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大明春TXT下载大明春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明春全文阅读

作者:戴小楼     大明春txt下载     大明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36章 绝地大逆转

    236章绝地大逆转

    孙应龙一路北上,因是五桅的军卫用快船,只十数日便到了,这时候,京都爆出天大丑闻,以叶梦熊为首的一干御史,联合弹劾内阁首辅张四维,说其无君无父,一个连死了亲老子都要隐瞒的首辅,有资格当我煌煌大明的首辅大臣么?

    这时候张四维的老爹已经死了一个月都不止了,用乖官的话来说,怕已经化尸水了,这消息终究还是被捅了出来,京师顿时风云震荡,文武百官一时间连早朝的心思都没了,一个个的心思,全部都在这上头。

    当年张居正死了老子,朝廷夺情,无数盼望张阁老守制三年的人都失望了,然后,天下督抚们纷纷奔走,甚至有巡抚穿着孝服给张居正死鬼老爹哭丧,曰:死了老太师,怎不死了小子?

    堂堂巡抚,天下屈指可数的封疆大员,居然自甘为孝子,虽说的确也是张居正手腕高明,可何尝不是内阁首辅位高权重,这么一个炙手可热的位置,自然有无数人做梦都想上去坐一坐。

    张四维不甘心回家守制,就是当初亲眼目睹了他的老大张居正死了老爹的威风,他才愈发不甘心,怎么也要活动出门路来,联络了不少官员准备联合上书,要求首辅按惯例夺情,可他到底不是他的老大张居正,威望差了不少,即便一个月来上串下跳,心中也没把握把这件事情办成了。

    尤其是,他其实私底下已经禀告了慈圣皇太后了,希望太后开口保他,可不知道为何,这一次慈圣皇太后紧紧闭嘴一言不发,导致他气得脸色发白,回家甚至还甩了茶盏。

    和普通人想象的不一样的是,大明的皇太后其实没想象中的那么权力大,在文武百官的心目中,皇太后是要尊重的,但是,也只是尊重罢了,别的不说,只看三百年大明,连个垂帘听政制度都没有,所谓皇太后的权势,就可见一斑了,实际上也就那么一回事。

    若是皇太后真的位高权重,民间至于传闻张居正和李太后有一腿么?实际上,不管是百官还是百姓,在他们眼中,皇太后的权威先天性就不合法,若是再引申一下的话,在文臣心中,皇帝的圣旨若是没内阁盖章,那也不合法。

    当然了,作为皇太后,若是李太后肯开口保张四维的话,张阁老对自己按例夺情就多上几分把握,可是,这一次李太后一言不发,让张四维恼羞成怒,时间越拖越长,却是失去了良机,若他有张居正的决断,再有闻奶的脑子,肯定转身就去抱年方二十的皇帝的大腿,再花钱走德妃的路子,未必不能按例夺情。

    可惜,他满脑子还是当年他的老大张居正的路数,自然就是自寻死路了,要知道,张居正可是传闻和李太后有一腿的,你张四维有么?没有那么大的驴货,就不要臆想那么美的好事。

    故此,叶梦熊等人突然弹劾张四维,的确是一下击中了张四维的要害,他这时候四面楚歌,痛定思痛,觉得即便有太后肯保他,可皇帝大了,未必就能保得住他,一时间后悔不已,先就走德妃娘娘的门路,想递十万两银子进去,进而获得皇帝的支持。

    可惜,他这个决断未免下的太晚了,而且也不是时候。

    若是以前,十万两真是不少钱,皇帝一年金花银也不过一百二十万,这不是给皇帝一个人用的,而是包括皇帝赏赐亲贵在内的花费,那些说皇帝的女人一年有四十万脂粉钱的所谓史书纯是没脑子的话,就像是郭沫考据出来的七千万现银子一般,为了黑而黑,睁着眼睛说瞎话。

    在古代,皇帝贿赂大臣,大臣贿赂皇帝,其实都属于正常现象,即便五百年后,看一看所谓政治献金、民煮选举,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情。所以,送十万两银子的事情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是这在万历十年,张四维给万历送上十万两银子,万历保证一张脸儿笑得跟菊花差不多,皇家也没余粮啊!一些比较严谨的史书上曾说过万历[上以片纸,在太仓取银二十万],导致御史言官们纷纷上书唾骂万历,说陛下你有病,病的还不轻,你的病叫做贪鄙。

    文官们所谓片纸,其实就是没有内阁盖章的圣旨,皇帝没钱,用圣旨在国库取了二十万两,结果被百官骂有病,可想而知,万历有多穷,所以说,若是去年张四维送上十万两银子,万历保管笑成一朵花,反正张四维家也不缺钱,他家可是山西豪商,多了没有,百万家私还是有的。

    可如今么,国舅爷在扶桑得了扶桑国主送的银山,这事儿传的铺天盖地,如今整个大明天下都知道,开始万历还有些疑惑,即便是看了锦衣卫的密报,也觉得不太可能,可德妃娘娘却是很肯定,说我弟弟自乖,绝对不会说谎。

    姐弟两人虽然年纪相差不是很大,也不过就是三四岁的差距,可两人自幼丧母,可说是相依为命,所谓长姐如母,在德妃眼中的弟弟,就相当于那些溺爱儿子的老娘们,怎么看儿子都是十全十美,没有任何毛病,若是有什么错儿,不用说,肯定是有坏人挑唆的,我家孩子,那是一万个乖。

    万历也觉得锦衣卫不会瞎报,虽然说,那是小舅子的钱,可当初被派到国舅身边的程百户在密奏中言之凿凿,说国舅爷在扶桑亲口说的,要给姐姐五十万做头面,给姐夫五十万放在手上当闲钱。

    这皇帝夫妻两个乐呵成什么样子就不去说,虽然钱还没到手,可万历已经看不上张四维送上的十万两银子了,他心想,你张四维还是赶紧滚蛋回家罢!朕好用申先生……

    王锡爵要是知道万历的内心活动,怕是得一口老血喷在地上,其实这也不难理解,申时行曾经做过万历的老师,朝野口碑也不错,俗称[申长者],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朝廷上下都觉得申时行是老实人,都给他发了一张好人卡,称他为申好人。

    喜欢不喜欢申时行是一回事,可若是申时行要上台做首辅,几乎没什么阻力,那些坐不上那个位置的就会想:申好人嘛!他做首辅就他做首辅了,即便我和他有仇,以他的为人,想必做了首辅也不见得为难我。

    在口碑上,王锡爵可就差着申时行一大截了,别的不说,他儿子考榜眼结果把不少弹劾他儿子的官员贬官的贬官下狱的下狱,这事儿得罪了很多人,要知道,即便不相干的人,看了也会兔死狐悲的,我弹劾下你王阁老的儿子,就可能贬官下狱?卧槽泥马勒戈壁,这简直就是横行霸道的螃蟹,老子以后还能说话么?谁做首辅都行,你王喜鹊,甭想。

    清朝皇帝亲口说过[不以文字、言论之中略有违碍之处罪人],实际上清朝是最恐怖的,清帝说话跟放屁没啥区别。

    而明朝虽然被黑成[太监当政,民不聊生],可实际上大明基本不以言论罪人,所谓廷杖,大多数时候是御史文官们扬名天下的好机会,被打一顿,清名有了,有了清名,别人仰慕,就会送银子,钱财也有了,正是做了也立了牌坊,所以说御史和名妓差不多,区别只是名妓上下两张嘴,御史只有上面一张嘴。

    而德妃对万历要用申时行也没意见,她被万历封做嫔的时候,很多官员上书,认为皇帝太过宠爱后宫一人,这不好,当时万历曾经破口大骂,这些御史言官,整天闲得没**事,朕喜欢哪个女人,与你何干,当时申好人没吱声。

    后来郑嫔升格成了德妃,朝野震动,很多官员都上书,认为皇帝年轻,做事太不稳妥了,骤宠骤信,无明君之气象,而申好人又没吱声,等到仁圣皇太后说是她抬举郑氏,官员们这才熄火,张四维还巴巴地抢着写告表,普通的嫔妃和民间的小妾差不多,但德妃这样的妃子,乃是自古以来的四夫人之一,要带到祖宗庙中,焚表告诉祖宗,这是我老朱家正式的女人了,而申时行那时候又没吱声。

    德妃那可是帮万历处理朝政的主儿,自然觉得这位申好人的确不亏长者的称呼,对这个人谈不少好感,但绝对没什么恶感,至于王喜鹊,和郑家的恩怨还浅么?已经不用多说了。

    当然,王锡爵也是老谋深算的主儿,闺女被郑国舅抢了,消息传到耳中,他当时哦了两声就低头喝茶,完全没有家被人拆了女儿被人抢了的老羞成怒,后来还暗中让人给德妃送了些礼物,虽然礼物不起眼,不过一些珍珠、首饰,也要几万两才能置办下来,其中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德妃那是什么样儿的女人,自然心知肚明王阁老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并没有被几万两的礼物晃花了眼睛,正所谓所馈者重,所谋者愈厚,你下了几万两的本钱,自然是冲着几十万几百万的目标而去的,德妃娘娘那是随便好糊弄的么!

    故此,王喜鹊认为德妃不言不语,他就有资格可以和申时行竞争一下,只能说他太瞧得起自己了。

    总之,京师乱成一团糟,上至百官下至黎民都在谈论叶梦熊大人弹劾张四维的事儿,激流涌动,其实,棋已经下完了,结局是,申好人胜出。

    不过,堂堂内阁首辅,隐瞒了自家老爹去世的事情足足一个月还不止,这件事情的确没法对天下人交代,要知道,这是一个百官动则要说[圣天子以孝治天下]的时代,虽然说还没有汉朝那样听说某个大孝子就召到朝廷为官的份上,但是,你若不孝,肯定没法当官了。

    所以,叶梦熊等人烧起来的火是越烧越旺,到后来,几乎有三分之一的官员随着叶梦熊的意思弹劾了张四维,张阁老的脸那是愈发黑了,心也愈发沉了,心中有数,自己怕是一败涂地了。

    不得不说,能坐到内阁首辅位置上的都没有简单的,张四维被群起攻击了数天后,宣大总督上折子了。

    张四维的亲舅舅,太子太保、领兵部尚书衔、宣大总督王崇古,亲自上书,说自己因为眼看外甥在首辅位置上头,怕外甥因为家事而乱了天下事,故此,私下隐瞒了外甥他的父亲去世的消息,如今自觉有愧,对不起君父,自请辞去宣大总督的位置。

    天下哑然。

    这可是宣大总督,真论权势,未必比内阁的阁老轻多少,如今王崇古王大人都上书了,自请辞官,那意思就明摆着了,你们这些御史们,还想闹到什么地步?这可是太子太保、领兵部尚书兼宣大总督啊!

    这一招当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招,张四维顿时死中求活,他若是因为被弹劾而下台,和回家给老父亲守制,这完全是两回事。

    被弹劾下台了,他张四维就屁都不是,而若是回家为老父亲守孝,三年后他就可以大笑着返回京师,来一句[我张四维又回来啦!],依然还是内阁首辅。

    京师风向顿时一转,那些原本弹劾张四维的,纷纷改口,有的甚至上书给宣大总督王崇古大人说情,认为王太保数十年为朝廷兢兢业业,对天下有功,正所谓瑕不掩瑜。

    这时候,张四维亲自上书,说臣为首辅,当为天下标榜,臣的母舅做出此等事情,应该受罚,不然何以彰显朝廷威严。故此他制表,王崇古罢宣大总督,又举荐了提刑按察使、整饬兵备道方逢时为宣大总督。

    这个举荐一出,聪明人顿时看了一个通透,兵备道方逢时一直是王崇古的副手,跟张四维更是交情颇深,不错,王崇古是辞官了,可王崇古多大了?六十八岁,还能做几年总督?方逢时上位做总督,和王崇古在位置上头,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已经不能用丢车保帅来形容了,简直是绝地大反转,或许唯一遗憾的只是张四维没能夺情,可张四维回家守孝,只能由次辅代理首辅,虽然干的是首辅的事情,可名义上头依然是次辅,关键是,三年以后,张四维一回来,你还得把位置让出来,这三年你次辅干的好了,功劳有首辅的一半,若是干不好,罪过全是你次辅的。

    总之,这一出大戏,让京师百姓们看的过瘾,津津乐道,这阁老的脑子,到底是跟咱们不一样啊!顷刻间天旋地转,今儿这样,明儿顿时那样,那些文武官员们更是唱大戏一般,今天对张四维张府寸步不迈,明儿张府门口又是车水马龙,那变化,真是比孙猴子的七十二般变化还厉害。

    等尘埃落定,孙应龙进宫见万历,那已经是到了京师的第十天了,这十天来,朝廷每天的变化都让他有目瞪口呆之感,可最终,他觉得,还是没有逃脱那位闻奶的估算,虽然略有些小偏差,可大势没变。

    他走在皇城内,手在袖子中捏了捏两封信,心里头不禁捏了一把汗。

    被领路的太监引到乾清宫外,他冲着那太监笑了笑,暗中伸手递过去一锭赤金,那太监捏在手上,从手感和分量上头已经知道了是什么东西,顿时眉花眼笑,笑眯眯对他道:“孙大人,您先在这儿候着,皇上和娘娘如今正在批阅奏章,娘娘知道你是代替国舅爷进京的,肯定立马儿就要见你……”说着,就满脸儿心满意足,转身跨过齐半膝高的门槛进了宫门。

    没一忽儿,孙应龙就被领到了宫内,踩着软绵的地毯,他觉得自己有些晕晕乎乎的,背后也全是汗,看到一双明黄色锦缎靴子,他当即连滚带爬就跪了下去,“奴才南京锦衣卫千户孙应龙,叩见陛下,叩见娘娘。”

    万历随手接过旁边张诚递过来的参茶,浅浅喝了一口,就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入的锦衣卫啊!”

    孙应龙不敢怠慢,“奴才先祖从孝宗皇帝弘治年就转职南京,奴才是世职……”

    万历听他说话,缓缓点头,“嗯!那也是世代忠良了。”锦衣卫是天家鹰犬,和普通的官员不算一个系统,自称奴才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若是文武百官,却绝对不会这么干的。

    问了些话,万历自小接受皇帝教育,这些敲打下面臣子的功夫还是会做的,自然是把孙应龙说的额头全是冷汗,不过万历问了些话,倒是有些欢喜,他听说外面有些官员如今混账的很,这孙应龙虽然看起来有些油滑,不过还有敬畏之心,总的来说还不错,跟在自己小舅子跟前做事,想来也妥帖……

    这时候德妃娘娘批阅好方才送上来的各色奏章,忍不住娇呼一声,“可算是好了。”说着就放下了笔,大大伸了一个懒腰,这个姿态落在皇帝眼中,爱妃连伸懒腰都如此美,当下起身过去,笑说:“若彤,又辛劳你了,其实,有些奏章可以放一放,明日再办也不吃。”

    “那怎么行,明日复明日。”德妃站了起来,后面有太监赶紧把椅子给搬开,“明日还不知道几位阁老又要闹出什么样儿的奏章上来呢!

    说道这个,万历忍不住一皱眉,张四维的绝地大逆转也出乎他的意料,没让老师申先生成了首辅,他心中甚至还有些过意不去。

    万历是文官们培养出来的皇帝,对于师生那一套还是很讲究的,说实话像是张居正,要不是生活太糜烂,把皇帝欺压的太狠了,他未必会对那位张太岳张老师如何。

    要知道张居正在位的时候,生一个病,天下咸祈之,上至六部,下至地方的小县令,无一不为他祈福,这些消息通过锦衣卫入了皇帝耳朵,皇帝也不小了,会如何想?

    像是后来的九千岁魏公公,虽然百官为他立生祠,可九千岁到皇帝跟前那也是自称奴婢的,而张居正作为皇帝的老师,生病了皇帝还要侍奉汤药,对待他如亲爹一般,加上张居正家中太富有,皇宫不及也,以上种种,让万历终于对张太岳老师深恶痛绝。

    换谁到了万历的位置上,对张老师都要不满的。

    卧槽泥马勒戈壁……

    你教育我为人要端正,不可好财货,我睡的床是花梨木的,帐子是铜制的钩子,你睡的床是紫檀的,帐子是金子的钩子。

    你教育我要为人端正,不可好女色,我上了一个女人,你们骂我是昏君,逼着我娶她做老婆,你上了几十个女人,泥马还有佛郎机女人,别人对你歌功颂德。

    说实话,张居正死在女人肚皮上,万历内心很是窃喜的,而张四维是张居正的左膀右臂,俗称大事问大张,小事问小张,故此对张四维万历很是不喜欢。

    而申时行申先生,对朕从来不端先生的架子,有时候赐予一些东西给先生,先生必定会跪下恭恭敬敬感谢……

    总之,申好人做事很稳妥,不张扬,还是很得万历的喜欢的,不过,朝廷的事情,也并非万历说[我就喜欢申时行申先生,他必须做首辅]一句话能够解决的,这时候的万历皇帝,基本上还相当与橡皮图章,用来盖章专用的。

    所以对于目前朝廷的变化,万历也颇有些无可奈何,张四维玩了一出惊天大逆转,他也只能下旨表示一下对首辅老父亲去世的哀吊,从中很隐讳地表示出[你赶紧回家守孝,朕不想见到你]这么一层意思,但若说他一言而罢绝张四维的首辅位置,他还没那么大的权力,即便他是皇上。

    这时候德妃娘娘袅袅走到孙应龙面前数步,“你就是孙应龙?乖官的信呢?赶紧给我瞧瞧。”孙应龙连头也不敢抬,赶紧从袖中就把信摸出来,双手奉在头顶,旁边太监从他手上拿过,递到了德妃娘娘手上。

    随手拆开信件,德妃轻启檀口,用她那略带些沙哑的磁性嗓音念道:“姐姐、姐夫尊鉴……”顿时扑哧一下就笑了,自言自语道:“死乖官,还知道把姐姐摆在前面,若你敢把姐夫两个字放在我前头,瞧我不扒了你的皮……”

    旁边万历顿时苦笑,不过,他不就是喜欢爱妃这种毫无拘束的感觉么!故此涎着脸凑了过去,“爱妃,朕可有那份荣幸和你一起瞧啊!”孙应龙听到皇帝这般口吻,心中不可置信,悄悄抬头看去。

    德妃在孙应龙目瞪口呆下大大咧咧对万历皇帝招了招手,“过来罢!”而周围的太监似乎全当没瞧见,连张诚这等老资历的大太监都低着头。RO!~!

237章 德妃的手腕

    237章德妃的手腕

    “……这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五十万给姐姐你做头面钱,还有一百万两,就给姐夫罢!姐夫,莫嫌少,每年都有……”德妃娘娘读到此处,骤然发出一声尖叫,娇靥上全是兴奋,这时候,才看出一些少女姿态了,甚至一下蹦了起来,万历赶紧一把抱住她,“若彤,小心腹中的孩子,朕还指着你生下个皇子,日后朕就让申先生教他读书……”

    孙应龙听见这句话,赶紧把脑袋低了下来,背后全是冷汗,他没法不紧张,申时行作为万历的老师,按大明惯例,万历这话中的意思,分明就是要废长立幼,日后立德妃肚里头那个孩子为太子,当然,如今到底是男是女还不清楚,但是这层意思分明已经出来了。

    “孙应龙,银子呢!”德妃满脸儿红晕,作为皇帝最宠爱的女人,她并没有百姓想象到那么富有,尤其万历亲政不过年把,花银子的地方特别多,如今朝中文武百官起码有一大半是当初张居正提拔起来了,你万历皇帝要用张居正张老大提拔起来的小弟,总要给下面小弟好处罢!若不然,别人一对比,我跟张老大混,吃喝不愁还有女人,如今改换门庭跟你皇帝老大混了,你的待遇还不如张老大……顿时就要离心离德。

    所以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并非全无道理,万历也想自己培养人才,关键是他太年轻,虽然因为年轻有大把的时间挥霍,可也因为年轻,很多官场老油子对皇帝并不买账。

    不管哪朝哪代,即便是五百年后,政权的交接以后,最重要的就是四个字,平稳过渡,故此,万历哪怕再不喜欢张四维,张四维的内阁首辅也当的稳稳当当的,若是万历坐在皇帝的位置上有个十年八年的,那么,他到时候只要一个眼色,顿时就会有无数的官员攻讦皇帝不满意的阁老。

    虽然今年是万历十一年,可明眼人都心知肚明的很,万历十年以前,真正的皇帝其实是张太岳,而不是朱翊钧。

    “奴才手下的人在外头候着呢!银子也是随身带着的,奴才从国舅爷那里领了手本,在小窦子公公手上拿了银子以后,十二时辰无时无刻不盯着银子……”孙应龙借着话头,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表面上说自己是第一次押运一百五十万两现银,故此紧张,实际上包括周围的太监在内,大家都知道他紧张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张伴,快去把银子搬到乾清宫来。”万历搂着德妃的香肩对张诚说到,张诚点头称是,对孙应龙使了个眼色,“跟咱家来。”

    到了门外,孙应龙这才觉得背后的衣裳全被冷汗打湿了,张诚忒眼瞧了瞧他,低声道:“还算你有眼色,看来你在国舅爷身边伺候的不错,记住,你今儿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下官多谢大总管提点。”孙应龙脸上堆笑,顺手又塞过去一串玉石佛珠手链,张诚捏在手上,低头看了看,顿时一愣,他收礼那是门儿清的,这串玉石佛珠起码值五千两银子,忍不住就看着孙应龙,“你在国舅爷跟前很得用么?身家倒是不小哇!”

    “这都是国舅爷吩咐的,否则,下官哪儿有那个胆子。”孙应龙苦笑,张诚点了头头,“把国舅爷的事儿给咱家好好说道说道,咱家也好给娘娘和皇上说。”

    孙应龙赶紧跟在张诚身侧,后面还有很多太监,等一个来回把装银子的箱子抬到乾清宫,几十口箱子一起打开,里头白花花亮的晃眼,德妃尖叫了一声,反手抱住万历,“发财了,这下有钱了。”

    万历心中也很兴奋,作为被文官教育出来的皇帝,万历其实很苦逼,从小就被要求做一个人格完美的男人,说个难听的,他这一辈子还真没见到过这么多银子放在一起,不过,多年的气度还是让他冷静下来,“爱妃,不就是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么,朕富有天下……”

    “得了罢!”德妃白了他一眼,喜滋滋地过去,一箱一箱的看,“要不是乖官赚来的银子,你这个皇上,就是个大穷鬼,人家过生日,你就送了一根簪子,银作局(宦官二十四衙之一,专管大内金银器饰)报价是两千两,真当我是长在深宫人不知呢!那根簪子放宫外头,顶天了,二十两银子。”

    这话,就很重了,万历脸上讪讪然,张诚赶紧跪了下来,如今银作局掌印太监是他的干儿子,他自然要请罪,德妃挥了挥手,“好了好了,我不是故意说你,不过宫里头一个鸡蛋御膳房也要报价一两银子,真把皇上当傻子呢!”

    张诚这时候就跟刚才的孙应龙一般,一头的冷汗。不远处的孙应龙连声都不敢吭,对这位德妃的手段真是敬佩非常,借着一句话,就把张公公这等大太监敲打了,怪不得国舅爷那般本事,果然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啊!

    皇上吃喝并非不要钱,像是每天皇帝的三餐,御膳房也是要做账报账的,像是一个鸡蛋一两银子这么荒唐的事情,其实在皇宫已经是惯例了,宫里头太监那么多,每个人都要养着,这些钱,全部都要嫁接到皇帝身上,加上太监们要捞钱,时间一长,这鸡蛋自然就越来越贵了。

    张诚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圣明无过娘娘这般了,知晓民间疾苦,只是,宫里头人多,开销大,奴婢们也是没法子……”

    德妃哼了一声,“张伴伴,你倒是节省的,我说句话你也莫生气,你呀!为了皇上,就差扣嗦指头了,可开源节流,节流永不如开源,不要整天惦记着这里节省一点哪里节省一点,去年冬天那么冷,连个袄子都是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你呢!”

    这话看似在骂张诚,实际上,是在夸他呢!正所谓打一巴掌揉一揉,德妃用来,炉火纯青,顿时把张诚感动得流了两滴泪,“奴婢……奴婢……”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伴,起来罢!”万历亲自把老太监扶起来,这老太监自小跟在他身边,可谓忠心耿耿的,自然要给些体面的,旁边德妃从看信看到一半,到现在这么长时间,欢喜得也差不多了,当下就伸指摩挲着自己的脸颊,想了会子,就说道:“张伴,一会儿给仁圣皇太后那边送十万两银子去,慈圣皇太后那边也送十万两……”

    没一会儿,德妃就把宫内上下打点了一下,顿时就花掉了三十多万,自然,这些钱是必然要花的,譬如两位皇太后,仁圣皇太后那是亲自抬举她的,可谓恩深,而慈圣皇太后乃是皇帝亲母,这也不能漏掉,从这点来看,的确德妃会做人,不过,有时候婆媳关系并非你会做人就会关系好,慈圣皇太后拿了这十万两银子,未必就领情,说不准还要抱怨德妃是在炫耀。

    末了,德妃就说,“今儿在乾清宫当差的,每人也赏二十两,张伴,你待会儿就把这银子赏下去。”她这话一说,不管远近,周围太监全跪下来谢恩。

    别看每人二十两,这一起也是不少银子,张诚下意识就要心疼,不过,看了看脸色欢喜的皇上,嘴唇微动,也就不说话了,心说皇上也该收拢收拢下面的奴才们了,以前手头紧,这会子有钱了,就让皇上高兴高兴罢!

    别小看这些大小太监和宫女们,当初嘉靖皇帝都差一点儿被一帮宫女给勒死,可见收买人心是上位者必不可少的功课。

    打赏了一堆,德妃偏偏把张诚漏掉了,万历以为爱妃忘记了,正要开口说话,德妃白了他一眼,这时候对张诚说道:“张伴,银子我就不赏你了,你有了点钱,又要惦记着去做善事,皇上那儿有件孔雀翎的袍子,还是张太岳张阁老当年送的,如今皇上身子长开了,略有些小了,你穿着倒是合适……”

    万历这才想起来,那袍子当初是张居正送的,他如今却是不肯穿的,却不想爱妃把袍子赐给了张伴伴,至于张诚,先是愣了愣,接着,老泪纵横,跪下来给德妃连连磕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远处孙应龙瞧着,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背后又起了一层白毛汗,这时候就暗自提醒自己,一定要好好给国舅爷办事,就当是国舅爷跟前的一条狗,千万不要有什么别的心思……

    德妃娘娘施展完毕整套的政治手腕,这才又去看信,没看几行,又咯咯笑了起来,“皇上,快来瞧,你的小舅子问你讨官儿呢!”万历赶紧屁颠屁颠凑到德妃身边,探首看去,当下不以为然,“不就是要十几个诰命夫人的头衔么,给他就是,话说,乖官给朕赚了这么多银子,莫说是这些,给国丈一个公侯的爵位,那也足够了。”

    德妃微微摇了摇头,“这个我可不要,不然到时候朝堂上那些文臣们又要不依不饶地找皇上麻烦了。”

    万历听了这个,顿时就想起那些可恶的家伙,脸色未免就有些不好看,紧紧捏了捏拳头,道:“迟早要他们好看,哼!张伴,给朕再拿一碗参茶来。”

    张诚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起来转身而去,没一忽儿回来,心中未免有些遗憾,皇上的身子骨儿始终不大好,却是要想法子找个真正好的名医来调养调养,宫里头这些御医开药要么是虎狼之药,要么就是药力温和,吃上半年也没点儿效果。

    这时候德妃看完了第一封信,又拆开了第二封,看了数眼,忍不住哼了一声,“孙应龙,这封信是乖官让你带来的么?”孙应龙心中咯噔一下,赶紧跪到地上,“是……是……”却是连牙齿都上下打战起来,连脸都白了。

    “是那个闻人氏让你捎来的罢!”德妃哼了一声,“你觉得她智谋百出,在国舅跟前说得上话儿,就如……本宫在皇上跟前,是不是?”

    孙应龙把额头在地上磕得砰砰响,连连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却是连分辨都不敢分辨,德妃看他磕了十几个响头,这才哼了两声,“这个闻人氏,当真以为一言难倒了乖官的那位老师,就能有资格和本宫说话,若是她日后得乖官的宠,又给郑家生下一儿半女,我或许给她些脸面,如今却敢擅自替乖官拿主意,给本宫写信建议立王锡爵王阁老家的闺女为正妻,真以为本宫不知道她的心思么!”

    额头上全是汗水,这会子孙应龙却是连擦都不敢伸手去擦。

    来回走了两步,德妃就问孙应龙,“那王阁老家的闺女是不是颇识大体?你仔细说来听听。”孙应龙这时候什么遮掩隐瞒全然不敢,老老实实把王蓉蓉的情况说了,德妃笑了笑,却是把闻人氏的心思猜的透透的,不就是觉得王蓉蓉年轻,年轻表示好糊弄,识大体,这三个字说白了还是好糊弄,加之乖官房中扶桑公主们比较多,那王蓉蓉作为阁老家的闺女,若真成了乖官的正妻,必然要拉拢闻人氏这个正经八百的大明人兼诰命夫人……

    旁边万历凑过来看了看,摸着下巴道:“爱妃,这王锡爵家的女儿,倒也配得上乖官啊!为何不干脆同意了,想必日后王锡爵也要因此朝朕这边靠拢。”

    德妃伸出纤纤玉指在他额头上一点,“你啊!我说你什么才好,这天下哪儿有靠和亲得来的安定的,汉唐两朝,和亲的还少么,该打仗不也一样打仗,你以为王锡爵嫁了女儿给乖官,就会老老实实听你的话?这些老混子都是宦海浮沉几十年的,没一个好货色,皇上,你啊!跟人家比,还少吃了几十年盐呢!”

    万历被爱妃这么一说,忍不住有些不服气,“乖官那不也是靠着联姻,把整个扶桑都整合了么!若不然他问朕讨要那么多诰命夫人的封号作甚!”

    德妃哼了一声,“人家怕他是因为嫁女儿而怕他么?不是,人家是因为怕他而嫁女儿,莫看次序前后颠倒一下,这意思可完全不一样的,若他不是你朱翊钧的小舅子,若他手上没那么多铁甲船,别人会连皮带骨把他吞掉的……真以为文臣说一下以德服人,做两句诗词,就能让一个虎狼之邦率众来降?你可真是文臣们教出来的好皇帝。”RO!~!

238章 乖官要当官

    238章乖官要当官

    朱翊钧脸上不大好看,明中后期的皇帝们虽然和文臣不对路,但终究是文臣们教育出来的,从尊师重道这一点上来说,老师该打手心还是打手心,可不管你是不是皇帝,可不像是后世普通百姓家中的孩子都是小皇帝小公主,甭说打了,骂都骂不得,像是朱翊钧给张居正侍奉汤药,这在后世恐怕难以想象。

    不过德妃出自民间,就像是张诚奉承她说娘娘知晓民间疾苦,她自小丧母,上有鳏寡老父,下有不知事的弟弟,能不早熟懂事么,自小操持家务,进了宫以后宛如海绵吸水一般拼命读书,实践和理论终究造就出来了如今的德妃娘娘。

    看万历脸色不好看,德妃伸手拽过他,柔声道:“这也没什么,当初张太岳入阁的时候也四十二岁了,皇上今年才二十一岁,等再过二十一年……”她说着,拉着万历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这时候脸上露出柔情来,“咱们的孩子也二十一岁了,到时候啊!皇上肯定要比张太岳厉害,这一点,臣妾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万历皇帝朱翊钧顿时就笑了,搂着德妃的香肩,轻轻抚摸着她隆起的小腹,这时候却是一脸的歉意,“说起来,都怪朕不好,身子骨弱,害得爱妃还要强撑着帮朕处理这天下大事。”

    德妃扑哧一声笑了,用肩膀拱开他,“好了好了,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儿的,哪儿有什么天下大事,不就是各种奏章和票拟看一看,读一读,分一分,这活儿,还不抵当铺里头的大伙计难度高呢!即便是酒楼里头的小二,唱菜名儿都比这个费脑子,哪儿有你说的那么累……”

    “娘娘那是天资聪颖。”旁边老太监张诚给德妃拍马屁,“娘娘,您看,今儿就处理到这儿罢!一会儿皇上还要陪您去花苑逛一逛。”

    德妃沉吟了一下,“再待会儿罢!骆思恭呢?传他进宫。”张诚闻言点头,急急去了,德妃就对万历道:“皇上,你陪我就在这儿晃一晃罢!一直坐着,腿都有些肿了……”

    朱翊钧闻言就涎着脸儿弯下腰去,“朕来帮爱妃揉一揉。”德妃这时候脸上露出少女般的娇羞,娇靥酡红了一片,忍不住嗔怪,“朱翊钧。”

    这些本是夫妻之间闺房话儿,那些太监们,都是身边使唤老了的人儿,视若不见,德妃娘娘泼天般的宠爱,他们早就习惯了,只有孙应龙,骇得是四肢无力,就怕被杀人灭口……额头上全是冷汗,顺着腮帮子就往下巴颌上流,再沿着胡须一颗颗滴在地上。

    万历这时候也省得,干咳了一声,缓缓站直了腰肢,德妃甜甜一笑,扶着万历的胳膊,两人就在宫殿内慢慢走着,颇有民间妇唱夫随的味道,走了十数步,德妃转头道:“孙应龙。”

    孙应龙连滚带爬过去,德妃轻描淡写道:“把你在乖官身边的所见所闻说给本宫来听,就从……那些秀才一把火烧了我家开始罢!”

    过了半个多时辰,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匆匆入宫,德妃这时候在皇帝陪伴下溜达了好一会子,脸蛋上红扑扑的,瞧着格外地娇艳,看见骆思恭进来,她就问道:“骆指挥,如今锦衣卫可还有缺么!”

    锦衣卫智慧之骆思恭一听,心中顿时为难,锦衣卫和别的衙门不一样,像是文官,说到底有个任期,吏部还年年考核,可锦衣卫大多是世袭,即便有官位调动,那也就在本衙门内,说实话,锦衣卫中那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绝对不会有空缺的,即便今天南镇抚司指挥死了,甚至等不到第二天就会被补上。

    不过骆思恭心中也有数,娘娘问有没有缺,那肯定得有缺,没有也得有啊!故此点头,“尚有不少空缺。”

    “北镇抚司使的位置还空着罢!”德妃看了他一眼,然后指了指孙应龙,“给他补上北镇抚司使的缺,再给十个试百户的名额。”

    这北镇抚司专管肃反肃贪,监视百官,赫赫有名的诏狱就是出自这个衙门,一旦进了诏狱,不管是刑部、都察院还是大理寺,谁说话都不好使,故此北镇抚司使虽然不过是正五品的官职,但实际上权势滔天。

    骆思恭一愣,这要是四品指挥佥事甚至三品的指挥同知,他也就拿出来了,可北镇抚司使,这个位置即便是他自己也要忌惮三分,并不好视之为下属的,后世的《明史》甚至把镇抚司和东西厂和锦衣卫分开并列,可想而知镇抚司的权势。

    德妃身旁万历看骆思恭一怔,忍不住微怒,“骆思恭,朕的爱妃说话你没听见么!”旁边张诚落井下石,嘿然道:“奴婢方才去寻骆指挥使的时候,骆指挥使正准备去王锡爵王阁老家呢!”

    万历顿时勃然大怒,锦衣卫指挥使虽然也是皇家的奴才,可是跟太监一比,未免还是有些远近的,自从有了东西厂和锦衣卫,这两个衙门合称厂卫,但内部摩擦从未消停过,要么东风压倒西风,要么西风压倒东风,关键看谁更得皇帝的宠,像是嘉靖年,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是皇帝的奶哥哥,那可真是权倾天下,三孤冠三公,再得宠的太监也要忌惮三分,锦衣卫更是不把东厂放在眼中。

    不过如今么,虽然是万历十一年了,可皇帝亲政不过一年,自然信身边的太监多一些,要知道,骆思恭可是当初冯保提拔起来的人,如今冯保在哪儿呢?南京孝陵种菜,要不是德妃保过骆思恭,万历早就忍不住要去动他了,可德妃劝他,骆思恭虽然是冯公提拔的,可以前是刘守有的副手,如今上位,不也还是皇上你提拔的么,你要想换人,换谁呢?这个位置,忠心和能力缺一不可。

    所以说,骆思恭论到在皇上跟前的宠信,和张诚是没法比的,而张诚当初被冯保欺负的很厉害,甭管张诚对万历多忠心,能力有多高,但他始终是太监,绝大多数太监有的小毛病他也有,或许别的太监睚眦必报数据化后是100,那么张诚睚眦必报数据化后是30,可这30依然是睚眦必报,忠厚的太监不是没有,但是极少极少,即便本身忠厚的,进了宫在皇宫大内这个大污染缸里头泡着,时间长了也不忠厚了,史书上记载的那些忠厚太监正因为少见才稀罕,和庞大的太监群体比起来,说万中挑一绝不过分。

    骆思恭冷汗顿时就下来了,一翻身跪倒在地,“皇上,微臣是应王阁老邀请,并非谋什么大事啊!”锦衣卫指挥使和内阁阁老走这么近,换一个心胸稍微狭窄些的皇帝,早就给他颜色看了。

    不得不说,万历皇帝陛下虽然在历史上评价不高,但持心而论,冤屈的成分居多,《明史刑法志》中说:厂卫率属及样尉五百名,列侍奉天门下纠仪,凡失仪者,即褫衣冠,势下镇抚司狱,杖之乃免……迨万历时,失仪者始不付狱。

    文武百官的衣裳穿的不合规矩的,就要被拿下廷杖或者下诏狱,这条规矩,那么多被吹捧的朱明皇帝,哪怕是名声极佳的孝宗皇帝,也没废去这个规定,又或者是有这个规定并未执行,可到了万历,这位被历史评价极为低下的万历皇帝朱翊钧规规矩矩的把这条规定从锦衣卫制度中删掉了,要知道,这可是祖制,大明官员最拿手的就是大喊:这可是祖宗法度,岂可变动。

    所以德妃说万历是文臣们教育出来的呆皇帝,并非乱说,从这一点上来看,万历的确算是很厚道的一个皇帝。

    朱翊钧只是被文臣们教育的有些呆气,并不傻,听到这话,顿时冷笑,“是不是王阁老眼看着张四维没倒台,四处奔走……哼!走门路都走到锦衣卫头上来了,骆思恭,你不错,很不错……”

    骆思恭这时候后悔的肠子都青了,“皇上,微臣可是一两银子都没收王锡爵的啊!微臣冤枉啊!”

    “冤枉?你一个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赴阁老的邀,你想干什么?你说,混账行子,你想干什么?”万历憋着一肚子的气,这时候全发泄在骆思恭头上了,飞起一脚就把骆思恭给踢翻在地,骆思恭一个屁股礅儿坐在了地上,赶紧一撑手腕子,又跪了下来,这时候深知自己触了龙鳞,不敢狡辩,只是连连磕头。

    倒是德妃听了这话,顿时若有所思,暗中扯了扯万历的袖子,这才对骆思恭说道:“好了,不要磕头了,把脑门儿磕青了很好玩么,不知道的以为皇上在宫里头又如何了呢!”

    旁边孙应龙看到这一切,这时候才觉得,凭借自己的脑子虽然在南京混的不错,可到了北京,这见到的一个个全是人精,怪不得人家都说,南京的六部郎官们都是斗争失败不得不去南京,如此看来,果然不假。

    看万历气得面红耳赤的,德妃唤张诚去给万岁爷拿杯参茶来,伸手纤纤玉手就给万历顺着气,一边抚摸一边安慰道:“好了好了,别跟下面这些奴才置气了,再说,他骆指挥使不是还没干什么么!”

    “等他干了什么,那还了得?”万历犹自生气,其实他自己心知肚明,这是最近憋狠了,一桩桩一件件的,没一件顺心的事儿,骆思恭赴王锡爵的邀,这事儿其实可大可小,并非什么多严重的问题,可谁叫他触了霉头呢!

    把万历安抚下来,德妃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骆思恭,就问道:“这北镇抚司使的缺有么?”孙应龙在旁边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识觉得这位置怕是不好坐。

    思恭垂头丧气,乖乖地说道。

    “你也别一副死人脸,他叫孙应龙,如今跟在国舅跟前办事儿,以后没什么机会在北京城处理公务的。”德妃这是给骆思恭一颗甜枣儿,告诉他,这并非是皇上想一步一步夺你的权,你好好任事就是了,“皇上打骂你,那是……”

    “是微臣的错。”骆思恭脑袋垂在地上,德妃不得不让旁边的太监过去扶了一下以示宠信,然后说:“这也不能怪你,这些天,事儿多,乱得很,这一府两县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皇上也是被内阁给气着了,你是锦衣卫指挥使,天家的人,这火自然冲着你发了……”

    把骆思恭安抚得感激涕零,得了一个窝心踹似乎得了两百万差不多,德妃这才缓缓说道:“一会儿出宫去,你照样去赴王阁老的约。”

    跪在地上的骆思恭到底是老于公务的,顿时就知道,肯定还有下文,当下做出恭听垂询的表情。

    德妃挑了挑秀眉,道:“你就跟他说,申时行申先生马上代理首辅,这次辅么,可是很多人都有兴趣的,张四维三年后回不回得来,这可都两说着呢!如今国丈是南京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当初他儿子挑唆人烧了宁波国丈府,本宫可是一桩桩一件件都记载心里头呢!”她的秀眉就慢慢竖了起来,脸上甚至有一丝说不出的杀气。

    “别以为本宫收了他几件礼物,就会忘记了这事儿,你把这话原原本本对他说,去罢!”德妃对他挥了挥手,这时候就有些疲倦的神色,大太监张诚赶紧让两个太监把德妃搀扶着坐下,弯腰在旁边低声道:“娘娘,您如今身子重,这些事儿,不急,慢慢来!”

    骆思恭听明白了,这是娘娘在和王阁老做交易呢!当下恭恭敬敬对皇上娘娘磕头,这才缓缓退了出去,出了乾清宫,这才长吁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冷汗,心说德妃娘娘的气势却是越来越威严了,掉头看了看庞大且庄严的乾清宫,他脸上就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意味,直到旁边几个太监经过,他这才匆匆离去。

    喝了两口热茶,德妃这才觉得舒缓了些,她叫过孙应龙,“如今你就是北镇抚司使了,好好任事,日后未必不能封妻荫子,下去罢!”

    孙应龙在乾清宫可谓是一颗心七上八下,沉沉浮浮,一辈子的惊喜也无过今天了,本要大表忠心,看娘娘脸露疲倦之色,他也是拎得清轻重的,当下跪下谢恩,撅着屁股缓缓退到门口,刚转身跨出门去,背后德妃娘娘的声音响起,“记得回去后把家中妻儿老小接到北京来,你如今也算是扬眉吐气了,莫要锦衣夜行。”

    一只跨过门槛儿的脚就停在空中三弹指的时间,孙应龙收回脚来,再次跪在地上谢恩,这才转身离去。

    看着离去的孙应龙,张诚低声道:“娘娘,这是不是提拔太快了,骤进并非福气啊!”德妃笑了笑,走到旁边紫檀罗汉榻旁,坐在了万历身边,万历还有些生闷气,他的德妃往他怀中一靠,顿时这气儿就烟消云散了,“若彤,朕来给你捏捏脚,好不好!”

    被万历一双手在脚上胡乱捏着,德妃咯咯笑着缩脚,“朱翊钧,你可真够笨的,外头瓮堂(澡堂子)里的伙计干这个都比你强。”

    “好哇!看来你去过瓮堂,太不自重了,瞧朕怎么收拾你。”万历对着自己的爱妃张牙舞爪,德妃一脸儿笑盈盈地往他怀中一躺,“傻了罢!女人家也有香水行(女澡堂子)的……”说着就闭上了眼睛,“今儿可累了,让我歇会子。”

    看着爱妃合上眼睛,脸颊上带着一丝疲倦,万历心中泛起他作为一个皇帝不该有的柔情,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然后悄悄把腿抬高了些,好让爱妃睡在怀中更舒服些,四周的大小太监们俱都在忙碌着,把下面递上来的各种折子用箩筐担着,批阅好的要转送会内阁,没批阅的要分门别类放在一旁……偌大的乾清宫内,弥漫着一股淡淡地龙涎香味道,这是万历亲自拿内库银子买的世面上的,平时也舍不得用,只在和德妃一起的时候让下面太监焚上一撮。

    :看了些大家的评论,都集中在德妃身上,历史上郑贵妃年轻的时候评价不低,后来的几大疑案虽然导致恶评,未必就证明郑贵妃变傻了,其实对于德妃,可以参考黄蓉,年轻时候的蓉儿,和生过孩子以后的郭夫人,那真是区别太大了。RO!~!

239章 乖官当官

    这一夜,钦天监官员范介儒察见南天星陨如雨,主杀伐。

    在奉天门朝政的数百上千官员们几乎都瞧见了这场大明万历十一年的凤凰座流星雨,每个人抬头观看的时候舢心都惊疑不定,在大明,虽然说民间私学天文历法是死罪,可哪怕是不通历法的,总读过《春秋》,这叫做月掩轩辕,主有兵事,难不成,要有战事?

    古代的早朝其实很坑爹,就像是诗词所写的那般阮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当官的深更半夜就得起来,三更的时候在午门外排队等候宫门打开,然后鱼贯入宫,不管你年纪大小,有病没病,不管春夏秋冬,天热天寒,你得在那儿站着,还得有官员的姿态仪表,四周有五百锦衣卫会来回走动,专门查看,看谁咳嗽、吐痰、放屁……旦有不讲精神文明的行为,锦衣卫会用笔记下来,考功的时候作为参考,严重的直接当场廷杖甚至下诏狱。

    阴明立傍御沟桥,半启宫门未放朝】,事实上,赖着不上朝的官员一抓一大把,锦衣卫也不可能真的就跑去官员的家中去从被子里头把官员拽出来,即便是朱元璋那种杀神皇帝,很多时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是那折著名的逸话,博士钱宰编书之余口占一绝四鼓咚咚起着衣,五更朝罢尚嫌迟。何时得遂田园乐,睡到人间饭熟时】,朱元璋从锦衣卫口中得知,第二天就对钱宰说,朕可没嫌啊!改个忧字如何!钱宰吓的半死,朱元璋还能对他开玩笑说……今放汝回家睡觉】。

    这坑爹的早朝明明没效率之极,上千的官员在那儿站几个时辰,只能处理五件事情,而且非四品以上官员不能开口,百官们私底下怨声载道非要打个比方的话,早朝相当于五百年后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而且每天召开,这简直是麻子不叫麻叫坑爹。

    不过,万历十一年的朱翊钧亲政未久对国家大事还充满了热情,等再过数年,他就会明白,每天的早朝叫做洗爹】,他写的圣旨没内阁盖章叫做讲纸】,然后,热情大跌,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庞大的帝国没他这个皇帝照样转。

    对于今天的早朝,朱翊钧还是很有些期待的只是,突如其来的凤凰座流星雨把大明朝廷上下弄了个措手不及,这时候的大明在天文历法上已经开始大踏步的倒退,历史上记载过好几次钦天监推算日食错误,所以,早朝按例处理五件事情,朱翊钧就很郁闷地发现,他必须要下旨自责,也就是说,因为一场流星雨导致大家都认定他朱翊钧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老天爷怒了,在警示他,那么,作为皇帝,他要检索自己的德行,并且昭告天下,用后世的话说,就是甭管有事没事写一份检讨书,要深刻,还得登报。

    无论谁碰上这事儿,都会很冤屈的,不过,作为大明的皇帝朱翊钧只能自认倒霉,捏着鼻子承认了,凤凰座流星雨是他朱翊钧弄出来的……

    坐在龙椅上没精打采的朱翊钧这时候才觉得爱妃说的话有道理跟朝中的这些老狐狸相比较,自己的确少吃了几十年的盐。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时候有人出列说公道话了说话的正是文渊阁大学士王锡爵,王锡爵认为从万历九年缅甸老王莽应龙去世,缅甸国顿时无人约束,这两牟来多有和云南布政司辖下多个宣慰司、安抚司发生摩擦,如今南方陨星如雨,想必是上天警示,缅甸有不臣之……S……

    内阁三辅王锡爵这一番话说的朱翊钧心花怒放,心中刚说终于有个明事理的人了,屁股抬了抬,刚要起身说话,张诚在他身边低声咳嗽了两声,他顿时想起来昨日之事,顿时又坐了下去。

    王锡爵长篇大论了一通,末了就说,应该派出勋贵能员,总筹对面甸事宜,像是这等番邦小国,的确是要敲打敲打了。

    这时候,太阳已经开始爬了上来,远处有太监们开始用水车把水淋到宫殿顶上,这样便能让整个宫殿变得凉爽,三四个人高的大水车从御沟中抽出水来,再带到宫殿上头,水哗啦啦顺着屋脊往下面流淌,落在水磨白玉石上溅得雾蒙蒙一片,太阳一出来,便在水车旁边折射出七彩虹桥来,宛如仙境。

    不过,百官们早就看习惯了,根本不去注意,而只是盯着大学士王锡爵,有人隐约就从当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果然不出所料,王锡爵保举了一人,就是德妃娘娘的亲弟弟郑国蕃,为南京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总筹对缅甸事宜。

    这话一说,朝中诸公顿时明白了,王阁老这是在公报私仇,谁不知道那郑国舅拿佛郎机炮把王阁老家给拆了,如今王阁老耍了文人手段,把那位郑国舅给拱到南方烟瘴之地。有些厚道的忍不住就微微皱眉,心说这王阁老还真是睚眦必报的性子,这也太说不过去了,人家郑国舅是拆了你家的府宅,可那也是你家那位榜眼少爷率先招惹人家的,你如破晓更新组ZY王野提供脚就想把人家踢到云南去,那鬼地方,是人待的么?堂堂阁老,要这般手腕,太下作了。

    所谓朝堂,其实就是市井的缩影,公理总要屈服与强权,哪怕有厚道的,畏与王锡爵的权势,这时候也不敢开口,要知道,这时候张四维已经不能上朝了,申时行暂代首辅,那么,身为三辅的王锡爵其实就是次辅,为了一个国舅去得罪次辅,这事儿,大多数文臣都不会去干的。

    不过,愣头青总是有的,刚弹劾了张四维正意气风发的左佥都御夹叶梦熊就是如此人物,顿时炮轰王锡爵,奚落他是公报私仇,全无阁老度量。

    王锡爵倒是凛然不惧,愣说自己唯才是举,而都察院的监察御史们每年都有弹劾的指标,你要不弹劾到多少人,就证明你这个御史当的不合格,故此御史们咬人是不遗余力的,有叶龙潭带头,上百个御史顿时就开始炮轰王阁老。

    不得不说王锡爵是真有最]好。才学的,到底是会试第一,一个人舌战样儒,一百多个御史愣是没啃得动他,叶梦熊脸色难看,差一点儿撸袖子上去给王锡爵脸上就是一拳,忍不住就说:“一介黄口孺子,如何为都督……”

    他这话,已经是上升到意气之争了,说白了就是你王锡爵说东,我偏牛要说西,只是,话甫一出口,顿时内心便后悔了。

    “戚南塘十六岁为指挥佥事,堂堂正四品。”王锡爵冷哼了一声,就拿戚继光来做例子,然后反问道:“戚南塘做得指挥佥事,郑凤璋便做不得都督佥事么?”

    他这话一说,一干御史哑口无言,实在是因为这话不好接口,你要再说下去,难道说郑国舅不如戚继光?这话哪怕是实话,也不能这么说出口,岂不是往死了得罪皇上和德妃么,有些顿时心生退意,心说这说不准是德妃借着机会给弟弟加官进爵,自己何苦来哉,当下就往后缩了缩。

    而王锡爵则意气风发,大声道:“郑国舅家中老仆乃是戚南塘帐下出身,十数年前一刀一枪砍出来的真百户,号称淅江兵剑法第一,后来委身与国丈家中,可以说,戚南塘的兵法郑国舅学了一个通透,虽说郑国舅年岁小了些,可玉不琢不成器,多磨练几年,日后便是不世出的名将,到时候调进京来,可保我大明边关无恙……”

    他一番话说得似乎郑国蕃不做这个都督佥事便是对不起大明对不起朝廷更加对不起皇上,百官中眼神好的,就能看见上面的万历那张年轻的年上阴晴不定,心中忍不住叹息,王阁老为人太方正了,这是把皇上往死了得罪啊!

    可实际上,朱翊钧坐在上头脸色阴晴不定是因为他万万没料到昨日爱妃几句话,就有这般效果,由此再自省,自己可以说是张太岳一把手教出来的,可眼界手腕还不抵爱妃,那岂不是说,自己从头到尾都是被这些儒生们在糊弄?

    怪不得爱妃动不动就喜欢讽刺朕是文臣们教出来的好学生。朱翊钧坐在上头,内心中颇咬牙切齿,这些混账行子,都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主儿,没一个好东西。

    可他的脸色落在别人眼中,那未免就成了皇上不愿意让小舅子做这劳什子都督佥事,而且大家认为这也很正常,毕竟,当时云南是烟瘴之地,这烟花繁盛的江南,南京六部郎官都被称为是斗争失败的官员,更何况是偏远了一塌糊涂的云南呢!说实话真没多少人肯往那边去当官的,哪怕是那些最贪心最会捞钱的太监,也不乐意去云南当什么守备太监、银矿镇守太监之类的职务。

    至于叶梦熊,却是打退堂鼓了,他一旦不开口说话,那些监察御史们顿时没了动力,一个个宛如晒太阳的巴儿狗一般懒洋洋起来。

    这个都督佥事是正二品的官,按说,乖官才十四岁,甫一做官便是正二品都督佥事,这似乎有些儿戏,可事实上由于明朝中末期的五军都督府只有统兵权,颇类似后世所谓的前敌总指挥,不过一个头衔,像是戚继光就挂着五军都督府左都督的头衔,和郑国丈是一样的,可朝堂上谁怕戚继光,不过一武夫耳,而像是军饷官职之类的全在兵部手上攥着,说白了,兵部只要一掐住军饷,什么大都督,全部都要灰飞烟灭,屁也不是,一个小小兵备道都能不把大都督放在眼中。

    朝堂上的人似乎全部忘记了,那位郑国舅可是拥有扶桑银山的主儿,富得流油,说个难听话,兵部那点钱还真不放在他眼里面。

    不过,就像是历史上女真刚起家的时候谁也不相信小小女真最后会取得天下一般,朝堂上这些人要么以为王阁老借机报复郑国舅,要么以为德妃借机给自己弟弟升官,却是谁也不相信那位郑国舅当真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在这次的早朝上,郑国蕃正式成了大明朝南京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正二品。(

240章 请举太祖法剥皮囊草及枉法八十贯论绞

    240章请举太祖法剥皮囊草及枉法八十贯论绞

    俗谚云,秋后一伏热死人,不过,年轻的皇帝陛下依然亲自徒步带领文武百官至西郊祭祀上天,并且按惯例,点卯京营,结果缺额空额甚多,把年轻的皇帝气得脸色发白,一个连表面文章都懒得做的京营,还能有战斗力么?皇帝表示极大的怀疑,愤然拂袖离去,据说回到宫中的万历差一点把小舅子从扶桑弄来的毫变滴油盏给摔了,还是秉笔太监张诚见机得快,一把抢住,不过手却烫伤了。

    百官们对一个太监烫伤了手不感兴趣,却是蜂拥而起,借机群起攻击戚继光,京营隶属五军都督府,而戚少保好死不死正好还挂着北京五军都督府左都督的头衔,真可谓是躺着也中枪。此外,便是兵部尚书兼宣大总督王崇古,他为了给外甥张四维遮掩,上书请辞,当时内阁出于某些考虑,并没有批核,而如今,内阁首辅张四维回家守制去了,这一次,内阁很爽快地申饬了王崇古,终于让这位老大人回家啃老米饭去了,而戚继光终于顶不住了,上书请辞,内阁并未批核,不过却是一纸调令把这位蓟辽总兵调任为广东总兵,戚少保黯然离去。

    事实上,张四维作为张居正手下头号小弟,其手腕还是很老辣的,他回家丁忧守孝之前,把很多至交好友都安插在关键位置上头了,譬如兵部主事王遴升为兵部左侍郎,山东巡抚杨俊民为兵部右侍郎,可是,借着年轻的皇帝秋祭点卯的那点由头,两位兵部左右侍郎屁股下面的位置还没捂热,就被轰走了,当然了,为了让吃相不那么难看,这两位名义上是升官了,王遴为南京工部尚书,杨俊民为南京礼部尚书,还有很多跟着张四维张阁老混饭吃的,大多数被一脚踢到了南京去了,正所谓,树倒猢狲散。

    总之,万历狠狠被朝中官员们当了一回枪来使,借此完成了清洗,诸公们弹冠相庆,张居正死了,冯保去孝陵种菜了,张四维回家守孝,戚继光滚去广东了……当年那些赫赫人士如今都烟消云散了,而万历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自己这是白白被下面的文臣们当了一回枪使,年轻的皇帝痛苦地认识到了现状,论政治手腕,他朱翊钧差着朝中那些老狐狸一大截,甚至,他颇为喜欢的那位申先生,似乎也不是那么纯净的君子。

    虽然他也讨厌[大事问大张,小事问小张]的张居正和张四维,可是,作为君主,手下百官的势力没了平衡,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这就是有时候身居高位者明明极为不喜欢一个人,却不得不用他的原因所在。

    百般无奈之下,他想到了那位官场煞星,人神共厌之的海瑞海刚峰,这时候海刚峰在家闲居十数个年头了,对于皇帝的邀请感到极大的兴奋,一夜之间就写了一道折子,这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请举太祖法剥皮囊草及枉法八十贯论绞》折子,朝野顿时大哗,贪污八十贯就是死罪,卧槽泥马勒戈壁,以你海刚峰这个标准,大明朝的官员非得死绝了不可。

    当然了,这些朝堂上头的事情已经跟锦衣卫北镇抚司使孙应龙没关系了,他把国舅爷吩咐的事情做的差不多了,就差最后一件事情。

    事实上他去做这件事情的时候,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堂堂锦衣卫的诏狱,眼前这老头居然在里头能一边看书一边捧着酒壶喝酒。

    这位喝酒的老头那可了不得,名声之大,连申时行和王锡爵都要称了一声颜老先生,大明称先生,就是老师的意思,当朝阁老要称老师,这样的人在锦衣卫的诏狱好吃好喝便也可以理解了。

    事实上,颜山农颜老头儿想要出去是轻而易举的,要知道,当世论资历的话,可以说谁也比不过他,这位可是给无数的文臣武勋们讲学过了,按照当时的惯例,只要听过他讲学的,那就是他的学生,而他从当今万历皇帝的爷爷嘉靖皇帝开始,也不知道讲学了多少次,有多少官员、勋贵和士子听过他讲学。

    可是,老头在诏狱里头待着,却是不想出去了,这个天下,连空气中都充斥着禁锢的味道,他这样身份的人,因为骂了当朝首辅张四维,都被弄进了诏狱,一个不能说实话的朝廷,还有指望么?

    锦衣卫是天家鹰犬,可是,张居正在位的十年,对锦衣卫来说就是最黑暗的十年,内阁随便一纸过来,他们就得屁颠屁颠地去办,等张居正暴死在女人肚皮上,张四维做了阁老,指挥使刘守有下台,骆思恭做了指挥使,不过十年下来的积威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去掉了,很多时候,锦衣卫对内阁有莫名其妙的畏惧感,颜山农就是在这种背景下骂了张四维而被弄进诏狱的。

    不过他在诏狱中过的不差,虽然去年他骂张四维的时候有人拍马屁把他弄了进来,但保他的人更多,他实际上一丝儿苦头也没吃,每天就看看书,还能喝点酒,时间上了,未免觉得这样也不错,由于诏狱中无人来打搅,甚至在狱中还很是做了些文章功夫,颇为自得其乐。

    所以,对于来人,颜山农连眼皮都没夹一下,依然捧着书津津有味看着。

    “在下锦衣卫北镇抚司使孙应龙,见过老先生。”孙应龙按照国舅爷的吩咐,规规矩矩给眼前这老头行礼。

    老头叹了一口气,把手上的书放了下来,“怎么?外头变天了?”孙应龙刚要说话,老头对他摇了摇手道:“莫急,让我来猜一猜。”

    闭目沉思了片刻,颜山农缓缓睁眼,“是不是张四维丁忧?如今上位的应该是申时行罢!不对,应该是是申时行和王锡爵,这两人可是好得恨不得同娶一个媳妇的。”孙应龙一惊,要知道,这可是诏狱,普通人根本进不来,想探监那是门都没有,锦衣卫本身也有制度,即便是这老头再有身份,对他也要三缄其口,按说,他不可能得知外面的消息才对。

    不到北京不知道聪明人多啊!孙应龙暗中叹气,当下恭敬道:“老先生当真了得,所说宛如亲眼所见一般,诚如老先生所说……”

    颜山农冲他挥手,“得得得,别跟我来文绉绉这一套,你身上的锦衣卫味道三里路外就闻到了,也想装斯文人!”

    尴尬一笑,孙应龙道:“这是咱那主人千叮咛万嘱咐的,叫长者见笑了。”

    老头哼了一声,他在狱中环境的确不错,还有床有桌子,坐的椅子虽然有些破旧,可却是不折不扣的官帽儿椅,世面上要卖二两银子一把,他坐在椅子上,一跷脚,吧嗒一声,把脚上拖着的鞋皮给甩了出去,然后,趾高气扬对孙应龙努了努嘴,“给我捡过来。”

    听老头这么说话,孙应龙顿时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他的锦衣卫副千户是世袭来的,打小就自认为高人一等,如今颜山农这副嘴脸,他怎么能不怒。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地位可全是拜托国舅爷所赐,若是不把国舅爷吩咐的事情办好,怕是回去要吃挂落,一个弄不好,丢官也是可能的。

    无欲者无求,有所求的人,终归是胆子要小些的,他心中哼了一声,却不得不走过去弯下腰来捡起那散发着一股子酸腐味道的鞋皮,正要扔到颜山农跟前,结果老头搭一个二郎腿,就对他努了努嘴,道:“给我穿上。”

    孙应龙内心那个气啊!真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过他还是按捺下怒火,弯腰给老头把鞋皮套在了脚上。

    “还算你恭敬。”老头鼻孔朝天,啪嗒一声,刚穿上的鞋皮又掉了下来,“再给我穿上,一边穿一边说,到底所为何事。”

    孙应龙是武夫,锦衣卫世家出身,自然不晓得这是留侯张良得太公兵法的典故,脸上铁青色一闪,咬了咬牙,蹲子去把鞋皮拿在手上,一边就捏着老头的脚给他套鞋一边就说:“只要老先生肯为我家主子做事,我家主子说了,只要老先生肯写,不管写什么都行……你若写游记,绝没人敢说你泄露朝廷机密,写历史,也没人说你借古讽今,注解兵法,更不会有人说你策动谋反,写神怪故事,我家主子最喜欢这个了,甚至可以和你交流交流……”

    “看来你家主子还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啊!”颜山农脸上全是讽刺,“要知道,给大人物做传,他若失势,那我岂不是要成共谋?”

    “我家主子不会失势的。”孙应龙这句话极为自信,自从见过德妃娘娘以后,他对此深信不疑,“老先生,放心罢!哪怕你出去了只是每天大骂我家主子的姐夫,他也保你无事……”

    “原来是个小舅子啊!”颜山农满脸的玩味,他可不同于那些行事方正的迂腐老夫子,他可是率先提出[圣人之道在百姓日用]的一代大宗师,自然不会做出满脸专家的嘴脸来,事实上,老头子火起来的时候一样骂娘,绝对不会如一般人想象的那般,所谓大宗师就应该规规矩矩笔直腰杆坐那儿连喝水都有固定的姿势。

    “等等。”颜山农说完以后忽然皱了皱眉头,“你家主子不会是那个从扶桑回来的郑国舅罢!这小子,老头子我在这儿都听说过他的大名啊!”

    “正是国舅爷。”孙应龙这时候才觉得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如今是正二品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

    颜山农略微皱眉,听到孙应龙似乎对那个正二品都督佥事很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就大笑,“哪位阁老这么小气,才给个都督佥事?你以为都督佥事很值钱么?我告诉你,这个职位一两银子都不值。”

    孙应龙当下一愣,颜山农这才对他说:“戚南塘贵为五军都督府左都督,见到一个小小兵备道,都要拱手行礼,你觉得作为五军都督府的副职,这都督佥事值钱么?”

    张口结舌之下,孙应龙一时间讷讷无语,颜山农摸着下颌花白的胡子嘿嘿笑了两声,脚一翘,吧嗒一声,鞋皮第三次落在了地上。

    这时候孙应龙学乖了,赶紧蹲下来拿起鞋皮给老头穿上,老头一脸的孺子可教表情,然后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那小子想必吩咐了你很多话,可惜你肚子里头没什么墨水,说出来的话都是干巴巴的,恁得没味道,老夫我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你说说,这该如何是好啊!”

    孙应龙自家知晓自家事,当然知道自己唇舌上头的确是差了些,不过,他灵机一动,却是想到了国舅爷说的一句话,“国舅爷认为老先生说的一些话未必有什么道理,也很是叫人不以为然……”

    颜山农那是什么人?几十年前就名动天下的人,称他做老师的阁老、郎官一抓一大把,如今一个锦衣卫居然敢说他的话不以为然,自然是要吹胡子瞪眼的,不过,孙应龙又接了一句话。

    “但是国舅爷说,老天爷给了每一个人说话的权力,国舅爷虽然对老先生的一些话不赞同,但是国舅爷说,哪怕是死,他也要维护老先生说话的权力……”

    啪一声,颜老头儿狠狠一巴掌拍在旁边桌子上,“有这句话,老头子我跟他干了。”说着站起身来,手上的书一扔,就往监狱门口走去,孙应龙拿着书追上去,老头哈哈大笑出门而去。

    锦衣卫诏狱里头关押的人多的是,很多官员以进过诏狱为荣,廷杖和诏狱,这是大明的臣子们扬名天下的好机会,大部分官员进来的时候趾高气扬,出去的时候还是趾高气扬,进诏狱对他们来说就相当于熬资历,自然不算是多大的苦事。

    老头刚出了诏狱,抬头看了看太阳,满脸的感慨,自言自语道:“这一进来,就是一年啊!”

    正说话间,一个绿袍文官趾高气扬地从两人身边经过,颜山农眼珠子一转,唤了一声孙应龙,孙应龙赶紧凑了过去,老头指着那绿袍文官道:“看见没有,从七品,六科给事中,他见了你这么大的官儿居然不拱手行礼。”

    孙应龙眨巴眨巴眼珠子,没明白老头是什么意思,开什么玩笑,六科给事中啊!你指望他行礼?

    “你是五品,他是七品,对罢!”老头努了努嘴,“去,过去扇他两个大耳刮子。”

    对于颜山农,乖官对孙应龙的嘱咐是,无论如何都要请来,要待之以师礼,孙应龙略一犹豫,当下快步走过去,伸手就拽过那绿袍小官儿,凶神恶煞上去就是两个大嘴巴子,清脆无比,顿时把那绿袍小官儿扇愣住了。

    文武相制,这百来年在大明就是一句空话,不过,颜老头眼珠子一转折腾出来的两个大嘴巴子,正式掀开了万历年文武相制的序幕。

    而这时候,郑乖官并未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二品都督佥事,正忙着南直隶花魁大会赚银子的事儿。

    :前天欠的一章我记得呢!会还的。RO!~!

241章 妖韶女老有余态

    241章妖韶女老有余态

    锦衣卫北镇抚司孙应龙孙大人给了六科给事中严某两个大嘴巴子,这事儿不到一天就穿得京都上下皆知,连万历在宫里头都知道了,年轻的皇帝听了这事情,刚皱眉,来禀报的太监小心翼翼说,是孙镇抚去请出了颜山农老先生,老先生刚出来,对那位倒霉的严给事努了努嘴,孙大人上去就给人家两个大耳光,还说是替皇上和阁老们教训教训他……

    听太监把来龙去脉说了清楚,万历哈哈大笑,一高兴之下,给那太监赏了两个月的假,许他打旌旗回乡省亲,欢喜得那太监跪下来连连磕头。

    这两个大耳光狠狠扇了六科的脸面,六科和监察御史合称科道,都是品阶不高但是权力很大的官,如果非要举出例子的话,类似五百年后的议员或者立法委员,这些给事中们平时一个个都是牛气哄哄的,在他们眼中锦衣卫算什么东西,人都是许上不许下的,几十年前百官们听到锦衣卫的名头双腿都软,可经过张居正执政的十年,文臣们大多不把锦衣卫当一回事儿了,正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典型。

    故此,这些给事中们联合起来,要给那新上任的北镇抚司使好看,可孙应龙哪里管得那么多,他已经把该办的事情都办的差不多了,赶紧回南京给国舅爷报喜才是真的,故此给事中们愕然发现,那锦衣卫北镇抚司使却是第二日就出了北京城往天津去了,他们认为这是莫大的胜利,特意在四牌楼旁边的马姑娘胡同办了一次聚会,马姑娘胡同毗邻吏部教坊司,其中可谓美人如云,可惜的是,本司街上有半数的花魁们被南京礼部教坊司邀请南下,像是名满京都的脱脱,传言为瓦剌贵女,一时百官勋贵趋之若鹜,如今却也是往南京去了,叫这些给事中们扼腕不已。

    孙应龙到了天津后,专门往天津卫学走了一趟,当初那些相送乖官的秀才们万没有料到,国舅爷居然把天大的富贵双手送到跟前,像是那庠生公孙聂,家中虽然也是做买卖的,可也不过是普通商贾,哪里做过什么大买卖,等公孙聂失魂落魄回去,他老爹还很是呵斥了两句,说他如今也是中了学的,如何这般不长进。

    等公孙聂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自家老爹,这位公孙老爹顿时欢喜得痴了,手舞足蹈起来,连连说祖坟上冒青烟,满脸欢笑拍着儿子的肩膀说他长进了,似乎方才的话全部忘了一干二净,接着掉头便去给祖宗神位上了几柱香。

    乖官让静官操办的东印度公司一旦正式抢过漕帮的买卖,这漕粮海运那就是必然的,他的构思是从宁波走海路到天津,那么,这个富贵,自然要送给当初他在天津结识的那几位秀才,这些事情,都是在南京的时候便早早吩咐过孙应龙的。

    不管哪朝哪代,商人必然是趋利而动,乖官甚至不需要多照顾人家,只需把漕粮海运的事儿透露一点,别的不讲,光是先低价吃进地皮然后坐等升值,这就是一本万利的,何况乖官不可能那么小气,他想要实现自己的抱负,自然要拉拢一批人在身边,正经官员们他自然拉拢不到,不过,这些秀才怎么说也是有过往来的,天津是学问的荒漠之地,这些秀才若放在江南,连水花都不会起一个,可在天津,这些人联合起来就是很了不得的势力了。

    当然,如今的乖官用一句话来说,那真是分分钟十万两银子上下的,自然不需要他亲力亲为了,孙应龙也只是在天津略做停留,就出海直奔宁波了。

    颜山农颜老头在海上很是怡然自得,孙应龙对他可谓是毕恭毕敬,他在北京的时候亲自去锦衣卫衙门调了颜老头的档案来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连如今炙手可热的申时行和王锡爵两位阁老,见着这位都要执弟子礼,那也就怪不得人家在诏狱里头也能好吃好喝了。

    事实上以郑乖官的地位,想收买颜山农,未免还不够格,可架不住乖官有穿越人士的光环在身,把伏尔泰的那句名言[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改头换面,顿时就把老头给钓上钩了。

    若说这句话有多么动听,那倒也未见得,老头是能讲学[圣人之道在百姓日用处]的一代儒宗,胸中才学非同小可,可当今世上,也只有乖官敢于那么跟老头说话,何况老头冷眼旁观天下数十年,一个人也未入他的眼,当初张居正在他眼中也不过尔尔,如今一把老骨头了,眼看没多少活头,既然冒出这么一个国舅来,也罢!便来瞧瞧他能做出什么事儿来罢!

    故此,乖官顺利钓龙成功,人民曰报的主编进了夹袋。

    孙应龙乘坐的乃是军用五桅快船,不过数日,便到了宁波,老头在孙应龙所请之下,悠哉游哉下了船,刚上岸,就发现码头上一大群人,为首的正是宁波知府沈敦虞,旁边是陈继儒,后面俱都是当地名士,怕不有百十人,老头一愣之下,沈府尊已经率众过来,到了跟前,领着众人深施一礼,“沈榜见过老师。”

    沈榜当初也是听过颜山农讲学的,也可算是老头的学生,事实上老头从嘉靖年开始便一直在北京讲学,有时候一榜春闱,几乎所有的进士见到他都要口称老师,说是桃李满天下绝不为过。

    孙应龙早一日前就偷偷着人放下小船先到了宁波,如今颜老头在他心目中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自然不能怠慢了,在孙应龙这等人眼中,大人物之所以是大人物,自然是走到哪儿都有人相迎,离开哪儿都有人相送,开口之前要先咳嗽两声,下面人全部凝神倾听,若有什么天灾**了,自有喊一声[让大人物先走],这样方才不负大人物本色。

    颜山农看旁边孙应龙的表情,心知肚明,不过,他并非那种行事方正眼中揉不得沙子的老夫子,也深知为大事者,身边自然少不得这样的人,这个孙应龙便是如此,未必是头上长疮脚板流脓的坏蛋,可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故此拍了拍他肩膀,这才转身微笑着走过去,“敦虞,如今我老头子可是到了你的地盘……”

    这些事情便不细表,自然有视天下进士为措大的陈继儒为乖官鼓吹,以陈继儒的脑子,和乖官结识以来,也不知道听了多少骇人听闻的事情,碰上颜山农,自然有话说,何况颜山农那是乖官请来做人民曰报主编的,陈继儒自然是自甘为副手了,这等人物,别说是他了,即便是申时行申阁老来了,也得自甘为副手。

    而孙应龙,屁颠屁颠去颜大璋府上给国丈报喜,国丈在他口中听到女儿的消息,自然高兴,姨奶奶更是听得泪流满面,如今乖官也当官了,都督佥事,当朝二品,还有什么比眼看子侄辈们有出息更让长辈高兴的事么!

    当天郑连城就给府上的下人们每人发了二两银子的赏,又特意吩咐厨房多准备两个菜,请了颜大璋来小酌,席上就得意地把乖官做了二品都督佥事的事儿给颜大璋说了,他如今的身份,也不好跟普通人多往来,这颜大璋和他结识算的早,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反正大家都知道的那点关系,故此往来的倒也密切。

    颜大璋听到乖官当了都督佥事,眼珠子都绿了,更是深恨青藤先生徐文长,你个徐天池,自己是神经病,把我女儿也教成了神经病,唉!清薇啊清薇,这么好的郎君,打着灯笼也难找,你怎么就那么执拗呢!难道非要让郑凤璋来奉迎你不成。

    无独有偶,颜大璋在抨击徐文长的时候,乖官也在抨击徐文长。

    这要从乖官移师扬州说起,天气虽入秋,但南京依然格外地热,这时候,各地花魁名妓们多有到了南京的,像是那位被北京六科给事中们惦记不已的瓦剌贵女脱脱,如今也到了南京。

    乖官一想,本着不用白不用的观念,邀请大家往扬州府一行,扬州是漕帮总舵所在,如今静大官人正在扬州帮他郑凤璋招兵买马,他作为末后大老板,自然要去,何况扬州富甲天下,尤胜南京几分,这因为南京是留都,勋臣贵戚众多,有钱的富商们在南京并不能找到自己的准确定位,南京是官员们的天堂,而扬州显然则是有钱人的天堂。

    扬州盐商之富,天下知名,乖官若不去刮几下,未免对不起自己,他大肆铺张,让人在沿岸拉纤,愣是把两艘一千料的铁甲战船给拉到了扬州,一千料大约等于后世四百排水吨左右,这样庞大的船能走进运河,不得不说是奇迹,要知道这时候运河走船,大多是两百料的船,可乖官为了彰显,愣就是把铁甲船给拉了进去。

    这倒不是他故意张扬,事实上不论任何时代,人们都吃这一套,认为大人物就应该这样的排场,他若青衣小帽去了,说不准人家会背后骂他是扣撮指头的家伙,何况扬州盐商众多,若没点排场,谁会给你脸面。

    事实证明,乖官做的还是正确的,铁甲船明明走不通,可国舅爷愣是用人力把铁甲船拉进了运河航道,到了扬州,那些富商们无不啧啧称奇,大明开国两百年来,还没人这么干过,这位国舅爷是第一个,何况铁甲船上拉的全是天下知名的名妓。

    所谓望风而动,说的就是如今的局面了,乖官的两艘铁甲船和船上的名妓就像是一块磁铁,无数嗅觉敏锐的商人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纷纷就往扬州去了,至于扬州本地的盐商,更是多方打听,这位国舅爷要在扬州干什么!

    乖官自然不会告诉别人说自己要搞大明朝巡回演出,只是让手下把自己所在地方围起来,昆仑奴卫队和佛郎机卫队四下走动,想进去瞧瞧,可以,一百两银子一位。

    无数人破口大骂这位国舅爷穷疯了,可扬州有钱人多啊!一百两,普通人家十年积蓄也存不下来这么多,但对于有钱的豪商们来说,这或许只是一顿饭的钱,故此,短短数日,居然就收了二十几万两银子,叫人跌破了一地的下巴颌子,后来有人就此事酸溜溜的表示,扬州果然是充满铜臭味,有钱的措大真多。

    那些花钱进去瞧了个热闹的家伙,其实也就是远远在岸上瞧到了诸位名妓,说实话一开始未免觉得自己傻了,但是,架不住人多,你若不去瞧瞧,日后做买卖,人家说起来,都去过,就你没去过,岂不是叫人以为你连一百两都掏不出来么,哪怕是为了买这个名声,那也得咬牙掏出这一百两来。

    可是,随着外地人增多,几天后,扬州富商们就发现,一百两也开始不给进了,为何?有南京来的就不屑解释道:都说扬州风月天下无双,不曾想,也都是措大骨相,一百两银子就吓住了,这要是在应天,一百两连薛五薛女侠的茶围都打不到,也就是远远地瞧两眼,如今咱花一百两,不但能瞧见薛女侠,还有郝文珠、曹鸳鸯这等大家,据说连顺天第一名妓脱脱都到了,这一百两花的值啊!莫说一百两,两百两我也掏了。

    这天底下最怕有钱人犯傻,有钱人一犯傻,银子如流水一般,这等人,后世称之为凯子,甚至有专门的理论,百分之八十的财富掌握在百分之二十的凯子手中,要想赚大钱,就得赚这些凯子的。

    而乖官则顺利地收银子收到了超过六十万,这要是南京守备太监牧九在,肯定得羡慕得流口水。

    事实上,乖官也清楚,这等于后世的排练还卖门票,这样儿的好事毕竟可一不可再,赶紧能捞多少算多少,跟这些人,没什么好客气的,虽然说商人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可这时代的商人若全部指为奸商,未免会冤枉了一些好人,但挨排排站着,隔一个杀一个,会有无数的奸商漏网。

    他现在还是客客气气引诱商人们来看,不过,很快他郑国蕃就会让商人们知道,偷税漏税是可耻的,他将会用另外一种手段把银子给收上来,你要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这几百个名妓面子,不给这些名妓面子,就是不给那些免费**的文人士子们面子……总之,到时候你就会知道,谁要不给我面子,我就让谁永远没有面子。

    这个时代的名士的名声,大多要靠名妓们传播出去,所以,这些时日,名士们源源而来,一时间,满大街的名士,扔块砖头出去砸到十个人有八个是名士,其中一个是大名士,剩下一个才是本地人,也是小有名气的名士。

    那些开客栈的可乐开了怀,顺便让扬州的和尚庙尼姑庵也狠狠赚了一笔银子,这时候的庙宇兼有客栈的功效,不过服务对象只接待有功名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当然,和尚尼姑们不收租银,但是,佛祖跟前的香油钱你总要给罢!至于香油钱到底给不给佛祖,那个就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了。

    乖官如今的身份,可不会去脸上堆笑奉迎什么名士,不过,有些人,他还是要见一见的,譬如,今天薛五薛女侠引荐的这位,姓石名电,字敬岩,南直隶双璧之一,历史上,这位甚至在几十年后被钱谦益(牧斋)、陆世仪(桴亭)、吴殳(修龄)捧为天下武功第一。

    薛五和石敬岩学过几天剑法,这也是当时乖官一剑击败了许国许阁老的公子,薛五笑话他说我要有你这等功夫,早去挑战石敬岩、程冲斗了。

    石敬岩身长五尺,年纪虽然才二十七八岁,却留得一把胡须,色做微紫,这胡须也是他得意所在,要知道,[生子当如孙仲谋]的那位孙权也被骂为紫髯鼠辈,说三国的先生把这故事说的天下皆知,石敬岩能有这么大的名气,和他这一把胡子实在有偌大的关系。

    “在下这两年游历塞外,两个月前从俺答三娘子处也听闻了国舅的名头,不曾想,到了江南,国舅名声更噪,居然一剑而败许国许阁老的公子,那许公子可是和程冲斗学过半年剑术的,手上的确有些真功夫……”石敬岩很是客气恭维了一下郑国蕃,他的到来,泰半还是为了薛五,美人的魅力无可抵挡,即便是他这位南直隶双璧之一,在塞外游历的时候也惦记着薛女侠。

    当然,喜欢不一定要拥有,何况石敬岩也清楚的很,天下从未听说过有哪位名妓是嫁了普通人的,市井间倒是有说书先生说过卖油郎独占花魁的段子,不过大家都清楚,这种段子当不得真,所谓名妓要么孤老一身,要么就嫁读书人,怎么会嫁给一个卖油郎呢!

    而他石敬岩虽然名头偌大,可自家知晓自家事,他祖上做过前元的大官,太祖皇帝开国后,他家就被贬为丐户,在当地虽然名头响亮,但无论如何,这丐户的帽子始终是在头上的,故此,却是从未吐露过心声,所谓游历塞外,未必不是一种逃避。

    乖官和他不熟,觉得和这位有一把紫色胡须的基因突变怪大叔实在没多少共同语言,未免无趣的很,可薛五对人家执弟子礼,这个……只好当给五儿面子了。

    有薛女侠作陪,说着说着,未免就说到了那位闺名赤兔哈屯的俺答三娘子,这位俺答三娘子的确是一个奇女子,名气很大,当初青藤先生徐文长杀老婆坐牢因为大赦天下而出狱后就出塞外,和俺答三娘子结识,那么,这话题自然就又偏移到了徐文长身上。

    乖官对颜船主家颜清薇小姐的老师徐文长是极为不感冒的,未免就暗中撇嘴,不过呢!还是假惺惺说了一句[妖韶女老有余态],这句话出自欧阳修的诗[譬如妖韶女,老自有余态],那是有夸奖之意,可石敬岩闻言顿时大怒,腾一下站了起来。

    “国舅,在下虽敬你,却容不得你如此说文长先生。”石敬岩黑着脸对他拱手,“在下未免要问国舅讨教两招。”

    乖官张口结舌。RO!~!

242章 青泥莲花记

    对于石敬岩这种态度,乖官实实不知道如何说才好,心中未免还要鄙夷一下,这人,也不多读些书,这不是吃的没文化的苦么!但是,人家站起来要讨教,他自然又不能答应。

    不错,他郑国蕃一刀斩了扶桑第一枪前田庆次,可那个是生死之争,如果再来一次,乖官可不敢保证谁死谁活,何况眼前这位南直隶双璧之一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在这个时代的名头地位相当于天龙八部里头的北乔峰南慕容,诚然他也想赢一赢人家,装一装,可若是输了呢!别人可就未必考虑他郑乖官十四岁对方二十八岁的年龄差距,到最后说不准就传出来浙江兵剑法第一单百户教的弟子也不过如此的话来,那可就真冤屈了,白白给单叔脸上抹黑。

    所以说,到了一定的地位,爱惜翎毛是第一要务,倒并非是惧怕,而是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何况他堂堂国舅,老是跟人家动刀枪未免也不合适,赢了顶多让薛五薛女侠眼神中闪烁一下异彩,输掉了可就冤屈大了,智者不为也。

    若是换了对方是一位美人,譬如什么慈航静斋师妃暄师仙子,隐湖小筑鹿灵犀鹿仙子,乖官倒不介意卖一卖萌,甜甜一笑来上一句*姐若要比武,等我十四年好了】,可面对一位基因突变的紫胡子怪大叔卖萌,这未免太违和了,乖官想一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所以,他挑了挑眉,就换了一个说法,“石大侠似乎对徐渭很是敬重啊!其实,石大侠大可不必如此,徐渭有才我是知道的,可真计较起来,未必如我啊!他二十岁才中秀才,我十二岁就中了·……”说着,未免摇一摇扇子,那表情,鼻孔差一点儿冲到天上去。

    石敬岩胸中顿时一闷,差一点一口逆血咽下肚子里头去,这位十二岁就中了县学库生,一首以生若只如初见】更是传唱天下,若从这一点上来说,青藤先娄还真是差他半筹。

    这一口闷气上不上下不下就逆在胸腹中,噎得他是说不出话来,正所谓羞刀难入鞘,他石敬岩堂堂南直隶双璧之一,江湖上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居然愣是涨紫了面皮呆立当场下不来台。

    还是薛五薛女侠看情势不对,做了一个中人,“石大侠莫要跟他计较。”说着,却是眼珠子一转,白了乖官一眼,这才对石敬岩道:“他呀!舞象之年还没到,虽然穿着大人的衣裳,其实不过是个神童罢了。”

    明朝冠礼并不算严格,很多大家族对于族中弟子行加冠之礼,要考校学问,读书不好的,冠礼就晚,读书好的,冠礼就早,甚至有弟弟穿着成人衣裳,而哥哥反而穿着童子衣裳的现象,这也是崇文抑武必然会出现的情况,像是乖官,十二岁中了学,身上就穿起了儒衫,头发也高高束着,人多要称一声小茂才,小秀才,全然忘记了他本身的年纪,这时候他十足年岁不过十四,正好是石敬岩的年纪打个对折。

    所以说乖官那番话其实还是很有卖萌的嫌疑,正常人还真不会那么说话。

    石敬岩听了薛五的劝,仰天长叹,不过脸上未免挂不住,当下就告辞而去,乖官在他身后喊道:“石大侠,何不跟在我身边,多了不说,一个锦衣卫试百户我还是敢保证的。”

    任何人都有他的价值,对于石敬岩来说,自然是脱掉身上丐户的帽子为第一要务,不过这很困难,别看他号称南直隶双璧之一,可武学高深当真就能傲王侯慢公卿了么?那只是文人的美好臆想,别忘了还有另外一句话,叫做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卖得掉,才算你厉害,卖不掉,那便一文不值。

    乖官拿一个试百户来招揽他,那是很可观了,多少官员一辈子也迈不到这个位置,要知道乖官所说的试百户,那可是锦衣卫试百户,一旦当了这个官儿,儿子孙子,代代都是官,事实上,用试百户招揽一个江湖豪杰,已经有些儿戏了。

    像是单赤霞,以前跟戚少保混的时候,也做到了百户的位置,可戚继光手底下的那是拿饷钱的募兵,这个百户说白了不太值钱,可乖官给出的试百户含金量就了不得了,那可真是能世世代代捧着的金饭碗啊!

    石敬岩再怎么英雄豪杰,如史书上所说的那般陛鲁重诺,侠肝义胆】,听到这隙衣卫试百户】六个字,却是心脏忍不住狂跳了几下,顿时停下了脚步。

    只要放下脸面来点一点头,他就可以脱掉祖上留车来的丐户的帽子,从此穿上飞鱼服,成为堂堂正正的百户老命……可是,他石敬岩十七八岁便扬名,享誉天下十年,可说是大明朝屈指可数的大侠,难不成,真就要放下颜面来?

    这一刻,他真是纠结万分,对于让他纠结的郑国蕃,更是有些咬牙切齿了,好端端的,拿这么大的诱惑来考验人,不带这么玩人了啊!

    他若转身口称主公纳头便拜,万一这位国舅爷只是开玩笑,那他南直隶双璧的名头还要不要也不过短短几个弹指的时间,石敬岩简直是天上地下兜了一圈,最终还是没敢冒这个险,若真是玩笑,那他日后真不要做人了。

    停了片刻,石敬岩转身,这时候,却是不敢小视这位年甫十四的国舅了,当下深深一躬,“多谢国鼻爷,只是在下微末技艺,怕是当不得国舅爷的抬爱。”说完便掉头就走,却是怕自己忍不住,到时候可就难堪了。

    乖官嘴角含笑,瞧着这位南直隶双璧之一出了院子,薛五瞧他那模样,忍不住娇嗔跺脚,“你这人真是讨厌的紧,好端端的,把人家的老师给气跑了。”

    暗中撇了撇嘴巴,乖官心说若真是你的老师,你会如此么?他当然知道,这不过是名妓们惯用的手段罢了,只是这话不能明说,说出来未免伤感情,当下笑笑,“你这位老师我还真是招揽定了,也算是为国储才了。”

    薛五闻言忍不住笑话他,“你当你是你姐夫么?说的那么好听,为国储才,哈!”说着便狠狠拿粉拳捶了他两下。

    对于郑乖官,这些日子接触下来,薛五大抵也明白了,这是一个非常好接触的少年,若不是因为姐姐是德妃娘娘,怕再过几年,天下就要多了一个少年进士及第的大才子,可惜了,偏生姐姐做了德妃,倒是愣生生耽搁了他的前程。

    这个时代的人时于文人的敬重已经是深入骨髓了,即便是薛五这般人物,也不免觉得,皇亲国戚,哪儿有进士及第来得有出息,故此暗中替他惋惜。

    乖官笑笑,他从方才石敬岩脚在空中略一停顿就已经敢肯定自己能招揽到此人,南直隶双璧,说出去也很威风来着,跟那什么南慕容北乔峰似乎也差不离儿,这样的豪杰收来夹袋中,还是很有成就感的,薛五瞧他那表情,忍不住哼了两声,不过,引荐石敬岩本来就是存着这个心思的,她毕竟是跟石敬岩学过一段时间的,深知对方的心思,甚至对方深深藏在心中的爱慕也是清楚的很,只是对方不说,她自然乐得装傻,不然,半师半友的身份也保不住了,朋友都做不成,未免无趣了。

    “对了,我这些日子无事写了一本书,要不要拿来你瞧瞧!”乖官扭头问她。

    他所写的书是刻意为之的,书名叫做《青泥莲花记》,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遭禁之烈,比什么金瓶梅肉蒲团都要严厉的多,因为通篇都是赞扬妓女的。

    写这本书,自然是为了要收这些名妓的心,如今乖官手上花魁名妓以百计,还有络绎不绝远道而来的,只是,名声自然远不如,大明妓者名声响亮的,无非南北二京和扬州、苏州等这些繁华地方的,来的晚的,证明地方偏僻,地方偏僻自然质量上就要差不少,这就像是后世扶桑国的牛郎排名,北海道的牛郎自然不如东京的牛郎,这也是很正常的。

    一听乖官说有新书,薛五立马儿跳了起来,“快拿来我瞧。”

    乖官就从怀中摸出薄薄一本来,薛女侠一把就抢到手中,然后拔腿就往外面跑,乖官自然知道她是要拿了和姐妹们分享,未免摇了摇头,对自己算计人家的心思也有几分颇不好意思,不过再想想,似乎也没什么,起码这书自己写了出来,几十年之内,这天下恐怕没人敢禁他的书,也算是为妓者们扬名了。

    而薛女侠一路小跑,却是香汗淋漓,她们如今所在之地是号称【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是扬州】的扬州西湖,陲杨不断接残芜,雁齿虹桥俨画图;也是销金一锅子,故应唤作瘦西湖】,实际上,扬州西湖是活水,说湖倒不如说河来得恰当,和运河是相贯通的,后世乾隆下江南,第一站便是扬州,御丹能直接驶进扬州西湖去。

    古代销金窟大抵都在水边,这扬州西湖正是天下知名的销金窟,两岸绣楼连绵不绝,到了下午十分,若是徜徉在湖水两侧,便可看见楼上姑娘们懒懒地起来,用竹竿挑起卷帘来,露出**身段,冲着窗户描眉施粉,若是看见自己中意的,假作不小心,便把手上撑篙一失手,掉下去正好砸到凯子的头上,若是能双手捂着半张脸儿假作羞涩,那便愈发妙了,保管让凯子神魂颠倒不管不顾就上了楼来,荷包里头的银子未免就得不由自主往外头飞,潘金莲就是这样勾搭上西门庆的。

    如今整个南岸水边的绣楼都被国舅爷给包下来了,他国舅爷就是这大明最大的凯子,而薛五儿一路狂奔,还要大喊郑凤璋有新书啦!直奔郝文珠所在的绣楼去了,别的楼上名妓花魁们一听,顿时坐不住,这年月的名妓个个都是才女,听到人生若只如初见郑凤璋郑国舅有新书出来了,哪里还坐得住,纷纷下楼,有些耳朵尖的,直接就在楼上冲着下面喊,五儿姐姐,等奴奴来了再读。!~!

243章 一娼独赴死,羞煞天下人

    青泥莲huā记卷一,第一则故事为[义娼高二]开篇描述号称杨家将的昌平侯杨家,老昌平侯杨洪更是被蒙古鞑子称之为杨王,昌平侯庶长子杨俊为人豪爽,有孟尝之称,和名妓高三往来,这时候,土木堡之变发生了,朝廷五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瓦刺太师也先挟持英宗在宣府城外喝令昌平侯杨洪开城投降,杨洪闭门不纳,而朝廷更是在于谦等朝臣呼吁下把英宗的弟弟推上了皇位,史称景宗。

    少保于谦举荐杨洪为镇朔大将军,长子杨俊为左都督,侄子椭E为都督同知,杨信为都督佥事,一门一侯三都督,可谓盖世,杨俊和高三分别,出塞外,“…数年后,杨洪病逝,朝廷追赠颖国公,谥号武襄,少保于谦亲为提赞……天顺元年,英宗复辟,复辟首功石亨进忠国公,构陷昌平侯杨俊及都督范广,谓土木堡之变杨俊坐视不救为不忠,论罪当斩。

    乖官的笔调如今是愈发老辣,把一则实质上为政治斗争的故事写的是热血澎湃和缠绵悱恻兼得,何况念书的薛五也饱含热情,很是投入,赚足了一众名妓的眼泪,其中数人更是眼睛都哭肿了。

    “二人赴市,英气不挫,昌平尤劲挺,云:陷驾者谁?今何在?吾提军救驾,杀之固宜。”薛女侠一边念一边揉责鼻子,读出来的声音未免有些伤风的味道,其实就是哭了,只不过她格外地要面子,死命克制罢了,“满朝朱紫贵,亲戚故吏,无一人往。俄尔,有一妇人缟素而来,乃娼也。昌平顾之曰:若来何为?”

    “娼曰:来事公死。”薛五念到这儿,终于忍不住,眼泪珠子扑哧扑哧地往下掉全无了南直隶行首第一的娇憨,“因大呼曰:天乎!忠良“……死亦!观者骇然。昌平止之,曰:已亦!无益与我,更累若耳,“…娼曰:公先往妾随至,“”,薛五扭腰伏在旁边茶几上大哭起来,“死乖官,臭乖官,写得这么煽情毗”

    旁边郝文珠轻轻用指腹拭了拭眼角,从她手上抽出那书,接着念道:儿…………娼恸哭,吮其颈血,以针线纽结著与颈,即以白绫自经与旁。”huā厅内一片低声抽泣之声。

    坐在不远处的北京城名妓脱脱哭得一膈一膈的,眼睛肿得跟水蜜桃一般她的确是传言中的瓦刺闺女,其母亲是莫斯科大公国的一位贵族小姐,当时瓦刺四部和莫斯科多有战争,她的父亲在一次战争中抢占了她母亲,不过,好日子不久,靶子诸部落互相攻汗,家破人亡被辗转卖到了大明凭借着漂亮的脸蛋和一把如百灵鸟一般的好嗓子顿时鸠起,风头甚至盖过了应天府老牌名妓杜十娘。

    大多数名妓都有一段难以向别人述说的过往,故此,听了这个故事便格外地悲泣,这故事典型的悲剧结尾可对于名妓们来说,她们倒是愿意这样去死的,可以说乖官已经深悉大明朝名妓们的心思。

    乖官所写的故事真有其事,民间多有传闻,昌平侯杨俊在后世《明史》上名声狼藉,说他跋扈、贪侈还冒领别人的军功,不过当时的明人笔记和私人史书对他评价颇高,一来此人会打仗屡次打败蒙古,二来死的的确有些冤屈罪名是坐视英宗被俘不救和党附少保于谦,死之前谈笑自若,还有名妓为之殉节,天然性就符合市井老百姓对一个英雄的审美,故此声名那是相当不恶。乖官写来这个故事,先用琼瑶笔调包装起来,满口市井白话,结尾偏又写的文绉绉,颇有些那种伏史公曰m笔调,若说笔力,比之写《聂小倩》的时候当真走进步了。

    而且他huā了很多笔墨在高三身上,结果结尾处寥寥数语,连名字都没有,只有一个字,娼,正是这般强烈的对比,更是让那些名妓们看了深陷其中,自艾自怜。

    所谓鸠儿爱钞,姐儿爱俏,这些名妓们本就喜欢乖官,这么一个粉妆玉琢如卫阶、宋玉的小郎君,又是国舅的身份,谁不喜欢,可是,直到这时候,这些名妓们才真正愿意为乖官去做事,颇有一种士为知己著死的味道。

    从这一点上来说,乖官写这本书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当然,从乖官写这本书的目的来说,他很不纯洁,只是,君子可欺之以方,这个大明满口忠义以德服人的文臣们太多太多,反而更加需要有Jb利心的人来真正做一些实事,而不是像满朝诸公那般,整天抱着,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的捣糨糊心思,偏生还很不要脸地粉饰自己无为而治,你要问他民生他屁都不知道,却能为了皇帝祭祖的时候多磕了一两个头合不合祖制争得面红耳赤。

    乖官很赚了一把名妓们的眼泪,但他也不过顺手为之,不会整天把心思放在这上头,事实上,这个把月来,他暗中做了很多事情,很多事情不足为外人道,都是私底下悄悄地做。

    如今,他就把静大官人给招来了,一边喝着包伊曼调制的甜味冰水一边听静官儿汇报东印度公司的进展。

    静大官人如今可是春风得意得紧,扬州是漕帮总舵所在,他当年几乎是被人陷害了撵到扶桑去了,可如今,他漕帮大香头静大官人又回来了,银子更是大把大把地,几乎数天就拉拢了几个大香头,这些大香头们带着手下投奔,顿时就拉出了两万多人的规模来。

    凡事一旦有了带头的,滚雪球效应就很可怕了,乖官当初答应他全权处理,他自小在漕帮,关门过苹那是门儿清,当然了,最大的优势是他有国舅爷的银子和权势支持,那些苦哈哈的漕帮漕丁们给谁干不是干,如今自然是跟静大官人干了。

    扬州瘦马之名甲与天下,导致扬州府市井谓娶妻都叫娶马马,作为繁华能排进天下前五的大都市,扬州也不知道多少富豪,可更多的却是这些连马马都娶不上的漕丁们,对于他们来说,静大官人开出来的条件那就很是可观了,不但银子按照如今在漕帮的例加倍”最关键的是,干满了一定的年数,可以去扶桑娶马马,到时候大官人用铁甲船把他们运到扶桑,会有成千上万的扶桑马马跪在那儿任由他们挑选………

    扶桑马马好哇!男人一回来了,就满脸堆笑跪在门口迎接,这等好事,只要是没马马的漕丁,没一牟不垂涎三尺的,甚至有马马的也暗中垂涎,看看自家的婆娘,再想想静大官人描述的扶桑马马”这人呐!最怕对比,一比较,顿时便觉得自家黄脸婆脾性大”愈发垂涎静大官人说的那些。

    要知道,静官儿作为当年的大香头,在漕帮自然也是有些朋友的,他衣锦还乡,还带着扶桑马马饭岛爱,勾搭了几个大香头跳槽后很是得意领他们到自己新买的宅子去,爱子瞧见大官人一回来,赶紧脸上微笑跪在门口拿软绵的家居拖鞋给老公换上”当时在几个以前老朋友瞪大的眼珠子又羡又妒的注视下,静官只觉得那一刹那比在爱子身上打哆嗦还要来得美妙和**,以前的苦难对比这一刻,卧槽泥马勒戈壁,值了。

    有亲眼目睹的这么一宣扬,他静大官人名声骤起,人人都晓得,当年的静大香头如今从扶桑发财回来了,金山银海,数不胜数,还娶着一个美得跟扬州府行首第一郭美美有一比的马马”静大香头说了,只要跟他干,日后就带大伙儿去扶桑随便挑”若是在他静大香头手底下干满十年谁没马马的话,那就让菩萨保估他静大香头没了小**进宫去服侍慈圣皇太后去。

    菩萨管不管静大香头的**这事儿漕丁们不关心”关键是,静大香头发了这样恶毒的誓言,在这个时代,对于誓言人们还是很相信的,如此一来,那些漕丁们下饺子一般,噗通噗通地就往东印度公司的锅里头跳,不为别的,只为十年就能去扶桑娶马马,没说的,跟静大香头干了。

    故此,这个把月来,静官硬生生就把漕帮的家底子给撬了一大半,漕帮老帮主急得跳脚,可依然阻挡不住,正所谓大势所趋,除非他也能给漕丁们许诺每人娶一个马马,可是,这现实么?他不得不亲自跑去找了漕运总河官,这位漕运总河官最宠爱的小妾就是漕帮帮主的一个远方侄女儿,故此两人还带着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这位总河官自以为一纸手令就能把静大香头召来,可静官能搭理他么?等他气冲冲亲自降尊去寻静大香头,还没开口威胁对方,静官儿一张胖脸已经堆上了威胁的笑,“知道我背后是谁么?说出来吓死你,我这东印度公司股东们,那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张宏公公,秉笔太监张诚公公,南京守备太监牧九公公,你要寻我的麻烦?卧槽泥马勒戈壁,你配么?赶紧给我滚。”

    正所谓恶人更有恶人磨,这总河官哪里吃过这样的排头,可他愣是被静官儿就这么骂得满头冷汗滚了出去,他作为漕运总河官,那也不是傻子,这些公公们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叫他吃不消兜着走,何况人家隐隐还点出来了,后头还有一位呢!这泥马,已经是公公开会了,在大明,你得罪谁也别得罪公公,他哪里还敢过问,当下擦着冷汗赶紧滚蛋。

    接下来的事情让他庆幸不已,柳庄妃的老爹,淮安卫指挥使、漕运河营参将柳碧蹄的河营参将头衔被拿掉了,邸报上说的清楚,这河营参将职衔分别给了淮扬兵备道和淮海兵备道,说白了,文官系统又一次战胜了武官系统,但是,这里头有个窍门,谁都晓得,在一个多月之前,那位柳下挥柳国舅被另外一位国舅狠狠教市了一番,那么,这里面的猫腻就耐人寻味了。

    有了这么一个例子在,那淮扬兵备道更是紧紧缩着脑袋,连探也不敢探一下,天上掉下馅饼不假,可是这馅饼吞到肚子里头,那是要噎死人的,还是老老实实做好自己那份为妙。

    这些事情,都是这个把月来发生的,背后全部都有郑凤璋的影子在,漕帮这个老大难问题,已经快要解决了。!~!

244章 借刀杀人,尸横遍野

    “老静啊!来来,坐下。·……乘官乐呵呵地招呼静官儿……对方这个把月来事情办的漂亮,这个体面那是必须给他的,不过静官儿还没昏头,凡事拎得清轻重来,撅着屁股满脸谄笑,“国舅爷跟前哪儿有小人的位置·……”

    乖官也不勉强他,笑着让贝荷瑞给他斟了一碗冒着凉气儿的佛郎机葡萄酒,静官儿屁颠屁颠从贝荷瑞手上接过来,浅浅尝了一口,便赶紧给国舅爷爷谢恩,他如今也算是大人物了,有些规矩要讲究起来,说实话这做派还是他专门花钱请一位老举人教他的。

    瞧他那样儿,乖官暗中好笑,随口询问了些公司的状况,便告诉他,在扬州留少部分人便可,其余的人全部领到宁波去,在宁波,他的老师沈榜沈敦虞业已在城外准备了大片靠海边的荒地,也不值钱,盐碱太高,地里头根本种不出庄稼来,很便宜就拿到了手,并且在乖官的嘱咐下,搭建起了大片的房子,这就算是宁波府在东印度公司入的股了,这样乖官才好名正言顺地给宁波府衙上下分钱。

    甭看这不起眼的大义名分,若没这么个名义,科道御史弹劾就能把你弹劾死,但有了这名义便无妨了,大明并不限制官员做买卖,虽然乖官觉得官员做买卖典型不靠谱,官龘商勾结投机倒把的嫌疑已经不是很重,而是根本就是,但是,饭要一口一口吃,目前他也只能用这样的法子把官员拉拢到他郑国舅的阵营里头来。

    “到了宁波,凡事要多去请教我的老师敦虞先生,我给你弄了个南京工部营缮所所长的职分,正七品,以后,你可就是所长啦!要好好任事,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说到最后,乖官口气就比较严肃了,只是,他年纪实在是太小,未免拿捏不出那个味道来。

    静官二话不说,翻身跪倒在地,通通通就给国舅爷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抬头道:“小人不谢国舅爷爷恩重,国舅爷爷恩典如山,小人只好尽心效犬马之劳,小人这三个头是替漕丁们磕的,漕帮正式成员三十万众,其余人等数十万,以百万众行事,朝野侧目,已经百年了,只是,咱们这些漕帮出身也是挣扎求生,像是小人这般,生下来注定日后就是漕丁,若不是不折手段往上爬,如今小人也是每年赚几两银子,也娶不起马马,只好找那三文钱一次的娼妓,事后还要跟人吹嘘草窝中也有金凤凰,其实小人……小人也想睡那一百两一个茶围的名妓·……”

    听到静官儿这话,乖官内心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明知道他说的很可能是内心的正经话,想必他以前爬到大香头的位置上头,也很是有些故事的,可正经话从这厮嘴巴里头吐出来顿时就变了味道,当下只好假假抬脚踹了他一脚,笑骂道:“哪里花钱请的朝奉?居然学起正经读书人腔调来了,只是你这厮终究不正经,三句话还没有就露出本色来了·……”

    人生宛如一出戏,尤其是身居高位,有时候更是话剧,旁人从旁边明显便能看出演戏的味道,可当事人却不得不这么唱下去,这情况即便再过五百年亦是如此,领导们下去代表蚁和别人握手的时候,不管是握手的还是被握手的,都心知肚明的很,可是,手,得继续握下去。

    乖官如今就深切感觉到这一点,但是,有些话不得不说,有些戏不得不唱,譬如这静官人,你要跟他正经说话,他未免就要忐忑,国舅爷这是?不信任我了?是不是要让我滚蛋?便会主仆相疑,君臣离德,那么,你跟他讲话,必须得不文雅,能冒几句粗口最妙,若是能踹上两脚,那是愈发好了,若能没事调戏下他浑家饭岛爱,那更是主仆恩重的表现了。

    两人心知肚明地唱了会子君臣相得的戏码,把事情说妥了,静官儿这才小心翼翼道:“国舅爷,小人……下官的浑家想请国舅爷吃个饭,不知过……”

    乖官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你给我滚蛋,你老婆还是我府上的厨娘。”静大香头吓得浑身肥肉一颤,顿时连连点头称”点了十数下,觉得不对劲儿,满脸的冷汗,“国舅爷爷,这个·……·……爱子她……·……她……”

    乖官冲他挥了挥手,“本国舅没空惦记你老婆,但你要是没事请本国舅吃饭的话,那本国舅便要跟爱子去谈一谈人生和理想了。”说着故意瞪他,“还不快滚。”

    看着静大香头抱头鼠窜而去,乖官哈哈大笑,这厮还真是个活宝开心果,当下从旁边包伊曼手上端过碗来,美滋滋喝了一口甜味冰水,觉得从里到外透着爽。

    他正在暗爽,薛五薛女侠跑来了,眼睛宛如两个水蜜桃,他一看不妙,赶紧起身准备开溜,可人家薛女侠什么人?能用弹弓把一颗弹子往天上躬出去,再射一颗能追上前面一颗等且击得粉碎的侠女,手眼敏捷,一把就扑了过来,恨恨在他脑袋上揉着,“死乖官臭乖官,叫你写故事写得那煽情,赚了我多少眼泪,你得陪我。”

    哎!哥们我真是怜香惜玉的主儿啊!乖官不得不心中自嘲一下,苦着脸对薛女侠道:“我说五儿姐姐,做人要凭良心啊!我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神,不就是……·……”

    “你敢说你没抱着别的目的?”薛女侠用双手手掌左右夹住他的脸颊,紧等固定住他脑袋,两人大眼对小眼,乖官赶紧眨巴眨巴眼睛做出很乖的表情来,把薛五气得牙痒痒,忍不住伸手就揪着他上下嘴唇,“以前我还以为你是英雄,你根本就是个卖乖的坏小子,不就是赚姐妹们的眼泪好平白帮你赚银子么·……·……”

    “荼毒人心(天地良心)·……·……”乖官叫屈,他上下嘴皮子被捏着,这声音顿时走了调儿,薛五气乐了,“你也知道荼毒人心,姐妹们容易么?如今你写出这么个东西来,是要姐妹们甘心为你去死么?方才文文那表情,我看即便当时便死了,她也甘之如饴,那北直隶脱脱,死了爹妈也没那般伤心的,你说说你,你想害死多少姑蜘·……”

    她是心直口快的姑娘,脾气也豪爽,若不然怎么天下人都叫她薛女侠呢!当下装做对乖官卖萌的表情看不见,就把乖官狠狠给痛批了一顿,却没发觉捏着对方嘴唇的手指头被乖官一张嘴给挣开破晓更新组ZY王野提供,接着很无耻地把她两根手指头含在口中。

    薛女侠娇躯一颤,娇靥上顿时就浮现出一层红晕来,眼皮子顿时就垂了下去,到了嘴边的话也硬生生咽了回去,长长的眼睫毛恰好从旁边镂空的窗户外漏进来的阳光给剪出一个侧面的剪影在地上,瞧着煞是有味道。

    乖官一时间忍不住,拿牙齿上下轻轻咬住对方两根手指,接着用舌尖舔了舔,然后裹在中间,顿时就把薛女侠羞得不行,从浅浅一层红晕变成了大红缎子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脖颈上染去。

    两人正在暧昧,外头董其昌冲了进来,手上高举着一份邸报,“大事件,大事件……”甫一进来,顿时一愣,赶紧低头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即便是薛女侠这般名满天下的南直隶行首第一也脸上挂不住,像是她这样儿的名妓,可不是那种靠在男人怀中喂对方一个皮杯儿酒的角色,大多数时候,名妓只是充当一种交际场所的润滑剂,故此,被董其昌这么冲进来,薛五儿有一种被撞破奸情的感觉,忍不住嘤咛一声,使劲儿抽出手来,扭头就走。

    瞧薛女侠快步走了出去,步子匆忙之下,在门口还差一点儿摔倒,这更是让薛女侠羞臊得不行,双手一捂脸颊,奔得愈发快了,一转眼便不见了。

    董其昌叹了一口气,“凤璋,你可是把人家害惨了,若不是心神不定,她何至于差一点摔倒……“

    乖官睁大了眼睛,“玄宰兄,做人要厚道啊!明明是你突然跑进来,怎么又赖到我头上了!”

    “好了好了,这事儿,我可管不着,牺牲色相本就是你的长项。”董其昌说这话的时候未免有些酸溜溜的,这种所谓的牺牲色相,恐怕天底下的男人没一个不乐意的,乖官赶紧对旁边包伊曼说:“给董大兄弄杯好喝的,堵一堵他的臭嘴。”

    包伊曼抿唇一笑,如今她跟贝荷瑞的官话可是说得极为顺溜,字正腔圆吐气如兰道:“奴婢可不敢堵侄少爷的嘴,若是侄少爷需要,奴婢倒是可以调教几个丫头送到侄少爷房里头去。“

    董其昌对这两个如乖官的影子一般的贴身丫鬟可不敢等闲视之,这两人虽说是昆仑奴,一开始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虽说漂亮,到底是黑了些,带在身边可以,做贴身丫鬟未免不太体面,想必凤璋很快就腻味了,可是,迄今为止,两人依然在国舅爷身边形影不离,若说伺候的时间,怕是比大家都认为日后肯定会升格做倩姑娘都要长的多。

    这么一来,府里头上上下下便没人敢小看了,大明朝的太监为什么那么牛,不就是皇帝的亲近奴婢么。

    所以董其昌可不敢随便搭包伊曼的腔,可惜,他却是不知道,若包伊曼真调教几个丫鬟送给他,保管他享受到人间天堂的滋味。

    乖官从董其昌手上拿过邸报来,一看之下,嘿然一笑,顺手就把邸报往旁边一扔,然后端起甜味冰水好整以暇慢慢喝着。

    “凤璋,这事儿,是不是有些人……”董其昌斟酌了一下用词,不过,还是觉得不太好形容,乖官一笑,“怎么,大兄觉得太残忍?“

    “这死的可不是一万两万,整整五万,五万户啊!”董其昌紧紧攥起拳头来,“我知道,这些人从未给朝廷上过一分一钱银子的税,可是,他们到底是我大明的百姓……”

    “我也觉得挺残忍的。”乖官放下碗来,然后问董其昌,“大兄可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么!别忘了,这可是大兄想出来的折……”

    董其昌顿时一滞,随即就叹了一口气,·屁股往乖官旁边的南官翅儿椅上坐下,脸上表情就纠结起来。

    这事儿,其实还是当初他主动提出来的,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明有几十万人在西洋(就是南洋)做买卖,赚得可谓流油,可是,这些银子跟朝廷一分一钱的关系都没有,谁敢问这些人去收税,这其中大多数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一下子得罪这么多的读书人,这种事情,连当初权势滔天的张居正都没敢去做。

    董其昌和乖官说到这天下之富,自然就要拿西洋海商说事儿,并且说当初看乖官写商贸联盟不可一世,如今对照一下,可不就是一个不尊朝廷律法的商贸联盟么!

    当时乖官很随意就说了,要整治其实也很简单,我只要派出一个人出去,这些海商立马儿死绝。

    董其昌自然不相信他的话,天下哪儿有那么简单的事情,乖官就急了,当时就说,大兄,你以为我做事儿没脑子的么?记得我园子里头有个佛郎机女人么?董其昌就点点头,乖官就说了,她叫伊萨贝拉安特里普,弗朗西斯科,女伯爵,西班牙菲律宾总督的妹妹。

    董其昌顿时就来了兴趣,乖官当那得意,卖弄地说到,我只要让她去菲律宾给她哥哥说一句话,这几十万海商就得死光死绝,这,就叫做借刀杀人。

    当时董其昌就嘶嘶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牙花子发酸,看着乖官,忍不住就说了一句,凤璋啊!你……真是个妖孽。

    可是,乖官只是随口一说,董其昌却放在心上了,他回房间以后,翻来覆去的想了一夜,就想为朝廷、为天下来做这个大恶人,第二天,拉着乖官把自己思量了一夜的话一说,当时就把乖官吓住了,要知道,乖官宅男出身,你让他卖嘴,杀多少多少人,那只是一个数据,对于他来说,就像是玩游戏,爆几十万的兵,随时可以拿出去死掉,反正只是一串数据,可是,董其昌说的却是要把这这些人杀光,这可不是数据流,而是几十万条人命啊!

    当时董其昌急红了眼,喘着粗气就问他,“凤璋,横渠先生说过,读书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些人都是大明的蛀虫,趴在大明身上吸血,难道不该死?不错,天下有商人千万计,可哪怕是为了这些人,杀鸡骇猴,也要杀一批,总比干万人死光强,佛祖为救人千人而杀八百人,这道理,不管说哪儿去,都说得通。”(破晓更新组ZY王野提供。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9比晓C晓)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245章 管杀不管埋

    董其昌说的这个典故出自佛经,说佛还在因地的时候,碰到强盗要打劫商座,佛就寻思了,杀人是恶业,怎么办呢?我要告诉那些商人,那些商人会依仗人多反而去杀死强盗,我要去劝说强盗,强盗们肯定要杀我灭口(不是佛怕被灭口,而是杀修行人罪孽更大,强盗杀死全部的商人所造罪业都没杀佛一个人多),他就陷入两难,最后就决定,由他自己来杀死那些强盗,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吧……

    乖官好歹也是读过佛经的,自然晓得董其昌这个说的出处,他就很两难,毕竟这跟他前世所受教育差别太大,打个最简单的比方,有个头上长疮脚板流脓的坏蛋,死一万次都不冤,叫一个宅男来,给他一把刀,他敢于像月野兔那般大喊一声隙代表月亮惩罚你燃后上去就是一刀么!这就叫做知易行难,卖嘴很容易,但真去做,那就太难了。

    乖官只要一开口,那就是几万甚至几十万的人会死,诚然这个时代的商人基本是奸商,诚然这些商人享受着大明朝的各种好处却不肯缴纳哪怕一两银子的税,可再怎么说,那都是一条又一条的鲜活生命,让乖官一个宅男去定夺几十万人的生命,这未免太难了。

    犹豫了三天,董其昌最后没辙了,直截了当就说,你当时把那位女伯爵弄到府里头,恐怕就存了这个心思了罢?这时候反而不肯了,真真是,我来告诉你,你这样就和你书里面说的那种既要做婊子又要树牌坊的人差不多。

    乖官当时脸色就大变,兄弟二人瞪着眼睛相互对视了良久,乖官终于妥协了。

    董其昌也是文人,一看他妥协了,反而不好意思了,抱着他肩膀道:“凤璋你莫要有什么挂碍,这事儿是我逼着你做的。”当时为了表示豪迈还特意学街面上闲汉那般拿手在胸前拍着。

    定下了这么个大方向之后,两人就围绕这个来定夺计策,最后乖官发现,这些人还真有必死的理由只要海外商人一死,他们做事就方便了。

    最后乖官就苦笑,做一个上位者,真的是太难了,这时候便充分了解了涛龘哥等人的难处,给这么大的一个大中华当老大,不容易啊!所谓众口难调,不管做出任何的决定,哪怕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因此得到了实惠,终究会有人不满意的甚至就如眼前自己做的事情这般,会有无数人去死。

    他心里头不舒服,甩手就把事情扔给了董其昌去做,自己跑去悠哉游哉写书,《青泥莲花记》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写出来的。

    如今,算准了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西班牙菲律宾总督区总督何塞。安特里普。弗朗西斯科侯爵大开杀戮,杀了马尼拉五万户大明朝海外商人,吓得整个吕宋岛的商户们纷纷抛弃海外家业就往大明寻求庇护。

    这事儿太大了,很快便天下震动这时候,福建巡抚徐学聚上奏曰:议照吕宋通商一节,原因漳、泉懂海居民群有可耕之地,航海商、溯乃其生业;往往多至越贩诸番,以窥厚利。一行严禁,轨便勾偻内讧;嘉靖季年,地方曾受蹂蹦之惶。维特当事议以目宋素不为中圆患者,题奉钦依许贩东、西二洋;华夷相安,亦有年矣。

    顾一旦屠戮通商至万计者变出异常,应讨罪。但究其褐端,奸商前年杀其酋畏,积怨蓄憾,有以激之:情似可原。拟提肺渡海谨征,胜负难料!国体攸关何敢轻率启衅,以廑皇上南顾之忧!(引自《报取目宋囚商疏》)

    总之,福建巡抚的意思就是这事儿,不怪人家大吕宋(明人称菲律宾为吕宋,后来被西班牙人占了,就直接称菲律宾为小吕宋西班牙为大吕宋,西班牙菲律宾总督则称酋长)前些年,那林阿凤不就是杀了人家大吕宋的小吕宋酋长戈氏(戈尹特U叫U。G……()么,如令人家也杀回来了,总不能只许我大明杀人家的人,示许人家杀大明的人。

    这个折子一上,朝野大骂,说福建巡抚徐学聚卖国求荣,肯定收了吕宋人的银子,甚至有人信誓旦旦说,徐学聚那厮,收了吕宋酋长何氏五十万两银子,这等人,该杀,死一万遍也不足惜。

    万历看朝廷上就这事儿吵得纷纷扰扰,干脆就说,全抄一通送阁转发史馆,说白了,就是说,把这事儿发到邸报上,让朝野明明白白的议一议。

    邸报这东西虽然不如后世的报纸那样满大街都是,但是,只要有心,读书人都能弄一份瞧瞧,明朝末期写讲史文学的下层文人们大多喜欢在开篇就说,我这书,查阅的邸报盈十尺,由此可见邸报的传阅程度。

    万历皇帝做事其实也挺不靠谱儿的,这个所谓朝野,你以为能看邸报的,那是普通市井百姓么?说白了,还不是商人,在这样的大局势下,朝野一片喊打之声,地方上士子闹事,说我皇明如何如何,如今就应该跟吕宋开战。

    而福建巡抚徐学聚则再次上了一本折子,洋洋洒洒百言,朝廷衮衮诸公一瞧,全部哑口无言了。

    五百年后网络上有一句极为流行的话,用大明朝史馆纂修的话来讲,就是【夫图之缺如,岂不若言之大属】,而福建巡抚的意思跟那个差不多,没钱,你打个鸡龘巴啊!

    徐学聚甚至在折子里头说的很明白,如果内阁诸位阁老允许我收商税,只需三年,微臣浮丹十万直取小吕宋。

    关键是,内阁可能同意收商税么?

    而海外商户被杀,对大明来说,其实就是面子问题,利益么,是一点都没有的,朝野一片喊打,说白了就是要面子,可面子哪儿有银子好,这面子要靠银子去挣回来,哎!算了罢!万里海域之外,想那小吕宋也打不到大明来至于死了五万户商户,福建巡抚不说了么,咱们前些年也杀了人家的酋长,这事儿,谁对谁错不好说啊!

    乖官的超级女声就是在这时候悄悄开张的,给扬州每一户富户发了一张烫金请帖,言辞很客气,但是末尾一句话让无数商人惊掉了一地的茶盏,没办,几乎每一个看清帖的人只要手上正端着茶盏或者酒杯的,全吓掉了。

    原因无他,乖官在最后很客气地要求,参加超级女声的名妓们之多,史无前例可谓八百年无双无对,希望诸君每人附上十足级银一万两。

    一万两,这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当初宁波颜家为了几十万两的买卖差一点破家,那可是宁波首屈一指的大海商,而乖官一张嘴就是一万,用某些商户不屑的话来说就是:卧龘槽泥马龘勒戈壁,听婊子唱戏要花老子一万两,用金子打造一个人也没那么贵。

    不过,众人也明白,这位国舅明显是勒索,人家两艘铁甲船硬生生纤进运河,难道是摆设么?

    商人都有行会,扬州商人们紧急召开商行大会,会上有些胆小的就说了,花钱买个平安罢!一万两的确是黑,咱们只当今年没赚钱的就是了。

    不过,胆子大的人也不少,梗着脖子死活不肯的也不是没有,甚至还要来一句,老子就是不给,他能来咬掉我的鸡龘巴?

    扬州商行大会一召开就足足开了五天,会上吵翻了天,最终,大约有不到一百户豪商们捏着鼻子掏钱去看超级女声,扬州之富能进天下前五,掏银子的只有乖官送帖子的人数十之一二。从这一点上来说,这时候大明的人还是很有些风骨的,要是在天启朝,魔炮无双袁督师都要乖乖地给九千岁修生祠。

    这一次所谓盛会,虽然人数并不多,乘官笑眯眯用昆仑奴卫队把缴纳了银子的商户们全家请来,给足了面子,当然了,在别人眼中看来,未免就是拿刀架在脖子上威胁了。

    诸位名妓各有绝艺献上,当晚,只要看过的,虽然心疼一万两银子心疼的要死,却也不得不说,这次盛会,的确只因天上有,那些富商家眷们,更是看得如痴如醉,譬如苏州曹鸳鸯反串男角扮演一个书生和白下郝文棒所演绎的九尾妖狐来了一出催人泪下的人妖恋,只要是个女眷,都是一边看一边流泪,会场还很是贴心地无限量奉上精致的棉帕给女眷们擦眼泪。

    至于闻大名而来的外地人,无一例外,想进场,缴纳一万两,导致乖官被骂得狗血淋头,被人起了一个绰号,白宫国舅,白字意思说他黑眼珠子见不得白银子,这个典故很好理解,宫字么,就隐晦了些,隐射他如宫人一般贪财,其实就是骂他贪银子和死太监差不多。

    乖官自然不以为忤,反而笑眯眯的,不管怎么说,这一百多万两可是入了。袋,钱还是小事,关键是接下来的大戏。

    他叫来孙应龙,让北镇抚司使孙大人再次入京,给他姐夫万历送银子,一百万,孙大人那个乐呵,不是谁都可以随随便便进宫去见皇帝的,如今他刚回南方没几天,却又被国舅爷派遣到北京去见万岁爷,虽然来来回回苦了些,甚至还要把自家家人送到北京去,说白了就是人质,可是,只要他没存着背叛的心思,这何尝不是恩典,恐怕天下人都要哭着喊看来抢这份恩典的。

    而这时候,大明海外九州都统司使称臣曰立花道雪,率领铁甲舰队浮舟而来,到了淅江宁波,第一件事,便是规规矩矩给朝廷上了折子,说臣和南蛮人在海上大战,缴得诸多,俱都是天朝所有,请被南蛮人抢夺财货的来宁波领取。

    宁波府不敢怠慢,八百里加急直送北京,万历在宫里头被送信的小太监跌跌撞撞送来八百里加急,心情严重不佳的他甚至还呵斥了那小太监,德妃娘娘临盆在即,这时候也没帮他处理朝政了。

    不过,万历看完八百里加急以后却是哈哈大笑,随即给那刚刚被骂的小太监赏了银子,兴匆匆就往德妃处去了,德妃正在一些宫女的搀扶下来回走动,这些天来她已经行走困难,算算时日,估计也快生了,这时候万历进来,大声道:“爱妃,爱妃,爱妃,快来快来,乖官那个海外老丈人给朕送体面来了,哈哈!这下真是涨了朕的面子,朕倒要看看,内阁这次会说些什么!。

    德妃一听,惊喜之下,顿时腹痛如绞,附卜声痛呼,一下便瘫软在地,旁边搀扶着的宫女们骇得脸色惨白,一直在旁边伺候的宫中老嫉好当即大喊,“羊水破了,这是快生了……”

    万历面无人色,跌跌撞撞抢过去,一把握住德妃的手,德妃强自给他笑了笑,正要说话,又是一阵剧痛,忍不住大声叫起来。

    “御医,御医呢!”万历紧紧握住德妃的手不肯撒手,旁边几个老嬷嬷急得劝他,“万岁爷,这是娘娘要生了,您万乘之躯,还是先避一避罢!“

    “不行,朕要陪在若彤身边。”

    万历这时候格外地执拗。

    作为当今天子,万历这时候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爹了,可是,没有那个嫔妃甚至宴后享受过这个待遇,生孩子的时候皇上死活要陪在旁边的。

    当晚,德妃产一女,上赐主号,曰静乐公主。

    就在这时候,在扬州的乖官大张旗鼓往苏州府而去,说是要把八百年无双无对的盛事给苏州府的商人们瞧一瞧,消息不到一天就传到了苏州府,有些胆小的商人吓得出门躲避白宫国舅,可说乖官真有净街虎之风范。

    而九州都统使雷神立花的大名亦以瘟疫一般的速度往整个大明传播,以一藩属,独自和小吕宋开战,并且还取得了胜利,缴获无算,还亲自送到我大明来,这样的臣子,真真可谓披肝沥胆的国朝第一忠臣哇!

    大明的商户众多,用地域算,有徽商、浙商、闽商……用专业算,有海商、盐商、茶商MM但实际上这些分化都太仔细,像是海商这个词就极为不靠谱,别的不说,就说江南各大织造,所产之丝绸,几乎绝大多数都走出海换取大量的银子,所以说,大明每两个商户,其中一个就和大海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这些商户们不要钱地吹捧着九州都统使的大名,反正的确不要钱,随即,便如狼似虎一般往宁波扑去,要知道,几十万商人在海外的资产,说富可敌国都是轻的,如今既然那位九州都统使说缴获无算,说不准就有自家的货,即便没有,说不准也能空手套白狼,我说是自己的,难道他们番邦小国的人还敢说不么?

    有些损失惨重的,大悲大喜之下,甚至唱起了戏文里头的词来:若嘴里面甭出半个不字,管杀不管埋,哇哈哈哈!

246章 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所谓商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若问这个问题,连最过*的夫子都不屑回答,世上只有好人和坏人么?你是村头那四十年娶不上媳妇的王二傻子么?居然问出这种问题,鼻孔里头去了,竖子,速与老夫滚。

    我大明官方对商人的定义则是诲窥厚利,若行严禁,动辄勾倭内讧”用白话来说,就是只要有利润,杀头抄家的买卖一样有人干。市井倒是兴起一股弃贸浪潮,武宗以来,无数话本中的主人翁从官宦子弟变成了商人子弟便是明证,相比较与朝廷的遮遮掩掩,像是张四维去年的夜遇神人授金事件,不就是为了给自己祖上贴金,掩饰自己家族巨额资产来历不明么!

    不管叫好的还是叫骂的,都掩饰不了一个事实,资本,是逐利的,那么,死在逐利的路途上,《论语述而》曰:求仁而得任,又何怨?

    上述这些话,出自一代儒宗颜山农,他在宁波一开讲,天下耸动。

    此老名气太大,不管是士林还是市井,他都拥有无可争辩的影响力,甫一到宁波,一头就扑进了人民曰报的先期开创,甚至,当陈继儒和那些文士们还在争议到底用雕版还是活字的时候,颜老头一言而决,活字,无它,求速耳。

    作为一个嘉靖年便名动天下的大人物,他一发话,人民曰报就成了活字印刷,并字印刷问世五百多年,但始终不成主流,盖因为活字无书法之妙谛,呆板,士子文人一眼看了便要生厌,这便是当时整个士林对于活字印刷的态度。

    但是活字印刷也有巨大的好处,便宜,效率,这却是美仑美央的雕版印刷无法比拟的,颜山农一代儒宗经常给市井百姓讲学,他的讲学,深入浅出,连老妇女都能听懂故此,一到宁波,听到陈继儒等人在还争吵与用雕版还是活字,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把一帮名士当孙子一般市了一通,那时候的境况,真是不足与外人道也,然后颜老头当即拍板活字,其余人等,包括陈继儒屁都不敢放一个。

    老头以极大的热情投入人民曰报的开创工作,甚至首创时栏,要求针砭时政,上至朝堂阁老们,下至市井老无奉养的孤寡,只要有不合理的,便要笔刀针砭,下面一群名士面面相觑这时候才真的感觉到颜老头和他们之间的距离所在。

    这种骂人的活儿,自然最后被陈继儒拔得头筹,还亏得陈继儒欢喜得跟什么似的,这要被董其昌看见了,一准儿要把他拽到旁边痛骂不过以讽刺措大进士闻名的陈大才子,怕是更要陨千万人吾往矣m豪迈了。

    而便在这时候,海外九州都统使雷神立huā浮舟而来,一时间,天下纷扰,商人们如过江之娜一般就往宁波而来九州都统使很客气地招待所有的商人,并让他们慢慢选认。

    说实话,老瘸子立huā道雪的九州都统使旗帜还是在海上的时候仓促挂起来的原本舰队挂的是立huā家祝园守玟,等快到宁波了这才确切得知九州都统使的名号已经颁布,幸好这旗帜在九州便早早缝制好了,这时候便拿出来挂上。

    说白了立huā就是来配合唱戏的,唱的是黑脸。

    除却浙江布政司本司商人,第一批到达的是闽人,这些闽中商人迫不及待要认领财货,看见了海面上那一船船的生丝、生药、绸缎、瓷鬼……“……便有泪流满面之感,这九州都统使真是活菩萨啊!

    可是,过了几天,九州都统使便要做金刚怒目了,要拿走货物?可以,不过,得有皇帝陛下的手诏。

    此言一出,那些商人们顿时破口大骂,卧槽泥马勒戈壁,一点财货也要皇帝的手诏?你个九州岛的土鳖,疯了罢!以为这儿是你们扶桑呢!给皇室进贡五千贯便能见到天皇,岗!这是大明,别说五千,五万贯拿出来,你瞧皇帝拿不拿眼皮子夹你一下。

    可惜,这位九州都统使是个认死理的人,没有皇帝陛下的手诏,对不起,一块木板你都拿不走。

    络绎不绝而来的商人们都快疯了,这些商人们中有百万身家譬如闽中粱家那种大商贾派出来的管事,也有指望发财倾家荡产筹集财货往西洋而去偏生倒了血霉的小商人,在说理说不通的情况下,商人们急红了眼,准备动手抢,结果九州都统使眼睛眨也不眨,当即命令手下火铳几个排射,杀了一批哄抢的,顿时把其余人等吓住了,这才想起来,这位可是刚刚和小吕宋井战打败大吕宋的牛人。

    硬的来不了,那就来软的,于是,大批的女眷和孩童被纠集起来,每天都在宁波码头哭闹,跳海的都有几个,可是,那位九州都统使似乎铁石心肠,任凭别人怎么折腾,死活不开口,只有一句话,要货,拿皇帝手诏。

    这不是为难人么,皇帝手诏那么好拿的么?即便是闽中粱家那种豪商,也不可能拿到皇帝的手诏,这跟钱财多少压根儿没关系,而是大明的皇帝根本不可能办这事儿。

    可以说,这段时间,宁波是闹翻了天,每天都有当地人在码头看热闹,对比了别人,宁波人自己想想,就觉得自从沈府尊上任以来,咱宁波府不错啊!虽然老天爷不开眼,春夏之际干旱,十数年未有,可是,府衙加大了收拢灯芯草的价格,并且又出台粮米补贴,这粮米补贴不稀奇,民间自发搞粮米补贴很多年了,数家集合起来,一家专门种粮食,其余人家种灯芯草,每家都补贴C点钱给那种粮食的,到时候纳粮了,代替大家缴纳粮食。

    但是,府衙出台粮米补贴,这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只要种粮食的,宁波府补贴每家每户一季一贯钱,看清楚了,是一季一贯钱,江南大多数地区一年三熟或者两年五熟,差些的也要一年两熟,每户每年白得两三贯这等好事,上哪儿找去,由此还导致了民间大分家,父子分家兄弟分家,分出一户来,那就是多拿几贯钱,傻子才不干呢!

    这种农民的智慧早早就在乖官的预料之中,给他老师的嘱咐便是一个字,给,我管你们怎么分家,本国舅爷有的是钱这钱,本国舅给了,自然这名义上得是宁波府出钱。

    当然了,即便走进行了粮米补贴,种粮食的肯定还是没种经济作物的赚钱,但是,这里头有个计较,像是今年收灯芯草事件,那些黑心的商人说不收就不收了,可如果种粮食除却缴纳了,落下粮食自家吃,府衙补贴的银子便可以过生活,仔细一算下来,天性中喜欢稳定的大明农民们就觉得还是给朝廷种粮食划算。

    大明的农民肚子里头也有一本账的,像是通货膨胀率,大明农民不懂这个词,但是,道理是一样的,像是这些年粮食价儿一年一变样,再过些年,说不准粮食都要吃不起了尤其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那些家里头种粮食的和没种粮食的区别可就大了,种经济作物赚了银子不假,但有时候银子也买不着粮食啊!

    以前大家都种灯芯草,人有盲目随大流的习惯,可如今府衙一出台粮米补贴,农民们在家和婆娘扒手指头算了一笔账,最后觉得,种粮食划算,起码不愁吃,若肯吃苦节省,按两年五贯算,二十年便可以得五十贯,这笔钱若再添置一些,便可以在宁波城里买一座靠街的小门脸儿,日后靠吃房租,也不愁下半辈子了。

    所以,这一季整个宁波的农民几乎全部选择了种粮食,宁波府银子顿时吃紧,沈敦虞在和学生通信中也担忧,说宁波府有户凡一百一十三万六千有奇,其中约有五十万户农民,这,总不能靠府衙养一辈子罢!这可是天大一笔银子,乖官就来信劝慰老师,说老师你放心,顶多不出明年,收支必然平衡,老师,您就瞧好儿罢!

    而这时候,一些大商户走通了内阁的门路,某日早朝,微商大佬许国许阁老麾下谋御史就慷慨激昂地上奏,弹劾那九州都统使擅杀商户,应该派锦衣卫拿问下狱。有人开了头,接着,一堆御史涌了出来,俱都弹劾九州都统使。

    五百年后有一句话叫做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而大明有类似的〖言〗论,叫做阁老麾下没御史,放屁那都不好使,甚至,连外放的封疆,身上也要挂都御使、佥都御史等头衔,这才能行事得开,基本上,朝廷但凡有些风吹草动,打头阵的必然是御史,然后各方大佬们才缓缓露出头来。

    万历在龙椅上看一帮御史慷慨激扬,忍不住冷笑,他又不傻,好歹那也是张居正和申时行的学生,这么明显的路数,怎么会看不出来,不就是锦衣卫密奏里头说的九州都统使死活不肯把缴获的货物还回去么,说是要皇帝手诏。

    事实上,万历很是满意这位九州都统使的话,你瞧,我这个皇帝还是有威严的,起码,人家海外番邦,刚刚得了九州都统使到头衔,就知道这恩典是谁给的,晓得冲谁好,总比这满朝的百官,动不动就要骂朕好财货,好女色,卧槽泥马勒戈壁,你们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即便是那海瑞海刚峰,今年不也刚纳了一个十五岁的妾么,朕比你们强,朕只爱若彤一个人。

    万历坐在龙椅上,一股子优越感油然而生,朕比你们高,就是比你高。

    自然了,朝廷总是会有一些不合大流的人,当下就有人冷嘲热讽,派锦衣卫拿问下狱?说这话的脑子里面装的肯定是糨糊,人家刚打败小吕宋,士气正高,你派锦衣卫就想把人家拿了?即便人家俯首受擒,日后还有谁敢做我大明忠心的臣子?别忘记了,咱们大明南边还有几十家土司都统使,北边还有好些家一边拿着朝廷都统使帽子一边每年南下打草谷的教靶。

    能混到朝堂上的,都不是傻子,这些道理,朝中诸公都懂,像是宁远伯李成粱,动不动号称大捷,说杀了鞑子多少多少,杀了女直多少多少,谁不知道他私底下养寇自重,想要功劳的时候就派兵去收割一番”可是,朝廷需要他的大捷,那么,他李成粱就有存在的必要。

    如果真把人家九州都统使拿问下狱了,天下人怎么看?以后谁还敢于给朝廷卖命,御史们大嗓子弹劾,说白了只是开一个头罢了,意思么,万历很清楚,不就是想朕下一道圣旨么!朕就装傻,看你们怎么着!

    百官一直不给他皇帝面子,甚至还把他当小孩子耍了玩儿”这时候突然有九州都统使蹦出来,如此给他万岁爷面子,他万历自然是偷着乐”这个面子自然要拿捏起来。

    皇帝装傻了,百官没辙了,朝堂上吵成了一团糟,这时候万历身边的掌印大太监张宏看不下去了,当下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这位号容斋公的大太监素为朝野敬重,几位阁老互相看看,也俱都咳嗽了几声,顿时手下爪牙走狗们通通噤声。

    张宏凑到万历身边低声道:“万岁爷,这事儿,要不,您还是发个话儿……”

    这时候,万历偏生就执拗起来了”凭啥每次都是我怂了?不行,这一次,朕就要雄起一把。

    他半睁半闭眼睛,似乎没听到老太监说话一般,这个态度,张宏好歹也是数十年在宫中的人精,他与人为善不代表他没眼力,顿时就尴尬的不行,心说看来万岁爷这次是铁了心要跟百官拗上了”当下干咳了一声,若无其事站直了腰”却对下面申时行无奈地笑了笑。

    申好人心领袖会,顿时就不吭声了,他作为朝野赞颂的申长者,历来奉行的就是紧紧管好自己的嘴巴,如今试探了一下皇帝,眼瞧着皇帝不肯开口,那就别触皇帝那个霉头去,给小皇帝落下一个不好的印象那就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他不吭声不代表别人不吭声,像是许国许阁老,作为徽商在朝廷的代表人物,这个头他必须要出,若不然,徽派官员凭啥顶他许国做阁老,不就是为整个微派争取利益么,就像是张四维做阁老,宣大的商户们也不知道因此得了多少好处去,别的不说,光是每年九边的粮食布匹各色物资的买卖,就让那些人赚的盆满钵溢。

    这就像是历史上的晋商,明末晋商私下勾连女直,《清实录》上就写野猪皮努尔哈赤对晋商们皆厚给资费,书七大恨之言,付之遣还”故此有清一朝,晋商富甲天下,说白了,资本是逐利的,俗话说,有奶就是娘。

    故此许国许阁老依然不依不饶,万历坐在龙椅上眼珠子一转,就说,要不,全抄一通送阁转发史馆?

    这是故技重施了,就是发到邸报上让朝野议一议,许国一瞧,没奈何,只得答应了。

    这邸报下去了,到了宁波,颜山农颜老头看了就破口大骂,他可是逮谁骂谁的主儿,高拱,他骂过,徐阶,他骂过,张居正,他骂过,张四维,他骂过,如今小小一个许国,他骂了一会儿,觉得自己骂许国许阁老是自跌身价儿,说白了就是许阁老还没资格让他骂。

    这时候,人民曰报第一版已经准备开印了,颜老头当即改了主意,匆匆写就一篇《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就放在人民曰报头版头条。

    第二天,《人民曰报》问世,铺天盖地,首印了一万份,定价十文钱,顿时被哄抢一空,陈继儒不得不求爷爷告奶奶,让那些印刷工匠们加班加点,三天总共印了五万份出去,开大明之先河,也把一众名士们给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而颜山农这一篇求仁而得仁,顿成焦点。

    在这之前,没人这么通透地说过商业行为,如今颜山农一句资本是逐利的,顿时道破本质。!~!

247章 钱多,人傻,速去

    颜山农的求仁得仁,其实就等干后世的【吸烟有害健康][炒股有风险,入市需谨慎】这些句子一般,无所谓对错,只是告诉大家,做买卖嘛!就要有亏得家破人亡的准备,你在家种地老天爷还有年景好和不好的时候,难道做买卖了,就得要求朝廷保证你全家发财?

    自然,颜老头作为一代儒宗,不可能把话说的这么**裸,可大明商业气息浓厚,市井百姓多有从事商贸的,事实上,这和每家每户都息息相关,为何,就因为张居正的一条鞭法,以前大明收赋税都收实物,张居正改革改全收银子了,银子这东西不是凭空变出来的,自然还得百姓拿东西去卖,所以说,大明市井百姓这些年心里头那把小算盘拨拉得极响。

    人性有时候其实很肮脏,像是这次五万商户死于海外,士林震动不假,可普通市井百姓多有章灾乐祸的,无它,落草为寇往大山里头一钻就是山大王了,可出海做买卖,你没点身家,怎么出去?这时候的大明可不是几百年后被卖猪仔的那个羸弱的大清,出国谋生的是穷得精赤的百姓。

    这时候但凡能出海赚钱的,家中怎么都有些银子的,用个通俗点的说法,你没个几千上万两银子的家底子,你也好意思出海?出海为了什么?还不是拿生丝、绸缎、西洋糖、瓷器这些东西出去和番人做买卖。

    时人笔记中多有记载,一船生丝拉出去,拉回来的就是一船银子,历史上再过几十年,郑芝龙的舰队在南方横行,对所有的商船收税陈舶例入五千金】,也有说诲舶例入三千金】,不管三千还是五千,哪个百姓能掏出这笔银子来?还不都是富户豪商们才能做这买卖。

    所以颜山农大骂,当然,作为儒宗,那就是顶尖的文人了,文人骂人么,总是拐弯抹角的,哪怕他肚子里头卧龘槽泥马龘勒戈壁】,嘴上总要翻译一下,骂人也要骂出信、雅、达,故此说求仁而得仁,实际上就是说死了活该,出海本就是风险事,一场风暴都可能让你死光死绝血本无归,有什么好闹的,戚少保一辈子为国为民,朝廷让他滚蛋不也滚蛋了,你们一帮只晓得为自家赚阿堵物的腌攒货,死点人叫唤啥,赶紧滚蛋。

    颜老头这番话虽然没有明说出来,但是大家都咀嚼出来了,这时候大明朝民间贫富分化极为厉害,有人家金马白玉堂,有人家咸菜窝窝头,这种背景下催生出仇富心态来也没甚稀奇的,颜山农本就在市井中名气大,故此,老百姓更加雀跃,就是,死的都是有钱人,跟俺们老百姓有一个永乐通宝的关系么?那些人的银子,还不是从俺们身上舌去的,死的好,死的妙,死的呱呱叫。

    当然了,那么多商户,也不可能全部都是大商家,肯定也有小门小户的商人,换到后世,大抵等于乡镇企业家那个级别,可乡镇企业家他也是企业家,你普通农民种一辈子地也种不来那么多家底子,这些人死的或许冤屈,可出海贸易,本就是风险事,你这样死了也要抱怨,那人家走路摔死的,游泳溺死的,岂不都是冤屈到家了。

    总之,民间风向一变,顿时就变了一个味道,人家九州都统使打败小吕宋缴来的财货,凭啥无怨无分还给你们这些大商家?

    这里头有个最关键的所在,大明律,遗失物在一个月内失主认领,要给拾得人相当于原价的二分之一做报酬,而若是超过一个月,遗失物就归拾得人了。这条律法后来被清朝全盘继承,事实上,一直到民国建立推翻满清,民国立法,都有这么一条规定,只是时间变成了六个月,价值变成了十分之三。

    而且,不要鄙夷大明人觉悟不高,再过几百年才发达的民龘煮石油们律法也这样,譬如民国推翻满清建立法典,拿德国做蓝本,德国民法规定,拣到失物不足十马克,直接归拾得人,超过十马克的,要给鳃的报酬,时间超过六个月,失物归拾得人。

    所以,在明末《三言二拍》故事里头,《裴晋公义还原配》唐朝人裴度穷困潦倒,被算命的认定要横死街头,结果就因为拣到三条玉带归还失主,结果面相大变,进士及第官至宰相。《施润泽滩阙遇友》施复因为归还了拣到的六两银子,积下阴德,屡次逃过大难,大富大贵,成为当地首富,年八十无疾而终。

    当时习俗如此,律法如此,拣到东西就是自己的,所以有那拾金不昧的,就被无限拔高(俺小时候很多次拾金不昧,哎!怎么如今还不是扬州首富呢!真真郁闷了。)

    有律法有习俗还有一代儒宗呼风唤雨,风向不变那才奇怪了,即便是那些士人,也不得不说,这个,我大明律法如此,如此看来,此番倒是商人们欠妥当了。至于朝廷阁老们,被颜老头一个大嘴巴子抽得东倒西歪的,而且人家说话有理有据,凭啥给你?不服气?咱们按《大明律》说话。

    到了苏州的乖官看到第一版的人民曰报,瞧见颜山农的文章,那真是笑得打跌,这老头,真是好奢遮,不枉我费尽心思把人请过来,有此老坐镇宁波,后方定亦。

    这红脸白脸黑脸花脸,各自你方唱罢我登场,那些商人们急得跳脚,眼瞧着自家的船,自家的货,想抢,抢不来,人家有刀枪有盔甲有舰队有佛郎机炮,想哭诉,人家不买账……·……眼睁睁就这么在宁波码头停泊着,可恁是拿不到手,天底下还有比这憋屈的事情么!

    这时候,秋风吹起,江南稻熟,宁波府农民们开始抢收,一片火热,而沈敦虞沈府尊更是整天泡在田埂头,只十数天,愣是瘦得两颊都凹进去了,这时候农民还是很朴素的,感动得纷纷叫他沈青天,当然了,沈青天发银子,这也是一个原因。

    九州都统使终于在这个时候改口了,说财货太多,不好定夺到底是谁家的,为免争执,决定拍卖,最高价格不会超过本身的一半,明眼人都明白,这就是拿大明律说话呢!要二分之一的报酬,可是,你能拒绝么?甭说时间早就超过一个月,人家不给,这官司也打不赢,如令人家肯拍卖,赶紧的谢天谢地罢!

    但是,新的问题又出来的,这拍卖的价格到底是卖什么价儿呢?是大明国内的价格?还是扶桑的价格?又或者是干脆小吕宋的价格?要是大明的价格,没说的,肯定疯抢,本身价值的一半,买回来转手再卖出去,一进一出就是二分之一的利润,绿林好汉们打劫也没这个来银子快啊!若是拉到朝鲜,扶桑去卖·利润起码数倍,若胆子大些,走通小吕宋的门路卖给佛郎机人,那就十数倍的利润。

    在商人们惊疑不定的时候,九州都统使借人民曰报说话了,说我是大明的臣子,自然是用大明本地的价格。

    此言一出,整个江南疯狂了,就像是颜山农所说的那般,资本是逐利的,这么大的利润放在那儿谁还管你这财货本身是谁的,无数的商人宛如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就往宁波蜂拥而来,那些财货原本的主子们脸都白了,但是,不容他们多考虑,这时候关键是如何把货再一次拿到自己的手上。

    大明价格的一半,有些商拜心说,甭说一半全价我也买啊!

    这就相当于后世股票涨停买不着了,这时候突然有一些放出来,岂有不疯抢的道理,像是生丝这东西,勿论多少只要有货,绝对不愁卖不出去,有时候你有钱不代表你能买得到货,小商人或许指望着一半的价格,可对于那些大商家来说,全价吃进,照样卖得出去,利润依然可怕。

    所以,这时候谁还会考虑什么这货本来是某某侯爷或者某某阁老的,只要有利润,杀头的买卖都干了。

    蜂拥而来的商人们不单单有江南的,甚至北直隶那边的商人也闻风而动,要知道,像是生丝生药这些东西,卖到靶子地界去,那也是财源滚滚的,不愁卖不出去,大明价格的一半,傻子才不买呢!

    一时间,宁波各客栈爆满,有机灵的人家就把自家院子打扫干净了,那些商人们也不问价格,直接住进去了,这点钱,跟即将到手的利润一比,九牛一毛都是嫌说轻了。

    不过,九州都统使放出话以后,居然又没下文了,一些早早就到的大商户看见络绎不绝的还有商人从陆地、从海上赶到宁波,心中大急,这时候忍不住,派出人手在码头附近,只要看见船上下来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拽住就往人家手里头塞银子,只问一句话,都统使甚时候开始拍卖那些财货?

    塞银子自然有效,但是,依然问不出多少消息来,不过,过了几天,人民曰报又出了,上头有九州都统使的话,说素来仰慕白宫殿下,还有南京守备太监牧九公,亦是神交已久,若有两位大人推荐,方可有拍卖资格。

    这话一说,商人们破口大骂,不带这么玩人的,难不成咱们还得去求那郑国舅和南京那个绰号胀揪草~~贪财老太监?

    这时候就哼哼心人造谣,说那郑国舅居然称殿下,居心叵测,只是,偌大的利润当前,谁也不肯在这当口得罪那郑国舅,甚至还要给郑国蕃洗地,说人家郑国舅在扶桑和扶桑国王结拜过的,大明律也没不许藩属国王仰慕国舅文采进而结拜兄弟罢!叫·声殿下,那是扶桑人尊崇,作为大明人,你们应该感到得意才对。

    总之,这话欢捧的,连乖官听到都脸红,心知肚明,这些人是在拍马屁,指着自己给他们参加拍卖的资格呢!

    而南京守备太监牧九老则是大惊大喜,甫一听闻这个消息,差一点昏厥过去,还是两位如夫人垂庄和善喜一阵儿给老太监揉心口,这才把老太监给揉还魂了。

    这老太监顿时脸面大涨,要知道,一个州打败了小吕宋的九州都统使给他面子,那岂不是说明他屁股下面的南京守备位置牢不可破么!这位九州都统使之前只给了皇上的面子啊!后来阁老们的面子都不给,如今单只给了国舅爷和咱家,那真是天大的面子啊!

    他心知肚明,自己是坐的国舅爷的顺风船,刚准备派出手下得用亲信往苏州去给国舅爷道谢,却不想,国舅爷先派人来了。

    来的是锦衣卫试百户王启年,这位如今也算是升官了,给老太监行礼后就说了,“牧公公,下官来,带着大都督一封信·……·……”说着,就小心翼翼从怀中贴身取出一封信来。

    老太监接过信,这时候想起来了,郑国舅如今可是南京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他一边团团脸笑着对王启年道:“好好给你家大都督办事。”一边拆开封泥,展开信一看,顿时只觉得一颗心噗通噗通乱跳,口干舌燥双腿发软,忍不住叫安南如夫人垂庄,“快……·…扶助咱家……”

    第二天,老太监就趾高气扬地宣布,但凡持有九边商行股份的,可往宁波参与低价购买缴获物资,此言一出,南京震动。

    话说,牧九老还是有些本事的,他当初听了乖官的话,搞出九边商行,很是赚了一笔银子,如今国舅爷给他脸面,九边商行的可以去宁波低价购买那些被九州都统使抢回来的物资,这,这这这,简直是挑人发财嘛!天上掉馅饼儿啦!

    这事儿,其实是惠而不费,首先,当初乖官建议老太监搞九边商行的时候,定位就比较低端,或许有那么一两家大商人给老太监面子,但实际上绝大多数成员都是些家有资产,但是又没功名在身的商人,没功名在身,证明他的买卖肯定做不大,但是比之普通人肯定要有钱,那么,就相当于花钱买一个进学的资格,日后,也算是子弟中有人有功名在身了,虽然进学只不过是大明诸般功名中最低的一个。

    所以老太监这个九边商行小商人居多老太监说持有九边商行股份的可往宁波……”小商人们也是有智慧的,大家一商量,这是大公公挑咱们发财,看来当初花银子买了那看似无用的九边外土地,还是划算的,如今天下人的眼睛都盯着那边呢!豪商巨富无算,咱们都是小打小闹,非得抱成团不可。

    这些南京商户们顿时就组成了三百多人的庞大团队,各自筹集银子,推举了两人做主,浩浩荡荡直奔宁波去了。

    牧九公这一开口,动心思的人就多了,尤其南京勋贵无数,但是,老太监心中也晓得轻重,这时候死死咬住,不肯松口,却是谁也没从他手上拿到资格,这就是太监的好处了,他们不需要给别人脸面,只需要给皇帝办好差事,你还拿他没辙。

    既然南京守备太监这边无望,那么,便只有去苏州找那位白宫殿下郑国舅了。

    而郑乖官,这时候正笑眯眯亲自写信,给扬州府那些花了一万两银子看超级女声的冤大头商户们,告诉这些人,你们,有资格去宁波大发财,赶紧的,那儿钱多,人傻,速去。!~!

248章 风云骤起

    苏松巡抚衙门原为宋代大儒魏鹤山所创鹤山书院,永乐年改成了巡抚衙署,按说,这衙门所在,应该叫巡抚巷,可市井百姓并不买巡抚的帐,依然顽固地称呼这儿为书院巷,一直到海瑞海刚峰做了苏松巡抚,上任第一天就张贴告示,曰体院法之所在,不知其为尚书阁老家也。!公然和地方宦绅唱对台戏,甚至弄出一则审案条陈,**裸说]凡讼之可疑者,与其屈贫民,宁屈富民,与其屈小民,宁屈乡宦……]也就是说,农民和官员打官司,甭管对错,他海瑞肯定判农民胜诉。

    按说,既然如此,苏州人应该称书院巷为巡抚巷了,可海大青天还有一句名言陡州刁风盛行,事诚可恶……””“一句话,真是把所有多州人都得罪了,所以苏州人固然念海瑞海青天的好儿,但巡抚衙门那块儿,有叫书院巷的,有叫青天巷的,可就是不叫巡抚巷,从这一点上来说,海瑞说刁风盛行,还真没冤屈苏州人。

    这一刻,苏松巡抚粱文儒正在把这则逸话说给郑国蕃听,说罢就叹气叫屈,他可不是为海瑞叫屈,而是为自己叫屈,说自己这个苏松巡抚当的好生艰难啊!海刚峰说刁风盛行,还是说轻了。

    乖官笑而不语,心说却说,卧槽,你把我当二傻子呢!

    苏松巡抚权柄之大,可说天下封疆前三,兼之巡抚一般要挂佥都御使头衔,明制聊史任纪纲之职,若巡方,则序于三司之上,,而一般这样的巡按御史品阶多高呢!正七品,但是,他们伏事奏裁,小事立断”这也导致了民间话本动不动说,八府巡按,王命金剑”本府有先斩后奏之权,,像是武官里头什么指挥使之类的,碰到巡按御史,就要行下官礼,二三品的武将大员,碰上七品巡按要行礼,这坑爹的制度,所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明末武将不是东西,归根结底”根子就在这制度上头。

    乖官如今是正二品都督佥事,说个不好听的,真碰上个二愣子巡按”还真就能逼着他行下官礼,当然了,只要有脑子的,都不会那么干就走了。可明朝文官二愣子还真不少,御史办藩王的事儿,大明也不是没发生过,就像是当初颜山农用嘲讽的口吻对锦衣卫北镇抚司使别应龙说的那般,你以为这个都督佥事很值钱么!

    粱文儒头上挂着佥都御使的头衔”还要叫屈说好生艰难,这不是扯淡么!乖官只当笑话听了,估计这厮大约想打一打秋风,当下笑着说道:“子爱兄何出此言。”,乖官十来岁,粱文儒半截老骨头都入土了”这一句子爱兄,听起来真是违和得紧,只是大明制度如此,朝野上下也就习惯了,粱文儒扇着手上的折扇,脸上却是有些苦笑”“我这脚下,可是阁老乡,做事当真好生艰难。”

    他再一次用了一句好生艰难”乖官就愣了愣,心说不会罢!不错”苏州嘛!我知道,大明苏州出过几百个进士,如今申时行申阁老不就是苏州人么,不过,你好歹也是右佥都御使,不至于那么忌惮申阁老罢!

    粱文儒叹气,人和人真是不好比,你国舅爷的姐姐德妃如今天宠正盛,自然感觉不到申阁老的威势,可申阁老是谁?当今眼中最敬重的先生,别的不说,光是每个月的御赐,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时鲜,可别人谁有这个待遇?

    “脾气好不代表不吃人啊!”粱文儒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乖官这时候便是真一惊,申时行绰号申好人嘛!这个他知道,如此一来粱文儒的话可说已经是**裸了,这厮……难道想投在我姐姐门下?这个,似乎有些说不过去罢!

    不管是谁在乖官这个位置,都会怀疑的,堂堂应天巡抚,天下数一数二的封疆,居然拐弯抹角说当今阁老吃人,要拜倒在德妃娘娘裙下,这个真说不过去。

    适度的拉拢亲近,这个乖官可以理解,戚继光不也对张居正说闯上恩主,么,不损他一代名将的名声,但粱文儒的话,未免太**裸了,要知道,戚继光再怎么在历史上名头大,跟一任巡抚的权柄比起来,那真是颇有不如的,文官系统出身的粱文儒需要这么折节么?

    一时间,两人就有些沉默,无言往门外走去。

    乖官是便衣轻装而来,身边只带着樱井lì雅,粱文儒之前可是去宁波想给自家儿子提亲,对方是王珏王子玉的女儿,自然,就是国丈府的表小姐们,乖官既然到了苏州,自然要来苏松巡抚衙门拜访一下,这个时代联姻是很正常的事情,自然,即便五百年后,权贵们联姻也属正常,只是乖官觉得,拿姨母家的闺女出去博郑家的富贵,这个未免有些难以接受。

    他也清楚,看老爹和姨母平日的举止,若依若常日后估摸着跑不掉是自己的,双胞胎同时嫁给表哥,这也能说得上是一段佳话,但七仙女同时嫁给他郑国蕃,那就不是佳话是笑话了,非得给天下人骂死不可,估计不是大表姐就是二表姐了,既然如此,他总要来看一看,免得盲婚哑嫁。

    只是按说粱文儒要高他一辈了,但苏松巡抚硬要按官场上的称呼,乖官自然也就不勉强,他总不能屁颠屁颠上赶着叫粱文儒世叔罢!

    他这次来倒是瞧见苏松巡抚的公子了,一看之下却是啼笑皆非,这位粱公子人长的倒是不算难看,说话也规规矩矩的,说实话在乖官看来,算得上老实人,想必不管大表姐还是二表姐,嫁了也不至于吃亏,可关键是这位粱公子尚是总角,也就是说,还没行冠礼,连紧紧跟在乖官身边的樱井lì雅都瞧出不妥来了,心说这个小孩子还没元服呢!

    若说乖官比人家大,其实两人年岁差不多,粱公子也十四岁,可乖官十二岁进学,当时就加了儒冠,可以说是成年人了,这也是当时惯例,像是那考一辈子的老童生,你哪怕八十岁,考不上依然叫童生,而这位粱公子就是如此,虽然他是苏松巡抚家的公子,但是他依然在读书,没考中生员,那就只能穿小孩子的衣裳梳两个牛角发髻,见到乖官的时候脸上还红了红,差一点儿躬身称呼乖官为世叔,还是乖官一下跳起来握住他手,说咱们各交各的,估计粱文儒也觉得儿子叫国舅爷世叔太扯淡,也就在旁边微笑不语,默认了。

    看到乖官十四岁,玉树临风,还带着美婢,和自己这个二品大员谈笑自若,再看看儿子,也是丰四岁,逢人先就腼腆三分笑,瞧着倒像是个姑娘,粱文儒肚子里头也叹气,不过这个没法计较,虽然人都是爹妈生的,但龙生九子还各自不同呢!非要去比那就是自找不痛快了。

    他把乖官从后院亲自送到门口,当下拱手微笑,“凤璋在苏州若是有什么指唤之处,只管开口。”,态度可说是如拂春风,乖官心里头有些摸不清,看见他家儿子后本就有些疑惑,粱文儒再来一句脾气好也吃人,如此**裸的态度,自然让他疑惑不已,不过,这个好办,回去找智囊闻人奶奶商量一下就走了。

    当下他唱了个肥诺,毕竟人家年岁在那儿,恭敬些也是应该的,又冲粱公子笑笑,这才告辞,粱文儒瞧着他那姿态,再看看自家儿子,哎!忍不住又叹气。

    乖官刚走数步,却是被人拦了下来,定睛一瞧,都是戴圆帽穿皂靴身着褐色衣裳,外头披着披风,腰间带绣春刀,却是几个番子。

    心中嗯了一声,乖官心说,自己和东厂似乎没什么往来啊!这时候为首那档头谄媚一笑,正要说话,乖官突然觉得他身后那低着脑袋身材高大的番子有些眼熟,瞧了几眼,顿时脸色一变,拉着樱井lì雅就往后急退。

    那身材高大的番子眼看被乖官识破行藏,顿时一声剧喝,身形一跃而起,人在空中,腰间的绣春刀便抽了出来,当头就劈了下去。

    这等事件,在苏州府还没发生过,更勿论是在苏松巡抚衙门旁边,苏州巡抚就站在后huā园门口呢!光天化日之下,便有人行刺国舅爷。

    粱文儒脸色大变,这若是国舅爷在自己衙门旁边出了事儿,自己这个黑锅那就是背定了,他怎么说也是御史出身,二品大员,当下厉声尖叫,快来人,有刺客。远处巡抚衙门门口的衙役听见似乎是自家老爷喊叫来人,顿时一惊,拎着棍子就往这边跑来。

    对手人高马大,兼之江南建筑以小巧见长,没多少地方腾挪,乖官却是无处可避,樱井lì雅被一拽之下,眼前刀光一闪,心中不妙,拼力便把国舅往身后拱去,抽出雁翎刀就死到当在前面。

    乖官被樱井lì雅一拱,跌跌撞撞往后倒去,一时间心中后悔,偏生今儿因为来拜访粱文儒,就没带村正,若不然,也不至于这么窘迫。

    说时迟那时快,绣春刀当头劈下,一刀就斩在樱井lì雅横在头顶的雁翎刀刀刃上头”丁一声响,金铁交鸣火huā四溅,随即,对方脸上狰狞一笑,左手突然就在肋下抽出一把短刃来,一刀就往前捅了出去。

    乖官眼中闪过一道刀光,心顿时紧抽起来,厉声叫道:“路娄维,我定灭你全族。”

    刺客正是当初的三当家路娄维,他抬起头来,露出犬齿,嘿嘿笑了两声,抽出短刃,转身就跑,乖官顾不得追他,赶紧数步奔过去一把抱住樱井lì雅。

    前面几个番子目瞪口呆,全没想到自己身边伴当居然行刺国舅爷。!~!

249章 活死人肉白骨

    全是不让lì雅死的,一个支持咱的都没,好罢!天大地大,读者最大,你们赢了,咱让邓神医从宁波过来赶场救活妹子,“……,看着路娄维飞奔的背影,乖官对前面那番子厉声喝道:“滚过来。”那番子一怔,被乖官又大骂了一句,浑身一颤,赶紧几步跑到跟前,乖官探手便抽出他腰间的绣春刀,对着远处路娄维就尽力甩了出去,只是绣春刀毕竟不是专门可供当暗器的,分量又沉,离路娄维背后数尺便力尽了,当啷掉在了麻石地板上。

    一股子怒气无可发泄,看着怀中lì雅惨白的脸颊,乖官劈手便给那跟前的番子一个大嘴巴子,“混账。”反手又是一个,再骂一句,正正反反足足抽了对方十数个耳光,把那番子两颊扇得老高。

    这时候粱文儒壮着胆子跑过来,他离乖官比较近,却是比那些巡抚衙门门口衙役还来得快,老粱也是脸色苍白,若是国舅死在他官署门口,他这辈子估摸着也就完蛋了,方才那一瞬间,他的心情便和跳崖差不多…,“国舅,还是先救这位姑娘要紧。”粱文儒劝住乖官,转身对气喘吁吁赶来的巡抚衙门衙役沉声道:“你们立刻去巡检司搜捕行刺国舅爷的要犯,留四个在周围守着,还有,立刻去苏州知府钟茂山府上,请江南邓神医前来,速去。”

    那被扇了耳光的番子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两颊肿得老高,说话都有些漏风了,“国舅爷爷,下官冤枉啊!下官是奉了张鲸张公公的令,苏州(抗税、闹税、冲击官府,明朝时候苏州还真是很刁蛮,完全不像是江南首善之地,或许跟张士诚曾经定都苏州有关系,太祖皇帝太恨苏州了让苏州的赋税占着整个大明朝的,嘣,光是宣德六年到宣德八年,苏州就拖欠了〖中〗央八百万石赋税)刁风盛行,张公公怕国舅爷吃了这些刁民的亏特意拨到国舅爷跟前差遣的……”

    这个东厂档头杨俊卿也是个倒霉蛋,原本以为到苏州是一桩美差,结果刚来就碰上这桩子事,身边的番子行刺国舅爷,这,有理往哪儿说去?这时候他是深恨东厂的某些制度了,东厂用人,喜欢用当地泼皮这路娄维就是靠着能打敢拼脱颖而出进了东厂,东厂查了一下他的背景,是从辽东过来的居然和宁远伯那边的军卫有些牵扯,东厂也就不查了,进了东缉事厂,管你以前什么背景,以后都是东厂的人,不过你这样儿的,也甭想大用,一辈子做个最普通的番子罢!

    万没料到这路娄维本就不是指着升官发财进东厂的,今儿这事情一闹,杨俊卿浑身发冷,他可是使了银子才谋到这桩美差的,可眼下他已经预料到自己日后悲惨的下场了。

    乖官听了这番子的解释,嘴角冷笑,张鲸张公公?死老太监有什么好心,还不是眼看金山银海的,想来分一杯羹,不过眼下他没功夫跟这番子计较冷冷看了对方一眼,抱起lì雅转身对粱文儒道:“粱巡抚,借你府上一用。”

    他这时候已经不是初来咋到的后世宅男做事也开始深思熟虑起来,连随口讲一句话都要在脑子里头先过上三遍,粱文儒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番子,再看看国舅,心中计较更深,赶紧拽着他袖子,“快快快,进府再说,我以着人去请江南郊神医,老神仙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定能救回国舅爷这位眷爱。”

    邸老道治好了国丈的肺病,如今名声更噪,这苏州知府钟茂山听闻了,他老母亲积年的肺虚哮症,稍微保养不好便咳得脸色惨白,有时候甚至会咳昏厥过去,瞧了多少名医,也不见好,故此特意派人去宁波请了邓老道,老道以前还惦记几个徒弟,不肯走远,如今几个徒弟的身份被单赤霞大包大揽解决了,想想苏州也不算太远,也就应邀到了苏州,到了苏州正好那钟氏老夫人发病,老道几根针下去,顿时就止住了,让苏州知府欢喜得大喊活神仙。

    而老道第一件事情,就是吩咐让人把老夫人最喜欢的两只狗给盹成了一锅狗肉,并且对钟知府道,此后绝不得养狗,至于老夫人日后发现自己的爱犬被人吃了会如何,老道可就管不着了。钟知府钦佩老道的本事,这时代读书人讲究一个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他老母亲多年的病更是让他饱读医书,说实话比一般的郎中手段或许还高明一些,何况老母亲的病还需要慢慢调理,故此诚心请老道在府里多住些日子好早晚请教,老道瞧他心诚,也就暂住在苏州知府府上。

    这些时日老道在苏州府名气当真不小,钟知府怕老道累着,还专门私下吩咐了府中下人,若不相干的人便不要去打搅郊神医了,不过,苏州巡抚派人来,这自然不能拦着,老道一听,是有人行刺国舅,却伤了国舅身边的侍婢,当即就挎着箱子直奔巡抚衙门,他跟国丈府有那份交情,何况论辈分乖官还得叫他一声师伯呢!

    到了粱文儒官署,老道直奔后院,而这时候粱文儒府邸一阵鸡飞狗跳,一个个忙做一团,甚至白事都私下*备起来,若救不回来,这就要用上。

    作为苏松巡抚,粱文儒手下是管着地方太医院的,这时代医院基本都挂在军卫名下,也就等于后世武警匡院解放军医院什么的,这时候已经有太医院的郎中在房里头,两个郎中俱都一脸愁苦,有一个低声哀求粱文儒道:“巡抚大人,那位姑娘失血太多,怕是……”,粱文儒眼睑抽动,怕惊到里头的国舅爷,压低了嗓子拽住那郎中,“混账,平〖日〗本官好生养着你们,你等傣禄一分银子也不缺,这时候居然说这般话。”,“人力有时而尽。”,被粱文儒拽住的郎中哭丧着脸,“大人,医者父母心,不是我们不尽力啊!实在是那一刀太狠,刺的太深……”,正说着,邓老道来了”粱文儒大喜,“郊神医,来的正好。”

    老道到了里间,乖官一瞧,顿时跳了起来,原本铁青的脸色也恢复了些红润,一把拽住老道,老道活了多少年,又是在江湖上往来,各色人物见过不知道凡凡,心急欲焚的患者家属更是多不胜数,当下柔声就先安慰他”“我老道的本事你还放心不过么?即便到了阎王爷手上,我也能拉回来。”

    这话,换别人老道绝不会说的”不过跟国丈家往来也不是一两次了,故此老道安慰乖官,把他骗了出去,这才进了幔帐挂起来的里间。

    这一进去,就是整整五个时辰,等出来的时候,亏得老道数十年打坐养气的功夫,脸色也极为疲倦”别说他一个老道,打下手的精细丫头都换了几拨了,一来血腥冲人,二来亲眼瞧着老道开肠破肚,吓也吓得腿肚子发软”至于几个从旁协助的郎中,也都是累得跟狗似的,不过这几个郎中这时候看老道,那真是跟活神仙差不多,纷纷打定主意,等这间事了”一定要早晚请益。

    这时候,国舅爷遇刺在苏州府已经传得到处都走了,巡抚衙门被昆仑奴卫队和早合少女队给围得水泄不通”苍蝇也进不去一只,乖官看见老道出来”腾一下站了起来。

    老道脸色苍白得很,笑了笑,“无妨,总算是从阎王爷那儿讨了一条命回来,只是,伤了胞宫,日后怕不能生养了。”

    乖官欢喜得眼发huā,身子都摇晃了下,“师伯,大恩不言谢……”,”至于什么伤了胞宫不能生养,哪里还会在意。

    被乖官握住双手一副我代表党和人民感谢您卜阵儿摇晃的老道连连道:“,好了好了,国舅,再晃老道就要被你晃得去见阎王爷了。”

    乖官这才讪讪一笑,放开老道的手,看着旁边那些人,心里头极为欢喜,每人赏银子那是不可少的,然后才被粱文儒劝请,就在府上休息。

    对于国舅爷暂时住在官署,老粱心里头乐开了huā,心说祸福旦夕果然不假,这般和国舅爷拉近关系的机会可真是不多。而这时候,那些纷纷赶来的商人们等不及,这耽搁一天下来,银子不银子的另说,万一那宁波码头的财货突然被那位九州都统使全部半价安光了,那怎么办?

    故此,巡抚衙门热闹得门庭若市,但乖官坚持不见任何人,那些商人甚至一些功名在身的,无不破口大骂,只是,一个个膀大腰圆的昆仑奴堵在巡抚官署后门,想进也进不去,你要硬闯,国舅被刺如今天下皆知,人家扣你一个图谋刺杀国舅的帽子,打死了上哪儿喊冤去。

    到第六天,粱文儒府上来贵客了,德妃娘娘的嫡亲姨母,皇封诰命一品夫人艾梅娘,带着七仙女,到了苏州,粱文儒喜欢得差一点昏厥过去,忙不迭摆出仪仗欢迎。

    见到乖官,艾梅娘一把搂住他,眼泪水儿顿时就扑哧扑哧下来了,“乖官,你可把姨母给吓死了。”,若依若常也扑过来,大表哥哥大表哥哥地叫,一左一右抱住他,弄得乖官满脸涨红,“姨母,我这不是没事儿么!”

    好一阵子,艾梅娘这才止住了眼泪水,“你爹得知你在苏州遇刺,吓得魂飞魄散,当天晚上就白了几根头发,不过如今他也晓得自己身份不同,何况又要帮那位九州都统使坐镇宁波……”说着,姨奶奶忍不住就白了自家姨侄一眼,乖官顿时讪讪然,谁让他年纪屁大一点儿,侧室夫人一大堆,姨娘心里头有些怨气,那也是正常的。

    两人说了会话,艾梅娘这才道:“你单叔这次也过来了,正在外头呢!”,乖官大喜,顿时就奔了出去,后面艾梅娘忍不住摇头,不过,姨侄重情义,她也是喜欢的,日后即便身边女人再多,想必不会亏待若依若常罢!想到这儿,看看自己这些女儿,心里头忍不住就叹气。

    奔到外面,看见长身而立的单赤霞正在陪粱文儒说话,他一把扑过去,“单叔,可想死乖官了。”就抱住了单赤霞,单老爷明显不习惯乖官这般装乖卖萌,脸上有些尴尬,旁边粱巡抚瞧见,更是觉得国舅重情头,摸着胡子就微笑。!~!

250章 张千户,你脸面大似屁股啊

    250章张千户,你脸面大似屁股啊

    由于莉雅伤势太重,不好转桓,一时半会儿是离开不了巡抚官署了,但艾梅娘如今身份清贵,是万历帝御笔皇封的一品诰命,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就住在梁文儒巡抚官署,还是天方妙手吴家把拙政园腾了出来,给诰命夫人下榻,乖官自然是承了吴家的情,这吴家在苏州不显山不露水,但妙手天工,举凡各等豪奢家具包括设计园林等等都有涉猎,至于兵部专供之千里镜,那到不靠来赚钱,纯就是赚名气的,如今拙政园就是吴家名下。

    拙政园原本是嘉靖年御史王献夫的园子,设计者更是赫赫有名的[吴中四才子][吴门四大家]之一的文征明,取义[灌园鬻蔬,以供朝夕之膳……是亦拙者之为政也]之意,不过这在乖官看来,真是扯淡扯到蛋,花了整整十六年时间建的园子,就为了省俩小钱种菜浇菜,做立牌坊到这等地步,当真是鬼都不信,活该王献夫的儿子跟人赌钱一夜就把园子输掉,你不是要灌园鬻蔬么?那就让你儿子输光屁股回乡下灌园鬻蔬去,正好遂你的心愿,想必在地下也瞑目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乖官让其姨母住在拙政园,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想出人头地这本没错,错的只是一边锦衣玉食一边要代表人民代表百姓的,乖官自觉自己代表不了百姓,要代表也只能代表自家姐夫万历,从他得知姐姐是德妃就有这个觉悟了,那住拙政园自然无可厚非,他是国舅爷郑国蕃,不是御史道郑国蕃。

    诰命夫人一下榻拙政园,无数乡宦官绅家眷便来求见,正是夫人路线,只是,连接数天,那些权贵骇然发现,这位一品诰命夫人举止端庄合乎朝廷礼法,说话更是滴水不漏,任何口风都探不到,话说,艾梅娘生在长在京师,后来又嫁给王珏,公爹怎么说也是做过一任礼部仪制司,虽然只是六品小官,在京师屁都不算,可架不住这官职是礼部官儿,又是专门负责教习驸马礼仪的,嫁到这样的家庭为媳,艾梅娘这些年早就锻炼出来了,话说乖官那位姨夫王珏虽然是卖妻求荣无耻得紧,可做事也算有方寸的,别的不说,在宁波干收税工作干的还是挺出色的。

    而这时候扬州冤大头们也开始组团前往宁波,眼看着各种有资格的商家都在前往宁波进行拍卖,那些想进来分一杯羹的人抓心挠肺,急啊!不过,有一位着急的人为众人做了榜样,随即大伙儿就冷静了下来,这位国舅爷可不是一般人,稳住,千万稳住,那宁波码头上的财货价值连城,即便南京九边商行和扬州一些走狗屎运的土财老冒往宁波去,也吃不下那么多货,这郑国舅虽然年轻,办事鲁莽,可做下来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事后看去,无一不是拿捏得极好,将将到边儿,扇了你的脸还让你没地儿喊冤,若说这样的人会意气用事,把所有的商人都得罪了,这不大可能,别的不说,他不是让那扬州府一些花钱的冤大头往宁波去了么!

    有人这么一分析,这时代,商人之间没有秘密,只看你有没有那么大的本钱,其余的商家顿时很快都明白了,仔细一想,是这个理儿,估摸着,那位国舅爷很快就要把第二次超级女声搬出来,咱们到时候掏银子就是了,一万两虽多,可对于那一船一船的生丝、生药、绸缎、西洋糖来说,那又是九牛一毛了。

    宁波颜船主有一句名言,只要银子能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这是他颜家祖上传下来的,做商人坐大到一定的地步,虽不一定能总结出这句话,但道理大抵就是这么个道理,能花银子解决的问题,何苦挖空心思去寻思别的办法呢!之前大家焦急,无非被那宁波码头敌国的财货给迷惑住了。

    那位提醒了众人的家伙到底是谁呢!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张鲸张公公的侄子张彪,身居东厂掌刑千户,可谓位高权重。

    这位张彪张千户此次前来苏州,其实就是张鲸垂涎乖官手上的银子,但他自然不好明目张胆地敲诈,给他个胆子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去敲诈郑国舅,但是,张鲸认为自己有资格去分润分润,就让自家侄子张彪前往苏州,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你此去,记住,是在国舅跟前差遣,莫要拿大,误了大事咱家也保不住你。

    张鲸为何认为自己也有资格分润呢!因为张鲸兼管内库供用库,也就是说,他掌管着皇帝半个钱袋子,自然就觉得有资格去分润一二。

    持心而论张鲸此人还是有些本事的,但凡能折腾到东厂督公的位置上的人,那绝对不可能是笨蛋,所谓大英雄难保妻贤子孝,何况他没卵子的太监的侄子,张彪这个东厂掌刑千户,权势滔天,非要打个比方的话,东厂掌刑千户相当于后世军统局副局长,而乖官的都督佥事,听起来好听,顶多等于委员长侍从室的中将高参,这高下,顿时立判。

    或许有看官要问,乖官不是国舅么!张彪给他两个胆子,敢动国舅?智商太低了罢?

    这就不得不提一下武清侯了,李太后的老爹武清侯家的孙女儿,和张彪定了亲,也就是说,张彪亦是皇亲。

    武清侯可不是啥好鸟,万历五年的时候,出过一桩大事,史载[皇亲武清伯李伟使家人揽纳布花,多所乾没,军士大哗,内使以闻,上命取布一匹验之,不堪。上即谒太后言状,太后怒甚,遣谕内阁:尽法处治,吾不私外家],这要白话解释下,等于武清侯担任着总后勤部部长的位置,让自家以次充好,闹得天下当兵的大骂……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从那以后,李太后便不许李家参与朝廷的事情,不过,武清伯李伟进了一级,为武清侯,大明文人的习俗,你不来插手,那你就是好人了,故此颇多文臣结交武清侯家,甚至在史书上留下了[李武清犹一木朴老佣,见士大夫谨畏不敢作威]的记述,今年开春,李伟病逝,爵位被李刚承嗣,而和张彪定亲的就是武清侯李刚的一个女儿。

    武清侯李刚和当今慈圣皇太后可是嫡亲姐弟,此外,老二李文为左都督,老三李进却是御马监太监,没错,这位净身入宫,服侍嫡亲姐姐去了,所以,武清侯家并不因为没掌权而窘迫,甚至豪奢更甚,御马监大太监,光是这个位置就够炙手可热了,何况这位御马监大太监还是李太后的亲弟弟。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张鲸才得以和武清侯家结亲,那位和张彪定亲的女孩,过继给了老三李进,两太监玩哥俩好,结成了亲家。

    叔叔是东厂掌印太监,岳丈李进是御马监掌印太监,还一个岳丈李刚是武清侯爷,岳丈的姐姐是李太后,你说,张彪的后台硬不硬!

    所以,他本来听手下档头杨俊卿说自家东厂一个番子不知道和郑国舅有甚仇恨,居然是混进咱们东厂的,结果行刺国舅,他觉得这的确有些理亏,一时间就没去寻郑国蕃去分润分润。

    可是,过了好些天了,他一看这郑国舅没动静,就忍不住了,本来张鲸吩咐他是到都督佥事郑国蕃跟前差遣,在张鲸想来,郑国舅不会那么不明事理,当真就敢把他侄子差遣来差遣去,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可却没想到,自家侄子根本没打算被差遣,在张彪看来,不过一个国舅罢了,凭啥我得听他差遣,故此当日才派出杨俊卿去寻乖官,那是自己拿捏身份,根本不屑亲自去见郑国舅。

    不过,这些天等下来,他坐不住了,当即就带着十数个东厂番子,直奔巡抚衙门。

    正好乖官带着若依若常逛街,一手牵一个,粉妆玉琢一般,每人手上拿个晶莹剔透糖葫芦,走两步就去舔一舔,可喜,爱煞了人,不过乖官这时候也不敢大意了,不但腰间配着村正,身后更是跟着几十个早合少女队。

    牵着若依若常的乖官就在青天巷口儿碰到了张彪,那杨俊卿瞧见乖官,赶紧对自家掌刑千户咬耳朵道:“千户爷,那个牵着两个小姑娘的就是郑国舅了。”

    张彪一听,顿时就快步走了上去,拦在了乖官跟前,挑了挑眉毛,笑了两声,道:“莫不是郑国舅?在下东厂掌刑千户张彪,有礼了。”说着抱了个拳,全然不把乖官的正二品都督佥事的职位当一回事,对他抱一抱拳,说白了还是因为国舅的身份。

    乖官一愣,不过他对东厂这时候可没什么好感,泥马,若不是东厂,那路娄维能如此行刺我么?莉雅自然就不会差一点丧命了,故此淡淡哦了一声,“不知道千户所为何事啊!”

    张彪倒是爽快,张嘴就说,“在下要国舅爷手书一封给那位九州都统使。”说着,嘿嘿笑了两声,又加了一句,“最好么,能说上几句好话,让那位都统使能送一两船生丝生药什么的。”

    乖官一听,当即勃然大怒,卧槽泥马勒戈壁,你好大的脸,张嘴就是一两船,你当你自己是什么东西!

    他顿时就翻脸了,也嘿嘿笑了两声,“张彪张千户是罢!一两船生丝生药,你的脸面好生大,倒是比女人的屁股还大啊!”

    张彪一听,顿时涨紫了面皮,殷红似乎要滴血一般,一只手更是按在了腰间绣春刀上。RO!~!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5603/ 第一时间欣赏大明春最新章节! 作者:戴小楼所写的《大明春》为转载作品,大明春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明春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明春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明春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明春介绍:
大明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