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221
这嘴贱的文士名叫陆弼,广陵人,任职史馆撰修,这撰修一职是干嘛的呢![凡天文、地理、宗潢、礼乐、兵刑诸大政、及诏敕、书檄、批答王言、皆籍而记之],也就是说,它并非一般理解的只管修史书,而是相当于朝廷的喉舌,此外,史馆还有一个最大的业务项目,誊抄邸报,各衙章奏[全抄一通送阁转发史馆]
明代的史馆隶属于翰林院,但是翰林院对史馆只有管理权,没有决策权,也就是说,史馆撰修想写什么就写什么,而且史馆的撰修们都很蛋,最习惯的就是把白话转成文言,当时皇帝诏书、内阁疏议,这些都是用白话来写的,内阁阁老们每天要处理那么多公文,可没时间去雕琢文字,等这些白话文字到史馆转一圈,顿时就成了美仑美央的文言文,为何?邸报是给读书人看的,那些只好算认得字的土鳖,有什么资格看邸报?
所以明朝的史馆就等于后世的内参或者新华社,而这些撰修们,就相当于记者,而且还是脾气很蛋的记者,中央领导讲话的稿子要刊登,他嫌领导讲的话太白,不够深度,直接给你改一改再登到邸报上。
这位陆弼是江南大名士,和王穉登齐名,文人大多有坏癖,而史馆撰修们又会把这些坏癖发散得淋漓尽致,格外严重,譬如明朝官员有考勤制度,每天上班签到,迟到早退都会被通报批评的,可这些人迟到早退是家常便饭,主要干什么呢?[逍遥宴饮],他们待遇好,吃喝是光禄寺的待遇,光禄寺干嘛的,掌管皇家膳食,也就是说,他们饮食是和皇帝看齐的,然后,还有[日给光禄黄封],吃完了还可以拿红包……
就这样又吃又拿的,还可以借着誊录邸报的机会,看哪个官员不顺眼了,到时候誊抄邸报万一出现你的名字,他们给你改两个字,报纸上出来的意思就会完全变样,文人玩文字游戏,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么。
而且这些蛋的家伙还没人管,不管是北京史馆还是南京史馆,明制,他们的领导都是武臣勋贵来担任,可史馆虽然是翰林院名下,却又直接对内阁负责,哪个武臣勋贵敢管?
所以,这帮人被养的一个个眼大如箕,看谁不顺眼,就要在邸报上头给你抹黑一下,而且一个个都是常常见到国家最高决策的,目光也刁,还要自诩为民做主,总之,明朝文人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的病在史馆撰修身上被放大了无数倍,他们未必是坏人,可身上的病真是随手一抓一大把。
这陆弼就是史馆撰修的典范,一张嘴毒得很,这[卖乖]二字真是深得文字jīng髓,而他口中那个五儿,就是名动公卿薛素素了,十三岁出道,十五岁便扬名天下,连续五年夺了花魁首位,乃是南京甚至整个江南妓者界不可动摇的魁首,今年二十岁,按说nv子十八岁一过就算老了,不过这个规律只能对低档妓nv管用,行首花魁们二三十岁依然名满天下的大有人在,却是不稀奇的。
听陆弼说[有个卖乖的],薛素素顿时扑哧一笑,俨然就是ūn花绽放,有冰雪消融之姿,陆弼和她相识也好几年了,看见她的笑容,依然觉得目眩神摇。
“五儿,不如,用你的弹子绝技,教训教训这唇红齿白的小子,也好叫他知晓,年纪轻轻,当自审其身,奋发读书,不好来烟花之所厮混。”陆弼就挑唆道。
大多数中年老男人对少年郎都是妒忌的很,他要教训人家自审其身,自己却公然和妓nv出城围猎,这就是典型的文人双重标准。不过,这话是为了讨薛五的欢喜,薛五生平最恨小白脸,认为小白脸都是草包,愈是生得俊俏的男子,她愈发恨,这或许跟她自己才学太盛有关,又或许她十三岁之前喜欢过小白脸,想跟人家私奔,人家没带她走,故此因爱生恨,总之,她十三岁出道至今,这讨厌俊俏郎君的病是人人皆知。
故此听到陆弼挑唆,薛五不假思索就道了一声好,反手取下弓来,旁边马上上丫鬟递过两枚弹丸,都是泥塑后再放在阳光下暴晒,再涂以金漆,上头绘画着梵文曼陀罗,每一枚可说都是jīng美的画作,时人以得到薛五薛nv侠的弹丸为荣幸。
薛五文武双全,一手弹弓绝活据说能往天上一颗弹丸,紧接着再一颗,第二颗能追并且击碎第一颗,她最常爱玩的游戏也是在丫鬟头顶上放个苹果然后用弹弓去掉,丫鬟们甚至都不能察觉。
把一枚弹丸往包皮里面一夹,她两手拉开弹弓,弓弦发出嘎巴嘎巴的低微轻爆,略一瞄准,对这乖官头上束发的yù冠就了出去。
乖官刚把那些和自己拉扯的妓nv们给推开,脸上未免还带着些红,心说南京果然是烟花繁盛之地,正寻思着,突然就浑身汗一竖,宛如行走在黑夜中被什么东西盯住了。
自小和单赤霞苦练剑术的基本功这时候就显示了出来,他不假思索就ōu出腰间村正,随着感觉一刀就劈了出去,村正劈出去一半,手上感觉微微一紧,似乎砍到了什么东西,耳中也是听得叮一声低微的细鸣,一道黑影如流光般而来,就被他给斩成了两瓣。
微微咦了一声,薛五万万没想到,自己出手居然会失手,俏脸上顿时挂不住,修长的柔荑一翻,又把另外一颗弹丸给放进兜囊中,双臂一振,又拉开了弓弦,一松手,嗡得一声,弓弦剧烈地破空,弹丸就了出去。
乖官刚把那枚弹丸劈落,满头火大,哪个王八蛋想暗算少爷,正左右看,背后汗又是一竖,手上的村正反手一个横切,掌心一震,顿时又切落了一颗弹丸,他这时候顺着弹丸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妙龄的nv子身穿男子衣裳,腰间系着腰带,手上拿着弓,正一脸诧异地瞧着自己。
脸è一沉,乖官把马缰一甩,拎着刀就走了过去。
:心情不好,就这么多了,书评区真是不能看,看了严重影响心情。A!~!
222章 国舅出刀
222章国舅出刀
“小娘子,就是你拿弹弓我?”乖官走到yù花骢跟前数步,抬头看着端坐在马上,手上还握着弹弓的薛五,脸è十分的不善,不管是谁,被人拿弹弓了,脸è能好看才怪。
不得不说,薛nv侠是个极为有个的花魁,有传闻她连南京守备太监牧九公的面子都不给,这无疑给她带来的极大的名气,让她更具传奇,甚至牧九本人也听过这个传闻,不过老太监当时的表现是笑笑不语,更是坐实了这传闻,当然,真实情况是,老太监不愿意得罪名妓,一年四十万脂粉钱,足够让老太监给妓nv这个阶层面子了,他堂堂南京守备太监,这点气度还是有的。
阉党在江南最大的头头,薛nv侠也敢不给对方面子,这简直就是儒家jīng神的写照啊!故此,无数文人士子疯一般捧她,而薛nv侠作为名妓,自然不会主动去分辨,我没干过那事儿,牧九公要是伸出能iǎn到鼻尖的舌头来,我也得屈服……想必没那么傻的nv人。
察言观本就是妓nv最基本的功夫,只是,谎话说一千遍也成了真的,连续五年行首第一,薛nv侠有时候甚至也不太分得清,不给南京守备太监面子这件事情到底是真还是假了。
一个十三岁刚出道的妓nv和一个二十岁名满天下的妓nv,心态肯定不一样,十六岁之前,薛五绝对不会当街从弓匣中拿出弹弓随意对大街上一个不认识的人出弹丸的,这倒是没什么可谴责的,人,总是会变的。
脸è古怪,薛五挑起眉居高临下就看着着穿着儒衫的少年,杏眼中未免就有惊讶,她对自己的弹子绝技那是十分之自信的,绝对是指哪儿打哪儿,几乎没失过手,可这少年居然用刀把自己出的弹子儿给格开了,也不知道是哪家勋戚子弟,如此家学渊源。
这时候的武学名家,仔细一寻找渊源,一般都是武官出身,要么就是将世家,譬如闯过少林寺并且把和尚们打的落花流水的俞大猷,祖上是安徽凤阳的,跟随朱元璋打天下,他们家世世代代都是泉州卫百户官,又譬如戚继光,家中世代登州卫指挥,再譬如李成梁,家中世代铁岭卫指挥。
当然,这时代武官若没爵位,地位和文臣天差地别,很多武将迫不得已,年轻时候也要先去考个文秀才先混一混,然后再袭职做武将,不过,薛五儿看乖官衣着打扮,也不想那种武将出身,倒像是养尊处优的勋戚家庭出来的孩子,也正因为如此,薛五儿才会用弹弓对方,甚至恨不得揪着对方的耳朵告诉对方[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你家养尊处优的银子全是百姓所供养,你如此年轻就穿着儒衫,想必有些才学的,更要好好读书,将来好为民做主……]
在薛五看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不好好在家读书,却跑来烟花之地,实在该打,教训教训他,也是应该的。
只是,她万万没料到,这弹弓却是到铁板上了。
乖官若是单赤霞,肯定就会知道,那弹子儿是自己头上的束发yù冠,可他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只知道,这个男子装束、清丽脱俗出奇的nv子用弹子自己,要知道,弹丸虽然杀伤力不够,只能拿来小鸟或者田鼠野兔什么的,可若是到身上,未免也要伤筋动骨,若是到眼睛,怕就要瞎了。
他郑国蕃能不火大么!
“小友,听我一言。”稍后些的陆弼赶紧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前面,哗啦一身展开折扇,倒是风雅非常,“薛nv侠那也是为你好,年轻气盛,不合来这等地方,我观小友,身着儒衫,也是有功名在身,年不过十五,那说明小友天赋出众,所谓温柔乡是英雄冢,切切不可自误啊!还是温习功课来得妥当,倒时候桂榜提名,那才是我等大好男儿人生一段大乐事……”
各省乡试一般在秋天举行,故此中举的榜单又叫桂榜,就像是ūn天考进士叫做ūn闱一般。
乖官年è有些古怪,看着这白面无须三十出头的男子,就问:“阁下何人?”
“在下广陵陆无从,如今一个微末的前程,南京翰林院史馆撰修。”陆弼摇了摇扇子,一脸微笑,好摆出一副前辈的友善嘴脸,像是五百年后扶桑学校里面二年级学生可以随意教训一年级学生,这等级森严论资排辈,全是跟天朝学来的,这时候的大明就是如此,万历十年的进士就可以去教训万历十二年的进士(十年一榜,十二年恩科一榜,正常四年一榜),不管这些人乐意不乐意,年纪老幼大小,进了那个榜单,就表示是那一届的人物,自动进入论资排辈。
他陆弼好歹也是史馆撰修,从六品的官儿,肯如此拉下面子和一个秀才说话,在他看来,那已经是很给对方面子了,十五岁的秀才又如何,那俞大猷不也是十五岁中的秀才,终究还是武将,不是正经路数,这正途么,还是科举为官。
可在他看来是循循善在乖官看来却不如此,这种行为在后世叫做装bī,别说我没**,即便**了,你有资格说我么?自己陪着一个妓nv,却不准别人去找妓nv,真是滑稽。
“撰修?翰林院出来的,总有个五六品罢!”乖官自言自语道,他也不太清楚这玩意儿品阶,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原来这位陆贤兄所说的不可自误,就是这南市十六楼的姑娘们,你们当官的可以随便嫖,那叫风雅,我们就叫做自误?我这么理解,没错罢?”
陆弼当即脸è就一黑,这少年,好生无礼,忍不住呵斥,“咄!孽障,真是不知自爱,吾善养浩然之气,你小小童子,懂个什么。”他到底是毒嘴,而且大明的文人骂大街是习俗,可说是一道独特的市井文化。
大明律规定,老百姓骂街要杖十下,文人士子骂人则不用,这样的法律条文下,一个没骂过大街的大明文人,还算是一个合格的大明文人么?
事实上,史书里面也常常写,翰林院的庶吉士老爷们常常因为一个矛盾面红耳赤甚至当众骂街的,和后世立委打群架也差不了多少,历史么,透过现象看本质,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终究是那么一回事。
故此,这陆弼陆无从忍不住在后面又接了一句也不知道长齐了没有,也学人逛青楼……”说到这儿,心里面就加了一句,卧槽泥马勒戈壁。
不远处的孙应龙当即脸è就难看的紧,国舅爷被人折辱,他难辞其咎,当下把马缰一松,快步走过去,看陆弼已经如同死人,凑到乖官耳边道:“国舅爷,要不要下官……”他说着,就拿手掌在喉咙这儿比划了一个割头的姿势。
乖官倒是笑起来,转头就不去看这家伙,却是把陆弼气得半死,这小子好生无礼,居然无视本老爷,就看对方走到薛nv侠马前,抬头看去,然后问了一句,“两颗弹子儿是你的罢?”
端坐在马上的薛nv侠矜持点头,甚至都不说话,要知道,她往来的无一不是名士,普通人可没资格跟她说话,一个十五岁的秀才么,聪慧是或许的,不过,未免还不够格。
乖官道:“那我可以问你的名字么?”
“薛nv侠的芳名也是你问的么!”那陆弼可是真怒了,不管你是什么人家的孩子,即便是勋戚家的子弟,那又如何,在大明,科举官说了算。
“薛五儿,名素素,这五年来的行首花魁第一……”孙应龙弯着腰小跑几步又凑过去,把对方来历说了说。
摇了摇头,乖官轻声道:“见面不如闻名。”说着,突然拔刀,刀光一闪,整个人都随着出刀的姿势往前压了上去……
这一刀,气势凛冽,众人只见到刀光一闪,随即,一颗巨大的马头就坠落在地,骇然是薛nv侠的爱驹yù花骢,紧接着,一股血箭顿时就从无头的脖腔中喷了出去,劈头盖脸了那陆弼一身,那马儿也是轰然倒地。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薛五儿自幼习武,虽然练的不是杀人的功夫,可身手敏捷,胯下一软的当口,单手一按马鞍就在空中翻了一个干净利索的筋斗,顿时轻飘飘就站在了地上,随即看到自己的爱驹yù花骢脑袋掉在地上,尸体轰然倒地,俏脸上顿时一片惨白。
而陆弼被一股庞大的血箭喷了一个满头满脸,怔了两个弹指的功夫,顿时发出一声尖叫,宛如大家闺秀在大街上被人扒光了衣裳一般,尖叫声凄厉刺耳得紧。
这街上人众多,别的不说,光是有些名气的妓nv就要上百个还不止,其余各è人等,怎么也得上千,从薛五薛nv侠在街上泼剌剌跑马,就已经有无数的眼睛看着,无它,名气太大,不管是妒忌的nv子还是仰慕的男子,终究都要被她那刺目的美丽给吸引过去。
可是,千算万算,却绝对没人算到,居然会有这样的场面发生,那刚才还被一帮nv子调戏得面红耳赤的小郎君,居然化身修罗,一刀就把一匹名驹的脑袋给斩掉了,一时间,也不知道多少嘴巴张的大大的,差一点连下颌骨都掉下来。
一股子腥膻的血气顿时弥漫开来,跟随薛五的十数匹马儿被气血一激,哕哕叫着,四蹄不断踢踏倒退,马儿是一种非常胆小的动物,但凡能上战场的军马都是受过训练的,而这些马儿却是卖给一个名妓的丫鬟骑的,看着漂亮,实际上全是样子货,哪里受得了这气血一激,自然要连连倒退,可这落在围观众人眼中,未免就是那小郎君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把马儿都惊吓得后退了,一时间,只要看见这个场面的人,都是觉得背后汗一竖,明明光天化日,还是酷暑,可一丝凉意却是把这些人激得打了一个冷战。
唰一声响,乖官把村正横在胸前,姿势极为优美,刀锋上的血珠被震开,在阳光下迸一颗颗,一粒粒……A!~!
223章 十六岁,新纳的
整条大街上鸦雀无声,说实话,俑人羸弱】这句评价虽然放到后世五百年有地图攻击的嫌疑,可在这时候,还真是如此,历史的轨迹基本都是这般,弓马得天下,歌舞升平失天下,循环往复不休,而江南,正是歌舞升平的代表性地域。
没一个人敢于发出声音,那些薛五儿的丫鬟们平日里头被五六品的官儿摸了,也能拉下脸来大骂,可这时候被个小秀才吓得面无人色,说到底,脖子没有刀子硬,真在钢刀威胁下还能保持气节的人并不多。
把村正刀刃上的血震掉后,乖官随手纳刀入鞘,看了看那瞠目结舌的薛五儿,慢条斯理比了两根手指头出来,“薛女侠是罢!你拿弹弓射我两次,欠我两条命,我杀你一匹马,你还欠我一条命,记得好生保养,莫要和些个史馆撰修鬼混,你的命是我的,我哪天心情好,要的来取的…………”说着就大喊了一声,“孙应龙。”
南京镇抚司衙门孙应龙孙千户赶紧屁颠颠转身拽了马,他也是眼眉通挑的人物,这种敲边鼓的活儿,如何不懂,一边拽着马儿过来一边大喊,“少爷,来啦!”
经过被马血喷射了一身,呆立当场的陆弼身边,孙应龙拿眼睛狠狠看了这厮一眼,心说你若识趣儿赶紧告病回家,若不然,等老子腾出手来,不把你折腾得家破人亡,也显不出咱老孙家数代锦衣卫的手段。
从孙应龙手上接过马缰,乖官看看他,就说了一句,“老孙不错。”把孙应龙欢喜得满脸笑。
牵着马缰,乖官就往前面走去,大街上人下意识就给他让出了一条路,孙应龙屁颠颠跟上去,一边走一边高声喊,“少爷,等等俺…………”他这时候犹自不忘敲边鼓,“少爷,那翰林院的家伙好歹也走进士出身,不是说善养浩然之气的么,怎么刚才被血一喷,叫得跟被人的娘们似的,真是让俺对进士们大失所望,比咱家老爷差远了。”
这是典型的拍马屁了,乖官闻言心中好笑,不过,还是顺着他的话答了一句,“废话,他能跟我爹比么,我爹好歹也是见过土蛮汗九边外尸山血海滚过一遭的,他么,一个没见过血的软蛋罢了,杀他如杀一鸡,没得脏了我的宝剑。”
啪一产,孙应龙不轻不重自己扇了自己一个嘴巴,“该死该死,真不该拿这样的软蛋跟老爷比的…………”
乖官啼笑皆非,这厮,好歹也是锦衣卫千户,真是没话说他了。
不过他如今也清楚,他面身份和地位已经不容许他用人挑剔了,上位者用人,不看人品,而是看有没有本事,就像是汉朝相国陈平有人对刘邦说他盗嫂,人品不好,他直接对刘邦问,皇上,我做相国,帮你富国强民,跟盗嫂不盗嫂,有关系么?
这实际上就是后世邓公说的不管白猫黑猫会捉老鼠就是好猫的意思,这也是为何从古至今上位者身边始终会有些我们会认为是奸佞的人的缘故,如果一个朝廷、一个政府,从上到下只有一个声音,未必是什么好事儿。就像是东林党掌权,形成当时所谓众正盈朝的局面,可朝政却更加糜烂。
所以,乖官未必会喜欢孙应龙,但是,这种人一定要用,况且,有些事情还非这种人不可,故此他冲着孙应龙嘿嘿一笑,却没说话,孙应龙看着他玩味的目光,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明白自己做戏过火了赶紧闭上嘴巴。
翻身上马,乖官一带马缰,冲着薛五儿大声喊道:“薛女侠,莫忘记了,你的命如今可是我的了,好生保养啊!”他哈哈大笑,双腿一夹马腹,马儿泼剌剌就奔了出去,孙应龙赶紧跟上。
被乖官大声一喊,薛五儿这才回过神来,不由涨红了俏面,从她十五岁成了南京行首第一开始,五年了,从没人敢这么对她的,她万万没想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居然能一刀斩掉她爱驹玉花骢的脑袋,原来,这世上也有男人的相貌和本事是成正比的。
转身看那疾驰而去的马上背影,她忍不住柔荚一紧,死死握住了手上弹弓,贝齿咬了咬柔嫩的下唇。
人的名气愈大,诽谤自然愈多,她薛五儿也摆脱不了这个规律,说实话,这条街上也不知道多少人幸灾乐祸,瞧,玩弹弓射到铁板了罢!南直隶行首第一,好大的名头,说白了,和咱们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出来卖么!有甚了不起的。
至于方才对乖官拉拉扯扯的那些女子,当真是又惊又喜,心说也不知道是哪家勋戚家的世子少爷,真是太可惜了,方才脸皮再厚些,直接把他拉进房成就好事,岂不美哉,说不准就能跃上枝头,不指望做正头娘子,做个外宅,那也美哉!
有些甚至想,看他一刀斩断马头的英雄气概,在那事儿上头肯定也有力气,可惜,却是错过了好姻缘。
不去说那些懊恼的妓女们,郑乖官骑马跑过两条街,前面便是王府巷了,这巷子和一般巷子不一样,两头各自有硕大的牌坊,上头写着佐表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傅中书右丞相魏国公徐达】,原本只有徐国公一家,后来永乐时候魏国公恶了皇帝,徐家就被割出去一部分,成了当时锦衣卫指挥使的别宅,后来一直就没归还,如今就是乖官的宅子了。
这就是所谓的大坊了,事实上,乖官还特意抽时间跑出来考据了一下,最后确定,金庸他老人家是胡诌,大坊没有密道,徐家恐怕也没那么多银子,若论如今大明谁的银子最多,应该就是他郑国蕃了。
快马到了门口,他翻身下马,门口有仆奴赶紧迎上去,接过马疆,就把马儿牵到旁边,那管家蒲观水迎上来,“少爷,您今天出去,有十数位官员递了名刺前来求见,我按您说的,请董少爷过目,董少爷见破晓更新组@ZY王野提供数人,还有此就没见…………”他一动跟在乖官身动一动絮絮叨叨把一天的事情说了,末了就有些犹豫,乖官察觉他有话,就停下脚步,“怎么?”
“茶茶小姐带着两位小小姐过来询问,说为何这些天一面也见不着少和……”蒲观水到底是老练的管家,论处理家宅的本事,赤霞老爷只好给他当徒弟,像是这种事情,却是不能瞒着的,若是一般的小事儿,例是不一定劳烦少爷。
乖官有些挠头,这个,哎!女人多了,也是没子啊!忍不住就长叹,“看来这次进京,要问姐夫诗教几拖散手,这庞大的后宫该如何管理。”旁边蒲管家一听,顿时脖子一缩,赶紧就把嘴巴紧紧闭上,一句话儿也不敢多说。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转身就往扶桑诸公主所住的园子去了。
这如今的郑宅可是从魏国公徐达家里头分割出来的,作为大明朝首屈一指的勋贵,徐达在晚年为了避免太祖忌讳,更是大肆修建园子,表示自己毫无野心,故此,即便是分割出来的,那也是好几个园子连成一片,走上一圈,也要个把时辰的,乖官就把其中一个园子专门给扶桑诸公主居住,作为白宫殿下的侧室,哪怕是名义上的,这些公主不管是心甘情愿的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除非扶桑叛乱,不然这辈子基本上是跟定了乖官了。
就像是传闻薛五儿不给牧九公面子,牧九笑而不语,那是为了每年四十万的脂粉钱,乖官哪怕只是看在石见银山的份上,也要对这些公主们有所交代,何况扶桑每年的利益何止一座银山。
园子上头的名字秋叶原仁个字是董其昌写的,写完了还问看官典故何在,乖官笑笑,心说我就不告诉你。
在秋叶原陪茶茶三姐妹玩了会子叶子牌,和暗千代姐姐喝了两杯茶,吃饭的时候意淫了下阿市,这一天,便算走过去了。
第二天,乖官还在睡觉,就被曹鸳鸯给闹醒了,曹鸳鸯自然进不了他的卧室,可人家和小倩姐妹相称,轻而易举就混进来了,理直气壮瞧露两点的乖官穿衣裳,可见女子看少年琳琅如珠玉,总觉得养眼,要多看两眼的。
她这几天和那位都文珠排练戏曲,今儿就是专门来请乖官,要他给两人指点的,毕竟,乖官可是写本子的人。
在曹大家要求下,乖官把他那身穿了最帅的儒衫穿在了身上,便是衣衫上头有修竹的,这衣裳说实话穿出去未免有些招摇过市的感觉,不过曹大家强烈要求,乖官便也勉为其难,无非就是一件衣裳,看他穿衣,曹鸳鸯在旁边眼神迷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虽然比乖官大,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但依然很喜欢如此这般,站在旁边欣赏他。
这真是一个如珠似玉的男子啊!曹鸳鸯忍不住就想。
那位郝文珠素有文采,何况这算是不重要的私事,乖官就没带锦衣卫孙应龙孙千户了,想去带小督一起顺便逛一逛南京城的,随即觉得不妥,就轻身带了樱井莉雅,三人从偏门出了府。
如今的南京,可说是靡靡之所,南市十六楼名满天下,这还算是高档地方,还讲究个卖艺不卖身,当然,也并非真的不卖,只是要讲究个你情我愿,而出了城,更是妓院林立,即便南门一出城就是所谓的四百八十寺。
明人笔记自己也汕近世风俗**,男女无耻,城外娼肆林立】,这百万人口的大城市,就像是一个妖娆的妇人,薄容轻纱下,隐藏着无数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烟花繁盛之地每年产生的税收脂粉钱足有四十万,谁也不愿意来打击这个事业的,即便是海瑞海刚峰,也没批评过,海刚峰死的时候身无长物,遗产不足十两银子,的确叫人佩服,可还遗留下两个小妾,十六岁,新纳的。单只用好和坏两个字来形容人的一生,何其难哉!
司马相如当年甚至对汉武帝说过比者,道也。道者,阴阳也。臣狎妓,为阴阳故,未娶,为恕也】,可说是妓院成为文化的伊始,从此,文人和妓女便形影不离了。
乖官一边走一边摇扇子一边感慨,樱井莉雅有些怯怯,她到底是扶桑乡下姑娘,虽然见过些世面,打过仗杀过人,可到底,这是大明朝南都,人口百万众的超级大都市,可不是扶桑小国可比拟的,扶桑最繁华的地方,跟南都一比较,都只好算乡下,她有些怯怯,却也是可以理解的。
曹鸳鸯此时未免有和情郎逛街的感觉,没一忽儿,带他到了第五楼,这时候还是上午,姑娘们大多还未起身,故此,没有昨日那般热闹,只是曹鸳鸯未免就有些失落了,带着个美男子逛街没多少人瞧见,岂不是如同锦衣夜行。
“这楼的名字怎这般怪?”乖官看了忍不住就问曹鸳鸯,曹大家笑笑,“这楼合该叫这名字,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带着乖官熟门熟路穿过两幢楼宇,后面还有偌大的院落,这院子,一般姑娘可住不起,当红姑娘也住不起,大抵是那些能够在史书上头留下名字的名妓,自己掏银子买的宅子,紧靠着青楼,两厢方便。
ps:总觉得用琳琅如珠玉来描写乖官有些腻了,寻找美男图片,找到一个觉得还不错,一搜,吓得我魂飞魄散,感情是泥轰国的鸭,接下来俺要说最关键的了,发现无数女人跟帖,看了那些帖子,虽然俺也知道,那些跟帖的女生说发财了一定要去泥轰国花钱。AX对方,恐怕玩笑居多,不过,我真觉得,如今男人意淫下女明星啥的,真的是很纯洁的行为了,哎!这年月,谁也不比谁纯真啊!
以上,若有女读者看了别喷我。
224章 杀上门的杀神
224章杀上门的杀神
郝文珠年方十七,作为南直隶名妓行之一,她并不像薛五儿那般名动公卿,意气飞扬,她的美很内敛,并且以文采出名,南京六部和翰林院多有和其jiao往者,刚上任的应天府尹王世贞亦慕其名,寻访过几次,互相作诗唱答往来,可谓诗书之
这几天她摒谢各种唱酬,专一在宅院内看曹鸳鸯送来的唱本,对其中故事深深着mí,真有一咏三叹之感,读到伧然处,忍不住翩然泪下。
要知道,乖官描写人神鬼妖爱恋故事,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冠绝当代的,就像是当初卖给大兴县德艺坊的《绣像足本倩女幽魂之聂小倩》,也不知道卖了多少本,把那位赵老店主赚得是盆满钵溢,乐开了怀,平日总要对人吹嘘自己慧眼识人,也只有他的侄子赵浮沉暗底下忍不住撇嘴,心说当初人家国舅爷可是差一点让你三文钱打掉了。
不管如何说,乖官那个yù散人的名号,可说是闺阁少女们心中的偶像,这么说罢!只要乖官肯写,用他那yù散人的名头再去卖词话唱本,多了不说,几千两银子肯定能卖的,这个价位,绝对是大明稿费最高的文人。
而乖官被曹鸳鸯缠着没奈何所写的唱本,这书名可以称之为《绣像足本倩女幽魂之白狐》,开篇便写:上邪,我yù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接着,便以上帝视角洋洋洒洒写了一个读书人和一支白狐的爱恋故事,并且其中加入读书人耳熟能详的山海经君子国,这位衣冠带剑的君子和读书人、白狐形成了纠葛的三角恋情,写的是缠绵悱恻,绝对是闺阁少女的杀手,你若看了不流泪,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女人。
这绝对是开大明之先河的,要知道,这个时代纵然有描写三角恋爱的,也都是一个男的有两个女子喜欢,可却从未有人写过两个男子喜欢一个女人的,即便那个女子是妖,可是,这个套路绝对是打动女子的不二法门,谁个少女不怀netai身上学来的套路,在大明绝对也吃得开的。
毫无意外的,郝大家显然就陷进去了,这几日痴痴傻傻,哭哭笑笑,常常便以为自己便是书中那支白狐,nong得手底下名叫侍墨的丫鬟紧张得要死,忍不住埋怨曹大家,好端端的为何要给自家小姐nong这本精怪的书来,把小姐都看傻掉了
今儿一早,郝大家一起来,洗漱后就在院落亭内读书,她这院落内有一池活水,虽说小,胜在雅致,凉亭也小巧可爱,懒懒散散地坐在藤椅上捧着那本手抄本白狐,郝大家似乎有些魂飞天外,旁边三足香炉淡淡香气寥寥,虽然是盛夏,闻到那淡淡香气,便要觉得凉爽定心
“小姐,这书有多好看啊!”那侍墨十四五岁,跟在郝文珠身边也三四年了,xìng格颇为娇痴,有着一双大大的杏核儿眼,“来来去去的瞧,都翻烂了,婢子瞧了两眼,也没觉得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后世有哲人说[我要有一仆人,对我非常佩服,但也不甚了了我所做的到底是什么文章],说白了,就是希望有个没文化的崇拜他,这道理,从古自今其实都如此,像是郝大家身边这丫鬟,名字到风雅,侍墨,可惜,再怎么侍nong笔墨,不会就是不会,不懂就是不懂,哪里能瞧得出这书直指人心,或者说,直指痴呆文妇心的泼天大文章。
郝文珠不搭理自己的丫鬟,只是幽幽叹气,忍不住就对写这唱本的yù散人好奇,这是怎样一个了解女子的奇男子啊?
她虽然是行大家,行事也极为理智,可是,xìng子比较冷淡的她的确不大问外事,若不然,怎么也要听过yù散人就是当朝郑国舅的传闻的,至于那些和她诗歌酬唱的文人士子,谁肯专门去说这个,岂不是落了咱们正经文人的面子,十四岁的国舅能写出这般离奇曲折的唱本,咱们这等进士及第的科道官却写不出来。
这个时代写唱本可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二十三岁中状元的升庵公不也写唱本么,要知道,杨慎在大明绰号戍仙,和坡仙苏轼在宋朝的地位差不多,戍仙都写唱本,那有什么丢人的。
故此,这郝文珠还真不知道,这个yù散人就是当朝郑国舅。
这郝大家一擅文辞,二擅歌舞,在歌舞上头的造诣颇深,若不然,当初曹鸳鸯也不至于乖官一说就想到白下郝文珠,而如今这唱本要编成歌舞,唱本乖官可以写,可是,这舞蹈,他可编不来,故此,曹鸳鸯就拜托郝文珠,要把其中舞蹈编出来,到时候千万不要落了咱们姐妹的面子。
看的次数越多,郝文珠对书中人物感慨越多,慢慢的,一些舞蹈动作就在心中成型,不过,这些最后需要一根贯穿始终的舞蹈主线,她还有些拿不准,今天在凉亭内闲坐,脑海中却是一幕幕舞姿翩翩,最后下意识地起身,在凉亭内翩然起舞
她一旦沉浸到舞蹈的世界中,对外界感官就要大大地消淡,这就像是后世说科学家在研究课题的时候你把他手上的面包换成腐rou也一样啃进嘴中却毫无知觉一般,正所谓,不疯魔不成佛。
她愈舞愈急,俨然就化身书中白狐,舞到最后,其有所感,便似在情郎面前舞蹈的白狐,舞到深处凄然倒地……泯然青烟矣!
郝大家满面泪痕,这在后世演艺界,便叫做入戏太深,她好不容易从那种状态中醒转过来,一抬眼,就看见一张轮廓分明的俏脸,一怔之下,赶紧拿指腹擦拭眼泪,“五儿姐姐怎么来了,文文失礼了。”
薛五儿今日穿着大红色的蜀锦长裙,宛如一团火焰,这颜色若是别人穿了,必然要俗了,可穿在她身上,就如同花丛中最耀眼的那朵玫瑰,怪不得能连续五年拿下南直隶花魁之,的确是有资本的。
若是平时,薛五儿肯定伸手去在郝文珠额头上拭一拭,说不准还要开玩笑来一句,“妹妹,莫不是想情郎了。”可是,今儿她的确没那个兴致,昨天那少年郎一剑斩断yù花骢的镜头一直盘桓在她脑海中,午夜辗转,梦中那少年执一宝剑,眼神如电,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那把剑,一下便刺入她体内,一下就把她从梦中惊醒了,随后,她很羞耻地现,胯下湿漉漉一片……
套一句俗话,薛女侠用宝剑和弹弓把江南文士公卿们玩nong与指掌间,觉得这些都是些软弱如女子般的男人,不值一顾,可乖官一剑斩断yù花骢,男xìng荷尔蒙刺激到她了。
说得更白一些,就是薛女侠情了。
其实这也不稀奇,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就像是文人认为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的道理一般,妓女也认为,花钱来送银子的不如不花钱的,不花钱的不如要她们倒贴的,要她们倒贴的不如骂她们是贱货的。
这话或许粗俗,其实就是那个道理了,见惯了在身边奉承的文士,乖官那一剑,就像是雄狮心安理得吃了雌狮捕猎的猎物,然后吼叫两声,告诉领地内的所有动物,这儿爷们我说了算。
像是那位广陵名士6弼,这阵子倒是和薛五走的很近,可惜,昨儿他表现的确不入五儿的眼,让他进了第五楼洗浴了一番,老鸨就很客气地请这位史馆撰修走人了,6弼也知道自己当时很丢人,垂头丧气离去,心里头未免把那个少年恨的要死。
那第五楼的老鸨名五娘,和薛五真是相映成趣,当年也是应天府红极一时的名妓,她今年亦不过三十四岁,和名妓马湘兰是同一时候的人物,当年被马湘兰压着一个头,直到马湘兰二十六岁隐居,随即,她也觉得没了马湘兰的妓者界再无可留恋的,也自脱其籍,也在那一年,收养了薛素素,买下了第五楼,当然,那时候不叫第五楼。
等几年后薛五扬名,成了南直隶妓者界之,这五娘未免也得意,心说你马湘兰当初处处压我一头,如今你这幽兰馆主人却还不抵我的弟子。
但是,这情况在万历十一年的net天,也就是今年,变了。这话要从王世贞入南都为应天府尹说起,王世贞和王稚登是好友,他做了应天府尹,自然要带擎好友,而王稚登何人?苏州大名士,还是文征明的学生,更是马湘兰的相好儿,在今年net天的时候,王世贞邀请王稚登入南都,组织南屏社,王稚登虽然布衣,顿时成了整个江南文人领袖,连那些翰林院庶吉士见了也要弯腰行礼称稚登先生。
这就相当于后世总统下野,但是依然挂着党主席的名头,你在台上的总统看见主席也要行礼,大抵就这么个意思,这时候文人的势力可见一斑。
当年幽兰馆主人马湘兰和王稚登的故事闹得天下皆知,后来王稚登因为与内阁阁老徐阶不合,愤然辞官,自称山人,意思就是说,老子再也不当官了,但是大明的文人即便不当官,也是能够影响朝政的,像是王稚登,曾经给嘉靖年的内阁阁老袁炜做幕僚,又做过秘阁校书,虽然后来被阁老徐阶赶出了北京,可是在江南,依然声名甚大,再说,他还是如今的次辅申时行的同乡,这在明代可是乡党,三大铁关系之一。
这么一来,第五楼的五娘可就郁闷了,王稚登初到南京,马湘兰就组织了一场浩大的诗会,前来捧场的士子络绎不绝,名妓行的数字更是要用船来拉而不是一个个去数,可想而知幽兰馆主人的号召力,连续五年南直隶行第一的薛五儿也不得不前去为前辈马湘兰捧场,这让五娘情何以堪。
按说,三十多岁的名妓,那真是老菜皮了,可在大明,妓是一种文化,到了一定的境界,别说三十多岁,五十多岁依然人脉旺盛也不稀奇。
故此这五娘从net天以来,一直添堵得慌,昨儿乖官一剑斩了yù花骢的马头,那6弼惊声尖叫,未免让五娘心里头不痛快,说白了,就是那种我为什么没碰上个好男人的幽怨,像是6弼,虽然也是名士,可是跟师从文征明的王稚登一比,顿时要逊色多了,加上表现不佳,故此五娘觉得,素素啊!傻女儿,这等男人赶紧的,赶走拉倒,找男人哪怕老些丑些,这都不要紧,但关键是要名气大,就像是王稚登那般。
这时候王稚登已经四十七岁了,的确是老男人一个,可大明不讲究这个,八十新郎十八娘的都不稀奇,关键是要名气大,在五娘看来,像是王世贞,就不错,应天府尹,虽然的确老了些,五十五了,最好能把王稚登抢过来,替老娘我出一口恶气。
可薛五薛女侠这会子却是听不进五娘的话,就跑到郝文珠的院子来散心,郝文珠也在第五楼挂籍,是第五楼的红牌,和薛五姐妹相称。
她看着泪流满面的郝文珠,出乎意料地没像是平日那般开玩笑,而是幽幽叹气,拉起郝文珠的手就说:“文文妹妹,陪姐姐我喝酒,可好么!”
郝文珠略一犹豫,就点了点头,薛五就笑了起来,一边拽着她手坐下,一边叫自己的贴身丫鬟,“三七,快点儿,把酒拿过来。”
两人就在凉亭内品起酒来,旁边青烟寥寥,院内有蝉鸣叫,倒是颇有些意境。
“妹妹,我昨儿碰到一个少年郎,一剑把我那匹yù花骢斩了……”喝了几杯酒,薛五脸颊酡红,美yan不可方物,樱唇轻启,就把昨儿的事情说了,旁边那丫鬟三七听了,这时候都还有些惊悸,似乎那雷霆霹雳一般的一剑还在眼前一般,“小姐,可别再说了,婢子当时都吓傻了,那家伙肯定是哪家勋戚贵胄子弟,自小学武的,说不准还真杀过人……”
这边正说着,院子外面传来一声娇嫩的笑声,“文文,我可是把真人给你带来了。”说话间,曹大家拽着郑乖官走进园子。
那薛五儿的丫鬟三七瞧见乖官,啊的一声惊叫,吓得是魂飞魄散,手上的酒壶啪一声就甩落在地上,嘴唇颤抖着,颤声儿道:“小……小姐,那杀神……杀上门来了……”
225章 微末的前程
乘官刚进园子就是一愣,他这副皮囊虽然是读书人,可得了单赤霞老卝爷调卝教的好,的确是允文允武,目力精湛的很,说百步内分辨苍蝇的公母肯定夸张了,但是比起普通人来却是强多了,大抵要等于后世选拔飞行员的标准,故此远远的就看清楚了,那一身大红色衣裙的正是昨儿那位薛五儿薛女侠。
这时候他才明白那第五楼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心中叹气,这时候,薛五儿的丫鬟三七惊呼,然后乓当一声打碎了酒壶,“小卝姐,那杀神杀上门来吧……”
曹鸳鸯拽着乖官走到凉亭外,“三七,说什么胡话呢!去把你家小卝姐珍藏的玫瑰香露拿出来,我带着贵客临门,这第五楼难道也不表示一下诚意…………”正说着,却发现那丫鬟上下牙齿直碰撞,发出隅得得得~~声音,想是怕的狠了,连脸色都白了一层,这才觉得不对,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叹了口气,乖官笑着拱手道:“在下玉散人,来得孟浪龘,叫薛女侠见笑了。”
他这番客气,却是因为曹鸳鸯,曹大家如今帮他主持太仓诸沙上的望江卝+楼,如果不出意外,这个老鸨兼楼主会几十年做下去,那么,乖官就必须给她面子。
要知道,这望江卝+楼可不是谁都能坐镇的,必须得长袖善舞的名妓,他搞望江卝+楼的初衷,也是要在名妓中养望,让这些名妓们吹嘘郑国舅的名头,好叫天下皆知,人人赞颂,很多大才子,成名的途径都是这般,经由名妓之口,把才名传播出去,所以说,名士和名妓,是相辅相成的,作为名妓没名士捧场不行,作为名士没名妓吹嘘也不行,缺一不可,起码在这今年代是缺一不可的。
薛五眼神中闪过一层不易察觉的惊喜,不过,也有些尴尬,毕竟,两人昨天的冲卝突可是实实在在的,而她的丫鬟三七,却是颤卝抖个不停,活见鬼了一般,乖官见了只好叹气,正所谓,南朝天子爱风卝流,尽守江卝+山不到头,后世说祗糊的江卝+南陨然有些偏执,的确也是有些道理的。
像是樱井莉雅,也不过十来岁,眼神清澈如小鹿,实际上手上人命不少,而眼前这个丫鬟,只不过见人杀了一次马,却是吓得连囫囵话儿都说不出来了。
“昨儿和薛女侠有些误会。”乖官笑着就把昨天的话很简单说了一遍,曹大家戚了戚眉,随即展颜一笑,“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五儿姐姐,我代他给你陪个罪。”说着,盈盈对薛五万福,然后就浑然无事一般笑着过去拉了郝文珠,“妹妹,来见见这位写白狐的玉散人。”
“贱妾郝文文,见过尊驾。”郝文珠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酡卝红,对着乖官微微一福,曹鸳鸯伸手一拍脑门儿,“瞧我糊涂了,却是忘记介绍他的本名儿,他呀!姓郑,名国蕃,字凤樟,号玉散人……”说着,就咯咯笑了起来,随即用文人标准的口吻道:“如今一个微末的前程,大明国舅。”
对于曹鸳鸯的淡淡取笑,乖官只好抿唇微笑,只当不晓得,可这个介绍却是把侍墨和三七两个丫鬟给吓唬住了,国舅?
国舅自然不是什么职业,也没甚值得骄傲的,可曹鸳鸯用这种玩笑的口吻一说,却也符合她交际达人的性卝情,如此介绍,方显豁达,也亲近人,若是正儿八经给人介绍,这就是威名赫赫的郑国舅,未免首先叫人失却三分亲近,由此可见曹大家的手段,的确是交际场上的达人。
旁边薛五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那个做出队生若只如初见惭郑国舅,得了扶桑国主馈赠一座银山的郑国舅,用佛郎机炮强卝拆了王阁老家的郑国舅…………
怪不得昨日那般傲气,果然是有那个资本的。薛五忍不住就想到,对于昨日的略略不平心思,倒是熄灭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同样是卖,在城外的窑子里头卖,只能卖七文钱,俗称婊卝子,在南市十六楼卖,打个茶围就要十两银子,俗称大家。而乖官折腾人,他若不是国舅,只好叫装卝逼,别人要鄙视他,可他是国舅,那就成牛逼了,别人还认为是理所当然。
即便是薛五这等人物,也不能免俗,觉得一个能作以生若只如初见伪国舅有资格一刀把自己的爱驹斩了自己还可以不生气,若是换个走江卝+湖卖艺的如此,别说她不依,即便昨儿那个陆弼,也要先叫应天卝府衙门拿人了。
说到底了,终究还是权卝势作祟,你可以不为五斗米折腰,可五石米呢!五百石,五万石,五百万石,谁能真个不折腰!
不过,薛五是女人,女人总是有些小虚荣的,故此,她并没有打算破晓更新组@ZY王野提供这么轻轻放下,总要找回些面子的,故此哼了一声,道:“昨儿我在城外打猎,身卝子乏了,不在状态,若不然,你未必能躲过我的弹子,更不可能轻易杀了我的玉花持……”
瞧着她略略高仰着的修卝长脖颈,乖官心中一笑,当下腼腆一笑,“惭吧……”
他又拿出大杀器,装乖卖萌,薛五瞧着他脸上的笑,顿时一怔,这时候才省起来,如果传闻不错的话,眼前这位似乎才……十六卝?四岁。
千言万语,不抵乖官一笑,他这腼腆的笑容就提醒别人,我才十六卝?四岁,你多大了?
这么一来,薛五顿时闹了一个大红脸儿,两颊顿时腻腻一层酡卝红,讷讷却是说不出话来,而乖官身后的樱井莉雅未免不舒服,心说我家殿下日出东方,唯我不败,可是神命东照大卝权现,你们又有何资格和我家殿下相提并论。
这时候扶桑妓者文化可不高,像走出云阿国的舞蹈,那说白了是给扶桑的农卝民看的,公卿武士们可是不屑的,被乖官杀掉了前田庆次,历卝史上作为前田家的嫡子,越混越回去,临老了一干石的俸禄都没混上,为何?他不符合当时的主流文化,老是喜欢干些不符合身份的事情,要知道,当时扶桑阶卝级井然,武士和公卿包括他们的家眷,都不能参加农卝民举办的丰收祭。
可想而知,妓者在樱井莉雅心目中是个什么地位,如今一个妓者,给她家白宫殿下摆谱儿,扶桑讲究主辱臣死,她能舒服么?
故此她睁大了原本就格外大的眼睛,操着一口不顺溜的南直隶官话说道:“我家殿下文成武德,泽被苍卝生,干秋万卝世…………呜呜……”
乖官反身一把捂住樱井莉雅的嘴巴,扭头干笑道:“我这侍女是扶桑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倒叫诸位见笑了…………”说着,又转头用扶桑话对樱井莉雅道:“莉雅,在大明不许提扶桑的事情,任何事情都不许提,知道么!”
莉雅发出呜呜的声音,大眼睛眨了眨,缓缓点头,乖官这才轻轻放开手。
郝文珠脸上略带些疑惑,不过她性子比较淡,听过也就算过了,可薛五却是脸上似笑非笑,“我若没听差的话,方才她说的是我家殿下……”
乖官赶紧打断她的说话,“此乃扶桑习俗,尊贵之人称殿下,在下在那扶桑,怎么说也是和扶桑国主诗歌唱答过的,扶桑国王被认为是神留在人间的血脉,迄今超过干年……”他成把话题转移开来,滔滔不绝说起扶桑习俗,只一忽儿,就把几女给吸引住了。
这一番说话,却是足足说了个把时辰,其中乖官数次口渴,都是旁边郝文珠递过酒盏,那里头盛的就是薛五秘酿的玫瑰香露,其实就是一种比较淡的酒水,口感却是不俗。
薛五那也是腹中卝饱有诗书的……开始,还只是听乖官说扶桑习俗,到了后来,却是开始提问,譬如偻寇出自扶桑何处,为何要入侵沿海,政治风貌若尔……
乖官却是被问得兴致来了,顿时就把天命扩张论给抛了出来,告诉她,像是这等小国,受到地域限卝制,必然呈扩张态度,若要压卝制,仅靠以德服人是不行的,要一手拿火铳,一手拿典籍,用儒家典籍教卝化他们,有那不乖的,就用火镜教之他们,这就是上天赋予我巍巍皇明的使命,我皇明的生命利益线,在西洋,在满剌加,在吕宋,在爪哇,在占城,甚至在西班牙,在葡萄牙…………总之,这天下,应该都有我皇明的利益。
这时候的大明,还是很有大国心态的,就像是后世花旗国认为当卝世界警卝察是理所当然,这时候的大明,哪怕是那些文人,也是理所当然的认为大明是世界的中心,诸国前来朝拜那是合理又合,故此,乖官的这个说并不算惊世骇俗。
唯一和当时主潮流冲卝突的是,乖官的天命昭卝昭论说左手拿火铳,右手拿典籍,太赤卝裸裸了,当时主流认为,应该用朱子理论来教卝化,说白了就是六卝?四个字,以德服人。
事实上,我们不得不说,以德服人在这个时代未必是错的,从历卝史上来看,天卝朝周围诸国几乎都被儒家文明影响着,可是,从乖官的眼中来看,不扩张肯定是不行的。
乖官又把这时候的西班牙和英国大抵说了一说,并且断言,大家都在扩张,不扩张,死路一条,正所谓,圣卝人因时权变,见形施宜。
“就像是这一眼水池。”乖官指着旁边的水池道:“她若不流动,便是死水微澜,她若流动,便是活水,张太岳改卝革朝政,便是想在朝卝廷祖制下增添一丝变数,可惜张太岳死的早,若不然,我断言张太岳必然要施行士绅一体纳粮,士伸的银午放在寒甲头,是就是死钱,拿出来花,才叫活钱,可惜啊!天下太多猪脑子…………”
郝文珠、曹鸳鸯和薛五儿闻言变色,要知道,今年开始,朝臣纷纷攻击张太岳,曾经权倾天下的张居正,如今就是一坨臭狗屎,那是谁沾着谁臭,这少年,居然大言炎炎就如此评价张居正,真是取祸之道。
“说的好。”有人卝大声叫好,乖官正说到兴头上,要知道,但凡读书人,都有好为人师的毛看,乖官他可也是读书人,说着说着就收不住,开始大放厥词了,这时候听到有人叫好,顿时转头看去。
郝文珠她们几女顿时脸色一白,而乖官看着那数人站在院子门口,为首之人保养得当,面皮白净,看起来六卝?四十左右,瞧不出真卝实年纪,其余数人亦差不多,都是些一眼看去就是养尊处优的,尤其碍眼的是,都穿着儒衫。
“阁下是?”乖官心中其实有些懊恼,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番话,的确孟浪了,哎!太年轻,太冲动了。
“在下汪道昆。”为首之人笑着拱乎。
汪道昆,字伯玉,号南溟,新安派领卝袖,当时名气和王世贞相捋,也是王世贞的好友,因为他是在兵部左侍郎位置上致仕,王世贞也曾经在兵部任职,故此当时天下合称二人为俩司马】,可说是一时济济的大名士。
按说,读书人不可能没听说过这个人,可乖官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这位是谁,还是郝文珠从旁低声提醒,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新安南溟先生。”
王世贞今年走马上卝任应天卝府尹,而且又开南屏社,作为王世贞的好友,汪道昆是带着新安社来给好友捧场的,他身后那些,都是新安社的文人卝士子。
由于汪道昆是新安(徽州)人,而他的老友王世贞曾经说过一句话伎抵徽俗,人十三在邑,十七在天下】,也就是说,徽州有百分之七十的人是商人,汪道昆本人就是徽商世家出身,新安社的文人卝士子们,更是几乎个个都是商人家子弟。
而刚才乖官说的士伸一体纳粮,尤其是那句天下太多猪脑子,显然就得罪了新安社的绝大多数人。
“原来阁下赞扬张太岳施行士伸一体纳粮。”汪道昆身后便有人阴阳怪气说道。
这士伸一体纳粮其实说出来也无妨,此时习俗,士子议论朝政,大骂朝卝廷诸公都是正常事情,提出些惊世数俗的理论,也不打紧的,关键是,赞扬张太岳,这五
个字,可说居心叵测,这时候朝卝廷攻击张居正已经到了最酣处,威继光业已顶不住,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戚少保估计要从九边滚蛋了,而文臣当中,以前阿附张居
正的,更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倒霉。
所以,那人说话的确是用心险恶。
汪道昆微微皱眉,此人跟王世贞比较的话,还算是干员,嘉靖年的时候在福建和戚继光合作剿过偻寇,干的还算是有声有色,故此后来做到了兵部右侍郎,不过,他家到底是商人世家,说白了,他身后那些人都是和他一体的,故此,倒不好多说什么,就淡淡说:“这位小友想必也是戏言,诸位不需在意。
不过,乖官既然说了,可就不在乎了,赞扬张太岳如何了,难道他姐夫能派锦衣卫来抓他?故此他就笑了笑,说:“我听过一句话,说,新安大贾,藏镪有至百万者,其它二三十万则中贾耳!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啊!”
这话意思说,在徽州家资百万才算大商人,二三十万只好算中等商人,出自时人笔记,那些徽商子弟们忍不住面露得色,很矜持地微微颌首。
乖官就呵呵笑了两声,“朝卝廷一年赋税三百万不到,还不抵三家太徽商家资,真是藏富于民啊!我瞧朝卝廷诸公也真是猪脑子……”
他再次用了一个猪脑子,可这话,怎么听,怎么带着一股子讽刺的味道,那些新安社成员的脸色顿时变了。
(汪箕,徽州人也,居京师,家赀数十万。自成入城,箕自分家室不保,即奏一疏,乃下江卝+南策,愿为先锋,率兵前进,以效犬马之劳。自成喜,问宋献策云:“汪箕可遣否?”宋曰:“此人家赀数百万,典铺数十处,婢妾颇多,今托言领兵前导,是金蝉脱壳之计也。”自成悟,发伪刑官,追赃十万,三夹一脑箍。箕不胜刑,命家人取水,饮三碗而死一一《明季北略》,当时安徽人真泥卝马有钱啊!)
226章 又被代表了
“真乃巧言令煮!辈。【】【】”新安十午中一人嗤之以鼻……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连夫子论语中最简单的这番道理都没读通,也好意思穿儒衫,真是我等士子的耻辱。”
“许少说的好。”一众士子鼓噪起来,一个个面泛红光,精气神儿十足,乖官正要说话,薛五看他不识好歹,忍不住暗底下伸手扯了扯他,随即附耳过去低声道:“阁老许国的公子。”
响鼓不用重锤,乖官顿时便明白了,怪不得一群人拍这厮的马屁,感情是因为这个,当下噗嗤一笑。
内阁群辅、武英殿大学士许国是歃县人,数县是徽州六县之一,方才那说话的年轻人正是许国的嫡子许文,今年二十五岁,他跟随汪道昆入南京,见到薛五以后,惊为天人,这十数天来,业已到第五楼来了三次了,作为阁老的公子,自然是三次次次会东,谁不说他豪迈,真有孟尝君之风。
可惜薛五儿还真看不他,阁老的公子又如何,还不是徽州来的土鳖,浑身一股子铜臭味,文章头也只懂四五经,连诗词歌赋都不太通,真是个呆头鹅。
其实薛五还真有些轻看了这位阁老家的公子,虽然只是举人名,说白了还是许国老成持重,像是张居正几个儿子全走进士,王锡爵的儿子是榜眼,申时行算得低调的,儿子也二甲进士,许国就寻摸着,自家的儿子还是再熬几年罢!故此压着不让儿子去考进士,若不然应该早早就走进士了。
尤其是许文还善剑,自小从诸多名师苦学,是真懂剑,比起诸生挂着剑做样子,他可算是行家里手,加之他国字脸浓眉大眼,儒衫穿在身也皎皎然有轻裘长剑的侠士风范,故此众人都称他饼少】这个很有些江湖味道的称呼,此人的确算是个人才。
不过就像是乖官常常说的那般,歪了,什么都不正,作为徽州商贾世家子弟,这种人再有才学,也于民无益,有谁真肯损失自己的利娄?正所谓,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可惜这些商贾都忘了后面还有一句,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
对方的表情,乖官瞧得真真的,心知肚明,又是一个被所谓南直隶行首第一迷住的家伙,他也坏的很,故意伸手去握住了薛五儿的手,触手之下,只觉得温软柔滑,尤其是手指修长,握在掌中极有感觉,忍不住转头看了对方一眼。就到
薛五也是一怔,随即脸就泛起一丝酡红来,不过她到底是连续五年的花魁中的花魁,却是反手一握,俨然并蒂,外人看了,若不是相熟之人能从她脸看出一些羞色,怕是一丝儿端倪也瞧不出来。
这么一来,对面的许文真是妒火中烧,他相貌其实很不错,鼻准高隆,双唇若涂,尤其双眉漆黑,从相来说,那是日后定然要进庙堂的,几乎是个算命先生给他看相,率先都要茶喜他,说白了,此人也是从小被人捧大的,又自负文武双全,真是个眼大如箕。
看到对面的少年不但对他的话视若无睹,反而握着薛五儿的手在那儿笑,他堂堂阁老家的公子,自幼被人捧惯了的,如何吃得消?真有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之感,一时间面皮涨紫,真是差一点儿吐血。
汪道昆到底是众人之首,何况年纪也大,一看场面有些不妙,未免就准备打圆场,这时候乖官却是说话了,他摇头晃脑自言自语道:“天下百姓何其冤哉!”
这话有些没头没脑,众人忍不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汪道昆此人有些文人痴气,他用天都外臣的笔名曾经给《水浒传》做过序,更是编撰过很多杂剧和戏曲,说白了,并非合格的政客,眼力劲儿很是不够,这时候居然就问:“小何出此言?”
乖官心中一乐,哎呀!这位南溟先生真是个合格的捧垠啊!这句话颇有住公因何发笑惭内涵和韵味,当下就笑道:“敢问南溟先生,是在兵部左侍郎任致仕的罢!”
汪道昆点了点头,甚至还摸了摸下颌胡须,颇为自得,他怎么说也是和戚继光配合剿灭过偻寇的,自认为是为天下百姓做过实事的,故此乖官问他在兵部左侍郎任致仕,实在是搔到他的痒处,如何不怡然自得。
这时候郝文珠低下头去,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薛五儿被乖官握着柔荑,脸看着无恙,其实心里头好似揣着个小兔子,这时候看见郝文珠低笑,以为对方笑自己,顿时脸又红了几分。
而乖官随即就一脸若有所思,故作自言自语道:“这兵部左侍郎,到底算士呢?还是算大夫呢?”
薛五儿听到这儿,到底是冰雪聪明的人儿,顿时明白了,这时候看去,郝文珠嘴角笑意更浓,方才知道郝文珠并非笑自己,而是早早就猜到了郑国蕃想说什么!
“不多,曾读到者富民,霸者富士,仅存之国富大夫】,敢问南溟先生,这句话和解?”乖官松开薛五儿柔美,像模像样的给汪道昆深施一礼,看起来尊师重道,正是请教学问的好学少年,可汪道昆脸色顿时就变了,那张脸蛋,用大头的话来说,粑粑拉不出来的表情。
新安社众人也是一滞,宛如脸被火辣辣扇了一巴掌,心中忍不住都说:这少年问的好刁钻。
这问题其实很简单,兵部左侍那是士大夫,那么,和士大夫为的许文,有什么资格代表百姓?老百姓何其冤哉,又泥马被人代表了。
看着一众人的表情,薛五忍不住咯咯笑了出来,她并非大家闺秀,更非做作的女子,虽然有时候摆架子,但总还是爱哭爱笑的女孩子,可谓娇痴,故此文人士子认为薛女侠是溪性情】,这才捧她做了足足五年的行首第一。
乖官摇了摇头,这时候,反手又是一记耳光抽在诸生脸,“小子曾听颜山农评判去年张四维老大人著说自家祖先夜遇神人授金,说国之将亡,必有妖破晓更新组ZY王野提供孽,当时觉得耸人听闻如今看来,颜老楚生说的未必是错啊!这大明朝,随便来一头猪,也要喊自己代表老百姓…………”他满面说不出的古怪表情,似笑非笑,缓缓接道:“天下百姓何其冤哉!却是要与猪为伍。”
这话裸抽在诸生脸,诸生面红耳赤,恨不得大骂这小子,但是又拉不下那张文人的脸面来,而汪道昆却是若有所思,良久,却是深施一礼,“三人行,必有我师焉!道昆谨受教。”
一众士子脸色全变了,汪道昆是新安社领袖,他这一礼,岂不是代表了诸生给眼前这少年赔礼么!
这时候的大明朝,正是学术百家争鸣的时代,很多学者也思考,就像是颜山农,当初应阁老徐阶之邀,给朝廷官员三百五十人讲学,凡三日,开篇就说,圣人之道,在百姓日用。轰动京城,随即又给举试的士子七百人讲学,三公之下,望风请业,以布衣而闻达天下。
所以,汪道昆听了乖官这番言论,换成白话,其实就是说有钱的全是泥马官僚,这大明朝啊我看长不了,这要在后世,早给他一个妖言惑众的帽子,拿到衙门论罪了,可大明中末期,的确是东方文化的文艺复兴时期,说了也就说了,有学问的甚至要躬身请益,就像是汪道昆这般,至于什么文字狱之类,这个时代不讲这个。
汪道昆给乖官深施一礼,许文脸挂不住了,他涨紫了脸色走到诸生前面,看着乖官腰间的村正,就说道:“方才我听五娘说,昨儿这位公子一剑斩杀了素素小姐的玉花骢,想必是剑道好手,在下不才,也曾学过几天剑,不知可能请益么!”
疑问句被他说成肯定句,乖官还没回答,他就操剑在手,一个人走到了院子当中,比浪卜声就拔出剑来,随手舞了一个剑花,摆了一个仙人指路,剑尖指着乖官,这时候,脸表情却是冷静了下来,“请!”
乖官脸色古怪,一言不发,那些士子以为他害怕,顿时鼓噪起来,刚被扇了脸面,这时候自然要找会面子来的。
“阁下学的是荆川先生的剑路数罢!”乖官到底是赤霞老爷调教出来的,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厮的剑术路数是唐荆川的路数。
这位唐荆川可不是普通人,写过一本《唐荆川纂辑武编》,也剿过偻寇,但是,他还有个身份,嘉靖八年会试第一,官至右佥都御史、凤阳巡抚,是个不择不扣的文人。
他写的《唐荆川等辑武编》中开宗明义就说:宋太宗选诸军勇士数百人,教以舞剑,皆能掷剑空中,跃其身左右承之,妙绝无比,跳掷承接,霜锋雪刃,飞舞满空…………
就像乖官求单赤霞编桃花落英掌,碧海潮生剑,单赤霞说他不务正业,为何?因为乖官要编的路数就是这个路数眺掷承接,霜锋雪刃,飞舞满空】,单赤霞这位浙江兵剑第一能看得么?这泥马是文人剑,好看而已,杀不得人,赢不得真好汉。
但是这时候不管是文人还是侠客,最是青睐这等儒锋雪刃,飞舞满空惭剑术,事实,后世武术套路,绝大多数都是明末清初时候成熟起来的,至于这个时代杀人的剑术,基本是散手剑,也就是一招一式,没有什么连贯的套路,老师或许会教你,对手一剑当胸刺来,你反手撩出,顺势在对方剑身滑下,以力破巧,斩杀对手与当场。但绝对不会跟你说,对手用养吾剑,你就用希夷剑,三十招后你就赢了。
那些基人臆想出来的,玄妙非常,但真正的剑术,基本也就是一两招之间解决战斗,用扶桑剑道的口吻就是阵被对手斩杀之前把对手斩杀】,这就是剑道的真谛,来来回回比试几十招那是文人才敢想象,真要了冷兵器战场,杀几个人顿时体力耗尽,哪里还讲什么霜锋雪刃,什么养吾希夷。
故此,乖官表情古怪,心说你一个阁老家的公子,学的是唐荆川的路数,我可是学的单叔的真传,剑天下第一的弟子,再说兄弟我那也是真杀过人的,扶桑第一枪都被我一剑杀了,你好端端的阁老公子不做,要跟我比剑,你不是找死是什么!
可别人不这么想,那些新安社的士子们更是认为这害怕了,至于方才第五楼的五娘说什么一剑斩杀一匹马,想是女人家没见识,再则说了,许少的剑,莫说杀马,猪婆龙也杀得,故此纷纷鼓噪。
薛五忍不住就开口道:‘。许文,你今年多大了?这仙……郑公子今年才十四岁,你也好意思。”
许文咧嘴一笑,“素素小姐,他若给你道个歉,我便不计较,不与他比剑就走了。”心中却冷笑,这少年也不知道哪家子弟,眼高于顶的很,怎么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拉下脸面来给一个女子道歉呢!
他倒是拿捏的准,可惜不知道,对方可是真杀神,茂才的杀人剑在扶桑也不知道多少人知晓,偏生他自以为苦练过几路剑,就能生而万户侯,即便像是荆川先生那般亲自率着铁甲船去刹偻寇也不过小菜一碟。
他却不知道,后世有一句话,练得再精锐的兵,没见过血,都还是新兵。
何况他离精锐还老大一截呢!
“你倒是劝劝你家少爷。”凉亭内曹鸳鸯着急,忍不住低声对旁边樱井莉雅说,她这些日子来,对乖官身边的女人们大致了解,像是这个樱井莉雅,虽说是扶桑人,在国舅跟前却也能说得话的,可说是国舅跟前得用的婢女。
樱井莉雅却是撇了撇嘴角,心说这人一看就不行,也敢跟殿下比剑,不过殿下说了,不许提起扶桑的事情…………她就低声哼了一声,用不太标准的南直隶官话说道:‘。这人看着个子大,其实是虚火,我家主……子,教之他这样的,十个都不成问题。”
227章 杀人剑不屑杀猪
樱井莉雅并非托大,她家白宫殿下那是杀过扶桑第一枪的,后来更是组织剑庐,各流派剑豪纷纷前来朝拜,正所谓妖刀村正,剑庐至尊,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一个文人公卿家的少爷,也敢向殿下拔剑,这若是在扶桑,不知多少剑客会来把他杂成肉呃……
曹鸳鸯在旁边看樱井莉雅表情有些奇怪,忍不住跺脚,真是,有什么样儿的主子,就有什么样儿的侍婢,**个什么心,他家老管家剑天下第一,想来是无事的。她当初可是瞧过乖官使剑,看起来的确如霜风雪刃一般,只是,乖官的年纪不讨喜,十四岁,总是叫人没底气,他若是二十四岁,别说跟阁老家的公子比剑,即便是如介大猷那般上少林寺挑战,曹鸳鸯也不会意外,更不会阻拦。
这时候乖官说话了,“许公子是罢!”他从凉亭中要往外走,那薛五忍不住拽他,他转首笑了笑,不知道怎的,薛五就定心了,看着他缓缓走到许文跟前数步,“要向我请益讨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若是输了,可别回去找大人哦!”
新安社士子们如何听不出这话中的挪擒,只是都以为对方畏惧许阁老势大,故此就鼓噪道:“对素素小姐道歉,我等看在都是读书人的份上,就饶了你……”其实巴不得许文教玉这小子一顿,最好在比剑的时候很意外地割到这小子的脸蛋,**泥****,仗着一张小白脸,不给钱。
许文也是如此想,故此冷着脸说:“在下也是读过圣贤书的……”
正在这时候,变生肘腋,众人只觉得眼中剑光一闪,随后才听到那少年尖喝一声,那数步的距离似乎不存在一般,少年一下就窜到了许少跟前,剑光业已压到了眼前三尺。
许文浑身汗毛直竖,仓促间来不及多想,手中松纹剑就往上格去,随即掌中一滞,只听得叮一声响,自己花了两百两纹银买的松纹剑居然被砍断了,对方的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就切到了眼前,甚至感觉到了劲风扑面,下意识便双目一闭……
院落中,众人目瞪口呆,只见许文以一个开弓射箭的姿势站定在那儿,手上那把平日爱不释手的松纹古剑只剂下半截,而那少年手上的剑业已斩到了许文额头,若不是硬生生收住剑势,怕是就要把许文脑袋开瓢了。
新安社士子们齐齐咕螂一声咽了一口口水,其中有机灵的顿时先大喊,“卑鄙无耻之徒,居然偷袭。”
这话一说,其余众人顿时纷纷呼应,“就是……剑乃百兵之君,人神咸崇……汉高祖依三尺剑得天下……”
这时候的剑已经成为一种象征,但凡家中有点钱的,几乎都要悬挂一把宝剑,因为唐宋后士大夫们认为剑有灵,家悬一剑,遇难成祥,读书人认为比剑应该就是你喝一声陈风夜放花千树】,刷刷刷,剑光如霜风雪刃,他喝一声腓夜西风凋碧树】,剑锋炸成一团剑吧……双方姿态高妙,伊然世外,这样方才算得剑术。
可如今,这算什么?发一声喊,上去搂头就砍,这泥马,跟牛二耍泼皮有甚区别?
乖官仗剑一笑,“许公子,可别乱动,若是我手一抖,尊驾脸上少点东西,那可就不妙了……”随即转首看着新安社众人,嘿嘿两声,“猪也懂剑么!真是好笑。”
那些士子气得满脸通红,这已经是第三次被骂成是猪了,恨不得破口大骂,可许文如今就在对方剑下,却怕对方当真手一抖,那可就不妙了。
“南溟先生,你算半个行家,可认识我这一剑么!”乖官只当那些士子是空气了,单单只问汪道昆,汪道昆方才见了他那一剑,神情就有些呆滞,这时候被他一说,忍不住喃喃道:“如何不认得,当初偻寇糜烂江南,其中真偻,大多如此用剑,也不知道多少人死在这一剑之下……”说着,却是仿佛回到二十年前,低头喃喃道:“偻喜跃,一迸足则丈余,刀长五尺,则丈五尺矣,我兵短器难接,长器不捷,遭之身多两呵……”
这正是戚继光《纪效新书》中的话,汪道昆和戚继光虽然一文一武,却是老熟人了,当年两人在福建剿偻,合作过多次。
乖官心说你认识就好,好整以暇说道:“南溟先生认为,这位许公子的剑术,若上了剿偻战场,不论为兵或是为将,会是什么结果?”
汪道昆倒是谦谦君子,略一犹豫,脸上有些不忍,长叹道:“若为兵丁,害己,若为将领,害人害己。”
这评语极其严重,那许文本来就脸色惨白,如今听了这评语,更是又惊又怒,一时间只觉得一股逆气从小腹而起,到了朐前腹中,顿时散开,激得气血翻涌,眼前一黑,咕咯一下就跪倒在地,乖官顺势收剑,对汪道昆拱手道:“南溟先生真乃君子,眼光亦独到。”
周围大哗,汪道昆亦摇了摇头,他虽然有君子之风,却也知道,今天自己说这番话,可算是得罪了许国许阁老。
乖官嘿然一笑,“有句俗话叫做,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我大明军卫本是好汉居多,可惜啊!有些人也不知道在哪儿学了两年剑,亦不过是每天读书疲倦,松松眼,舞那么一会儿剑,就自以为自己是剑大家,可以文人行武事,就像是一头猪带领一群老虎,老虎活生生都被带成了持……嘿嘿!我朝文贵武贱,果然是有道理的。”
心里头嘿然道:像是你这样的,还是趁早被我打击的死了心,省得以后外行指挥内行,平白连累死无数的人,嘿!我这也算是德无量了。
这话,把汪道昆说的都有些讪讪然了,他可是文人行武事的典型,而许文又气又急,哇得一声,吐了好大一口血在地上,把众人吓了一跳。
汪道昆长叹,“诸位,我等今天来的不是时候……”
当下,有新安社士子过去把许文搀破晓更新组提供挟起来,汪道昆拱手告辞,这此人来他匆匆一去也匆匆。
薛五走过去上下打量乖官,乖官被她瞧的不自在,忍不住揉了揉鼻子,而薛五的丫鬟三七更是直接雀跃,“那许文讨厌之极,老是夫子云夫子云的,瞧着就叫人不舒服,这下好了,想是他以后再也没脸来了。”
“真没想到你如此好剑术。”薛五忍不住也赞了一句,乖官嘿嘿笑道:“这算什么好剑术,扶桑诸流派入门而已,只是那家伙自己太烂,也不知道在哪儿学的一路轻飘飘的剑,就敢冲着人拔剑,他若手无缚鸡之力,我倒不去教玉他,既然他自以为是剑大家,我自然要杀杀他的锐气,省得他以后出去害人害己。”
薛五瞧不得他那傲气,忍不住道:“说的你好像是剑天下第一似的,我只听说过石敬岩、程冲斗乃是南直隶双璧,剑槊无双,可从未听说过什么郑国舅。”
石敬岩是常熟人,程冲斗是徽州人,两人都是二十多岁,以剑和枪著称当世,若用武侠小说的口吻,就是这两人是年轻一辈最杰出的少侠。
乖官嘿然,心说你讲的那个,相当于九纹龙史进没跟王进学武艺之前,名气或许大,舞得或许好看,可惜,赢不得真好汉。
薛五是什么样儿人?连续五年南直隶行首第一,顿时就从他脸上瞧出不屑来了,忍不住一扭小蛮腰,一跺小蛮靴,“可真是个眼大如箕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她其实是担心许文会不折手段来找乖官的麻烦,国舅听起来很威风,可跟内阁阁老一比,未免什么也不是,可惜她不知道,内阁阁老若走到乖官眼前,或许他还忌惮一下,阁老的公子么,那真是什么都不走了,只当一个屁,是夹着还是放了,只在他转念间。
这时候曹鸳鸯过来打圆场,“好了好了,五儿姐姐,你可能不清楚,乖官的剑是跟家中老管家学的,那位老管家乃是行江兵剑第一,积至百户,后来和国丈有生死之交,甘愿到国丈家中为奴为仆……”
赤霞老爷名气大,但是毕竟隔行如隔山,薛五可没听说过赤霞老爷的名头,不过这时候淅江兵天下第一,那是公认的,那么,能称淅江兵剑第一的,称天下第一也不为过,薛五这时候才明白,怪不得这少年如此这般好身手,原来是这样。
曹鸳鸯笑盈盈推了乖官一把,“可能给姐姐一个面子么!把你那碧海潮生剑使一使,文文姝姝要编撰白狐剧目,或许看了会有启发也说不准。”她说着,就伸手摇了摇旁边穿着一身素白的郝文珠,“文文姝姝,你说是不是!”
郝文珠脸上泛起一层红晕来,却是低首不语。
若要俏”小寡妇一身孝,古人早就明白穿白色衣裳的好处,不过,郝文珠穿一身白并不叫人讨厌,因为她这是一身素白,就跟乖官以前那个月白色儒衫差不多,属于没染色,有天然味道,而若是颜家刁、姐清蔽,那位喜欢穿白是一身白绫,绫罗调缎自然是好的,可白绫这东西,乖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那玩意儿几乎是上吊专用的。
何况郝大家脸蛋的确很纯,跟薛五一比,姿色的确差上一筹,但是两人站在一起,郝大家却并不逊色,因为她脸上那种纯纯的味道,特别容易激起男人呵护的感觉。
故此乖官看了郝文珠一眼,当下很爽快就点了点头,“好罢!”
曹鸳鸯窃喜,她当初第一次见乖官,就是看乖官舞剑,那时候真是惊为天人,后来好几次开口想再瞧,乖官也只是笑笑,如今可算是得偿所愿了,心知肚明,怕是沾了文文姝姝的光。
这一路碧海潮生剑,那是赤霞老爷精心编撰,乖官练得圆融精熟,兼之他走了一趟扶桑,杀过人见过血,又搜舌了扶桑所有流派剑术秘籍,融会贯通之后,当真蔚然大家,如今使出来,比当初更要胜出一筹,剑光搅得旁边柳树随风翩摆,真个是,剑舞枝翻袖,摇曳惹风吹。
侍墓和三七瞠目结舌,尤其是三七,更是喃喃,“怪不得昨天杀了,小姐的马,原来这般厉害。”
郝文珠目眩神迷,曹鸳鸯心神迷醉,薛素素眼神中异彩连连,“怪道他瞧不起许文,我若如此剑,先就上门去挑战石敬岩和程冲斗……”
乖官要知道她的想,肯定啼笑皆非,要知道他当初求赤霞老爷编撰碧海潮生剑,本来就是耍给文人看的,说白了就是舞的好看,比起刚才一剑,那个才是生死之间,杀人之剑。
正所谓:
云里烟村雨里滩,看之容易作之难。
早知不入时人眼,多买胭脂画牡丹。
乖官这路剑,就相当于画牡丹,牡丹富贵之花,俗人都喜欢,至于刚才那一剑,杀人的玩意儿,市场真不大。
这时候乖官一路剑舞到酣处,脚一跺腾空而起,在空中滴溜溜转了两个圈,手上村正就把头上柳叶削了无数下来,洒洒然如雨,这个动作对他来说,又花哨又简单,2008奥运会连太极拳都有类似的动作了(腾空三百六十度接雀地龙),可想而知后世的武术已经花哨到什么地步,可这个动作对薛素素几女来说,当真是看一眼都觉得目眩神迷,认为此剑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见一回。
一声轻吟,乖官随手一个剑花,纳刀入鞘,轻描淡写掸了掸身上柳叶,就往凉亭那边走去,自觉自己姿态摆的不错,却不想,薛五儿尖叫了一声,一把扑过来,紧紧拽住了他的胳脖,“我拜你为师,你教我练剑好不好!”
乖官一个跟跄,当即目瞪口呆,被薛素素一顿摇晃之下,忍不住装乖卖萌,“姐姐,我才十四岁好不好,你拜师?拜的什么师!”
228章 嫖妓等于投资少见效快
乘官有时候实在是很想叶槽,十四岁少年的亲和力真是十足啊!若不然,怎么一个南直隶行首第一的名妓会整天跑前跑后屁颠屁颠地叫自己老师呢?为了表示隆重,薛五甚至还专门摆了拜师宴,请了很多相熟的姐姝,俱都是秦淮河出挑儿的名妓,有些甚至还带着相好,很有乖官后世那种文化聚会的味道。
由于南市毗邻江南贡院,好罢!换个形象点的说,红灯区靠着大学城,譬如唐伯虎,就是在江南贡院高中解元的,在贡院周围的寺庙几乎等于客栈,大多是读书郎窝居之所,这些读书郎平曰省吃俭用,但是去青楼,属于投资少见效快的行为,若是傍上名妓,那真是人财两得,兼之这时代名妓交游广阔,长袖善舞,说不准就和六部郎官上过床,即便卖艺不卖身,总混个脸熟,若能说两句好话,就能青云直上。
所以说,在这个时代,是一门学问,有时候甚至比四书五经还要重要,譬如那王稚登,虽然名士,王世贞邀他为南屏社领袖,可实际上,不论是才学还是名声,当时胜过他的人很多,王世贞名列末五子、后七子,可谓是江南文坛领袖,可他为何要请王稚登主盟南屏社?
还不是因为王稚登当年的相好儿马湘兰名气大,这位幽兰馆主人登高一呼,就能用花船拉上几十船花魍行首名妓去给王稚登捧场,这是何等的号召力?王世贞如今虽然是应天府尹,可他若是发个公函说要请几十花船的名妓,你看人家妓女搭理不搭理你,应天府尹很了不起么?南京乃是留都,六部郎官多如狗,公侯伯爵满地走,应天府尹?贵姓啊!
这也是第五楼的五娘十数年的心病,我叫五娘,你马湘兰叫四娘,整整压了我二十年,二十年了啊!黄花菜都凉了,你说你马四娘怎么还不老掉牙呢!你的相好王稚登居然又回应天了……
总之,她是一肚子的抱怨,如今薛五大张旗鼓,正合她的意思,你马四娘给南屏社捧场,我女儿素素就拜国舅爷为师,咱们可算是杠上了。
故此,这位第五楼楼主张卑前张罗后,搞得比乖官自己还忙活,尤其是这位当年好歹也是仅次于马湘兰的名妓,如今徐娘半老,穿着苏绣长裙,梳着牡丹头,伊然贵妇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权贵家的诘命夫人,万万瞧不出这是一个老鸨。
乖官也有些头疼,不过……好罢!这年月,和名妓打成一团也不是什么坏事,何况自己的超级女声什划日后还得靠这些人,故此他也就放手让五娘去忙活了。
由于时当盛夏,再过几个月就是乡试,也就是所谓的秋试、柱榜,所以这时候应天府士子云集,说个难听的,站在十六楼楼上随便扔一块砖头下去,保管砸到的是读书人。薛五广撒请帖,几乎有点名气的名妓都请到了,且不说十六楼的当家花魍,此外,像是什么十二金钗、十二小金钗、八艳、小八艳、五金呃……这盛况把五娘笑得脸上的粉都要掉,这可是十数年难得一见的妓者界盛况,应天府但凡有名儿的妓者几乎都到了。
由于这次拜师宴邀请见证的人数太多,先开始薛五拟名单的时候还算收敛,随即曹鸳鸯加入,哨哨咕咕说了一番话,薛五儿大笔一挥,不管三七二十一,但凡有名气的都邀请上,乖官粗略一看,起码超过两百人,如果这些名妓有五分之一带相好,这并非不可能,在当时也是时俗,那么这个数目会攀升到三百人还不止。
乖官估摸着,曹鸳鸯大约是把自己在太仓诸沙搞望江楼的事儿说了,故此干脆趁机给自己造势,反正这也不是坏事,故此,这次拜师宴场面极大,乖官如今可是天下第一大财主,用一句最简单的调侃话来形容,际差钱儿】,干脆就包下了南市整整一条街,街上不管是饭庄酒楼,一天之内只给薛五薛女侠的客人服务,拜师宴当天,南市十六楼的当家花魍们几乎一个不少,即便那位幽兰馆主人,也亲自到场祝贺,倒是让乖官有些吃惊,果然是花魍中的翘楚,薛五和她一比较,还是有些稚嫩了啊!
这位幽兰馆主人也三十四岁了,叫乖官意外的是,她并没有乖官想象中的那般美丽,起码,在他看来,这位马四娘的相貌比第五楼的五娘还稍逊,比起家中那位扶桑市公主,更是差了一筹,混在诸多名妓当中,并不算出挑儿,不像是薛五,红艳艳如一团火,不管站在哪儿,男人的眼光顿时就要先瞧她。
不过乖官仔细一想,却似乎也有些明白了,妾许,正是这位相貌并不算顶尖出挑,才能坐在江南名妓之首的位置上头二十年罢!像是薛五,却是太艳太惹眼,要知道,名妓之间也是有竞争的。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在南京城最繁华地段包下最繁华的街道,说句实话,南京权贵们谁家都没这个谱儿,即便是徐国公府,也没那么大的面子,而且街道两边用昆仑奴堵街,除了街上店铺酒楼相关人等,其余的人,你要没有请帖,对不起,请转身走人。
这可是百万人口的大都市,最繁华热闹的街道,两头各自站上两百昆仑奴,虽然是青衣小帽的家丁打扮,可一个个双腿分开双手背在身后,挺朐叠肚,下巴与眼光齐平,尤其是身高,乖官特意让人从一干昆仑奴里头挑选的四百个身高比例差不多的,这么一来,这威严气势就出来了,齐刷刷排成小方阵,横看、侧看,都是笔直的一条线……个个目不斜视,站在烈日下动也不动,宛如生铁浇注的一般。
这场面,有些人就哨咕,当年武宗皇帝南巡,怕也没这谱儿罢!这昆仑奴只听说过世家大族用那么一两个,谁能这般几百上干的用,怪不得都传说那郑国舅在海外得了异人传授,有撒豆成兵的本领。
这些自然是市井闲话,但凡有些见识的,也不会相信这个说,有些就嗤之以鼻,说,你懂甚,薛女侠要拜师的那国舅爷就是写人生若只如初见蹦,才学如前宋时候的苏老坡,扶桑国主仰慕得很,送了一座金山一座银山,那海外甚东西没有?有了钱,什么买不到?昆仑奴,昆仑奴也可以论钱的。
有些人还不服气,说我天朝地大物博,旁边就有人嗤笑,道,别傻了,那话只好骗你这样儿的,若真什么都有,当初始皇帝为何还派人出去寻找蓬莱方丈滤洲三仙岛,你再看看西游,哪个力的神仙不是在海外占个洞府。
总之,这薛素素薛女侠拜师宴搞得是隆重盛大非凡,要知道这时候的名妓就相当于后世的明星,薛女侠这样的名妓更是顶尖儿的明星,连带的效果就是,郑国舅也成了应天府人士议论的对象,所以说,这包下一条街的大手笔,花的银子绝对是值得的,冉况对乖官来说,也没多少钱。
薛素素写请帖的时候,后来还请了不少士子,乖官站在楼上观看的时候,目刻一下,估什起码也有七八百人,忍不住就要佩服薛素素的交游广阔,这干把人不是名妓就是有些名气的士子,这么一来,他郑国蕃的名头算是在南直隶打响了,像是强拆阁老家那种名声,比起南直隶第一行首拜师,轰动效果还是后者大,说来或许好笑,阁老的影响力还不抵一个名妓,这就是大明后期的写照。
等到薛五宣布拜师,请出郑国蕃来,众人见到真人,这才相信,这世上真有一种人是附而知之者上也】,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做出那般脍炙人口的诗词,写出幽艳绝断的话本,传唱天下的唱词,关键是,这位据说还是剑术大家,数日前,许国许阁老家的公子被他一剑击败,和薛女侠也是不打不相识,一剑斩杀了薛女侠的爱驹玉花骢,和这人一比,真是羞煞了那些被称之为天纵奇才的。
这邀请的人中,自然不可能全部都是拍马屁捧臭脚的,也有刺儿头,不信那个邪,一个皇亲国戚,有甚真本事,当下就有人说:“素闻国舅以诗词扬名海外,今日如此盛况,岂能无诗。”
这话其实暗藏机锋,所谓诗词扬名海外,自然是讽刺在扶桑捞银子,若是真佩服的,肯定说扬名天下,故此,薛五听了忍不住就柳眉一挑,不过,别人的要求还真不算过份,她也没什么借口,总不能说国舅戒诗词了罢!
这也是乖官这类人最容易露出的破绽,你要冒充文人,写出名句,那一辈子就要等待文人士子们的挑战,即便是那氓然众人矣的伤仲永,说的也是方仲永后来才学和正常的读书人差不多,再也没了以前的妖孽,若是你连一句应景儿的诗词都做不出来,那就不叫氓然众人,而是氓然狗屎了。
不过幸好,乖官前世乃是专写明清艳龘情小说笔调的,这上头也有造诣,加上多五百年见识,倒是不畏惧了,你让他造枪炮玻璃火龘药,他一件也不会,但写点东西么,这个还是拿手的。
可惜,像是这种大场面,注定了不会安生,他正准备酝酿一番,伊能静斋腾腾腾跑上楼来了,这位肉脚剑豪皮囊出众,又是一口流利的南直隶官话,通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了麻雀说鸟话的本事,乖官自然拿他来做迎宾,事实上,除了大街两头站了四百黑大个子,在楼下还有几十个西班牙雇佣兵,挑的都是那些卖相好的,南京并非没有佛郎机人,可是,如乖官这般把佛郎机人当手下用的,还真没有,故此,被邀请的人见了也是啧啧称奇的。
看见伊能静斋跑上来,乖官心中一愣,这么大的阵仗,难道还有人来闹事?
伊能静斋跑到乖宜身边,满脸的惭愧,低声道:“殿下,外头也有一位国舅……说一定要进来。”
乖官顿时明白了,这厮,到底还是没见过大世面,以为只要是国舅就是如自家殿下这般的牛气人物,能把对方拦在外面已经走了不得的了,若是胆子小些的,说不准就要直接放进来了。
229章 国舅对对碰
229章国舅对对碰
这世上总有很多不自量力的人,譬如乖官前世有个极讨厌的邻居,以为武警部队出过散打王,在国际上为国争过光,就认为他学过军体拳执行过几次任务,实力也等同散打王,退伍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和郑国蕃jiao手,说你郑国蕃小时候学武术老欺负我,结果被一巴掌扇到耳mí走神经直接休克
这柳国舅亦是如此,他老爹是漕运衙mén参将,姐姐是柳庄妃,比起去年骤邀帝宠的德妃,庄妃从万历七年就进宫了,去年更是封了庄妃,柳国舅哪里知道,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当今皇帝是为了让自己的爱妃郑氏不受到百官的责难,故此先在封德妃之前封几个杂号妃子,目的是为了堵百官的嘴,转移天下人的视线,若问受宠程度,十个庄妃加一块儿,再绑上王皇后和生下皇长子的王恭妃,也不抵半点观音德妃娘娘。
他在淮安折腾,天高皇帝远,万历哪儿看得到,别人畏惧他三分,说白了还是因为他老爹是漕运河营参将,漕运总督衙mén是在淮安不假,但漕运总督几乎没一个耐得住xìng子住在淮安的,依照不成文的惯例,漕运总督大多在扬州,或许也是因为漕运总兵官驻在淮安的缘故,文武不对路。
漕运总兵一般是勋戚,几乎不问事,淮安就成了三把手河营参将的地盘了,他老爹还兼着四卫指挥使,那还不是随便他柳国舅折腾,天折腾塌下来都不怕,淮安四卫有兵丁两万人,足够他他老爹去帮他揩屁股了。
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柳下挥在淮安折腾够了,大姑娘小媳fù也玩了不少,嫌腻味了,趁着去年姐姐封庄妃,借口上京为皇上送礼,把淮安漕运衙mén大mén口一对石狮子给装了船,据说是大元朝的时候bo斯国进贡的,原本有两对,如今其中一对不知所踪,就剩下漕运衙ménmén口这一对了。
他再怎么纨绔,始终是皇亲,非奉召不得入京,就率着船到了南京,手底下还带了五百淮安卫的军卫,这时候有传言说朝廷有意用新建伯为漕运总兵官,这时候的新建伯爷是第三代,当初新建伯王阳明的孙子,年纪也不大,三十还不他倒也不是一无是处,心说先和新建伯hún个脸熟,总是好的,故此就备上厚礼,亲自拜会新建伯,不想两人一见如故,居然成了好友,整日价流连秦淮河畔,一个伯爷一个国舅,正是无往而不利。
他在南京如鱼得水,夜夜笙歌,也不指着去北京了,回淮安更是不乐意,那地方,比扬州还差着一两筹,更别说是南京了,他哪里肯回去。
南京公侯伯爵多如狗,但南京的勋贵们大多低调,譬如南市十六楼,谁家爵爷没事整天流连的,可他就能拽着新建伯整天hún在南市,人家也晓得他是国舅,老爹又是河营参将,那是漕运的三把手,在南直隶论权势能进前十的人物,再加上个新建伯爷,的确可以在南京横着走了,像是前些日子被乖官扇了脸面的徐国公幼弟,虽然是老南京,论纨绔那只好算他的小辈。
今儿要硬闯第五楼的就是这位主儿。
乖官下楼,薛五这数天接触他,知晓他是外表看着和善好说话,骨子里头桀骜的很,怕他惹事,赶紧匆匆跟了下去,有不少跟薛五关系好的,知道那柳下挥柳国舅的脾xìng,暗暗替薛五担忧,自然,也有暗中幸灾乐祸的。
下了楼往前头走了数十步便是街口,这时候有瞧热闹的就把街口都堵上了,那闹事的为一个脸圆圆的胖子,旁边一个年纪略小些的汉子,两人都穿着茧绸直缀。
直缀是佛图澄所创的一种法衣,把上衣下裙缝合在一起,不过在大明,属于士子家居服饰,按照嫖ji的惯例,出mén要穿战袍,也就是说打扮起来,这两人穿着家居服饰,证明要么是整日hún迹,已经熟络,要么干脆就是住在附近的。
实际上,柳下挥最近的确是在南市包了两个清倌人,说夏天破雏养身,所居就在旁边不远。
街口站得笔直的两百昆仑奴一个个目不斜视,如今,却有几十个汉子污言秽语,有些更是站到跟前,伸手去mo对方宝货,一边mo一边还说:“感情是有卵的,来打我啊别跟泥塑木雕似的站这儿……”
这些人都是跟着柳下挥的淮安四卫的军卫,有什么样儿的主子,自然就有什么样儿的奴才,这些人整天跟着柳下挥hún迹烟hua之地,耍泼皮打群架个个是好手,挑唆骂人更是当仁不让,可他们的挑衅对两百昆仑奴却是一丝儿用处都没,那些黑奴一个个面无表情,有被mo了宝货的,眼瞳中尽是怒sè,却依然战立不动
柳下挥有些恼羞成怒,哗一声合拢了扇子,指着这些手下骂道:“都在*子身上软了骨头不成?连些番邦奴才都搞不定,爷们养着你们有甚用处?”
他这一说,那些军卫脸上有些挂不住,大明的军制的确是有问题的,像是柳下挥的老爹,世袭淮安卫指挥使,这些军卫,几乎等于柳家的家生子奴才一般,爷爷是柳家的奴才,爸爸是柳家的奴才,儿子是,孙子还是,故此当年戚继光宁愿募兵,也不要世袭军卫。
其中有xìng子狠辣的,被自家主子一说,拔刀就对跟前一个昆仑奴喝道:“曰你亲娘,你让是不让?老子的刀可不是摆设。”说着,随手就在那人脸上割了一刀,围观众人只见那昆仑奴脸上血流如注,居然还纹丝不动,有些胆小的忍不住低声叫了出来。
乖官远远看了,脸上顿时铁青一片,大声喊道:“瑞恩斯坦!”前马耳他骑士团骑士老爷瑞恩斯坦bo拿巴顿时跑过来,“殿下。”
“去,带着你的人,把那些人给我赶走。”乖官要不是顾忌这是南京,早下令打断对方的狗tuǐ了。
瑞恩斯坦穿着一身米兰盔甲,这米兰盔甲比哥特式盔甲简陋,但是胜在价格便宜量又足,这时候大明好奇装异服,他好不容易凑了几十副盔甲,领着几十个西班牙雇佣兵在楼下,明晃晃的盔甲能晃hua人眼,的确很是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不得不说,瑞恩斯坦到底是马耳他骑士团出身,当下领着几十个西班牙雇佣兵拔剑在手,顺势就往地上青石缝隙内一cha,双手握着剑柄,单膝跪倒在地,“殿下,您的意志,吾等之使命。”
几十个明晃晃的人形铁皮罐头跪在跟前,这阵仗,叫楼上原本一些抱着瞧热闹的心思的人有些心惊,这时候反省,却是现,不管是那些昆仑奴,还是这些佛郎机人,一个个jīng气神十足,分明有汉唐气象,反倒是街口那些明显是军卫的汉子,看起来跟街面上的流氓泼皮没甚区别。
一群铁罐头走起路来咔嚓咔嚓的,为的瑞恩斯坦在扶桑也曾经训练过这些昆仑奴,到了街口先喝令两百人呈十人队列左右分开,然后带着手下就穿过去走到路口,二话不说,拿手上的剑当鞭子使,用剑脊chou人,顿时把几十个淮安卫的汉子驱赶得如狗一般,哭爹喊娘。
柳下挥气得脸sè一片白,手紧紧捏着扇柄,正要上去呵斥,旁边新建伯王承勋一把拉住他,低声道:“应天府尹王世贞就在旁边,咱们先装傻,观望一下再说。”
顺着王承勋努嘴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一个五柳长须的男子,身旁还有不少穿着儒衫的人,当下暗暗一惊,心里头就在寻思,这王世贞是来给对方捧场的?
想到这个,他却是又妒又怒,卧槽泥马,大家都是国舅,为啥那薛五儿偏生要拜你为师,对我却是瞧也不瞧一眼,如今居然还有应天府尹来捧场。
这世上总有这样的人,别人干的好,他便认为别人是抢了他的功劳,若没别人,自己能干的更好,譬如他柳国舅,若是没姓郑的,他说不准也能去扶桑耀武扬威一回,那薛五到时候肯定也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不过,王世贞倒并非专mén来捧场的,他和王稚登等一干南屏社士子听闻了新安社的人在第五楼吃了瘪,心中好笑,不过此人忍耐功夫还是有的,觉得犯不着跟郑国舅叫板,何况他和许国许阁老也没多大jiao情,今儿来,却是和王稚登去幽兰馆,马湘兰的幽兰馆就在秦淮河畔,离此不远,听说四娘前来第五楼,说是薛nv侠拜师,虽说别人没请,可过mén而不入,却非府尹气度,故此就带着人往这边来了,正好瞧见柳下挥闹事。
他虽然在董其昌口中评价不高,但到底领过兵事的,假假也能看出个名堂,忍不住就微微皱眉,这淮安卫的军卫已经糜烂到这等地步了?和街头泼皮有甚区别,反倒是那些昆仑奴,却是叫人心惊,有当年戚少保练出来的浙江兵的架势。
这时候乖官黑着脸从第五楼走过来,而董其昌作为曾经的应天府乡试亚元,原本是在邀请的客人人群中寒暄的,在楼上瞧见了王世贞,一时间觉得不太妙,赶紧拔tuǐ就往下跑,心说乖官你千万别在南京搞出太仓那出戏码儿来,等他跑到楼下,现瑞恩斯坦等人只是拿剑脊驱赶人,一时间松了一口气,不过也不敢怠慢,赶紧快步跟上去。
乖官到了街口,还没等他火,站在街对面的柳下挥这时候瞧见紧紧跟在乖官身后的薛五儿,顿时把自家兄弟新建伯王承勋的话抛到脑后,一撩茧绸直缀下摆,一溜儿小跑就过去了,腆着一张圆脸儿冲薛五笑,“薛nv侠,你拜师这等大事,怎么不请我?倒是叫我好生失望。”
他说着,看了乖官一眼,傲慢道:“这位想必就是郑国蕃罢不过一个rǔ臭未干的少年,薛nv侠,这世上小白脸大多不是好东西,可莫要上了恶当。”
薛五瞧不得他那嘴脸,忍不住撇嘴,娇声道:“柳下挥,你说再多也没用,世上男人死绝了,我也不会跟你的。”
她的脾气飒爽的很,又是南直隶屈一指的明星,认识她的人也不知道凡凡,有喜欢她的,那是她说什么都好,放屁都是香的,这时候街头围观的起码有数千人,虽然有些人甚至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都nong不明白,可这并不妨碍对薛nv侠的喜爱,薛nv侠说的话,那肯定是好的,当下有人大声鼓噪叫好。
柳国舅脸上顿时挂不住,走过去伸手就去拉薛素素手,他以前可从未如此过,一触之下,十指纤纤,忍不住**,顿时又软了半边身子,把薛五说的话忘到了脑后,脸上全是猥琐的笑,“就这郑国蕃,想是mao也还没长出来,哪儿有我好……”
薛五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敢在大街上拉自己的手,一时间吃惊,等反应过来,却是被他mo了小手去,浑身恶寒,被maomao虫爬过了一般,当下想也不想,chou手出来,反手就是一个耳光。
啪一声脆响。
230章 哪只手摸的,剁了
230章哪只手mō的,剁了
南市那是南京最繁华的地段,第五楼所处正是南市的黄金地段,这地方,千金买醉的人每日络绎不绝,如今这么大的场面,也不知道多少人在观望,可谁也没料到,南直隶行首第一薛nv侠居然会甩手给柳国舅一个大嘴巴子,简直惊掉了无数人的下颌。
薛五一巴掌甩在柳下挥脸上,随即懊恼,不停的挥手,眼瞳中全是羞恼,这死胖子,打了他一巴掌,居然得自己满手的油,一想到方才这厮mō了自己的手,更是浑身打了一个jī灵,真是愈想愈恶心。
旁边递来一方洁白的汗巾,她下意识接过,使劲儿擦拭手掌,这才发觉是身边郑乖官递过来的,脸上忍不住微微一红,不知怎么的,居然有些羞涩的喜意。
而柳下挥捂着自己的脸颊,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你打我?”随即高声咆哮起来,“你打我?我爹都没打过我……”
乖官乜眼看着,忍不住好笑,这简直跟记忆中八点档的电视剧差不多,从来被挨过打的孩子一般都这样,而柳下挥暴怒之下,一下就扑了过去,准备就像是对待上次以死反抗狠狠咬了他一口结果反被他掐死的那个良家iǎ媳fù一般,只是还没扑到跟前,iǎ腹剧痛,随即就感觉到自己腾空飞起,脑晕目眩之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还顺势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
哗啦一声展开折扇,乖官轻描淡写的扇了扇,高声诧异道:“谁家的哈巴狗儿?这滚儿打的不错……”旁边近一些的围观者也觉得方才柳国舅那个滚儿打的很有哈巴狗的风范,有些忍不住低声嗤笑起来,不远处的王世贞瞧见这一幕,忍不住眉头一皱,旁边面相很白净的王稚登凑过去低声道:“凤洲,这……两个国舅当街拔拳,太也伤朝廷的面子了,是不是过去劝阻?”
王世贞微微摇头,心说王青羊到底还是在宦途历练不够,这时候出面劝阻,岂不是两个都得罪了,智者不为也。王稚登虽然名义上是南屏社领袖,不过他也知道,若不是王世贞做了应天府尹,这南屏社领袖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自己,故此,看王世贞摇头不语,也就不说话了。
乖官这时候从袖中mō出个拇指大iǎ的鹿岛神宫秘制饭团子,伸手对地上的柳下挥晃了晃,“来,再给爷打两个滚儿,爷赏你吃的。”
本来周围人还忌惮那柳国舅,如今看郑国蕃这做派,终于忍不住,哄然大笑,把南市出名的柳国舅当狗耍的,这绝对是首屈一指。
坐在地上的柳下挥额头青筋直爆,咬牙切齿骂道,“卧槽泥马个二壁篓子……”一骨碌就翻身起来,他老爹是淮安卫指挥使、漕运河营参将,那是正儿八经的武官,他自iǎ也是练过些刀法的,从iǎ到大靴子里面也一直塞着一把匕首,只是,这家伙几乎没用武之地,从iǎ报上老爹的名头无往不利,后来姐姐进宫,更是没人敢惹,而今个儿,终于有机会动刀子了。
翻身起来的时候,他就从靴子里头mō出匕首来,长身而起后执刀在手,居然有几分架势,那是反手刀的路数,若非军卫的jīng锐,街面上的闲汉泼皮使匕首绝对不会这么拿着的。
乖官脸è一沉,不过,这时候却是不需要他动刀的,旁边有几十个全身米兰骑士盔甲的西班牙雇佣兵,为首的瑞恩斯坦bō拿巴那也是西班牙知名的剑客,身后更是有伊能静斋,虽然脚了些,好歹也是剑豪,对付这种胖子轻而易举,怎么可能需要殿下亲自动手呢
伊能静斋几乎是在柳下挥拔出匕首的当口就窜到乖官身前,他并非那种剃掉头顶头发的武士发髻,梳起大明发髻穿上一身箭袖袍,腰间佩刀,那就是一个风度不凡的大明剑客,谁也分辨不出这位是扶桑人,当然,伊能静斋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扶桑人,他自认为是大明血脉,正经八百的大明人。
看到自家殿下一脚把那个自称国舅的家伙踹了一个屁股礅儿,他就明白了,感情国舅和国舅的区别,就像是他以前那般,寻求四百石俸禄而不得的剑豪,和那享受万石俸禄、出行前呼后拥、收公卿诸侯做弟子的剑豪,大家都是剑豪,可区别那真是天差地别的。
一想明白这一点,伊能静斋忍不住脸上涨紫,殿下把自己从扶桑带到大明,一直让自己在身边做事,那是极为依仗的,没曾想自己却是连这般iǎ事都没做好……
他正在羞愧,柳国舅从靴子里头mō出匕首扑过来,他自然急于表功,要知道,瑞恩斯坦bō拿巴可也是南蛮剑豪,自然不能让他抢了功劳去,当下一窜就到了主公身前,ōu剑在手,一剑就把柳下挥手上的匕首给挑飞了,那匕首在空中翻滚,噗一声就刺入不远处王承勋脚前,把准备上前的王承勋吓得脸è苍白,下意识就往后头退了两步。离开远了些的瑞恩斯坦bō拿巴穿着一身米兰铠甲,活动自然不如伊能静斋快,当下暗中懊悔,这么好的拍马屁机会,自己却是没把握住。
“新建伯爷当年那般英雄,没想到,子孙如此不济。”有明眼人就忍不住摇头,新建伯王阳明绝对是大明继往开来的大宗师,以文臣行武事继而封爵,功劳天高,又是心学开派宗师,说是东方文艺复兴的先驱绝不为过,如今大明几支有影响力的学派,几乎无一不和王阳明有或多或少的脉络,可惜,老子英雄儿子未必是好汉,更勿论孙子了。
柳国舅也没想到自己连对方一剑都扛不住,尤其是对方只是挑飞了自己手上的匕首,那实力怕是比自己厉害得多,忍不住退了一步厉内荏道:“你这奴才,你可知道,我一言就能让你下狱,识相的赶紧让开,你家主子才有资格跟我对话。”
伊能静斋这会子怎么可能还吃他这一套,瞧也不瞧他一眼,转身低头,“主子,这厮口出污秽之言,侮辱了主子和娘娘的先院君,怎么处理?”
哼了一声,乖官道:“打碎他满嘴牙,还有,刚才哪只手mō我学生的,砍了。”心里面却是极恼怒,正好借对方mō了薛素素的手的借口,砍了他的手,方才出自己的气。
伊能静斋眼中凶光一闪,他在乖官的手下众人中,几乎没怎么动过手,以外jiā手段见长著称,可这并不代表他是什么善碴儿,一个甘愿放弃百万石地盘的扶桑剑豪,无非就是为了更大的好处,而这样的好处,天下谁也给不了,即便是投靠大明皇帝,皇帝也不可能把一个前来投靠的番邦iǎ国剑豪提拔成什么指挥使之类的大官儿,只有国舅,有那个气度,有那个胆魄,也有那个实力。
故此,得到国舅爷的命令,他转身就冲柳下挥一龇牙,虽然他是个长相很不错的家伙,甚至可以称得上清俊,若不然也没资格当外jiā达人,可这个龇牙一笑落在对面柳国舅眼中,顿时jī灵灵打了一个寒战,下意识高声喊道:“郑国蕃,你别来,你是国舅,老子也是国舅……”
舅你老母。乖官心说这时候还敢自称老子,真是不知死的货
柳国舅虽然也练过,可他到底是纨绔子弟,从iǎ学的两手对付一两个街头闲汉泼皮还差不多,而伊能静斋怎么说那也是拥有免许皆传证书的吉冈京巴流剑豪,一个身处世的iǎ国剑豪,一个太平盛世只会欺负大姑娘iǎ媳fù的大国纨绔,这怎么算,武力值都不可能一样。
一个胧月斩,伊能静斋一窜就是一丈多远,几乎是一眨眼就到了柳国舅眼前,这一招并非为了砍人,而是出刀的重心往前,速度更快,到了近前,手上刀一反,柳下挥只来得及发出半声尖叫,剩下的半截尖叫就好像打鸣的公jī被割了嗓子,这半声尖叫来得格外的瘆人,离的近一些的,忍不住背后汗直竖。
这一招柄返绝大多数流派都有,不过,乖官手下的扶桑剑客格外擅长这一招,大多数都是用来敲别人的牙齿,和大明锦衣卫世家的一招[批吭捣虚]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下就敲落了柳国舅满嘴牙,随即反手用剑柄在柳下挥膝弯一敲,顿时就把他打得跪在了地上,那些观望的有些人忍不住眼眉一ōu,这手段,分明像是锦衣卫……
“且慢……”同时有数人高声喊。
乖官抬头看去,声音出自不同的方向,不过似乎都是穿着道袍的男子,心中先就一愣,这时候道袍也是文官士子们休闲常服,穿道袍的不是名士就是文臣。
薛五也是怔了怔,赶紧对乖官低声道:“有胡须的是王世贞,面皮白净年轻些的是王稚登。”
这两人,大抵只要是读书人便没不知道的,乖官心说好嘛看来有人来拉架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拉偏架的,心中冷笑,当下好整以暇,甚至还慢条斯理摇起了折扇。
至于另外一个三十许男子,却不知道何等人,不过这人离乖官近些,却是先到了跟前数步,先唱了个诺,这才说道:“在下马沙基,京畿都漕运司粮房科主事,从六品,微末的前程,见过郑国舅。”
乖官斜眼看他,也不知道这人底细,不过,哼一切yīn谋诡计在真正的强大实力面前不值一提,他就不信了,在万历年,还有后台比他郑乖官更强硬的人么
这时候,王世贞和王稚登二人领着南屏社诸士子也到了跟前,王稚登看起来大约三十多岁模样,大抵生活优渥的男子,三十到五十之间的变化不大,长身而立面皮白净,卖相的确不错,怪不得能和马四娘相好,王稚登率先拱手,“在下王青羊,这位王元美……”
而董其昌从后来挤来,到了乖官身边,先是大笑,“原来是凤洲先生和青羊君,何兴之如”他作为南直隶亚元,又是华亭人,自然和这两位认识的,不过跟这两人比起来,自然还算是晚辈。
寒暄了两句,乖官不耐烦,我这儿正事多着呢陪你们这些上班时间出来嫖ji的官员闲话?当下就对董其昌说道:“哥哥,有话待会儿说罢”然后直接对伊能静斋喊道:“剁了他的手。”
众人大惊,没想到这位iǎ国舅如此愣头青,按照乖惯例,大家出来圆场,你郑国舅打个哈哈,你好我好大家好,怎么能如此愣头青呢
“凤璋,不可啊”董其昌赶紧在袖子中伸手拽了拽他,低声道:“这一刀下去,得罪了漕运河营参将不说,那是武官,也没甚打紧,可王元美却是……”
“王阁老的闺nv、申阁老的媳我抢了,许阁老的儿子,我揍了,还欠缺一个应天府尹么再则说了,太祖规定,官员年休三日,如今既不是皇上诞辰,也不是过年,堂堂官员,带着一帮人逛窑子……嘿嘿”乖官低声对董其昌说,他这个低声很有学问,声音正好让周围数人能够听见,一时间,王世贞和王稚登同时皱眉,而旁边一些南屏社的士子,却是忍不住脸上古怪,还真是没见过这么愣头青的,这人真是写出[人生若只如初见]的秀才读书郎?且先不说窑子那是低档货南城外七文钱嫖一次的那地方才叫窑子,只说这南市十六楼诸uā魁,谁背后没一两个六部郎官的相好儿,此乃风俗,自古名ji自然是只有名士才能配得上,怎能用窑子这么腌臜的词。
这时候那马沙基往前踏了一步,从袖中mō出半张纸来,“郑国舅,不如,先看看这个。”
乖官心说半张纸就能吓住我?当下冷哼,伸手接过来,看了一眼后有些看不懂,旁边薛五凑过来,看了一眼后却是浑身一震,劈手就从乖官手上抢过来,仔细看了数眼,忍不住iǎ蛮腰一扭,快步走过去一把就攥住了那人iōng前衣裳,“说,还有半张呢”
马沙基脸上带笑,拿手上折扇拍了拍薛五的手,“薛nv侠,这便是求人的态度?”
乖官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问:“说什么呢素素,那是什么?”
薛五忿忿撒手,“是文文的脱籍文书。”
按照惯例来说,这些名ji的身份都是朝廷的官ji,例属教坊司,只是如今不是永乐年那会儿,教坊司一句话,就能让那些从官宦iǎ姐流落成jinv的弱nv子们瑟瑟发抖,如今的名ji,长袖善舞jiā游广阔,你得罪一个,说不准就等于得罪了无数的士子,甚至六部郎官,谁敢拿文书来威胁这些名ji。
可凡事总有意外的,这家伙拿出来的赫然是从教坊司脱籍的文书,从法律上来说,这时候他只要能拿出一笔银子,就可以从第五楼把郝文珠买走,当然了,一个京畿都漕运司粮房科主事还没那么大的能力,不过,谁也不会信,这位主事就是真正说话算数的人,肯定背后还有人的。
可惜,这位千算万算,却没算到,郑国舅做事不同普通权贵,也不同普通官员,软的不吃,硬的更加不吃。
乖官心说,如今谁不知道郝文珠正在编排我撰写的白狐剧目,若是把郝文珠赎走,那岂不是扇了我国舅爷的脸面,当下一黑脸,伸手道:“拿来。”
那马沙基一摊手,“郝大家这等钟灵神秀的美人儿,换柳国舅一只手,这买卖做得通罢”
眼睛微微一眯,乖官突然大喝一声,“静斋。”
伊能静斋听到自家主子一声喊,当下毫不犹豫,一刀就把柳下挥的右手给斩了下来,鲜血迸柳国舅一翻白眼,[哽儿]一声晕了过去,那新建伯爷更是差一点吓死,伊能静斋就在周围目瞪口呆的众人瞪眼中弯腰捡起哪只手,毕恭毕敬递到乖官跟前。
“送给那位马大人。”乖官看着一脸惊怒苍白的马沙基。
P:抱歉抱歉,本来今儿发狠说爆发的,结果找了本升级流的书看了一天,耽误时间了,要说看类似爽文想学点手段,日后也好讨诸位看官的欢心不是。
只是……哎为啥每一本升级流的爽文一路升级上去,等一两百万字的时候我换算一下主角在书中的地位,骇然发现,天材地宝占尽的主角们在书中的层次等于雕中的江南七怪,卧槽,这泥马,等厉害哄哄的江南七怪进化到黄老邪,这得到哪一年啊坑爹啊怪不得我从来熬不到看到超过两百万字……求两百万字内的爽文。
顺便说一下,以上只是抱怨,不涉及对任何作者的人参公jī。A!~!
231章 快说,若不然把你屁股打开花
231章快说,若不然把你屁股打开uā
那马主事看着对方递到跟前的血淋淋的人手,惊怒jiā加,颤抖着嘴皮子道:“你……你知道这是谁么?”乖官听了不屑,心说这词儿都老掉牙了,我管你是谁,剁就剁了,不过,这话他没说出来,而是笑眯眯反手指着自己鼻尖,“马主事是罢你知道我是谁么?”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位还没成为国舅,或者说还不知道自己是国舅的时候,就在扶桑闯出偌大的名头,扶桑国主甚至要跟他结拜为兄弟,这可是最近街面上最热的评书,说书先生们最爱说的,虽然年纪iǎ,可若论本事,那柳国舅十个绑一块儿也不抵对方,何况人家还是今上最宠爱的德妃娘娘的弟弟。这时候王世贞和王稚登心中忍不住后悔了,心说何苦来哉,要蹚这浑水,想必这郑国舅要以为我等和那柳下挥柳国舅是一道儿的,平白得罪人,却也在柳国舅那儿卖不了好,那柳参将若是知道自己儿子被人砍手的时候我等就在旁边,说不准连我等都要恨上了。
南直隶每年一千八百万石的漕粮运输任务,大多要从应天走一趟,一个漕运河营参将,若是在公事上阳奉yīn违,这就足够应天府尹头疼的了。
一千八百万石,换个比较浅显的说法,这几乎是整个扶桑的总石高,扶桑一年的粮食产量,然后,这么多粮食要从运河运到北京去。
故此,一时间王世贞头疼至极,只要那柳参将故意为难自己,那自己一年下来的考功怕就要落个下字的评语了,这却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而马沙基马大人则愣住了,是啊对方可是声名鹊起,甚至有人推崇为本朝两百年来最年轻的大名士,绝对不是柳国舅那等草包可比的,一时间,忍不住懊恼起来,自己还是大意了,只想着对方是国舅,大明的皇亲国戚们几乎都是草包,偏生忘记了,人家的名头在没成国舅之前就是响当当的了。
这个就是读书人的思维盲点了,对于权贵子弟,下意识便会认为对方是草包,即便是那阁老王锡爵的儿子王衡王榜眼,被南京御史质疑,未必不是出自这个缘故,所以马沙基拿对付普通权贵的手段对付郑国蕃,自然先就落了下风。
“看你模样,想必也是给人出谋划策的主儿罢知己知彼你都做不到,也学人家当狗头军师?”乖官嗤笑,“谁要为难本国舅爷呢?漕运总督?不对,漕运总兵官?怕也不是……”
他说着,眼睛就死死盯着马沙基,冷笑了两声,拿折扇拍了拍手掌,缓缓道:“真空家乡,无生老母,马主事烧的是哪一炷香啊”
马沙基眼瞳中喜è一闪,可随即便感觉到不对劲,这郑国舅怎么可能是罗教中人,眼瞳顿时就缩了起来,额头也是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乖官看对方表情,心道果然,顿时就恼怒得很,这漕帮真是不识抬举,真以为自己帮众百万,就可以公然挑衅我?
他却不知道,漕帮庞大不假,可还没富有到无视被他强行买去的诸沙,那可是价值三十万的股份,南京守备太监为了每年四十万的jinv税脂粉钱,都能对南直隶行首第一不买自己的帐这等传言笑笑了之,何况漕帮,说白了,漕帮终究是由贫苦的漕丁和沿运河诸卫中下层军卫们组成的,三十万,足够漕帮豁出胆子去为难一个国舅了,何况这三十万不是死钱,而是能每年钱生钱的大好买卖啊一支会下金蛋的鹅,漕帮甘心么?郑国舅给了钱不假,可那诸沙每年都能产生十数二十万利润的,和抢有什么区别。
而乖官的钱毕竟来的太容易了,扶桑走一圈,金子银子全有了,却不知道,他没把钱当回事,不代表别人也没把钱当回事,牧九为何要找他借银子?还不是因为他长得像是羊,这还是建立在别人错估了他手上金银的基础上,他手上那笔金银,连皇太后都会垂涎的。
这大明朝毕竟不是后世郑国蕃玩的网络游戏,一个包子都要十两银子,在大明十两银子足够生活在南京城内的一户普通市井百姓吃喝半年了,这还是因为南都物价腾高,若是换了iǎ些的地方,一年两年也是可以的。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漕帮不找他的麻烦那才是真奇怪了。只是可惜柳国舅这草包,平白让人当枪使唤了,自己还不知道。
看着马沙基死死闭嘴的架势,乖官冷哼了一声,“三天之内,把另外半张文书送过来,我府邸朝哪儿开,你们想必清楚的很,若是过了时辰,嘿嘿王阁老家的闺nv我也抢了,却不在乎再去抢别人家的媳他这话,让周围南屏社的士子们一个个脸è发黑,这话实在是太纨绔了,尤其是家中有娇妻的,先就汗直竖,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读书人不畏权贵是好事儿,可读书人也手无缚jī之力啊若是被人抢了媳日后想必也难以做人了,王阁老家的闺nv被抢,阁老么,脸皮总是厚的,说不准还能坏事变好事,但普通人谁有那手段。
威胁的话说了半截,乖官就转首对伊能静斋说道:“让他们滚蛋。”说着,扭头就走,却是连王世贞都不搭理,董其昌嘿嘿干笑着对南屏社士子们团团一诺,“凤璋他还未及冠情有些孩子气,凤洲先生、青羊君,诸位兄台,万望勿怪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董其昌面子上头做得到位,南屏社诸位自然不好翻脸,何况方才乖官放的狠话也吓唬人,万一惹恼了这位,翻脸不认人,抢了自家媳那可真是没地方说理去,即便最后闹腾赢了,对方把媳fù送回来,这头上的儒冠怕就有些绿油油的了,还是不要招惹的为妙啊
这时候,有人忍不住想起来茶馆酒楼说书先生们常常说的[这江湖上,有几种人万万招惹不得,尤其是童子,我等人,哪怕罪大恶极杀人如麻,杀人之前怕也要想想杀了有甚好处,总不会随意杀人,可童子杀人,或许只是为了好玩,就像是那树下的蚂蚁窝,童子一壶烫茶浇下去,捉来的青蛙,童子一脚踩上去,抓住的iǎ鸟,童子使劲儿一攥……]忍不住就缩了缩脖子,只觉寒碜碜的,那郑国舅,虽然读书人打扮,可论年纪,不就是个童子么。
至于那马沙基,却是被伊能静斋一把就塞到怀中一支断手,一时间恶心的不行,手忙脚把那断手从怀中拿出来扔在地上,然后喉头一痒,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呕得天昏地暗,连黄疸水都呕出来了,旁边人纷纷掩鼻,有些看热闹的忍不住就yīn阳怪气道:“这等人也敢跟人家郑国舅唱对台戏,人家可是在扶桑单枪匹马闯进十万大军的,和白马银枪赵子龙也相差仿佛,怪不得说书先生们都说,当初倭寇横行江南,就是因为咱们江南书生太多,只会用嘴,却不会用刀……”
旁边有人拉他,“几杯黄汤灌下去,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没热闹可瞧,走了走了。”
马沙基呕得浑身无力,看着地上那支断手,眼神中却是闪过一丝歹毒:书生无用?那就让武人来对付你好了,宁远伯年年大捷,皇上都要靠宁远伯才能告慰太庙,如今正炙手可热,那宁远伯下正在南京四处奔走,想必对和我们合作是有兴趣的,一来可帮宁远伯关说,二来饷械运往辽东,也要船运,哪怕只是少上一层飘没,对宁远伯爷来说,怕也是意外之喜罢
他看了看旁边新建伯王承勋,此刻正浑身颤抖,不过还算讲义气,却是叫人把柳下挥柳国舅给搀扶起来,又忙不迭叫人去请郎中。
撇了瞥嘴,他心中暗道一声废物点心,挣扎起身,看了看远处第五楼,却是干脆的很,转身便走。
至于乖官回到楼上,众人瞧他如此做派,心中也凛然,被斩断了手的柳国舅可还在外头呢这恐怕是百多年来权贵之间争风吃醋斗的最厉害的一次了,连柳国舅的手都斩了一支,还真是胆大妄为,如此看来,如今江南地面上说书先生们说的郑国舅威震扶桑,怕也不是添油加醋,却是真有其事的。
说书这东西,总是有人信有人不信,信的如颜家的何马象那般,通过说书,纵览古今,不信的如不少士子,斥为无稽之谈。
可乖官今儿这一闹,南京城十有**却都要信了,一个眼睛不眨让手下把国舅、漕运河营参将之子的手给斩断的人,杀些扶桑iǎ国的诸侯,怕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虽然说扶桑名义上还是大明藩属国,可大明法律奉行的是没有举报人,就没有犯罪,人家扶桑都没人嘀咕,大明官员自然也不太乐意去弹劾,再说,即便弹劾,弹劾什么呢?人家是国舅,再怎么折腾也不是正式的官儿,威胁还不如身边一个普通的官员,身边的官员可能用屁股来挤掉自己的屁股坐那个位置,可郑国舅会么?没有好处的事情,甚至还要冒着得罪德妃娘娘的巨大风险,谁去做?这大明官场上,用后世网络语言来说,有厉害的,有装bī的,有**,却没有真的是傻*的。
这个,才是乖官折腾了这么许久,却依然滋润的缘故所在,就像是前文所说,国舅的身份带来了无数的好处,也带来无数的坏处,像是应天府尹王世贞,乖官即便对他很无礼,他也不会刻意去针对乖官,为何?因为郑国舅的屁股不会去抢应天府尹的椅子,反倒是官场同僚,有一些人,王世贞也要不遗余力去攻击的,为何?要么是王世贞为了自己的同堂去抢别人屁股下面的椅子,要么是防备别人来抢他屁股下面的椅子,说白了就是利益二字。
至于海商们,背后自然有官员的,可要么出过手了,没奈何得住郑国舅,要么隐忍着还没出手,目前也有些风平静的架势。
当初乖官担心得罪所有的官员,其实也有些高看大明士绅阶层了,诚然大明官员集团不是傻*,可也高明不到哪儿去,按照地域划分文臣要分成浙党齐党楚党……按照贪污大iǎ程度又得分清流、普通、贪官、大贪官……按照文武相制又分文臣、武将、统兵的巡抚、抚民的布政使……按照有没有iǎ**还得分阉党、不是阉党……即便是阉党,也还要分有**挂着阉党牌子的、身在阉营心在天下的、纯阉党没**的、只认皇上六亲不认的、只认银子六亲不认的、和文臣jiā好的、和武将jiā好的……各种大大的圈子,不一而足,总之,其中一派跟郑国舅斗起来,说不准别的派别还会下绊子。
而乖官目前就是在诸多暗流中浑水mō鱼的那个人,只是他虽然多五百年见识,到底没当过官,有些事情还是看不透。
不过,通过一系列的折腾,尤其是到了南都,当着南京城多如狗满地走的六部郎官们和勋戚权贵们,乖官的确初步树立起来他郑国舅的威势了,别人要惹他之前,怕是要多想想,能不能占到便宜,即便占到便宜,能不能承受郑国舅的怒火,那位可真是势无忌惮的主儿。
而南市十六楼的名ji们却因为乖官为了郝文珠的一张文书斩断了柳国舅的手这件事对他好感大增,身为nv子,身为名ji,虽然她们长袖善舞,可谁都怕郝文珠的事情落到自己的头上,而这位郑国舅虽然年轻,不,应该说是年幼,可对文文却是真的好,换了自己的相好,敢为了自己去砍一个有河营参将做老爹的国舅么?
所以,这些名ji们纷纷打趣郝文珠,文文妹妹,你可是碰到如意的郎君了,可要抓紧哦莫要被姐姐我抢了,倒是让平素子有些冷淡的郝文珠脸上绯红。
乖官乘热打铁,大包大揽,说文文姐姐的事情那就是我的事情,谁敢抢她,除非从我郑国蕃的尸体上头跨过去,这话,哄骗nv子极佳,不少文士妒忌的很,泥马,这郑国舅装乖卖萌的本事真是天下无双,这种话居然当众说出来,太不要脸了,太无耻了。
这些话让这些读书人去说,他们还真拉不下那张脸儿,可对乖官来说,腆着脸儿姐姐妹妹的一通叫这很正常,这在五百年后,哪怕是宅男也都会这个技能,可在如今的大明,非得西庆大官人这等嫖ji泡妞的圣手才掌握这样儿的本事,普通士子们,还真不行。
总之,柳国舅的ā曲对薛nv侠的拜师宴来说,更增了几分高真是宾主俱欢,至于原本要请郑国舅作诗的,大家下意识就遗忘了,一来怕万一郑国舅真做不出来,谁的脸面都不好看,二来也觉得,反正文文妹妹喜欢人家写的白狐,那唱本的确感人,倒也有几分别致的才情的,凭这郑国舅对郝文珠的好,能不能做诗词,倒是iǎ事一桩了。
正所谓凡事区别对待,和这些名jijiā好的,几乎没一个不能诗作对的,可乖官已经能不作诗词就入这些名ji们的眼了。
得了南市十六楼uā魁行首名ji们的好感,尤其薛五儿郝文珠,对他的好感度蹭蹭往上窜,非要打比方的话,用后世美*nv养成游戏来量化,好感度是红已经足够推倒了。
不过乖官自然是没推倒,他如今还不合适动不动就推倒妹子,连自家誾千代姐姐都没推了,怎么说也不能水流了外人田,还是再长大些罢
但,有个人却是可以推的,三品诰命闻人氏。
“你倒是说说,如何对付漕帮?”乖官坐在浴桶内,旁边是包伊曼给他擦身,身后贝荷瑞给他洗头,他高高翘着脚儿,闻人氏穿着大红è的肚兜,跪在大木桶外,iǎ心仔细地给他iǎn着脚趾头。
不得不说闻人氏有受虐的体质,单单只是跪在国舅爷跟前,想到自己一个三品诰命,却要给这个iǎ男人iǎn脚趾头,不知道怎的,自己先就觉得刺jī非常,胯下湿漉漉一片,脸颊更是酡红染就,分外妖娆。
从檀口中吐出一根脚趾,一丝雪亮的口涎还拉长着,她红晕着脸低声问:“爷是真要对付漕帮么”
“废话”乖官有些恼怒,“这些水老鼠,真真得寸进尺,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天下哪儿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要不对付他们,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背后捅一刀……”
“那还不简单。”闻人氏跪直了身子,把脚儿搁在自己iōng脯上,眼神如水,一边轻轻着一边说道:“直接对付他们就是了,无非就是分而化之,贱妾听说爷身边有个从扶桑带来的厨子,以前就是漕帮的,让他组织一个帮会,直接从漕帮挖人,天下的事儿,哪儿有银子解决不了的……”
乖官咦了一声,却是眼前一亮,不过,随即就有些郁闷,说:“这不是给人攻击的借口么到时候肯定有官员弹劾,怕是姐姐也保不住我啊”
闻人氏吃吃笑了起来,iōng前丰软柔腻就蹭着乖官的脚底板,乖官年轻气盛,在这上头克制力还真不怎么地,顿时有些口干舌燥的,忍不住故意拿脚趾头狠狠夹了夹闻人氏iōng前明显的凸起,闻人氏不但不疼,反而觉得异样的刺jī,媚眼如丝,“爷,您啊还是年纪太iǎ,有些事情,看不透。漕帮势大,朝廷也忌惮的很呢爷若办成这件事,或许有弹劾的,可贱妾敢保证,高声叫好的人更多。”
乖官哦了一声,顿时来了兴趣,一缩脚却是在水中坐直了身体,“此话怎讲?”
闻人氏iōng前两颗葡萄骤然失去搓,顿时觉得失去了什么东西一般,忍不住就伸出粉嫩的舌尖儿iǎn了
乖官看她卖过去的行首手段,心中就叹,这受过专业训练的到底是和良家不一样,不过,正事儿要紧,忍不住喝了一声,“快说,若不然把你的屁股打开
232章 长老,收了神通罢
闻人氏媚眼如丝,娇声道:爷,贱妻已经是你的人了,随便你怎么打,贱妾也是甘之如饴的……”说着,转身微微露出半个香臀在浴桶的边缘,还侧着脸儿,脸上含羞带怯,要命的是,眼神隐隐然还带着些期望,似乎在说,爷,抽我罢!
乖官咕嘟一声,咽了一口口水,心中暗骂,卧龘槽泥马……对这个绝代尤物真是没奈何,总不至于真就这么扑上去,只好对这个狐狸精拜了下风,真有哭笑不得的感觉,“好了,哪里舍得打你,不管咱们以前有多大的仇恨,你是我第一个女人……”
闻人氏眼神中闪过一丝得色,哼!郑乖官,我闻人师师屈服与你,可我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过,她也知道要见好就收,若不然真惹了对方生气,别的不说,他那位德妃姐姐,可是真正的狠人,只需一言,身死族灭家破人亡也都是轻的。
不过,对于郑乖官口头的甘拜下风,闻人氏还是内心窃喜的,女人再怎么妖孽,还是很吃男人口头温柔这一套的,像是那种摆酷的,一天两还行,十年甚至几十年,哪个女人吃得消对着一张死人脸,所以说,只消肯拉下脸面来,绝不会缺女人的,若是长得俊俏又肯拉下脸面,那就无往不利,什么样儿的女人都不会缺了。
乖官和闻人氏,就像是在玩跷跷板,一头高来一头低,一头高来一头伽……
稍许赚了些面子,闻人氏内心得意,就轻笑着道:“爷,这个呢!要从隆庆帝那时候说起了,话说隆庆帝登极,朝廷下旨开海禁,那时候便觉着漕运耗费巨知……”她一桩桩一件件,娓娓道来,这些事情其实都在邸报上登过,而闻人氏有过目不忘只能,心思机敏举一反三,可以说是把内阁数代阁老的心思猜得透透的,朝廷不是不想裁撤漕帮……个百万众的帮会,为了自己的生存隐隐然和朝政作对,勿论任何政龘府都会忌惮的,当初搞漕粮海运,怕就有这个意思,可惜,漕粮海运雷声大甚至没雨点,最终无声无息了,这里头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乖官坐在水中,摸着光滑的下巴就寻思,这似乎有些像清朝的捐官制度,都知道那是腐龘败的温床,可依靠这张温床混饭吃的人太多,故此没奈何。
闻人氏看他寻思的模样儿,还故意学老成,拿手摸下巴,可惜,胡渣子都没有,忍不住低笑,“所以说,爷只要当真把这件事做成了,贱妾敢保证,那些阁老们、六部郎官们,绝对会装看不见的,顶多有小猫两三只弹劾一下。”
“你的意思是说,关键是要把这事儿做成了,若是做不成,我很可能就要挨板子,是罢!”乖安若有所思。
“爷如今富可敌国,这有什么难的。”闻人氏抬起修长的腿,跨身进了浴桶,叉开双腿,跪坐在乖官身上,眼波流转,娇声道:“漕丁全是穷鬼,拿钱一砸,全部趴下,有民间歌谣是这般唱的……”
她忒眼瞧了乖官一眼,轻轻哼道:“运河水呀万里长,千船万船运皇粮,漕米堆满仓,漕夫饿断肠,有姑面……谁也不嫁摇船郎。”
歌声曼妙,带着熟龘妇诱惑的风情,乖官明知道不妥,可小凤璋却是硬得生疼,看眼前闻人氏抿着唇笑,忍不住伸手狠狠在对方香臀上掐了一把,这一下极重,怕是要掐出青紫来,可闻人氏却是嘤咛一声,浑身骨头散架一般就软在他身上,樱唇在他耳边喘息,“爷,别尽说那些穷鬼了,咱们做点儿别的事儿好么!”
听到这种话,再能忍乍去的,不是太监就是前列腺炎,乖官痛骂,“好个妖弗……”双手一操她香臀,呼啦一下就从水中站了起来,低声娇呼中,就把闻人氏搁在了浴桶边沿,站了一个丁字马,腰间发力,正中闻人氏的要害。
嘶!
闻人氏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被贯穿了一般,双臂紧紧搂住乖官的脖子,双腿一环,却也紧紧夹住对方的腰肢,“奴姒……枷……就做妖精了……”
乖官只觉得下面湿滑软嫩,一进一出,拖泥带水,真有天街小雨润如酥之妙,更加要命的是,闻人氏真是个妖精,叫出许多妙语来,刺激得他宛如后世网游中加持了无数状态的圣骑士,狠狠筛了百来下,顿时就把这妖精的气焰给打龘压下去了,叫声越来越低,到得后来,玉臂颤抖,却是连抱住乖官的力气都没了。
还是包伊曼从背后抱住了她,这才没让她捧倒下去,而这时候乖官正是龙精虎猛大杀四方,双手掐在她膝弯处,恶狠狠地道:“我让你不听话,让你挑事儿,真当我电动小马达的绰号白叫的。”
把闻人氏狠狠教玉了一通,郑神仙这才收了神通,神清气爽,在贝荷瑞服侍之下穿好衣裳,随即叫来单思南,“大头,去把那厨子叫过来。”
大头一愣,“少爷,哪个厨子?”
“就是那个从扶桑苹回来的静厨子。”
没一忽儿,前漕帮斋堂书记静大官人有些战战兢兢被带到花厅,看见国舅爷坐在上首,赶紧一骨碌跪倒在地,“小人给国舅爷爷问安……”
“静官,我记得你以前是漕帮的菜头,来,坐下,给我说说,这漕帮上上下下的规矩。”郑乖官放下茶盏来,笑着让这厨子坐下,静官哪里敢坐,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国舅爷爷跟前,哪儿有小人的座位,万万不敢。”
倒也没勉强他,乖官就让他把漕帮的事情说来听听,最关键的是,他意味深长地说:“我呢!最感兴趣的是那个真空家乡,无生老母,你可要仔细说清楚啊!”
静厨子满头汗,刚刚站直了面身子一骨碌又短了半截儿,“国舅爷爷,小人如今真跟罗教没任何瓜葛了呀!小人是真心合……”
乖官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好了好了,我不是来听你的冤屈的,你以前是罗教的教主我都无所谓,不过了,我要自立一家帮会,你来做这个帮主,人呢!就从漕帮拉,话,我先给你撂这儿,你把你所知道的漕帮的事儿仔细说来我听。”
这话意思就是告诉他,你以肃杀人放火我不管,如今本国舅要抬举你,就看你识不识抬举了。
静厨子伸手擦了擦额头油汗,有一种又惊又喜的感觉,当下不敢怠慢,就把当初自己在漕帮所知道的一切竹筒倒豆子一般倒了出来,这一说,足足说了一个多时辰,其中破晓更新组@ZY王野提供乘官时不时间一些话,说的他是口干舌燥,旁动包伊曼递过来一浅凉茶,他一口吞下肚去,眼珠子骨碌碌转,偷偷瞧了包伊曼一眼,赶紧又把目光垂了下去。
漕帮帮众有很大的区别,像是外围成员,无非挂着漕帮的名头,而船上的漕丁,就算真正的漕帮帮众了,但这还不算,必须要烧过香,拜过【至尊至圣始母元君无极祖母圣天尊】也就是无生老母的,这才耸是真正的核心漕帮弟子,而拜无生老母的,不单单只有运河沿岸军卫和漕丁,还有不少的留都南京的太监,甚至有些官员也是拜过无生老母的,是漕帮正式的弟子。
乖官心中冷笑,怪不得那什么马沙基敢替漕帮出头,想必也是漕帮正式成员。
漕粮北上,这是多大的油水,说个难听的,牙缝里头漏一点儿,都足以让一个人富贵之极,打个最简单的比责,哪怕一个国家再穷,每人出一块钱,而专门管理这钱的人只要从中抽取百分之一,也就是每人一分钱,那也是不得了的数目。
漕帮创立之初,或许也是为了漕丁团结起来避免被人欺负,可任何团体,一旦成立,必然有上下关系,自然会形成阶级,贫富开始分化,所以漕帮的确是由贫苦的漕丁们组成,但这不代表漕帮就是一个纯洁的组织,就像是那些巨贪们,无一不是脸上微笑说我代表国家,代表人民怯云,实际上他既代表不了国家,也代表不了人民。
闻人氏说的一点儿都没错,漕丁全是穷鬼,娶不起媳妇,只好去诸沙那等地方找操皮肉生意的,而漕帮上层又通过诸沙这样的地方,把漕丁辛苦赚来的银子再收拢回手上,这些钱可以收买龘官员,可以打通关节,可以娶小妾养别宅妇,但绝对不会有上层认为大家都是漕帮的,我们就要和漕丁们均贫富,总之,漕帮由绝大多数贫苦汉子组成,但里头有钱的人也很多,当官的也不少,像是一些没后台的官员,入了漕帮,漕帮使银子让他们上位,他们上位后又帮漕帮赚更多的银子,正是两厢便利的事情。
至于漕丁,若没有我们漕帮,你们从南京出发把漕粮运到北京要过十数道关卡,被盘录敲诈,三个月才能到,还不一定拿到银子,死了兄弟也没人管,一辈子说不准还是处男……
如今你们一个月就能跑一趟,你们要不要赞美?
如今你们没事还能嫖一嫖姑娘,你们要不要赞美?
如今你们每趟都能拿到几钱银子,你们要不要赞美?
如今你们死一个兄弟还能拿一两养家银子,你们要不要赞美?
瞧,多好的漕帮。
不过,乖官决定自掏腰包,打造一个更好的。
摸了摸下巴,乖官看着那静厨子,缓缓道:“我准备成立一个专门跑船的帮会,给你五十万两银子,你能从漕帮拉到多少人?能不能拉到一万人?”
静官又惊又喜,一骨碌又跪了下去,“国舅爷爷,若真有五十万现银子,小人敢打包票,十万人起码。”
十万?乖官愕然,他以为一两万就不错了,虽然说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也不可能一下就把漕帮的墙角挖倒掉。
他故意沉下脸来,“这可不是说笑,要是办不到,我可是要杀人的。”
静官儿赶紧发誓,“小人拿脑袋担保,国舅爷爷皇亲国戚,身子亲贵,却是不知道,做咱们这一行,大香头发下号令,下面起码能拉出万把人来,当年小人也是做到斋堂书记的,俗称大香头……”
乖官哦了一声,拿眼上下瞧他,心说真是没瞧出来,这死胖子居然还是漕帮高层人士啊!我以为所谓菜头,也就是专门管管蔬菜。
静官胖脸上满是尴尬,低声道:“不瞒国舅爷爷,当年小人那是因为追求老帮主的女儿,被人暗中使坏,若不然,那也是漕帮排得上字号的……”
“你即便是大香头,嗯!还得加上一个前字,前大香头,也不过能拉万把人,凭什么保证十万人啊?”乖官缓缓拿折扇拍着掌心。
静官赶紧道:“国舅爷爷,银子啊!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漕帮真正的漕丁,大约也就是这个数。”他说着竖起三根手指头来……“三十万,这些人一年顶多赚个三五两银子,银子撒出去,谁个不眼红?小人说十万,还是顾忌着漕丁们有大香头管着,据小人所知,有些大香头的确很有些手腕,对下面弟兄也讲义气,怕是不好挖,若不然,银子一撒出去,给咱们办事的,按漕帮例,银子翻倍,自己有船的,船只按市面价格银子入帮会的股子,没媳妇的,在帮会干满十年,派铁甲船让他们到扶桑去,扶桑娘们任意挑,男人嘛!为逼死,为逼亡,为逼上京考状元郎……”他越说越起劲儿,满面红光,似乎铁甲船是他静大官人的一般,臆想着带着漕丁到扶桑,一帮扶桑娘们跪在地上,随意挑,手下发一声喊【大官人公侯万代】,扑过去就抢娘们……
不过他随即就想到了自己这可是在跟国舅爷说话,自己说的话可是太粗俗了,赶紧跪下连连磕头,“小人粗俗,污了国舅爷爷的耳朵……”
乖官听了,真是啼笑皆非,泥马,死胖子,人力组织学不错嘛!居然连扶桑娘们都想到了。
当下他就长身而起,“好!我就给你五十万银子,再拨你两百昆仑奴,这帮会的名字么,就叫……东印度公司好了。”
静官听了赶紧小心翼翼说道:“国舅爷爷,小人不要这昆仑奴可行么?这些昆仑奴太显眼了,只要国舅爷爷拨给小人二十个锦衣力士,平时就普通打扮,关键时候能亮一亮腰牌,足够了。”
“行,我让孙应龙拨你二十个锦衣卫,你给我好好干,干的好了,给你百分之五的股份。”
乖官随口答应,“下去罢!好生用心办事。”
静官按捺下跳个不停的心脏,恭恭敬敬给国舅爷磕了头,这才撅着退到花厅门口,正要转身走,背后国舅爷说道:“你那浑家是叫饭岛爱子罢?好生对待人家。”
静厨子心中咯噔一下,使劲儿咽了一口。水,国舅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瞧上爱子了?这是在示意我把爱子洗干净了送过来?
233章 有时候,吃亏就是占便宜。
是卖老婆求富贵呢!还是不要富贵只爱老婆,电光石火间,这两个念头在静厨子脑海中天人交战,一时间,口眼歪斜宛如抽风·……
两股战战,一身毛汗,这厮来来回回的想,老婆是好的,可是,若把老婆送给国舅爷,顿时便是泼天的富贵,大权在握,到时候什么样儿的女人没有?
老婆诚然是好的,可是,他以前怎么说也是漕帮大香头,尝过富贵权势的味道,如今这有更大的富贵和权势摆在眼前,伸手可持·……时间,豆大的汗珠就从额头上滴下来。
落魄扶桑以后,老婆爱子诸多体贴,把他当亲爹一般伺候,当时他也生出过得妻若此夫复何求的念头,可如命……
千回百转,无数念头闪过,其实也不过弹指间,使劲儿咽了一口唾沫,他返身噗通一声就跪在乖官跟前,哭丧着脸蛋,“国舅爷爷担待则个,小人……小人家中糟糠虽略有些姿色,却无福来服侍国舅爷爷的,国舅爷爷见谅啊!”说着,就连连磕头。
乖官先是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厮是怀疑老子垂涎他老婆?当下忍不住大声喝道:“好你个静胖子,本国舅看起来很像是强抢民女的·……”他说到这儿,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还真干过强抢民女的事儿,当下改口,“很像是抢别人老婆的人么?我只是提醒你,莫要死灰复燃和那漕帮帮主的闺女再勾搭上,若给我知道你和漕帮帮主的闺女勾搭上,就把你阉了送到宫里头做御膳房大总管去……”
静厨子抬起头来,脸上有些将信将疑,“国舅爷爷真没看上爱子?”
瞧这死胖子的表情,乖官真是啼笑皆非,抬起一脚就踹了过去,把他踹得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泥马,老子身边这么多美人,满腰都是小**也忙不过来,哪里有闲心惦记你老婆·……·……快滚。”
那静胖顿时松了一口气,“国舅爷爷美风姿,颜如宋玉,貌似潘安,国舅爷爷息怒,小人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国舅爷爷宰相腹中能撑船·……·……”乖官看他还废话,忍不住作势抬脚,把静厨子吓得抱头扭屁股就跑,“小人这就滚,这就滚。”
乖官瞧他撅着肥屁股跟土拨鼠似的,真是又气又乐,忍不住大声道:“你若事情干的不漂亮,小心我去找你浑家爱子去聊一聊。”静大官人浑身一颤,更是抱头鼠窜而去,空气中只留下他猥琐的声音,“小人定然用心做事,绝不敢有半点懈怠。”
把这厮赶走以后,乖官想想都乐,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这厮,逼得自己爆粗口,也算个人才了,当下摇了摇头。
不过,被他这根搅屎棍搅了搅,他倒是想起那位被自己抢回来的阁老家的闺女王蓉蓉来了,闲得无事,抬脚就往王蓉蓉的院子走去。
这宅子是当初魏国公徐达的府邸,虽然只有当初的一半,可也大的很,前后五进不说,关键还带个庞大无比的后花园,占地一百多亩,光是把宅子前后兜一圈,那也要小半个时辰。按说,这地势那是极富贵的,怎么也值个几十万两,说不准上百万也要的,关键是毗邻魏国公府,周围也都是权贵,有钱的豪商倒是买得起,但是谁敢来买?周围不是公爵就是侯爷伯爷的,即便送人,送过去别人未必敢住,譬如说应天府尹王世贞,这宅子他敢住么。
这就相当于后世欧州的一些古堡,政府出售的时候很便宜,但是你要在不破坏原样的情况下进行修缮,这就靡费甚多了,又譬如送游艇给普通百姓,光是每年的泊船费怕也付不起,哪里养得起。
所以说,南京守备太监牧九有手腕子,这买卖做的过去,没白送,这宅子也就只能送给郑家,正是惠而不费,放在手上也是烂着,还要收拾洒扫,每年光是修缮费用就要不少银子,即便是传出去,六部郎官们也没话说,老太监送给六部,文官们未必敢要,还要花钱修缮,他们又不傻。
乖官让管家蒲观水在头前领路,溜了一圈,到了王蓉蓉住的小院子,也没人看守,但深宅大院的,说实话也跑不掉,管家甚至还拨了几个大脚婆子负责洒扫刷洗,倒也没亏待,不过,深宅大院里头的龌龊事儿也不少,丫鬟婆子们都是极有眼色的,瞧着你不受宠,谁也不拿你当一回事,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足为奇,说个不好听的,即便是狗,你若不喂它,不是它的主人,它也不会冲着你摇尾巴。
此刻正是下午,快要傍晚了,天边一团火烧霞,王阁老的闰女正在院中树下看书,旁边她那小丫鬟坐着一张小马扎,低着头做女红,屋前一个大脚婆子正拿扫帚扫地,站在院子门口瞧着,倒是有几分恬静之麻只是,那婆子的嘀咕却是破坏了这份恬静,这婆子一边扫地一边嘀咕,只是声音颇大,似乎故意要说到那两位耳朵中去,“国舅爷爷开恩让你们住着,还真当自己是少奶奶了……”
像是这等大宅子,仆奴众多,乖官自然管不过来的,大头也不懂这些,如今暂时全靠蒲管家操持,蒲管家到底是在户部侍郎老爷家里头做管家出身,银子精打细算,郑府被他操持的不错,规矩也立了起来,像是下面的大脚婆子,若是跟在譬如浅井三姐妹身边的,那月例银子自然不少,扶桑公主也不缺钱,有时候还有打赏,可像是王蓉蓉这种,说个难听的,虽然都知道,这是阁老家的小姐,可阁老家的小姐跟俺们这些下人有甚关系,俺们只晓得,跟这位小姐,月例银子只得前头院子里头的一半,若是再加上打赏之类的额外收入,或许收入差别有好几倍。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婆子有好脸色那才怪了,平素也埋怨自己真是倒霉,怎么被管家老爷派到这位跟前。
乖官在院子门口看了,忍不住有些火大,旁边蒲管家赶紧大声咳嗽了两声,那婆子抬头一瞧,是管家老爷和国舅爷爷,骇得魂飞魄散,脸都白了几分,跌跌爬爬过来跪倒在地……“给国舅爷爷磕头。”了挥手,乖官就让她起来,不过脸色就不怎么好看……“咱们府上没那么大规矩,以后万福即可。”大脚婆子其实也是吓住了,若不然,也不至于跪倒在地,这时候习俗大抵就是万福一下。旁边蒲管家喝了一声,“哩罗嗦嗦,还不快下去。”那婆子战战兢兢起身赶紧快步离去,心中却是懊恼,怎么偏生被国舅爷爷瞧见了。
郡主仆二人听见动静,小丫鬟瞧见是那大恶人国舅,腾一下站了起来,脸上全是警惕,“小姐,那大恶人来了,你快走,我拦着他。”
这时候蒲观水正在对国舅爷解释,“少爷,宅子大了,总要立起规矩来,这月例银子有多有少,下人们自然也是趋炎附势的·……·……”乖官摇了摇头,“蒲管家,我也没怪你,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只是瞧着未免有些不舒服,人和人怎生如此不同。”
蒲观水张了张嘴,却没说话,心说,人和人能一样么,国舅爷什么都好,就是太年轻,有时候容易犯痴气。这位管家也是见多识广的,自然不认为人和人能一样,正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想要出人头地,还是要读书啊!考上进士老爷,自然就不同了,你若连书都读不进去,那就须怪不得别人了。两人正在思考这人生哲学,乖官听到了那小丫鬟的话,抬头一看,顿时笑了,当下摇着扇子走过去,故意嘿嘿笑了两声,“咦!这不是大nai妹么!”这童言巨龘乳的小丫鬟正是对对子结果被锦衣卫王启年很促狭说以奶妹,大nai味,大nai妹有大nai味,奶妹飘香,nai味飘香~~那个风盈盈,年纪和乖官差不多,胸前波涛汹涌,宛如绑着两个木瓜在里头,当真可观得紧。
听乖官如此叫她,她脸上顿时红得滴血,咬牙切齿道:“泼皮,无赖”,姐你快走。”
王蓉蓉却是呆呆站着,动也不动半步,风盈盈连喊了两声,看小姐没动静,忍不住回头看,却瞧见自家小姐痴痴呆呆,忍不住跺脚,胸前顿时一阵儿颤抖,真是叫人想不通,这小丫鬟平素吃的什么,居然长这般大。
“王小姐,过的可还好么!”乖官摇了摇扇子,那丫鬟看小姐不动弹,没奈何,只好护在小姐跟前,瞪大了眼睛道:“不要你装好人,哼!你等着,老爷迟早会来拿你到官府的。”
乖官扑哧一笑,果然,这胸围和脑容量是成反比的,智商或许还行,情商未免差了,当下故意龇牙一笑,这小丫鬟这才想起来,这个大恶人可是杀人放火强抢民女什么都干,不是街边泼皮,一两句话可以被吓唬住的,当下先就胆怯了三分,顿时往后退了两步,却是一下撞到了王蓉蓉怀中,“你,你别过来。”说着,却是躲到自家小姐身后去了,到底还是个孩子。
摇了摇扇子,乖官站定,笑着说:“我也是闲来无事,来瞧瞧王小姐过的可好,虽然说王衡王榜眼背后捣鬼,陷害我爹,不过,我把你们王家拆了,气也出的差不多,如今只等着台阶下,可惜啊!你家兄长忒不是玩意儿了,居然不闻不问,也不派人来说情,他要找个合适的人来说情,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不是早就放你离去了么!”
王蓉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对方直接把自己送回去,岂不是自认怕了自家,瞧他的做派,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那么干的,如果哥哥找人来说情,恐怕还真就顺水推丹把自己送回去了,只是·……
她低声苦笑,喃喃道:“郑凤璋,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你当众抢了我,难道还指望我爹爹和我哥哥能接我回去么?”
乖官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倒是旁边蒲观水瞧出点端倪来,当下凑过去低声道:“少爷,江南流行抢亲……”他就把话简单说了说。
这时候大明习俗崇尚奢华,娶媳妇嫁闺女普通人家都要四箱四抬,这还是极正常的婚嫁,若是稍微有钱些的,规格要加倍,至于太祖规定的多少品官员婚嫁只允许多少聘礼嫁妆之类,早被人忘记到脑后去了,像是苏州府,嫁娶要打翰林院的牌子,你要不打起翰林院的牌子,你都不好意思见人,故此若是瞧见穿着进士服饰打着翰林院牌子吹吹打打的,别奇怪,那不是翰林院庶吉士老爷出行,只是普通人家嫁娶罢了。
按说,这是借越了,妥妥的,可所谓法不责众,天下百姓都这么搞,皇帝也没辙。
所以像是乖官家的七仙女,当初在宁波为何名气大,缘故就在这儿了,大家都在看王家的笑话,看这位京牟之后如何嫁七个女儿,京官之后,又有功名在身,你要稍微简陋一点,就会被人笑死。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就衍伸出抢亲的习俗,有些备不起嫁妆的,就暗示男方来抢亲,抢了就是你家的人了,时间长了,就成了习俗,哪怕这是极为糟糕的习俗,你要抢了去,那就是你家媳妇了。
乖官一听,顿时张口结舌,神马?
他这才明白,怪不得王锡爵家和申时行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按说,自己那可是**裸的打脸啊!我抢的是王家的闰女,申家的儿媳妇,你们怎么一丝儿动静都没有,却没想到,这江南有抢亲的习俗,他若不是今儿被静官那搅屎棍搅一搅,都差·点忘记了自己把王阁老家的闺女抢在府上呢!
“过·……蒲管家,你的意思是说,如今外头但凡知道这件事情的,如认为枷……”乖官说着就伸手指着脸色有些白又有些红的王蓉蓉,道:“其实是我媳妇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蒲观水默然,点了点头,乖官看着蒲管家一张木木的老脸,差一点吐血,卧龘槽,我那是去打脸的,不是去抢老婆的,这泥马,太坑爹了,难不成,仇家变亲家?
他忍不住要仰天长啸了,当下破口大骂,“王喜鹊,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居然敢占本少爷的便宜·……”!~!
234章 大明版《查泰来夫人的情人》
按说,王蓉蓉那也是大家闺秀,乖官如此骂她老爹是不要脸的老东西,可她只是脸色变了变,愣是没吭声,这举动,更是让乖官气闷无比,心说怪不得她老老实实住在这儿,感情是打定了主意赖上少爷我了。
自然,他这是气话,大明女性还是有廉耻的,王蓉蓉被乖官抢回来那会子,开始也是闹腾了两天的,可她到底是个聪慧的小姑娘,没两天就想明白了,自己被当众强抢,即便日后被送回去,怕也是不能嫁人了,申阁老虽然和她父亲是一榜同年的好友,可这不代表申阁老愿意给自己的儿子弄个绿帽子回来,甭管有没有那事儿,日后说起来,申阁老家的儿媳妇曾经被人抢走,好歹也是堂堂内阁次辅,丢得起那个人么?故此,最好的法子就是装傻,装不知道。而她老爹王锡爵若是手段再狠辣一些,直接请皇太后下个旨,说不准还能仇家变亲家。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像是颜大璋的女儿颜清薇,即便想明白了其中道理,死要一张面子,肯定也是说不嫁就不嫁,哪怕喜欢对方也不嫁。可王蓉蓉到底是阁老家的闰女,一旦想通了其中的道理,顿时偃旗息鼓,不闹了。要知道,这法子对她自己,对王家,甚至对郑家,对大家都有好处。
这时候的民间对类似私奔之类少年男女的情事之宽容,简直可说是诸朝之冠,市井人情书就是发源与这个时代,隐隐然还有女性性解放的观念,譬如赫赫有名的《痴婆子传》,便是用第一人称的口吻讲述少女阿娜情窦初开,和表弟初试**,后来一发不可收哈……开篇就讲附者性之动也,性发为情,情由于性】,阿娜一边充满了自谴,可一边又对生命中的婚外性生活念念不忘,把一个女性的觉醒和沉沦写的是惟妙惟肖。
后世的什么《查泰来夫人的情人》什么《廊桥遗梦》,跟这本书一比,完全可以灰灰。
所以说,这个时代女性追求章福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人们对于私奔这样的事情,大多抱同情态度,然后一床大被掩奸情,有了父母和亲友的祝福,那就不叫奸情叫婚姻了嘛!
而被抢亲其实和私奔是同样的道理,但凡对于类似的丑事,此时大明的习俗就是一床大被掩奸情,王小姐甚至可以想象得到,老爹若是和国丈家结亲,怕就有野心去上窥首辅的位置了,而她自己和队生若只如初几郑国舅,别人看来那也是郎才女貌,郑家那位德妃娘娘,想必也愿意自己的弟弟和阁老家结亲,在朝中添一奥教……
这位阁老家的闺女想通了这里头的关节,隐约就猜到了父兄会如何做事,当下也不吵也不闹,定下心来,平日里头也就看书解闷,如今郑国蕃前来,其实她不但没生气,甚至隐隐有些欢喜的。
这倒不是王蓉蓉发花痴就立刻喜欢上了乖官,而是她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一哭二闹三上吊能解决问题么,显然不能,既然如此,何必做那无用功,给未来的夫婿落下不好的印象。
按说,女孩子懂事,这是好的,可乖官郁闷啊!明明是自己扇了王阁老的脸,怎么到最后变成了这样儿?自己岂不是成了,泡妞泡成老公,炒股炒成股东~~傻蛋了?而且,王蓉蓉的冷静也叫他不喜欢,这么有心机的女孩儿,又是阁老家的闰女,进了门岂不是要欺负别的女人?要是日后再生个儿子·……”……卧龘槽·……
他眼神不善看着王蓉蓉,简直把对方当后世八点档言情剧中的恶毒大奶奶来看了。
他如今的统治手段关键就在联姻二字上头,像是扶桑九州岛,必然就要用立花暗千代的名义,扶桑本土,诸家公主也各有用处,若是搬回来一个心思细敏的,背后又有阁老老爹的大靠山,这内宅哪里还有安稳日子。
至于一夫一妻,对他来说那就是做梦了,他虽然也还十四岁,可身边女人腾多,用的也是侧室这个不太敏感的词汇,若是用妾,未免会给很多人不好的念想,别人就会想,国舅还没正房娘子,若是嫁个女儿过去,日后生了儿子,岂不是·……·……故此,目前他对任何有大背景大后台的女性都下意识抱有怀疑的态度。
这个时代毕竟还是讲究家族亲戚的时代,亲戚族人上门,你就要花钱养着,若把人赶走,是很伤名望的,不但官场瞧不起你,连民间百姓都瞧不起你,认为你六亲不认没有人性,很多有些清名和抱负的官员,最终都因为亲人族人而成了大贪官。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一个从四品国子监祭酒,月俸二十石,年俸两百四十,加上各种冰敬碳敬的灰色收入,大约在六百石左右,按照此刻大明的物价,等于三百两银子,按说不少了,普通百姓人家十年银子足够一年吃喝,一个处子之身的丫鬟大约也就十两左右的卖身契,可若这位国子监祭酒是李家村出来的,同姓族人有·百户,那么,这一百户都有资格前去国子监祭酒家吃喝,你还得好吃好喝供着,若是有族人譬如生病没人奉药,子女读不起书,对不起,你这个国子监祭酒做的不称职,御史要弹劾你,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国子监祭酒有何资格教太学生?
所以说,明朝的制度很坑姿,简直逼着人去贪污。
乖官目前还没这样的烦恼,他家扳着手指头就那么几个人,即便像是姨母,家里头一堆女儿,到底已经是外姓,再嫁人,只可以说亲近,却不算直系亲属了,可若是他的妻子,那就是正经八百的妻族,可以名正言顺的来要钱要官,你若不给,别人先就瞧不起你三分,认为你没人性如此一来,他自然觉得自己是被王锡爵占了便宜,才会破口大骂。
“蒲管家,你事先怎么没提醒我?”乖官脸色不善,不过总不好逮着王蓉蓉骂,只好先责问管家。
蒲观水觉得很委屈,木着一张脸儿道:“少爷,按说,这内宅的事儿可不归我管,国有国法,家有家命·……”他忍不住刺了刺这位国舅少爷,“我一个管家去管内宅,那成什么了,也就是如今少爷年轻,还没成婚,很多规矩讲究不起来。”
乖官顿时脸色一暗,蒲管家赶紧低下头去……“老奴话重了,少爷多担待。·……
乖官心中其实也知道,怪别人那是没用的,蒲管家也不过刚接手能做到如今这地步算不错了,为何那些富豪权贵家喜欢用家生子,不就是图个忠心么,这蒲观水到府中短短时日,也还只能说主仆和洽,若说什么主仆情深意重,那就纯是瞎掰了。
这真是一个头疼的问题,乖官觉得脑壳有些发木,忍不住就叹气。那小丫鬟风盈盈躲在王蓉蓉身后,看着他这副样子就低声问自家小姐:“小姐,枷·……真成咱家姑爷啦?那·……·……那我岂不是要陪他睡觉?”
听到这话,乖官格外来火,什么姑爷,忍不住大声道:“闭嘴,乱说什么!”王蓉蓉也有些脸红,不管怎么说,她到底还是十四岁的黄花闺女,连大闺女的【大件都称不上。
风盈盈赶紧把脑袋往自家小姐身后缩了缩可是,这话挑明了,她自然要仔细看乖官,小姐的姑爷可不就是她以后的男人么,这个大恶人……长相倒是很俊的,就是太坏了。
“看还看,再看。”乖官瞪她,“看你妹啊!再看把你吃掉。”
说着他拂袖就往外头走去,当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蒲管家赶紧跟上去。
走到院子门口,乖官停下脚步站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道:‘1月例银子先按诸位扶桑公主的例给罢!”蒲观水听了赶紧点头乖官说完,冷哼一声,大踏步而去。
王蓉蓉瞧着他背影,幽幽低声叹气,这些事情终究轮不到她来做主,倒是那小丫鬟,对着乖官背影吐了吐舌头。
乖官怒气冲天,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想来想去不甘心,大声叫人去把孙应龙叫来。
南京锦衣卫镇抚司衙门副干户孙应龙如今可是正儿八经的干户了,副千户和千户的区别听起来似乎只有一个字,可绝大多数的锦衣卫一辈子也跨不过这个字,到了千户这个层次,在锦衣卫内部那也是数得上号的人物了。
他如今可算是春风得意,他的顶头上司南京锦衣卫指挥佥事是徐达的后人,论辈分还是当今定国公的叔叔,其实年纪也不大,四十多岁,是公认的老好人,当然了,锦衣卫中的老好人,放到文武百官里头那也是狡猾的很的家伙,不过这位指挥佥事的确不大问事,孙应龙有五军都督府左都督郑连城和南京守备太监牧九公联手保举,这个分量不可谓不重,北京那边也很快批了下来,那徐指挥使不得不内心感叹孙应龙抱上了粗腿,自然了,脸上还要笑眯眯,亲自给他补了千户的缺,还要笑称,老弟啊!日后可要多多任事啊!
孙千户听到国舅爷召唤,自然是立马儿屁颠颠到了国舅府,谁知道刚见到国舅,国舅爷破口大骂,“好你个孙应风·……”
这一顿骂把孙应龙骂得是满头雾水,不过,能得国舅爷的骂,那也不是普通人了,国舅爷会骂路边一条狗么,自然是视他孙应龙为自己人这才大骂的,故此他低头哈腰表示聆听国舅爷教诲,听了一会儿,总算是明白了,当下苦着脸就叫屈,“国舅爷,这事儿,真不能怪下官啊!江南有抢亲的习俗不假,可下官料想,那王阁老应该做不出这么无节操的事儿罢!”
“节操?四十多岁入内阁的官儿有节操?”乖官如今气还没消掉,对这孙应龙大骂,“他要有节操,为何到现在还没动静?指望王喜鹊有节操,还不如指望名妓卖艺不卖身比较靠谱儿。”
四十来岁进内阁,相当于后世的总龘理,这标准即便是五百年后那也是年富力强的年轻干部,一般来说不出意外干个十几二十年不成问题的,坐上那个位置,绝对不是人品好就行的,所以节操这两个字未免太奢侈了。
孙应龙低下头,好罢!先让国舅爷骂一顿消消气好了。
好在,乖官并非泼妇,他只是不忿自己被王锡爵占了便宜,一口气喝下一盏早已经凉了的茶,他这才对身后的包伊曼说:“去把闻人奶奶叫来。”
没一忽儿,闻人氏翩翩而来,她如今其实可说是如鱼得水,乖官之于她,那真是小正太一个,正所谓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犁坏的地,所以她非但没有因为种种打击而变得颓废堕落,反而如桃花带雨,更显娇艳,要知道她如今其实也就二十出头,一身儿三品诰命,衬得格外有气势,孙应龙孙干户瞧见她,心中有数,赶紧大礼参拜,不过心里头未免还有些得意的,国舅爷能叫出这位来,那是真把我当心腹来看了。
“妾身见过老爷。”闻人氏礼数井然,怎么说她也做过狠长一段时间的诰命,这气度还是有的。
“什么老爷不老爷的,我很老么!”乖官没好气,不过这时候他也不兜圈子,就把刚才在王蓉蓉院子的事情一说,末了,就问闻人氏,“你来分析分析,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闻人氏低下头寻思了一会儿,抬头肯定道:“妾身敢肯定,朝廷有大事,如果妾身没料错的话,或许,张四维张阁老要下台罢!”
孙应龙悚然一惊,大声道:“不可能,下官从没风闻有这事儿。”
乖官若有所思,对闻人氏道:“你继续说。”
看着孙应龙笑了笑,闻人氏很有把握道:“孙干户,你所谓的风闻,怕也就是从八百里快驿或者邸报得消息罢!”孙应龙顿时脸上微微一红,他一个南京锦衣卫干户,跟北京锦衣卫千户比起来,自然权势是稍微差一些的。
“张四维张阁老·……·……”闻人氏先把张四维的资料一说,然后就道:“当初张居正在首辅位置上的时候,张四维是次辅,咱们一府两县有句俗话,叫做大事问大张,小事问小张。后来张居正暴毙,张四维上位,别人在声望上的确没张四维高,他上位是众望所归,可是,他身上张居正的烙印太深了·……·……”
她侃侃而谈,最后就断定,“所以,妾身断定,应该是张四维要倒台了,妾身甚至还能猜到原因·……·……”!~!
235章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乘官听着她的分析,内心实在是有此佩服不只,这死娘们,当初怪不得把我玩弄的那么狠,真是有一套,幸好,如今为我所用……他这时候当真有抓耳挠腮的快龘感。
闻人氏在乖官跟前稍微卖了一个小小的关子,看他那样儿,心里头未免有些得意,还刻意飞过去一个媚眼,乖官吃她一记飞来媚眼,顿时脑海中闪过她穿着三品诰命服饰却掀起裙门露出雪白的香臀的香艳镜头,当下微微心神一荡,不过随即就咳嗽了一声,这可是狐狸精,狡猾大大地,千万不能对她有太好的脸色,当下瞪了瞪眼睛,“快说。
嫣然一笑,闻人氏竖起如葱管一般的食指,“妾身敢说,如今张四维张阁老肯定跟当初张居正一般,家中有丧事,他或许指望依朝廷惯例夺情,毕竟当初张居正有先例可循,不过,申时行申阁老和王锡爵王阁老有这么好的机会,如何肯放手!”
孙应龙惊呆了,这,怎么可能,可是,看她说的头头是道,如果是真的,那这位闻人奶奶简直是女中诸葛啊!
乖官却没惊讶,毕竟,眼前这位可是当初用一句话为难得他那名义上的老师、二甲头名进士沈敦虞差一点儿下不来台的奇女子,最后还是她故意放水,这才让沈敦虞有台阶可下,如果她这么说,那应该**不离十罢!
这泥马,应该才是申时行和王锡爵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的真正原因罢!说不准,那王锡爵还真就巴不得跟咱家拉扯上关系,那争夺首辅的位置又多了几分把握。
咽了一口口水,孙应龙对闻人氏拱手道:“请教夫人,若真是张四维张调老家有丧事,为何倒现在一点儿许息都没有?”
“原因只有一个。”闻人氏竖起食指摇了摇,脸上全是那种变化尽在我手的光芒,自然了,在乖官看来,就叫做充满了自信心的笑容,“宣大总督,张四维的舅父王崇古大人。”
孙应龙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牙花子一阵儿酸,这时候才想起来,张阁老的舅父青川先生如今可不正是宣府、山西、大同三抚总督么,而且在任上已经足足十年,因功加太子太保,领兵部尚书衔,想必已经把三镇经营的铁桶一般,有这么一位牛人在,暂时瞒住张阁老的那位山西豪商父亲的死讯,的确是小菜一碟。
这些前后说辞,其实都是一些很明显信息,譬如几位阁老,宣大总督,这些人的履历背景往往在邸报上都有得登,并不是什么百姓难以得知的秘闻,可这位闻人奶奶硬是把这些不相干的东西连贯了起来,由此得出了惊人的结论,首辅张四维的老爹、山西首屈一指的豪商张允龄死了,而宣大总督动用权力,暂时性封锁了消息,但是,次辅申时行和三辅王锡爵怕是已经知道了,如今的朝廷,恐怕暗中正斗得刀光剑影,至于什么国舅爷欺男霸女的事情,几位阁老恐怕没兴趣知道,知道也没兴趣伸手。
“夫人庙算无双。”孙应龙叹了口气,单膝跪倒在地,“咱老孙……下官心服口服了。”
闻人师师咯咯低笑了两声,走到乖官身后伸出柔夷给他轻轻捏起肩膀……”,爷,还皱什么眉头啊!”
“孙应龙,你个马屁精,起来罢!”乖官先是没好气对孙千户说话,孙应龙脸上有些尴尬,嘿嘿笑了两声,赶紧站了起来,虽然被国舅说马屁精,可这姿态还是要做出来的。这时候乖官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这大夏天的,若张四维的老爹挂掉了,这么长时日了,臭也臭掉了,说不准都化成尸水了,怎么瞒啊!再说,申时行和王锡爵知道了,难道不用来攻击张四维么?”
捏着鼻子扇了扇,似乎闻到了乖官所说的尸臭一般,闻人氏娇声道:“爷,瞧你说的,什么化不化的,听着就恶心人,申、王两位阁老窥视首辅位置不假,可内阁不单单只有三位阁老啊!我要是两位阁老,我就装作不知道,暗中布置,最后雷霆一击,即便事败,也可以撇清关系,瞧,张四维张阁老独揽大权,我这样的次辅三辅都不知道他爹死了……”
孙应龙听了眼神一亮,这可真是恶毒得紧啊!看似什么都没做,可比做了什么还要咄咄逼人,一个内阁,首辅把次辅当成摆设,这叫天下人和皇上怎么看?怕也会很不满罢!你张四维有必要这么独揽大权么?想干什么?做独相么?
他越揣摩,越觉得这位闻人奶奶真是生着一颗七窍玲珑心,比那些阁老怕也不差,真真走了不得,国舅爷有这位在身边辅佐,日后官场上那还不是平步青云么!
乖官听了闻人氏说的话,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不声张?那就是说,申时行和王锡爵结成同盟,决定同心协力把张四维从首辅位置上赶下去,说不准,张四维有什么没遮掩到的地方,申王二人还要帮他遮掩,肉焖在锅里头,不让下面群辅吃,最后首辅的位置不是姓申,就是姓王,师师,我说的对罢!”
闻人氏娇笑起来,伸手在乖官脸颊上摸了一下,“爷真聪明,不愧是十二岁进学的。”乖官被她故意吃豆腐,真是啼笑皆非,你这是骂我呢!明知道我在这上头不擅长。不过,如今闻人氏是他胯下之臣了,不管是身子还是脑子,都在为他所用,也就不计较这口头上一两句的小小讽刺了。
恨恨一拍椅把手,乖官道:“若是王锡爵坐上首辅的位置,那怎么办?”
“那不好么?首辅家的闺女给爷做老婆,挺好的呀!”闻人氏弯腰在他耳边吹气,对面孙应龙瞧了赶紧低下头去,心里头真是羡慕得紧,这位三品诰命夫人真真是个尤物,不过,也就国舅爷这等人物才有福气消受,咱老孙这样的,就没那福气消受了,何况,这脑子也太恐怖了,想想都叫人背后发凉……想到这位从普普通通一件小事上头最终推断出朝廷大事,他背后就忍不住发凉,得亏自己是站在国舅爷这头的啊!若是和国舅爷作对,有这样儿的人在国舅身边,那真是死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时候不管是官员还是普通人,大多相信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若是有绝世能臣、名将,一个人,就可以把天下的事情给搞定,故此对闻人氏这样比较妖孽的,孙应龙下意识就觉得害怕,做官到他这个位置,深知官场险恶,若有这么一个可怕的对手,那可真是叫人寝食难安。
乖官这时候没好气道:“得了罢!王锡爵若真跟咱家结成亲家,怕是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来吞并我的实力。绕,说着,反手就在她臀上轻轻一巴掌……“快点出个主意来。级听他说咱家,闻人师师心中有些喜悦的味道,忍不住娇声就道:“那还不简单,给皇帝上个折子好了。”
“上折子?我能上折子么?内阁说不准看也不看就扔掉了。”乖官没好气儿,闻人氏掩嘴笑,“那就让那位南京守备太监从厂卫的渠道递上去好了。”
“我写什么?难道去哭诉说王喜鹊若是做了并辅就来吞并我的家产,让皇上别给王喜鹊做首辅?”
“爷,干嘛那么说啊!你就随便写点东西,譬如跟皇上说说,就说,姐夫,我抢了王阁老家的闺女,如今该怎么办!皇上肯定会帮爷你安排好的,即便皇上没主意德妃娘娘也会有安排的,岂不是比自己拿主意强么!然后再写,你小舅子我为了大明,勉为其难娶了那么多番邦老婆……”她说着,掩嘴先低声咯咯笑了起来,“总要给点好处罢!什么诰命夫人的头衔总得给上十几个罢!爷那位在九州岛坐镇的老丈人,怎么也得诗要一个世袭海外九州岛都统使的头衔罢!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嘛!顺便再给姐夫报报喜,送点银子……别的不说只要那位立花老大人的九州都统使职位能拿到手,天下再无人敢动爷。”
听到闻人氏说的这话,孙应龙本就对这位绝世尤物感觉到害怕,这时候更是又忌,PS三分自觉像是自己这般给国舅爷跑腿儿的,恐怕跑断了腿功劳也不抵这位脑筋一转的一个主意。
这个所谓都统使,实际上就是等于让立花道雪在扶桑九州自立一国了,要知道,如今安南国王在大明的官职就是世袭安南都统使,这个官职一旦到手,谁要再来打国舅爷的家产主意,就得掂量掂量了,用后世话来说,惹出国际纠纷来,你负得起那个责任么!
而这个九州都统使,日后必然就是国舅爷和那位暗千代公主的子嗣的了,可以说,此言一出,国舅爷的基业就奠定下来了。
而且这个主意并非不可能实现,别的不说,云南三十六个土司,包括着后世的缅甸和老挝,如今都在大明治下,诸土司自治,每隔几年上供朝廷一次,这是有先例可循的。
比起自立一国,这个从二品的都统使显然是比较容易实现的目标,你要说让国舅在海外自称王,整个大明天下谁也不会答应的,可一个从二品都统使,还是给国舅爷的老丈人的,这个难度可就低多了,甚至可以说是没难度,别的不说,总比封侯简单罢!一个从二品,一个超品。
乖官眼睛一亮,忍不住就狠狠在闻人氏丰满的屁股上掐了一把,“小娘皮,怎么早不说,吞吞吐吐的,倒如今才说出来。”闻人氏被他一掐,喉管中顿时发出一声呻吟来,身子一软就趴在他身上,媚眼如丝一般,“爷,奴奴要是早说了,你哪儿还肯疼奴奴……”
这等闺房话,孙应龙哪儿敢听,低着脑袋,恨不得能把脑袋垂到裤裆里头去。
不过,乖官一时间却是注意不到孙应龙了,他把闻人氏说的话在心中咀嚼了好几遍,越想越觉得皮球踢得妙,把问题交给万历帝头疼去,不管好坏,最终都赖不到我头上,我年轻骤进,不好封爵,可老丈人在海外,捞银子也是给皇上的,给个世系罔替都统使,不过分,而这个官职一旦捞到手,那还不就是立国了,虽然说,日后是传给我那还没影儿的儿子……
他忍不住手舞足蹈,狠狠一拍椅子把手,高声叫道:“好,日后我跟暗千代生的儿子就叫福松丸了。”
快把脑袋垂到裤裆里头的孙应龙听了忍不住提醒国舅,“国舅爷,这名字可是扶桑人的名字。”乖官乎一挥,“那有什么,小名儿么,好养活,长大了再改名叫成功就走了。”
孙应龙赶紧拍马屁,“郑成功,这名字威武。”心里头却说,国舅爷可真是,儿子都不知道在哪儿呢,名字都起好了。
不过,这话可轮不到他来说,何况,他看情势,觉得自己还是赶紧告退的妙,当下就道:“国舅爷,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乖官点了点头,“行,你先回去罢!我晚上写封信,明儿你过来一趟,拿了信就去和牧九公知会一声,然后去北京,把信交给我姐姐……”孙应龙顿时大喜过望,恨不得立马儿改名叫慕天颜,能见到德妃娘娘和皇上,那自己飞黄腾达的日子还远么?国舅爷,你就是我亲爹啊!
他使劲儿按捺住兴奋,小心翼翼从花厅退出去,只觉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跳出去了,慢慢走了二十来步,终究没忍住,狠狠攥起拳头一蹦老高,合该我老孙发达了,真是祖坟上冒青烟啊!
而这时候闻人氏趁着乖官高兴,就开口求乖官给个体面,“爷,你龙精虎猛的,奴奴一个人也伺候不过来,下次奴奴让手下人一起伺候可行么!”
乖官正在琢磨那都统使呢!就没口答应,“那些小事你瞧着办就是了。”却是根本没听进耳朵去,闻人氏一笑,站直了身子就道:“那贱妾就先告退了。”
他等闻人氏走了,又在花厅坐了好久,这才把要写的东西在脑中仔细捋顺了,当下起身回房,高声让小倩磨墨,把毛笔尖儿舔得饱饱的,提笔写到,姐姐、姐夫尊鉴:旁边小倩轻轻磨墨,慕颜在香尊里头燃了香,轻轻盖上尊头,里头青烟渺渺飘起,书房内就弥漫起淡淡香气来,她这才走到少爷跟前,侧过脑袋凑过去看,忍不住就张大了嘴巴。
拽了拽小倩,慕颜压低了声音道:“小倩姐姐,少爷这是……在给皇上和娘娘写信么?”
乖官这封信写的半文不白的,小倩和慕颜都能看得懂,即便是她们这样儿的小丫鬟,也震惊非常,这里头的内容若是流传出去,肯定惊世骇俗。
即便是在脑中捋顺了话语,乖官这封信也足足写到月上西楼,这才大功告成,起身把信再从头到尾瞧了三遍,当下哈哈大笑,“大功告成,来,小倩,亲个嘴儿。”对着旁边丫鬟一口啃下去,亲完了才发现是满脸儿羞色的慕颜。
第二天,孙应龙进府,从乖官手上郑重接过密封的信件,发誓信在人在,领着一干锦衣卫,到了码头,把国舅爷的手信给小寰子公公瞧了,领了一百五十万雪花银子,坐船直奔京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