克不及依只言半语便定一个监察御史的罪……”
“年夜老爷。”那百合女听了,铺开了乖官,伸手擦了擦泪,转身道:“我若能出那崔枕斐身上的特征,可能定他的罪么!”
堂上呼老爷一怔,旁边那幕友道:“若的详细,倒也并不是不成,不过,崔督察脸上的痦子就不需了,明眼人都看得见呢!”
百合女一咬牙,“崔枕斐胯下那话儿上头有痣。”
提刑按察司衙门内马上鸦雀无声,甚至连被她抱了一会儿的乖官都被这个爆出来的猛料给惊住了,泥马,这么有才,长痣能长到那个位置去,难道是传中的独角龙王。
“年夜老爷,诸位衙役年夜哥。”百合女抹了一把眼泪,随即露出一个笑容来,这女子笑容极美,她原本就给人未语先笑之感,这时候刚年夜哭过,长长的眼睫毛上头还沾着泪水,未免有梨花带雨之姿态,加上她还裸着半个身子,虽乖官给她披上大氅,可一举一动间,却也丘壑显露,上头乌青的指印清晰可见。
愈是这样,周围人愈发同情,这等鲜花一般的人儿,居然被那叫崔枕斐的狗官吞并了,最可恨的是,居然才给几百两银子,这等娇娃,若是我撞见了,少活十年也愿意!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头,对那崔枕斐,却是愈发痛恨了。
这个时代的衙役,一年年夜约收入十五两纹银,实在少的可怜,但这只是明面上的收入,就像是后世顺口溜某个职业[吃完原告吃被告],在年夜明朝,这也是行业惯例,一个衙役,一年积攒千把两银子也是不成问题的,这就明,提刑按察司衙门年夜堂内所有的衙役都有资格包养这位娇娃。
有了这样儿的对比,这些衙役们如何能不恼呢!又如何能不在内心咆哮年夜骂:好逼都让了,咱们这些捕快衙役,原本以为自己够昧良心了,不曾想,跟官老爷们比起来,却善良的跟这位娘子的雪白ru房差不多。
年夜明的捕快衙役们年夜多身家颇为不菲,并且这种职业,年夜多可以作为世袭老子传给儿子,世代盘踞下来,简直比较肥,而当官的,位置有清水衙门有肥缺衙门,加上年夜明律规定当官要异地为官,还得几年一流,所以有时候真比身家,还未必比得过衙役。
可愈是这样,这些衙役们心里头愈埋怨,这些该死的,一个个跑来苏州府,把咱们苏州娘都睡完了,拍拍屁股却又走人,可恨,该杀。
这时候那百合女拿指腹又拭了拭眼角,就娇声道:“奴撕了颜面,只求年夜老爷和诸位,为奴做个公正,奴生在苏州,长在苏州,亦是过书的,还晓得些廉耻,可廉耻二字,在官老爷眼中,怕是一文不值,奴讲廉耻……”她着,又怔怔落泪,“又有谁肯跟奴讲廉耻。”
“东翁。”堂上那呼老爷的幕友凑到呼老爷耳边道:“不克不及让这妇人再下去了,再下去,衙役捕快们都要离心离德,日后老爷您的差事都欠好当了。”
呼老爷心有同感,可是,监察御史却又不太好搞定,尤其是他这样的衙门,听着威风,真要涉及到一些重要的官员,动不动便要三司会审,何谓重要的官员,即是进士及第正牌子身世的科举官儿,而监察御史一职,却是非进士及第不成,更需要都察院或者科道举荐才成,他这提刑按察司衙门想办人家,还真办不来,就像眼前郑国舅,站在这儿那是人家给面子,不给面子,也没辙。
不过,乖官又如何肯放过这等机会呢!当下一抱拳,“堂上。”上首呼老爷赶紧屁股离开椅子站了起来连称不敢。
“本督还监管着南京锦衣卫衙门,这事儿,我办了。”乖官拱手抱拳,也不过知会对方一声,给个面子,当下沉声一喝,“锦衣卫北衙百户王启年何在!”
外头王启年听到国舅爷喊,马上一溜儿跑了进来,“年夜都督,卑职在。”
“把那监察御史崔枕斐请到提刑按察司衙门来。”乖官轻描淡写叮咛道。
不提王启年如何如狼似虎去请崔枕斐,锦衣卫出手,自然马到成功,半个多时辰后,就把那监察御史崔枕斐给拎到了堂前,不错,就是拎,崔枕斐被锦衣卫登门吓坏了,先开始还要拿一拿监察御史的架子,可王启年如何容他拿架子,上去两个年夜嘴巴子一抽,接着一左一右两个锦衣卫校尉过去就挟持住,拖了便走,哪个敢于阻拦。
堂上呼老爷瞧见了,当下干咳了一声,正准备享受一下审问监察御史的威风,要知道,历来只有监察御史审他人的份。
“不需那么麻烦。”乖官年夜声道:“王启年,把他挑到门口,宣罪状,再扒下裤子验明正身。”
“卑职领命。”王启年年夜喝一声,随即就对几个锦衣校尉一使眼色,这时候那崔枕斐却是骇得魂飞魄散,立即嘶声喊道:“呼年夜人,我是两榜进士身世,我是监察御史……”他意思是,我是有刑法豁免权的。
年夜明的规矩,好就好在这个书人地位高,可坏也坏在这一点上,譬如普通人若家中有仆人,平时训斥仆人的时候失手打死了仆人,按律,罪减一等,年夜大都官员定这样的罪名,年夜抵会判个流刑,流三千里,实话跟死刑一比,也差不多。
可若是有功名的书人失手打死仆人,罪减三等,若他是故意的,譬如杀这个仆人是为了垂涎仆人的妻子,并且事实上已经侵犯了仆人的妻子,事实上罪名也差不多,因为有一条原则,高罪吸收低罪,也就是,科罪的时候只看最严重的那一条罪名,其余的罪名全被忽视,估计最终年夜约是会被判十年徒刑,可是,书人又有个好处,叫做,意思是,不立刻执行,致使这十年徒刑最终也就罚点银子了事。
历史上海瑞第一个老婆据因为不孝顺婆婆,被休失落了,第二个老婆娶进门不到一个月,同样的罪名也被海瑞休失落了,第三个老婆,进门没多久,就不明不白死了,那时有很多官员弹劾,认为他有杀妻的嫌疑,可最终,海瑞照样做到二品高官,虽死的时候穷一点,却也有两个十六岁的妾在身边,从这一点便能看出这书人的地位了。
所以崔枕斐年夜喊自己是两榜进士身世,呼老爷坐在堂上,实话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可他的幕友却在条案下面伸手死死拽住他。
乖官弹了弹指甲,就柔声对那百合女道:“安心,锦衣卫北衙是有监察百官的职责的,只要的是真的,我敢包管,他……死定了。”
那百合女忍不住呜呜哭泣起来,盈盈拜倒在地道:“奴奴百合,闺名白洁,谢年夜都督膏泽,救了奴与水火,奴真是羞愧,被那崔枕斐强逼着,还攀诬年夜都督。”
这时候,堂外传来崔枕斐尖厉地嘶喊,接着,有群众年夜哗之声,堂上的呼老爷一听这声音,黑暗叹气,得,甭看两榜进士身世,这辈子,完蛋了,堂堂监察御史,为何不给钱,何苦来哉!女人真要报复起来,可狠着呐!
王启年快步进来,对乖官道:“年夜都督,卑职能不克不及请这位出去给苍生证明一下。”乖官闻言就转首看往白洁,那妇人咬了咬贝齿,挺胸就道:“奴随这位年夜人去。”
王启年领着她出去,没一忽儿,外头传来一阵激烈地唾骂声,世人在监察御史和一个娇弱女子中间,自然会偏向那娇弱女子的,何况,铁证如山,谁叫崔枕斐天生异禀,扒失落裤子,却是想赖都赖不失落的。
呼老爷坐在堂上叹气,这时候乖官就对他拱手道:“堂上,虽这监察御史要定他死罪欠好办,但他如此犯了众怒,打板子应该可以的罢!”
呼葛庚目瞪口呆,还是幕友私底下又拽了他一下,他这才一怔后回神,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别获咎这郑国舅好,何况人家如此给面子,自己两个手下衙役去了就请来了,自己也要做一做姿态,好投桃报李,当下就道:“监察御史崔枕斐玷辱官声,有伤风化,着打十年夜板后交付有司。”
这十年夜板子基本就是衙门最轻的刑法了,下面衙役一听,个个又兴奋起来,抢着就要领命,不曾想乖官淡淡拱手道:“堂上英明,如此,本督就告辞了。”完拔腿就走,到了门外,一转身道:“对了,这十年夜板子,就让锦衣卫来行刑罢!”
呼葛庚马上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眼看着这位国舅爷出了衙门。
锦衣卫打板子的本领年夜多是家传世袭,据锦衣卫练这门功夫,都是用皮革缝成一个人形,里头再塞上用纸张包裹着的砖石,要做到数杖下去,隔着皮革把里头砖石击碎,可是又要连结包裹砖石的纸张完整,练到这个境界,刚刚称得上合格的锦衣卫行杖的行家里手。
正常的衙役十板子肯定打不死人,可锦衣卫出手,或许五下也就要了人的命了。
乖官出了衙门,菅谷梨沙瞧殿下的大氅还被那女人披着,忍不住撅嘴,乖官瞧她模样,当下就笑了,菅谷梨沙一瞧他这笑容,就想起昨儿瞧见的那事儿,马上略有些婴儿肥的两颊就出现酡红来,慌乱地低下头去。
“走罢!”乖官对这个脸颊嫩的跟豆腐一样的姑娘一笑,翻身上马,一阵寒风吹来,却丝毫不觉得寒冷,双腿一夹马腹,胯下的马儿泼剌剌就跑了出去,随后一班人就紧紧跟了上去,背后,站在提刑按察司衙门门口的王启年冷着脸年夜声道:“行刑。”
啪一声闷响,第一棍子就直接把崔枕斐给打得两眼翻白,只觉得胸腹中一口气喘不过来,立即晕了过去,而那个闺名儿叫白洁的,双手紧紧攥着身上的大氅,眼神忍不住就瞧了一眼远处马上的背影,心中喃喃道:若能跟他睡一晚,死也甘心了。
啪,又是一声闷响,周围围观的市井苍生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打板子的真是朝廷命官,监察御史,当下轰然,高声叫打得好,白了,还是因为百合女长的俊俏,让人觉得鲜花插在牛粪上。
行杖的锦衣卫面不改色,实际上心中清楚,自家第四杖下去,这黑胖子几乎必死无疑了,第五下,就已经是死人了,若做不到这一点,也妄称锦衣卫了。
这边乖官回到拙政园,刚到门口,就听见有人嗤笑,“年夜都督行辕,嚯!好威风,好煞气!”
乖官一怔之下,垂头看去,就瞧见一干巴巴的老头正站在拙政园高竖的旗牌跟前,旁边一位穿戴道袍的老先生,再旁边,却是好一条年夜汉。
他马上脸显惊喜之色,翻身滚落下马,一阵急跑,跟风似的,到了那穿道袍的老先生跟前,气息都有些喘了,却恭恭敬敬给老先生跪倒在地,“学生郑国蕃,拜见夫子。”
老先生瞧他跪在跟前,马上热泪盈眶,自己蹉跎了年夜半辈子,没想到收个好门生,临老了,还能过一把一省提学的瘾。
“快快起来。”程慎思弯腰伸臂去拽了他起身,忍不住就道:“我当不的这一跪!天资伶俐,我觍颜教些经义,虽从纸上讲,我花团锦簇,可从苍生一途来讲,却胜过我多亦,这一年行事,浙江苍生受恩惠膏泽匪浅……”
“夫子这话,得学生脸都红了。”乖官挠头,脸上认真就是有些赤红,程伦程夫子瞧见这学生,有些忘形,了一番话,这时候才记起来,当下赶紧道:“凤璋,来来来,快拜见颜山农老先生。”
乖官一听,这就是自己花年夜力气挖来的人民曰报主编!当下赶紧恭恭敬敬弯腰一礼,“学生见过长者。”不曾想颜老头鼻孔朝天,哧得一声,背着手就往拙政园里头走去,程伦程夫子有些苦笑,这位颜老先生辈分高,名气年夜,他也有些没辙。
这时候,那年夜汉一把抱住乖官,嘿嘿低声笑了两声,“兄弟,可想死哥哥我了。”
乖官马上打了个寒噤,“别!我钟离哥哥,还是惦记芙蓉来的好,千万别惦记我。”年夜汉正是钟离,他们这次过来,那是静悄悄的,务要不惊动处所,故此乔装服装而来的。
钟离听乖官这么一,嘿嘿又笑了两声,随即正色道:“哥哥我还没谢做的年夜媒呢!”着,就撒开手,单膝往下一跪,然后另外一条腿也噗通一声按在了石板路上,“乖官,哥哥我这辈子最年夜的理想就是娶个官宦人家的姐,原本以为这辈子也没指望了,不想给哥哥我了浙江巡抚蔡年夜人的千金,哥哥我真心诚意给磕头。”
他着,认真就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把乖官吓得赶紧也跪倒在地,“哥哥这如何使得,岂不是折煞了乖官么,我结识与乖官寒微时候,那时候哥哥手握宁波八卫年夜权,却对乖官青眼有加,另外不,只颜家家主那事儿,换任何人来,也要一口吞了下去,哥哥那时候赏识乖官,给乖官这个面子,乖官就认准了哥哥了。”
听他这么一,钟离却是想起当初刚结识茂才,忍不住也有些唏嘘,嘿嘿笑着抓了抓头,“主要是这官宦人家姐是我朝思暮想了一辈子的,欢喜得乱了,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两人罢了话,这才起身,起身的时候乖官就觉得胯下一阵火辣辣的疼,昨儿磨破了皮,刚刚又是一阵跑动跪拜的,这时候便觉得火辣辣的,旁边钟离瞧他脸色,再看看他微微撅着屁股,恍然年夜悟道:“是不是毛毛夹到里了,我跟,毛要经常修剪,像我,以前芙蓉经常给我修剪……”
卧槽!乖官忍不住啼笑皆非,这位钟离哥哥!真真是不知道如何他。旁边程夫子也听到了些他的低声,当下忍不住干咳,不过,一来这钟离路上伺候得两位殷勤,二来么,武人本就粗鄙些,三么,自然是老夫子自己也寻思,这位如今的副总兵和凤璋可是交情匪浅的,欠好多,何况凤璋如今做事极有章法,怕也不需要我这老头子来提点。故此,他就装作没听到了。
280章 说书的拿逃兵
钟离钟副总兵的话让乖官表情尴尬……跟在国舅爷身后的菅谷梨沙欲言又止,小姑娘终究没忍住,低声就给殿下在钟大将军跟前分辨了一句,“将军大人,请不要乱说殿下的坏话,殿下没有毛的。”
脚下一个踉跄,乖官差一点摔倒在地,转身对营谷梨沙怒目而视,这种事情,你怎么能随随便便说出来了!而钟离先是一怔,接着,脸上表情就古怪起来。乖官狠狠瞪了管谷梨沙两眼,转首瞧见这位钟离哥哥的表情,就没好气道:“钟离哥哥,你这一脸拉粑粑拉不出来的纠结表情,要不要小弟给你找个兔子通一通啊!”
钟将军双腿一夹,赶紧正色道:“兄弟你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我对小芙蓉那是真感情,不同一悔……”说着,看到乖官脸色,似乎想起来什么,赶紧打了一个哈哈,“当然,蔡巡抚说了,让我和蔡小姐年底完婚,到时候我会对娘子更好。”
他说着,嘿嘿笑了两声,大手互相摩挲了下,道:“程夫子和颜老先生跟定跟大都督有重要话要讲,末将,就先告辞了。”说着,转身开溜,跑了十数步,突然转身,对管谷梨沙高声道:“梨沙啊!头土的金丝鬟髻不错,不过,本将军告诉你,这东西呢!要你家殿下的头发绞进去,才好……”
大明市井习俗,男女间关系亲密,往往互相赠送一绺头发,男人用这头发织成网状发套,女子则织成鬟髻,作为一个礼仪上国,不管是发套还是簌髻,都是男女必不可少,蓬头散发在大明朝绝无可能,故此扶桑诸公主披散着如云秀发才会围观者人山人海。
大明朝第一等的情话便是你是奴的鬟髻,一刻也离不得】……若有女人肯这般对你说话,几乎可以断定这是死心塌地爱你的。
所以钟离这句话,含义颇深,管谷梨沙伸手摸了摸头上的鬟髻,有些奇怪,而乖官对这位哥哥真是啼笑皆非,忍不住远远对他比了一个中指,钟离钟无影什么样儿的人,当年绿林道上的仁义大哥,人送匪号没影子,一瞧这个手势便感觉到了其中的愤懑,当即抱头而去,“当我没说,哈哈!”
“小家伙很会收买人心啊!”颜山农踱步回到他跟前,上下打量他一番,啧啧有声道:“倒是好皮囊,只是心机太深。”
听了这老头的话,乖官忍不住就道:“老先生,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我承认我长得比较俊美,你老人家则一张失去水分三十年的老摘子皮脸,你妒忌我,我能理解,但是不要拿你的心思来揣度我好不好!”
“凤璋,不可无礼。”后面程慎思赶紧过来制止他,只因颜山农名气太大辈分太高,当年入京给士子王公讲学的时候,还是世宗皇帝嘉靖年间,得享天下大名垂四十载,民间称之为隆人】,程夫子自己是从科举出身,又是官僚体系制度牺牲者,熬了一辈子也不过一个县学教谕,若不是乖官正好是他的学生,他这辈子也甭想在官场上再往前面迈出一步。
这样的人往往太过于谨慎老成,自然就会阻止乖官轻言冒进,怕他得罪人。
不过,乖官如今也算是居移气养移体,心说我请你老颜是来给我打工的,可不是请你来当大爷伺候的。
他或许能对别人低头请盖,但这有个前提,就像是刘备三顾茅庐,最终是要诸葛亮口称主公的,又像男人花言巧语哄女人,最终是要和对方困觉的,事实上,绝没有一个男人不和女人困觉而一辈子对她花言巧语逆来顺受甘之如饴,也绝没有上位者礼贤下士一辈子却不压榨他的价值。
故此,郑乖官笑了笑,先对老师拱手,然后缓缓说:“我郑国蕃礼敬夫子,是因为夫子的谆谆教诲,礼敬老先生,是因为老先生腹有大才……不瞒老先生,小子年轻经过真武帝君的庙宇都不拜力……”
颜山农何等人,听他说到这儿,眉头一皱,顿时就明白了这小子话里头的含义,我敬你,可不是因为你年纪大,别跟我绮老卖老。尤其乖官最后一句,可谓点睛之笔,真武也称玄武,神话中龟蛇合体的灵物,形象就是个大乌龟了,乖官的意思就是,年高德劭这种事情,小子我看也未必,千年乌龟万年王八,难不成也要我去敬一敬么!真是笑话。
这时候程夫子还没听出乖官的讽刺意味来,而乖官却又接着说道:“小子读《论语》,读到U贡曰,“有美玉于斯,韫椟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又读《史记》汕孔子欣然笑曰:“形状,末也。而谓似丧家之狗,然哉!然哉!坏解何意,还请老先生教我。”说罢,深深长揖一礼到地。
这一巴掌直截了当,抽的是好生响亮,连程慎思程夫子都一言而明,当下张口结舌,颜老头也是当即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乖官看。
乖官这话,都是有典故的,论语说孔子的学生子贡问老师“我有一块绝世美玉,是藏起来呢,还是把它卖掉!”孔子就说“赶紧卖掉,我就等识货的人呢!”,史记孔子世家说孔子去郑国,和弟子们走散了,站在城门口,有人就对子贡说,我在城门口看见一个怪人,他的背影好像一条狗哦!子贡后来把这话告诉孔子,孔子就自嘲说“说我是无家可归的狗,还真是如此啊,这个人说的很形象。”
所以,乖官的意思就是说,孔夫子那种圣人,都要找诸侯把自己卖掉,不然连一条狗都不如,老先生你能卖给我这样的,你应该感觉到庆幸,因为你卖掉了,而不是卖不出去。当然,其中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你老人家一辈子讲学,也没卖出去,是小子我识货,如今我可是你的东家
一时间颜老头这等天下第一流能说会道的,都有些哑口无言,气氛顿时冷场,旁边程夫子揪着胡子,就差一点把胡须都给揪断了心中却是直跌脚,凤璋啊凤璋,你这话,太得罪人了啊!
乖官这些话,实际上翻译成后现代语言来说,八个字,装逼卖老,一拳撂倒。
至于管谷梨沙,她连编发髻鬟髻的习俗都不懂,又如何能懂这么深的东西只是睁大漂亮的眼睛瞧来瞧去,丝毫不明白自家殿下说的什么意思。
半晌,颜山农突然拽须大笑起来,“好好好,祖宗不足法,圣贤不足师,有这等气度,才能操改革救国之事,如今我大明危若累卵,重病须猛药你这一贴药,老夫瞧着可救国。”说着,过去拽住他,“来来来,跟我这个老头子说说,你在这苏州府办的好大事,下的什么棋。”
程夫子瞧见颜老头这番举止,当下心神一松,下意识就长长嘘了一口气随即忍不住苦笑,自己的才学果然只适合教一两个小蒙童混饭吃,甭说比不得这位颜老先生,哪怕是眼前这个学娄,也是胜过自己多矣!
而这时候,钟离钟大将军却是窜到佛郎机营他和乖官在扶桑也不少时日了,譬如早合少女队,对这位殿下的义兄大将军也熟悉的很那些佛郎机人更是晓得眼前这位的威名和权势,听他一问是要找瑞恩斯坦波拿巴,自然是给他指明道路。
乖官特意在拙政园旁边给佛郎机和昆仑奴腾出了两个园子作为驻地,如今瑞恩斯坦波拿巴更是领着锦衣卫副干户的头衔这个副干户,可是能父传乎乎传孙的含金量比起欧罗巴的什么爵爷什么骑士,不知道要超过多少倍,别的不说,只问问瑞恩斯坦手下那些西班牙和葡萄牙的雇佣兵们,若给他们一个西班牙和葡萄牙王国的骑士头衔,问他们乐意不乐意回去,保管他们不肯,回去干嘛!宁做天朝一条狗,不为葡西一侯爵,大明的月亮多圆啊!
瑞恩斯坦穿着全身甲正在和一个手下名叫巫奇巴留斯散尔巴奇的练着剑,两人打在一起,双手大剑互相撞击,是不是敲在铁甲上,乒呤乓哪一阵儿火花四溅。钟高远远就大喊一声,“老瑞,瑞千户,好精神啊!”
瑞恩斯坦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下意识转头,随即就被一剑敲在脑袋上,铛一声响,敲得他眼冒金星,巫奇巴留斯散尔巴奇一瞧自己一剑砍在头儿脑门上了,吓得赶紧往后退了两步,他原本是瑞恩斯坦船上的水手长,也是在西班牙混不下去了,才跟这瑞恩斯坦跑来东方,不想运道好,居然跟着头儿一起发达了,如今更是领着天下最强大的国家大明国的锦衣卫百户的位置,这可是他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对于带着他们奔向章福生活的头儿瑞恩斯坦,他可是一百个感激的。
推开颊甲,把绊勾从旁勾住,瑞恩斯坦顾不得瞪手下,赶紧快步迎过去,“下官见过钟将军。”钟离哈哈大笑,“老瑞啊!听说你如今领着锦衣卫副千户,发达了,发达了啊!”说着一拳就捶在他胸前,发出砰一声响,周围那些佛郎机人也都熟悉他,单膝跪倒叩见这位大将军。
“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钟离满不在乎挥手,“你们继续,我跟你们头儿好久不见,聊聊。”
“大将军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瑞恩斯坦波拿巴把双手大剑递到旁边的巫奇巴留斯手上,随即低头摘下头盔来。
“有一阵子了,跟宣慰使大人一起回来的。”钟离拉着他,“走走走,咱们喝两杯去,对了,再叫上刘菊人,那个谁,乌漆麻黑……”
巫奇巴留斯在旁边陪笑着道:“大将军,卑职叫巫奇巴留斯。
“你们佛郎机人的名字就是不容易记,巫奇巴留斯啊!去,帮我把刘菊人找来。”
刘菊人自然就是曾经的忍军首领右兵卫菊人,也可算是乖官的老班底了,本来乖官打算给他领个副千户的头衔,毕竟瑞恩斯坦波拿巴都副千户了,可刘菊人死活不肯,忍者卑贱之心说实话对刘菊人来说已经深入骨髓,扶桑最出名的忍军首领譬如风魔小太郎,一辈子最大的愿望也不过就是能得到一个武士的身份,可事实上北条氏康忽悠了风魔党一辈子,直到北条氏康临死也没给他们所谓的家臣地位。
此外无数出名的忍者们无不苦苦挣扎,想谋一个出身,可能成功的屈指可数,所以,刘菊人即便到了大明改姓归宗了,也死活不敢拜领一个副千户的位置,只肯领一个百户,这在刘菊人来看,已经是殿下如天的恩德了。
等刘菊人和王启年匆匆赶来,第一件事赶紧跪下给钟离行礼,钟离拽他起来,就道:“刘菊人啊!咱听说国舅爷想抬举你一个副千户,你怎么死活不肯受啊!”
刘菊人单眼皮一眯,脸土就有些苦笑“大将军,小……卑职以前不过是最卑微的忍者,哪儿敢窃据高位,如今领着这个百户,只经是诚惶诚恐了。”
钟离闻言摇了摇头,“你啊!太谨慎,国舅抬举你,你却是……”说着就拿手指指了指他,然后这才注意到王启年,“这位是?”
“下官王启年叩见总兵大人。”王启年翻身拜倒。
刘菊人就解释道:“王百户和卑职今儿担值,巫奇巴留斯来寻卑职,说大将军到了苏州,卑职随也盼着和大将军见一见,却不敢应付差事,还是国舅殿下估摸着大将军就会寻卑职喝酒,专门派人来说了,卑职这才得以过来……”
王启年这时候抢着道:“下官早就听说了总兵大人的传奇,仰慕不已就求刘百户带着下官前来拜见总兵大人,如今得见,真是三生有章。”
钟离闻言哈哈大笑,他跑离乖官身边,一是他是武职,虽说和国舅有结拜之情但国舅和颜老大人程老夫子这等人物谈事儿,他首先就自惭形秽,大明文贵武贱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二来么,隐德也有拉帮结派的意思,像是瑞恩斯坦波拿巴和刘菊人,都是在扶桑共事过的有这个经历,等同于文住们所谓的同年自然要亲近亲近。
不过,显然这个王启年是来抱大腿的,钟离心中有数,当下笑着让他坐下,这佛郎机营大多都是粗人,钟离是绿林道仁义大哥出身,虽然如今已经是副总兵的高官,却依然有绿林气,就在佛郎机营和众人大碗喝酒大块吃肉,那些佛郎机人来敬酒,也是来者不拒,豪迈得很。
酒到酣处,钟离忍不住醉醺醺就问:“老瑞,你如今一直跟着我那兄弟,可见着他身边那什么……”他说着,双手十指交叉,做了一个很猥琐的皮肉撞击嘭嘭嘭的姿势,瑞恩斯坦苦笑,王启年低下头装看不到,心中却有些奇怪,这位总兵大人似手有些粗俗,按说,不应该啊!
“下官虽然领着副千户,可这事儿,下官哪儿知晓,不过……”瑞恩斯坦略一沉吟,道:“大都督这身边的事儿,咱们这些人也着急,毕竟大都督的基业也要人继承,但大都督身边美女走马灯一般,却似乎没什么太黏着的,怕是……大都督年纪还不到?”
他这话就有些不确定,钟离闻言顿时大感兴趣,走马灯一般?当下拽着他仔细说来,等前后听了一遍,当即微笑,“我敢肯定,这里头有故事了,看来回去宁波可以对国丈交差了。”
瑞恩斯坦波拿巴挠头,钟离看他表情便大笑起来,伸手拍着瑞恩斯坦的肩膀道:“老瑞啊!你到底还是佛郎机人,不曾入巷,可知道咱们大明有一句俗话,叫做说书的拿逃兵一~~人没捉到故事一堆儿,你只望着国舅如你们佛郎机人那般,看见美貌的女人,急吼吼脱了裤子便要土,这在咱们大明可行不大通,老瑞,你平日里头若无事,不妨多往茶馆酒楼走走,多听些说书先生说书。”
瑞恩斯坦波拿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故此满脸雾水的表情,还是旁边王启年瞧了一眼钟离后对瑞恩斯坦道:“瑞千户,咱们大明说书先生每日开讲,要说故事,讲究埋伏笔,抖包袱,譬如今日说赵公明拿贼,瑞千户觉得这贼得几天能拿着?”
瑞恩斯坦沉吟了下,他也算是个大明通,晓得衙门办案子,捕快要大比,大抵是三日一比,也就是说三天限期破案,考虑到说故事决不能说三天三夜,按照大明人喜欢卖关子的习惯来说,怕是讲到最关键的地方,然后来一句欲知后事如何倾听下回分解,当下就道:“肯定是分两天来讲,今天说到最关键处,明日再来揭晓。”
钟离听了一边喝酒一边就嘿嘿笑,王启年摇头道:“瑞千户差矣,这大明说书先生们说讲书,两百多年下来,早就形成路数了,就像是方才下官说的赵公明拿贼,一般来讲,说书先生第一天会安排出现一位女扮男装的大家小姐,或许在一个落雨的天气和赵公明一同入住客栈,再要讲一讲别人都瞧出了这位女扮男装但是赵公明没瞧出来,敷衍出一段故事,第二天,两人或许会碰土拍花子的帮派拐卖妇女,基于义愤,赵公明决定和女扮男装大小姐前往一探,第三日,发现拍花子帮会总坛,两人夜探贼穴,再来一场打斗,第四日,打斗过程中女扮男装大小姐受伤昏迷,赵公明为对方疗伤,一对雪丸蹦出,惊呆了赵公明,第五日,苦主正好带着衙门人来查,双方顺利会师,直捣贼穴,第六日……”
瑞恩斯坦被他说得头昏脑胀,忍不偻道:“这下应该拿着人了罢!”
启年正色摇头,“却是又起波澜,这便叫做,说书的拿逃兵删一人没捉到故事一堆儿。”
钟离忍不住捧腹大笑,“王启年,你不去当说书先生真是可惜了,不过老瑞,他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了,所以,国舅虽然女人多,到如今也还没个着落,就是这个道理了。
瑞恩斯坦忍不住揉着鼻子螂囔道:“俺每常以为自己已经是正经的天朝人了,不曾想,跟你们的花花肠子一比,俺真是太淳朴了。”
PS:剩蛋结束鸟,俺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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