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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戴小楼     大明春txt下载     大明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06章 大头,你又坏事了

    206章大头,你又坏事了

    在国丈看来,所谓财不lù白,这般明目张胆把金子银子一大堆放在码头,岂不是给人口舌么!倒是董其昌,闻言一笑,正要说话,这时候陈继儒风风火火闯进来,“凤璋回来了?”

    “贤侄来的正好。”郑连城就把方才王虎所见说了一遍,末了问,“你说说,乖官这是不是昏头了?”陈继儒摇了摇头,和董其昌对视了一眼,相互一笑,齐声道:“叔父,这就叫示之以清白。”

    郑连城一愣,而这时候若依若常就抓住陈继儒问:“陈哥哥,什么叫示之以清白啊!”顿时就把陈继儒问住了,倒不是他说不出来,而是对这两个xiǎo丫头没法说,还是董其昌有法子,到底是三十出头有家室的人,不比陈继儒xiǎomáo头,当下笑着说:“若依若常,那些放火烧了咱们家的人是好人坏人啊?”

    双胞胎的xiǎo脸蛋上顿时就眼眉堆了起来,齐齐道:“坏人。”董其昌就摇头,“不是,他们是被坏人méng蔽的好人,就好比……”他看了一圈,没合适的人,最后只能拿王虎来打比方,谁叫王虎身份低呢!

    “就好像王虎骗你们两个说,有一只很坏的xiǎo兔子,把咱们家里头的huāhuā草草全部啃光了,你们一气之下,就把xiǎo兔子杀了,若依若常难道是坏人么?”

    若依若常齐齐噢了一声,就转过脸来看满脸尴尬的王虎,“你是坏人。”王虎赶紧使劲摇手,这两位姑nǎinǎi可是家里头最宝贝的,如今是表xiǎo姐,日后说不准就是国舅nǎinǎi,他能不着急么,“两位表xiǎo姐,俺可是冤枉啊!俺长相是虎了些,可俺哪儿敢哄骗表xiǎo姐……董少爷,你可要为俺做主呐!”

    董其昌就笑了起来,“xiǎo兔子想证明自己不是罪魁祸首,于是就拿出很多很多的胡萝卜,这叫什么呢!”若依若常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脆生生道:“示之以清白。”

    “你们的大表哥哥摆了很多钱出来,就是示之以清白,告诉别人,咱们家很有钱,不稀罕去偷、去抢、去贪。”董其昌笑到,按说,这时候的路数应该是三十多岁的董叔叔伸手róuróu两个xiǎo丫头的脑袋表示溺爱,不过,这两个日后可是很可能是他董其昌的弟妹,这个……

    国丈心知肚明,这哪儿是说给若依若常的啊!分明是说给自己听的,老脸不由微微一红,也知晓自己吃亏在没读过多少书,虽说见过些世面,到底跟读书人还是不好比,董陈二人把话róu碎了一说,国丈就知道了,这一招棋摆出来,日后谁也没法子从钱财上头攻击郑家了,甚至,nv儿在宫里头怕也要有偌大的好处,毕竟钱能通神,乖官拿银子给姐姐做头面钱,他姐姐在宫里头手头宽泛,终究是好做事。

    郑连城一场大病,对钱财异乎寻常重视,倒也不是说他贪财,而是深深体会到金银的魔力所在,何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他郑家数代良善,若不然,闺nv也不可能被选进宫,可数代良善,一场大病顿时就把家中钱财折腾得一干二净,差一点耽搁了儿子的前程,死中求活过来的他,对金银自然有格外的一层认识。

    “还是两位贤侄大才,掰开了róu碎了一说,我才有底。”郑连城气度是有的,当下坦诚自己眼力不足,董陈二人一笑,国丈气度恢宏,乖官又那等本事,如今看来,外戚,未必就不能做事,一想到乖官书中所写,再想想如今天下境况,忍不住,就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迈,天下芸芸众生,朝廷衮衮诸公,这世道,终究要我们三兄弟来救的,余子碌碌,不足与谋。

    两人也是急于见到乖官,不过乖官这时候在太仓呢!自然没法子回来,还是单思南第一个回来了。

    单思南他爹单赤霞如今忙的脚后跟儿打后脑勺,虽说一家子如今住在颜府,可郑家的确是大了起来,仆奴愈发多了,连以前的马夫王虎都提拔起来当个管事,可想而知这家里头的人,但是,作为国丈,有些谱儿你还不得不摆出来。

    譬如七仙nv,七位表xiǎo姐如今那是一人两个丫鬟的待遇,就这个,未免都还有些寒酸的,大户人家xiǎo姐,谁不是丫鬟一堆,像是掌管箱笼的、掌管头面的、掌管四季衣裳的、掌管笔墨纸砚的、掌管琴箫琵琶的……种种不一而足,各自有各自的位子和职责,还有个老妈子大脚婆子伺候着,这仔细一算,能把前浙江兵剑法第一单赤霞老爷的脑仁儿都给疼得蹦出来。

    这些还算是好的,毕竟,如今内宅有姨nǎinǎi艾梅娘帮着打理,大多数单赤霞老爷都能放手了,可外宅呢?宁bō府来拜访,要不要相陪?带了礼物,要不要回礼,回什么礼合适……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要他这个大总管来cào心,别人是羡慕的要死,这可是能做国丈府一半主的牛人,可实际上单赤霞真是赶鸭子上架,这些事情对他来说,要多难那是就有多难,可再难也得上啊!

    像是苏松巡抚梁文儒来拜访,也要拱手称一声,“可是赤霞先生,久仰久仰。”他能不客气么,这可是打xiǎo抱过德妃娘娘的,他甚至已经听到些风声,有风声从宫里头传出来,说如今朝廷诸公对戚继光不满,毕竟那是前阁老张居正的心腹,如今张四维在朝,皇帝又亲政了,换人那是必然的了,在诸多人选中,据说就有这位赤霞先生。

    选不选的上那是一回事,在他看来也是选不上的多数,毕竟,蓟镇总兵位置险要,单赤霞在军中据说名气不xiǎo,到底没有独当一面的经历,武将升官何其之难,当年戚继光挟大胜倭寇的余威到了九边,也不过先从副总兵干起。可是,他苏松巡抚这个姿态要做出来,他敢于把对方当成一电]脑~访}般的管家来看待么?

    苏松巡抚这种宦海沉浮几十年的官油子,要单赤霞去打jiāo道,可想而知,手执杀人剑的赤霞老爷是多累,而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必有,国丈如今可是南京都督府左都督,有多少官儿想来抱国丈的大tuǐ,那就可想而知了,单赤霞甚至觉得,这泥马,比当年在沿海对付倭寇、在九边对付鞑子还累,一天下来,脸皮子都要chōu筋。

    所以,他看见自家儿子的时候,大头正坐在炕头上口沫横飞对郑连城吹嘘呢!郑连城满脸儿笑,“乖儿,你是真有出息了。”

    对于国丈对单大头的称呼,全家已经见怪不怪了,下人见到也当没看见,心中清楚的很,单思南说是少爷的xiǎo厮,谁敢把他当xiǎo厮看?这可是能带着宫里头窦公公和锦衣卫把一百多秀才打成残废的主儿,日后免不得要做个指挥使啊总兵啊什么的帮衬德妃娘娘和国舅的,那就是一个不是少爷的少爷。

    宁bō是南方,又是海边,不过,颜大璋知道郑国丈数代都是北京大兴县人,故此,房里头是盘了炕的,国丈倒是很喜欢,毕竟人打xiǎo带出来的生活习惯不容易改变。

    如今国丈就坐在炕上一头,中间放了一张黄huā梨木的炕桌,上头放满了柿饼儿、苹婆果等吃食,单大头正一边啃着一个苹婆果一边说着乖官带十万大军从扶桑的京都出发往什么三河去,沿路那些堡寨望风而降,“俺跟着少爷本想着要学爹爹那般,狠杀几个人的,不曾想那些个扶桑人没骨头,看见十万大军了,把堡寨大mén一开,领着人就跪在mén口投降了。”

    董其昌和陈继儒坐在炕旁的官帽儿椅子上头,xiǎo窦子脸上带笑站在炕头边上,而炕另外一头,七仙nv一个叠着一个坐着,眼睛眨也不眨看这大头在那儿说异国风情,心中羡慕的紧。

    这一幕,未免有其乐融融的味道,可是单赤霞一看就黑了脸下来,沉声喝道:“单思南,下来。”

    大头一听到老爹的声音,顿时浑身汗máo一竖,赶紧从炕上跳了下来,单赤霞也不管人多,腾腾腾过去就揪住他的耳朵,“hún账东西,记打不记吃,从xiǎo就跟你说这上下尊卑纲常伦理……”说着上去就是一脚,顿时把大头踢得哭爹喊妈,郑连城赶紧从炕上跳下来,“赤霞,这是干什么!莫要把孩子们吓着。”

    单赤霞这才反应过来,几位表xiǎo姐还在呢!赶紧先告了一声罪,末了狠狠就瞪了大头一眼,郑连城就把他拉开,“大头和乖官说是主仆,却是从xiǎo一起长大,如兄弟一般,以前家里头日子差,亏待了他,我心里头都不安,如今过些好日子了,难道你还不能让我略作补偿,赤霞,你这不是打大头哇!你这是扇我的脸啊!”

    若是乖官在,看了他老爹的这番表演,绝对会认为他老爹能去竞争奥斯卡影帝。

    郑连城一番话把单赤霞说的有些讪讪然,不过他的确也不太擅长人际,默默被国丈发作了两句,当然,这或许也不叫发作。

    这时候自然是董陈二人打圆场,国丈又去哄七仙nv,“莫要怕,你们单叔吓着你们了,姨爹爹教训教训他。”若是乖官看了,肯定要笑老爹是双面夹克,翻过来穿,翻过去还能穿。

    董陈二人心中有数,单赤霞虽然剑法天下无双,不过待人接物的确是略差了些,就说教训大头这事儿,虽说是你讲究个尊卑,但未免要伤了国丈的脸面,当然,这二人有过命的jiāo情,不好以常理论之,他们两个更不会去说这番话。

    国丈安慰过七仙nv,又拉过单思南,“乖儿,莫理会你爹,从xiǎo到大只晓得动拳头教育儿子,儿子是动拳头就能教育好的么,看看乖官,我从来也没打过他一巴掌,岂不是成才么了……”单赤霞默不作声,心中未免啼笑皆非,乖官成才,跟你没打过一巴掌又有甚关系,不过,他自然不能去揭自家老爷兼过命兄弟的短儿。

    大头在外头凶悍,这xiǎo子可是被扶桑人称之为明国罗刹的家伙,可碰上他老爹,顿时就成了xiǎo绵羊,被老爹揪了耳朵,这时候缩着脖子,眼眶里头还有泪水呢!郑连城安抚了好几句才安抚过来,未免又要瞪单赤霞一眼,那意思分明就有些:看你,把大头吓得,有这么教训儿子的么。

    大头到底比较单纯,被老爷安抚了下,顿时就恢复过来,在老爷催促下,又眉飞sè舞说起扶桑知行所见,单赤霞只好暗中摇首无语中。

    有些他说不清楚的,xiǎo窦子就在旁边略做补充,这时候,董陈二人未免就听出端倪来了,忍不住微微皱眉,陈继儒就开口问:“按你们说的,扶桑一国国主便可称诸侯,又有六十六国,称诸侯者上百,这些人是怎么和凤璋推心置腹的呢?”

    这个问题就问到点子上头了,xiǎo窦子顿时讷讷,他上次回国忙着把从锦衣卫衙ménnòng到手的工匠送到扶桑去,要知道那时候乖官手上的佛郎机炮子铳已经打的差不多了,故此就给国丈出气砸了宁bō府学,匆匆就往扶桑去了,很多事情根本来不及说。

    大头嘴巴快,顿时就说道:“少爷娶了一堆扶桑公主做妾,那些大诸侯几乎每家都出个公主,有些还不止一个,俺也奇怪哩!这些扶桑人,怎么跟俺们大明买苹婆果搭着送个荸荠一般,像是少爷最先纳了妾的那个立huā家公主姐姐,还带着两百个武装婢nv……”不得不说大头也有才,能把姬武将翻译成武装婢nv。

    一众人等顿时哑口无声。

    此时习俗,陪着xiǎo姐出嫁的婢nv几乎都是板上钉钉的妾,这两百个婢nv……

    众人顿时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mén外头更是有很多下人仆奴在偷听,这可是在说国舅爷如何在扶桑耀武扬威,他们能不凑过来偷听么,按说,大户人家,规矩也大,可国丈家里头到底起与寒微,这规矩还没立起来,自然,也不是说什么仆奴都能来偷听的,这些基本都是第一批仆奴,乖官还在的时候就在郑家的,也算老人儿了,如今都也有些身份,手底下都能使唤人了。

    听到这两百陪嫁婢nv,外头一干人等一个个都是瞪大了眼睛,尤其这里头还有个关键的人儿,慕颜,当初可是乖官那一进的丫鬟,如今和慕颜jiāo好的容赋已经是陈继儒少爷的通房,以后指定是能做nǎinǎi的,而少爷有那么多什么扶桑公主,每人还带两百个陪嫁婢nv,到时候,少爷还能想起慕颜么?

    圆圆脸儿带着婴儿féi的慕颜本没胆量来偷听,可架不住人窜掇,而且她如今要帮着服shìxiǎo倩,xiǎo倩也急着知道少爷的境况,故此半羞半臊地悄悄跑来偷听,这时候听到大头说光是一个扶桑公主就带了两百个陪嫁的婢nv,顿时五雷轰顶……两百个啊!少爷眼也要看huā了,哪里还会记得以前不过才服shì他短短时间的xiǎo丫鬟,一时间,盈盈yù泣。

    不得不说,大头的说话技巧跟他老爹单赤霞老爷一个德xìng,就一个字,差,犹自没觉得哪儿不对劲,伸手拿了一块柿子饼塞到嘴中咀嚼,一边咀嚼一边说:“那个什么织田家似乎有三个公主,是亲生三姐妹,据说那个织田家以前差一点统一扶桑,是很厉害的家伙,俺也搞不太清楚,反正,这三个公主和她们的母亲,也是一位公主,俺见过几次,真漂亮,和三位公主站在一起倒似乎四姐妹,也跟着少爷一起回来了……”

    郑国丈听了如遭雷殛,身子晃了晃,差一点没站住,犹自不相信,“大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那什么三公主和什么?一起回来了?”

    大头犹自不觉,根本没察觉到xiǎo窦子不停给他递眼sè,一边咀嚼着柿子饼一边说道:“啊!是啊!那什么宇喜多家送的公主年纪也蛮大的,真是……俺都替少爷不值,这些扶桑人,真坏,一把老娘们了,还送给少爷。”说着,忿忿似有不平。

    “这hún账xiǎ国丈满面涨紫,咆哮起来,“等他回来,老子打断他的tuǐ……”

    ps:上一章下棋的应该是颜大璋,疏忽了,抱歉。还有就是李太后的寿辰,俗语[男不作十,nv不做九],所以李太后应该是三八。

    三十八岁在今日来说还年轻,不过那时候也不xiǎo了,上无尊亲,公爹嘉靖皇帝早死了,下有子孙,儿子万历的确也有儿子了,放在民间,可称一声老nǎinǎi了,三十八岁做寿也说的过去的。

    这两天的确有些心不在焉,掏耳朵把耳朵掏发炎了,脸肿了半边,眼珠子疼得都快蹦出来了,郁闷,我用来掏耳朵的可是医用棉签啊!

207章 回家

    2o7章回家

    大头的话一说,大家都不是傻子,顿时就面面相觑,这天下哪儿有丈母娘随着女婿登门的道理?再想想那一句[和三位公主站在一起倒似乎四姐妹],顿时就要生出一个念头来,难不成?

    国丈咆哮起来,姨也满脸绯红,心说乖官也太胡闹了,可女人心思细些,仔细一想,就觉得,姐姐早逝,乖官心中怕就要喜欢成熟些的女子,就好像当年宪宗皇帝和万贵妃的故事了,顿时就觉得,肯定是那什么公主,施展狐媚子手段mí住乖官,乖官也十四岁了,气血方刚,沉mí与成熟fù人的rou体怕也是极可能的。

    宪庙和万贵妃的故事,早被说书人说的天下皆知,这要换了开国初期,妄自议论宫闱秘史,那是要杀头的,可如今什么时代?[仁义礼智信]被斥为五贼的时代,士子们公然谈论内阁阁老和其夫人睡觉到底是夫人在上还是阁老在上的时代,清流御史整天骂皇帝的时代,无数人口过百万城市崛起的时代,农民纷纷涌进城市的时代……

    譬如临清县,不过县,因为地处运河通往北京的咽喉,到明中期的时候,人口已经百万数,太监高起潜上书奏曰[而一城之中,无论南北货财,即绅士商民近百万口]……

    读史至此,才能明白朝廷为何对富商缩手缩脚,秀才为何敢于带着妓女和进城打工的农民冲击当地官府,你要不安抚,这百万人口一闹起来,星星之火都可以燎原啊!

    在这个时代,有钱,就是极乐世界,没钱,就是十八层地狱。

    连艾梅娘这样的女子,都知道宪庙和万贵妃,心里也要腹诽一下,便可想而知了。

    所以,什么姐妹、母女之类的东西,大明人清楚的很哩!国丈为何咆哮,就是觉得自己儿子才十四岁,这hún账东西,居然出海一趟,什么都学会了,偏生就没学到老爹我对你娘的痴情。

    终究还是姨掌管内宅有分寸,心知肚明,当下先开门出去,把一干偷听的仆奴驱赶了,王虎为的一干仆奴看见姨出门,哪里还不知道,顿时抱头而去,一哄而散,连丫鬟慕颜也捂着脸蛋儿跑了。

    她这才返身回去,先就劝住国丈,“姐夫,乖官也是我从看着的,断不会如旁人那般……”“大头都说了,那还有什么差池的。”郑连城涨紫了脸皮,刚才自己才夸口说乖官一次没打过,不也成才了,结果这子顿时就成了荒唐的代表人物,叫他一张老脸往哪儿搁。

    “叔父,请听侄一言。”还是陈继儒站了起来说话,“这个,还是等乖官回来再说罢!再则说了,这联姻么,也是自古以来的手段,乖官孤悬海外,举目无亲,在扶桑怕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这话一说,顿时国丈的心就软了,说到底,儿子终究还是为了赚钱养家才奔bo的,若不然,应该在家读书,今年开的时候也是要参加乡试的……

    只是,一时间,脸上挂不住,黑着脸就对呆住的大头问道:“乖儿,你对我说,这臭子如今跑哪儿去了?是不是因为怕我揍打,故此不敢回来?”

    噗通一声,豆子一下就跪在了国丈跟前,“国丈,奴婢有话要说,国舅爷他,如今是带着人去了太仓王阁老家啊!在扶桑的时候国舅听闻国丈吐血,当即眼泪都急出来了,若不是当时众人苦苦劝住,怕就要转身回国要为国丈出气……”

    他就把扶桑未定,国舅爷急着回国的话说了一下,末了,涕泪道:“国舅爷这是要带人去给国丈出气啊!砸了王阁老的家,国舅怕就要站在整个文官的对立面了啊!”

    郑连城顿时就如泄气的皮囊一般,一屁股就坐在了炕上,他本来还存着万一的念想,说不准,皇帝姑爷开恩,乖官也可以去考一考进士,他的名字也能刻碑立传,日后也能谥号[文正忠]之类,郑家也能入史书,传诵后世,可如今,这万一的念想也轰然破灭了。

    “国丈,国舅爷纯孝,虽有些不妥举止,那也是无可奈何啊!”豆子连连磕头,额头都磕得乌青起来。

    要是乖官在,肯定要唾骂窦子是猪,你个笨蛋,你这么一说,岂不是说我跟人家母女有染么?放屁,我没有,打死也没有。

    郑国丈泄气,弯腰把窦子拽了起来,“倒是难为你了,我何尝不知道乖官的难处,只是……唉!那些扶桑公主如今在何处?”

    “奴婢也不敢贸贸然把人带到国丈跟前,如今都还在海上呢!”窦子伸手擦了一把泪低声道。

    国丈是个怜香惜yù的人,有心要把人先领进门来,但是,又拉不下脸面,还是姨先拿了主意,“总要先让她们进府再说,只是,如今咱们家暂居颜家,颇为困顿,家居施展不开,岂不是给乖官落了面子,这倒是头疼。”

    艾梅娘说着,先就微微戚眉,她可是生出德妃和国舅的女子的妹妹,比姐姐或许相貌或许略差些,但这半年来居移气养移体,人人都呼一声姨,若是有高官想拜见国丈,又打算走夫人路线的,先就要和这位姨打j道,一来二去,气质顿时不同,说起来,那也是千娇百媚的贵fù人,她一戚眉,正好就落在国丈眼中,真是和妻子相差仿佛,心里头就叹了一口气。

    郑连城也不是傻子,连襟王珏后来频频上门,也不督促梅娘回家,谄媚的嘴脸尤其叫人厌恶,他碍着梅娘的面子,也就开口给他谋了个前程,而梅娘在府中也以女主人自居,下人也视之为女主人,他是心知肚明的,可不得不说国丈是个痴情种子,总是忘不掉爱妻,也就装傻看不见了。

    这也是他听说乖官的事情格外气愤的缘故,老子虽然做不出[十年生死两茫茫],可对你娘从未忘怀,你这hún蛋子,才十四岁,就勾搭了一堆,日后还得了?

    这时候艾梅娘一拍手,道:“姐夫,若不,还是和大璋先生开个口,把隔壁的园子先借过来使一使,咱们终究是欠缺了颜家的情份,也就不在乎多少了,只要若彤还坐在那个位置上头,天大的情份也能还得清的。”

    国丈黯然叹气,道:“这事儿你做主好了。”说完扭头就进了里间。

    这边闲话就不提,单赤霞就寻来何马象,这何胖子听说赤霞老爷要寻自家主子说话,心中大喜,忙不迭在前头带路,这时候天色已暗,便挑了气死风灯,往颜大璋所住的地儿去了。

    颜家数代海商,累富非常,虽然去年遭到打击,但也只是少了周转银子,加上看起来似乎得罪了浙江巡抚和布政司使,故此给人感觉败落了,可饿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何况今年又巴结上了国丈,眼看着又要飞黄腾达的,至于这园子,却是一代代积累下来的,占地颇大,在宁bo城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颜大璋这时候正在坐立不安,国舅回来了,咱家要做些什么呢?正在这时候,外头说赤霞老爷来访,他不敢怠慢,赶紧亲自迎了出去,单赤霞也不和他客气,当即把姨的意思说了,颜大璋闻言大喜,这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啊!忙不迭一口答应,“赤霞先生放心,在下连夜搬空打扫起来,保管明儿白天便能使用。”

    送走单赤霞,他欢喜得直搓双掌,国丈家开口好啊!这样两家情份才会越来越重,不怕国丈开口,即便要整座园子,颜家也敢送的,虽然这几个连绵一片的园子是祖辈几代积累下来的,可祖宗积累下来为何?还不是为了让后代生活的好些么,即便我到了泉下见到祖宗,那也是说的过去的。

    这颜大璋的确有大商人的气度,钱算什么,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不怕你开口,就怕你无yù无求。

    他当即就找来老管家颜干,这位老管家经历了去年琉球一事,如今明显见老了,不过,听到家主一说,却也当即欢喜,“老奴这就去办。”

    颜家顿时便忙碌了起来,到了第二天,不但搬空了一座园子让了出来,里头更是格外妆点了一下,富丽堂皇之极,还留了数十个眉清目秀的丫鬟和一些大脚婆子,连靠身文书和地契一起就送到了艾梅娘手上。

    人的胆量是随着权势变化的,若放在以前,有人送宅子郑家也不敢收啊!可如今,不过收个园子,那有什么大不了的,若要说郑家还保持以前那样行事,那才叫稀奇呢!

    不过,艾梅娘还是没收地契,倒不是她不敢收,的确是因为,如今桃坞那儿正有更大的宅子在建着,有宁bo府督造,一两年想必也就成了,如今乖官带着这么多钱回来,说不准,明年也就能成了。故此,她还是婉拒了,只说两家通家之好,肯借,已经是感jī万分了,不过,收下了几十个丫鬟和大脚婆子的靠身文书。

    这么一来,窦子就转头去,把扶桑诸位公主给领进了郑家的门,不过姨心思细腻,想着还是暂时不要触怒姐夫的好,听荷筑隔壁的园子顿成女营,莺莺燕燕无数。颜家的丫鬟婆子们好奇,要在隔壁墙张望,只见那些女子要么穿着华丽的衣裳,长得后头要两个shì女去托起衣角来,要么,就是穿着盔甲配着刀剑的,忍不住就sī底下嘀咕,哎呀!国舅爷家里头怎么进来这么多番邦女子,那些衣裳倒是华丽得紧,就是看着未免太沉。

    她们家姐喜欢穿白色,故此这些丫鬟没底气,换了别家,穿红戴绿的,也未必觉得扶桑唐衣便有多么华丽。

    勿论什么时代,八卦无处不在,这些丫鬟们更是如此,她们打时间基本就靠这个了,sī底下就说,哎!瞧人家那些会打扮的,咱们家姐若真能嫁到国舅家去,怕是……

    这些丫鬟也不傻,自家姐虽然是浙江数一数二的名媛,可是想做国舅的正妻,怕是没可能的,一想到自家姐穿着一身白盈盈拜倒国丈跟前口称公爹在上,再看着这些枝招展的,顿时一丝儿底气也没有了,有些未免就要暗中抱怨,唉!姐啊姐,拜谁为师不好,非要拜青藤先生,这不是,把青藤先生一身的痴气学得十成十,真真是要了命了。

    八卦按下不表,忽忽过了一日,乖官从太仓回宁bo了,由于一千人的黑奴卫队人数太多,暂时肯定都是住在船上的,这两日,每天都要上岸练,吸引了无数人来观望,看了忍不住先要到吸一口凉气,一个个都是胳膊上跑马拳头上站人的,真是罗刹恶鬼啊!只见他们整整齐齐,横看成排,侧看成线,瞧两眼,便有森森然杀气,虽然是夏日,浑身也要竖起汗来。

    有些眼光毒辣的老人就说了,这可是当年戚爷爷练兵的架势,穿戴起盔甲,起码能杀鞑子一万……

    总之,这些昆仑奴卫队如今是宁bo最热门的话题,而乖官,就在这时候悄悄上岸,在几十个锦衣卫簇拥下去了颜府。

    孙应龙不顾自己副千户的身份,很是狗tuǐ率先跑去通知国丈,其余人倒是想拍马屁呢!却也不敢和自家顶头上司去抢啊!

    国丈一听,虽然气还没消掉,却腾一下就站了起来,不过随即又坐下,黑着脸儿道:“让那hún账子进府了来见我。”旁边艾梅娘扑哧一笑,“好了好了,姐夫,别装了,都念叨了半年了,就不想赶紧看看,乖官是胖了还是瘦了么!”

    国丈终究经不起姨子劝,等单赤霞都出去迎了,这才拿腔作势起身。

    这时候乖官刚刚进了门,由于是在颜府暂居,实际上也就是先进了颜家的门,自然,听荷筑自从国丈住进来也是在墙壁上头单独开了门的,可千里归家,走那个门毕竟不符合礼法,颜家的下人仆奴这时候只能远远的看着自家的大门,瞧见国舅进门,率先就嚷嚷起来,“来了来了。”

    乖官最先看见的是单赤霞和单思南,他当即飞奔过去,“单叔,单叔。”赤霞老爷那是讲上下尊卑的,看见乖官的架势分明要扑过来抱住自己,顿时豹眼一瞪,愣就是把乖官给吓唬住了,这才给少爷行礼,把乖官得真是哭笑不得,单叔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太严谨,只好弯腰去拽起单赤霞,“单叔,你这不是折我的寿么!”

    大头赶紧给少爷通气,“少爷,老爷可正生你的气呢!你可心点儿。”

    乖官吓得菊紧,转眼就看着大头,“臭子,是不是你说漏了嘴?”

    大头晃了晃脑袋道:“俺不说,老爷不也能看见么,俺说了,老爷还要念着俺好,这不是少爷你教俺的么!”旁边单赤霞这才明白,儿子昨天对国丈说的话,根本就是故意的,他忍不住诧异,微微扭头看着自己这个大头儿子。

    大头微微得意,他又不是傻子,只是单纯罢了,自己先说了,老爷要觉得自己好,何况,这气么,不就是如少爷说的那般,当时气的慌,过后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乖官被大头说的一滞,这臭子想问题的路数,还真是跟普通人不一样,这就像是后世许和尚,给太祖通通通三个响头,[你救俺的命,俺就给你磕头],你可以说他傻,或者说他单纯,但人家的确在历次运动中屹立不倒,或许,就也算是大智若愚罢!

    正在这时候,董其昌和陈继儒从后面出来,远远的就喊,“凤璋,贤弟。”乖官赶紧过去,陈继儒是个不拘礼法的家伙,一把抱住乖官使劲儿摇了几下,偷偷就在他耳边附耳道:“你可心些,你爹正在气头上呢!”

    而董其昌年纪大,养气功夫也足,却是依足礼数,拜倒在地,“贤弟。”乖官心中苦笑,得,自己这个礼法达人要继续做下去,一撩袍脚也跪了下来,两人跪了,陈继儒不得不也跪了下来。

    三人行了大礼,远处颜家的下人仆奴们瞧了啧啧称赞,“到底是国舅,到底是亚元老爷,到底是许阁老赞过的风云麒麟儿……啧啧!这等路数,咱们能瞧见一回,这辈子也够吹嘘了。”他们家老爷虽然有钱,也是秀才,累代巨富,可跟人家一比,这地位就差远了。

    场面极其之隆重,隔壁园子也听说了国舅爷到了,诸位公主按捺不住,总要出去亲迎夫君才好,呼呼啦啦出来,一时间,耀了人眼,一个个都把最漂亮的唐衣穿在身上,拖在地上极长,到了跟前,大礼跪拜,众人惊叹,要知道,大明的女人见老爷也就是万福一下,哪里如这般盈盈跪倒的,即便是媳fù见公爹,也就是第一次跪一下,意思意思,以后都是万福的,不曾想,这些却是全部跪在国舅爷跟前啊!

    有些想法深的,顿时就觉得,自家姐过去,以自家姐那脾气,跟人家如何竞争?怕是悬乎得紧。

    在扶桑也还罢了,在大明被誾千代姐姐这些人跪倒,乖官脸上总觉得火辣辣的,这就是场合不一样的缘故,就好像后世如果这般,跪的人不舒服,被跪的人恐怕也未必舒服。不过,这时也容不得他多想,他老爹郑连城出来了,旁边是姨母,后面是七个表妹。

    看见老爹,他眼眶没由来的一热,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地,顿时就飞奔过去,一把抱住老爹,“爹,我回来了……”

    郑连城黑着脸,正要摆出老子的谱儿教训儿子一顿,被儿子一把紧紧抱住,顿时浑身一僵,眼眶里头热热的,明知道不妥,可那热热的东西还是涌了出来,两只手在乖官背后就那么僵硬着,没一会儿,双手合拢,把儿子搂在怀中,轻轻抚着儿子的背脊,老泪纵横,口中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而旁边艾梅娘已是泣不成声。

208章 纸上得来终觉浅

    当晚,府中大摆筵席,郑家那位做得一手好菜的nv厨子啸陛练讨来,幸好,有颜府的厨子帮衬打下手,终究是把席面流水价儿一般端将出去,其中又有乖官自扶桑带回来的静厨子和他家娘子饭岛爱子,朵得一手好鱼脍,当真是其薄如纸,其è如论语》曰【脍不得其酱不食】,《礼记》曰【脍,秋用芥】……脍,鱼生也,高峰是唐朝,明朝已经很少有人家这么吃,不过,鱼脍主要还是照顾扶桑的诸位公主,但味道的确独特,却是让董其昌和陈继儒赞不绝口,国丈亦说好,亲自叫了那静厨子和娘子来,赏了两键雪花银……静厨子拽着扶桑老婆忙不迭跪倒在地,千恩万谢国丈爷爷的赏。

    每次看自家老爹摆谱儿,乖官都是心惊内跳的,他扔三十万出去给了曹鸳鸯,那是为了搞民间舆论,可他家老爹的谱儿,真不知道是搞什么,不过,看到暗千代、茶茶等人眼神中略微的局促,还是明白了些老爹的心思。

    郑连城成了国丈不久,家里头规矩也不大,晚上摆宴席,那也是市井百姓那般……起坐下来吃饭,自然,钟鸣鼎食人家有各种的规矩,譬如谁谁不能上桌子,谁谁只能在旁边伺候,但国丈既然不计较,自然是大伙儿一起坐下来吃饭了,旁边只有丫鬟和婆子们伺候着,那些从颜家借来的丫鬟婆子未免也心中诧异,按说,这公爹和媳妇,怎么能一起吃饭呢!未免也太不讲究了,武松武二爷和姓嫂潘金莲能坐一块儿吃饭,那是身份地位低下,可是,这可是国丈家里头啊!

    这些人自然不敢多嘴,来之前,颜家的老管家也说了,无论看到什么,不许多嘴多舌,若有半丝传到外头杖打死不论。

    乖官自然是和老爹以及董陈二人坐,国丈旁边还有姨nǎinǎi,然后,是赤霞老爷,单赤霞本死活不肯坐的,国丈差点翻脸,说“赤霞哥哥,乖官出去半年多这才回来,今儿高兴,不论那些尊卑,你这点面子都不给我么!”赤霞老爷这才坐了下来,实际上董陈二人清楚的很,这是国丈借此机会,把单赤霞在家中的地位点出来,好叫别人知道,这是我过命的jiā情,你们别以为是什么下人。

    他们这一桌人最少,国丈身边是小境子,然后是儿子,赤霞老爷隔着一个位置,坐在国丈的另外一边,然后则是董陈两位少爷,大头也在下首坐看,可以说,这就是如今国丈府的格局了,而小冀子,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责上去的,就在旁边伺候着。

    而七仙nv,自有一桌,专有丫鬟婆子伺候,却不能如以前一般,和大姨爹爹坐一起了。

    而扶桑诸位公主,进了国丈府,也是忐忑,不管怎么说,这可是大明国,千年已降,扶桑历来的宗主国,虽说都是各家的公主,先天就觉得要矮一头,国丈又专存着点拨敲打的心思,能不忐忑么!这些扶桑公主,国丈专摆了一个大桌子,四周一圈儿玫瑰椅,这玫瑰椅其实就是缩小了一圈的太师椅,只不过靠背不高,适合摆在闺房等处,譬如各è画像中大家小姐坐在窗头思ūn,大多坐的就是这玫瑰椅。

    诸位公主当中,隐隐要以阿市公主为尊,盖因为织田家当初差一点统一扶桑,这位公主名气也大,几乎无人不晓,何况此次渡海到了大明,茶茶、阿初、小督三位公主日后怕要都成为白宫殿下的身边人,说话分量自然要重(据说猴子家过年或者开茶会,前田利家的老婆松夫人都有资格参与,并且能喝猴子的头道茶,为江户时代的文人所津津乐道。),当下就由阿市带着诸位公主拜谢,这才一个个入座。

    大明和扶桑坐法区别是不需要细表的,诸位公主的华丽唐衣太长,原本比较碍事,不过玫瑰椅靠背很短,只能到腰,故此阿市把长裙一摆,就盖住了椅子的靠背,诸家公主有样学样,乖官原本有些担心,看了就松了口气。

    虽然国丈不讲究什么规矩,可流水价儿奉上的各è菜肴还是震住了诸位公主,扶桑的大名比普通人也不过就是能吃白米饭,或许多两条鱼多几块萝卜干多一碗汤,大摆筵席也不过就是几菜一汤,屈指可数,但大明是什么谱儿?富户一顿价值百金,市井人家喝两口小酒,那也要杀jī煮鱼,或许还有各è时鲜果子,何况国丈府开宴席呢!虽然这是家宴,却也讲究冷拼二十四味,热菜二十四味,上好的汤也熬了数种,各è煎炒溜炸,时鲜果子几十种,像是阿初,首先就被吓住了,她爱好看明国话本,从书中也能看到些明国人吃饭数十味,但纸上得来终觉浅,哪里如这般一盘盘、一碟碟、一碗碗、一盆盆端上来触目,先就不敢伸筷子,顿时露了馅儿,旁边那些颜家的丫鬟婆子一个个眼睛毒辣的很,顿时就觉得这些扶桑公主们到底是番邦小国的公主,也不过如此,外头看着华丽,却是样子货,还不抵自家小姐气度自如。

    乖官坐在别的桌子上头就头疼,他不是没料到这种情况,在船上已经是给大家实习过了,可他们掉头返回大明,压舱的系、羊首先便没有了,身在海上,材料不足,那静厨子也只能做个十几味菜做做样子,大抵还以鱼生居多,十几味菜终究是镇不住扶桑公主的,但国丈家摆家宴,加上各è时鲜果子,蜜栈零嘴,这就是上百味菜。

    加之这宴席是摆在荷池水榭中间,四周灯火通明,每隔十数步就有仆奴提着灯笼,丫鬟婆子川流不息,从荷池旁看去,宛如一条条夜è中的火龙,那曾经被乖官题诗的楼宇,更是在灯笼下衬托得琼楼yù宇,这等富贵,绝不是扶桑的四层天守阁能比拟的。

    所以说,为何当初乖官和钟离开玩笑说这琉球国尚国主的nv儿据说姿è不错,钟离哥哥可以考虑下娶个番邦公主,结果钟离撇嘴不屑,缘故就在这儿了,这时候的大明,瞧别的国家,就如五百年后的花旗国瞧别的国家一般,总觉得别人都是三等国家,然后就有一股子天生的优越麻

    不过,乖官没敢多说话,十四岁就带了从十岁到三十岁各人一大堆,凑起来团桌能坐一桌子的nv人,何况还有很多上不得席面的,他敢说话么,只能闭口不言了。

    国丈看着这一大家子,心中长叹一口气,终究没去说乖官,他也算是把董陈二人的话听进去了,乖官一人孤悬海外,能做出那么大的事情,不靠联姻那怎么成事!虽然很想敲打敲打儿子,终究还是舍不得。

    刚开席的时候气氛有些冷漠,不过,有大头这个开心果儿,他先就跳出来要讲述扶桑故事,少爷如何收拾扶桑人的,这时候距离江南闹偻寇成灾也不过二十来年,江南百姓虽然也和扶桑做买卖,但是对偻寇,那还是人人喊打的,像是炮轰五岛列岛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讲,不过,孤身潜入十万大军中斩敖酋这个可以讲,和扶桑国王的哥哥八十几岁的老和尚结拜为兄弟这个也可以讲。

    大头的口才自然不好,可妙就妙在口才不好,听的人反而更加相信,有些下人原本也在外头听过国舅爷孤身斩敌酋的话本故事,那个经过说书人加工后,自然走失原型,听了畅快,未免存着三分怀疑,听大头这一说,这才知道,当时国舅爷身边还有人,带着十数管短佛郎机护在国舅身边,而十万大军外头,还有保驾勤王的大军,国舅爷口才好,说的扶桑诸家的诸侯来降,甘愿送上公主侍奉国舅。

    其实单思南主要是讲给七仙nv听的,那些下人丫鬟婆子只算是听了外快,有若依若常这两个格外得国丈宠爱的表小姐提问,和大头简直一唱一和,乖官只好苦笑,心说若依若常还有做bāng咀的潜质,大头这臭小子,真是话多。

    这一席饭吃的不算愉快,但国丈没发火,乖官就很满足了,所谓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老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不过,以后终究会明白的。

    酒席吃到后面,扶桑公主们就纷纷起身跪拜退席了,七仙nv也由丫鬟够子们带下去休息,伺候的丫鬟婆子下人们也通通退下,最后就剩下国丈那一桌了。

    酒已残,菜已冷,乖官心头拎了拎,知道老爹怕是要发问了……咬牙,干脆先自己jiā代罢!

    “爹,还有两个没敢带上岸,你要骂,就骂罢!”乖官起身跪在郑连城跟前,姨nǎinǎi艾梅娘想劝两句,不过看姐夫脸终究还是忍住了。

    都到这会儿了,国丈也不在乎再多两个了,“还有两个叫什么?这一堆扶桑公主,你别告诉你爹我,还有两个是什么佛郎机公主……

    你瞧,所谓预言,其实就是如此了。

    “其中一个叫伊萨贝拉安特里普弗朗西斯科,是……”乖官说到这儿,顿了顿,可国丈坐在椅子上头,身躯已经摇了摇,这名字,分明是个佛郎机人,难不成,被自己说中了?董陈二人则面面相觑,万没想到,凤璋出去半年,境遇如此之奇。

    “是,是一个nv伯爵。”乖官老老实实jiā代……“好像是西班尊和葡萄牙国王的远房表妹什么的……”

    国丈顿时眼前一黑,差一点一头栽倒,nv伯爵?nv子而封伯爵,那岂不是说,比郡主公主还厉害?

    “过……还有一个呢?”国丈颤抖着嘴皮子,这时候儿子说勾搭了王母娘娘的闺nv,他也只好信了。

    呃!乖官脸è古怪,“爹,我说了,您可别生气啊!”

    “你给老子说。”国丈顾不得什么居移气养移体了,乖官低下脑袋,低声嘀咕道:“三品……诰命……”

    郑国丈顿时张口结舌,讷讷问道:“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伸头一习,缩头也是一刀,乖官就大声道:“就是我杀的那个段家的夫人,如今的三品诰命夫人。”

    于无声处听惊雷,夜è中,荷塘中和谐的蛙鸣顿时被国舅大声惊断,国丈目瞪口呆,其余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全无言语。

    从嘉靖年开始,至隆庆、万历年间,民风渐开,人情小说流毒一时,譬如万历年间出版过的一本史》……故事阐述钱塘秀才梅素先一生遇,其中便有赵大娘苦劝nv儿妙娘和姘夫jiā媾,说【有甚羞处?一见情郎,遂丧名节,亦情之常也。垢来母nv共侍一夫,结尾写到这秀才他登黄甲,赐进士出身子也不听选,告病在家受用,又娶了七个美人,共二十房,终日赋诗饮酒,快活过日,人多称地仙也。】

    所以说,母nv花在大明其实也不稀罕,读书人都晓得其中妙处的,但是,这堂堂朝廷三品诰命在房里头,却的确是闻所未闻,谁敢有这样的念头?

    这可是三品诰命,等于一省之封疆大员的品阶。

    “你你你……”国丈颤抖着嘴皮子指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你疯啦!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国丈。”小窦子赶紧跪了下来,“国丈容禀,这是德妃娘娘的主意,皇上那也是晓得的。”

    无声无息。

    半晌,国丈觉得身心俱疲,这儿子nv儿,一个个都翅膀硬了,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由得他们了,长长叹气,把桌上半杯残酒端起来仰头一饮而尽,起身就走,风一吹,酒气上头,脚下未免有些踉跄,艾梅娘心疼自家姐夫,用眼神对乖官道:可别惹你爹生气了。就追了上去,伸手搀扶住了姐夫。

    国丈一走,乖官跳起来,“大头,少爷我被你害惨了。”

    单赤霞笑了笑,看着儿子和少爷追逐,他倒是没觉得少爷做事如何不妥,杀人也不过如此,娶些个公主伯爵的,也没甚大不子的,既然小姐在宫里头也知晓,那就无大碍,老爷终究还是对夫人念念不忘,觉得少爷荒唐罢了。

    我这老人厌物,也不留在这儿和年轻人为伍了,单赤霞心中暗道,就起身对乖官说了一句,也退下了。

    这时候,陈继儒兴奋,一把抓住乖官,“凤璋,,给我和玄宰说说,你是如何经略扶桑的?”他和董其昌都是明白了,鬼才信扶桑国主对天朝上国国舅爷纳头便拜呢!肯定是用佛郎机炮去敲的。

    小窦子一瞧,赶紧道:“奴婢去给国舅准备些冰镇红酒来。”而乖官则叹了口气,“说来话家……”

    三兄弟叙话,过了许久,包伊曼贝荷瑞悄悄过来,两人先把董陈二人吓了一跳,乖官低笑,继续对两人说这扶桑故事……

    直到天è发白,乖官才大抵说得清楚,安陈二人如痴如醉,这等开疆僻壤的事情,几等于封狼居胥,乃是万世不拔之功业,万没料到,凤樟短短半年,就能成就如此大事。

    感叹良久,董其昌这时候就道:“凤樟,我估计,你很快就要进京,我和仲醇也陪你一起入京罢!”

    “哥哥此言差矣!”乖官看着陈继儒,这厮历史上可是自龘焚儒衫衣冠入山的家伙,他肯当官?何况他那脾气,直斥进士为措大,估计也够呛的紧。

    “我读《荆川先生文集》其中一句比诸语开口见喉咙者】,就在想,朝廷有邸报,咱们自己为何不能办一份报纸呢?如此一来,舆论尽皆控我手,这就叫做,喉舌。”乖官一握手,敲在了桌子上头,然后看看陈继儒,“仲醇干这事儿最妥,为官么,怕是他自己也不肯。”

    陈继儒哈哈大笑起来,起身在乖官肩膀上使劲儿一拍,“还是凤樟知我,和那些措大一起做官,岂不是落了我天下风云麒麟儿的面子么!”(未完待续。A!~!

209章 牝常以静胜牡

    209章牝常以静胜牡

    陈仲醇在后世被人褒贬不一,不过总的来说赞扬的居多,而且这家伙虽然脾有些古怪,但是又算会jiā际,譬如阁老王锡爵就曾经招他和儿子王衡一起读书,认为他雅量高致可以影响儿子。

    名气遍天下、满腹诗书、有骨头但是又长袖善舞,这样的人,简直就是总编的最佳人选,何况陈继儒自己也不乐意当官,恐怕更乐意卖嘴。乖官一笑,就说:“仲醇,你觉得这报叫什么名字好?”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自然应该叫民报。”陈继儒想也不想,这年月报纸在文人中不算什么稀罕东西,写讲史话本的文人总要标榜一下自己查阅的邸报[盈十尺],何况这个时代,可说是东方的文艺复兴时代,单以医学而论,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问世已经五年,诚然,本草中还有写fù人经血焚灰可治病的,可同时期的西方呢?更加落后,一直到十九世纪,西方医生都在拿鸦片治病,而且是包治百病的良可惜到了二十世纪,天朝被西方诸国打断了脊梁骨,文人更是脑袋被打到了ù裆里头,认为金jī纳霜是科学,而人参则是巫医,同样的是草根树皮,境遇如此两样,某些人还要为民煮共和欢呼,却不知道,中间少了扩张殖民的民煮,绝对不是真民煮。

    就好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杀人的放下刀,真悟了。可没杀过人的,却欢呼雀跃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连刀都没拿过,有什么资格走这一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路线?你也想成佛?做梦去罢!

    这邸报是朝廷的,但民间有抄报,虽然只是把朝廷的邸报抄一遍,但的确让大家都知道报纸是什么玩意儿,而不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乖官说自己办报纸,董陈二人是深信的,半年间把扶桑国都搞定了,难不成还办不了报纸?何况宫里头还有皇上和娘娘撑腰呢!

    董其昌听了陈继儒说民报,就摇了摇头,说:“《诗.大雅》曰[质尔人民,谨尔侯度,用戒不虞],何不叫**。”

    乖官知道这话意思是劝戒大臣们要自警自律,善于治理人民,谨慎法度,防止发生意外事故,翻译成白话,就是四个字,以人为本。

    “《书经》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还是玄宰兄说的的名字更妙些。”乖官lù出一个古怪的笑来,“不过,何不叫人民曰报。”

    董陈二人闻言顿时抚掌大笑,“这个好,人民曰报,就它了。”

    三人举杯,轻碰了一下,一口干了,基本就订下了基调,董其昌出仕亲力亲为,陈继儒办报摇旗呐喊,至于乖官,却是要哪里需要哪里搬了,董陈二人甚至要嬉笑着说他,“能者多劳嘛!凤璋,你还年轻,辛苦些是应该的。”

    乖官被两人说的只好抓头,陈继儒就劝他,这几天收敛些,不要做出什么事情,再把国丈惹恼了,就不好了。

    瞧陈继儒说话时候那骨子猥亵的笑,乖官那个郁闷啊!忍不住说:“我做什么事情了我,不就是去砸了王阁老家的宅子,抢了他家的nv儿么……”

    陈继儒大吃一惊,他本来说的是乖官带一堆扶桑公主回来,可别跑到园子里头跟公主们开无遮大会,却不想乖官说的却是抢了王锡爵家的nv儿,他伸手指着乖官,下巴都差一点儿掉下来,“你……你抢了王蓉蓉?”

    “不然我跑到太仓去做啥的?”乖官忍不住瞪他一眼,“难不成跑他家口骂两句?自然是砸他们家玻璃,抢他们家nv儿。”

    “你……你知道不知道,王蓉蓉已经口头许给了申时行家的二公子?”陈继儒睁大眼睛看着他。

    如今是万历十一年,内阁次辅申时行这时候四十八岁,正是年富力强,不出意外的话,再干二十年内阁也正常,而今年的ūn闱,申时行的长子申用懋也中了进士,次子用嘉亦有文名,他和王锡爵一个状元一个榜眼,做个亲家倒也不叫人意外。

    所谓口头许给申家,实际上大抵就是肯定了,两人在考场一个状元一个榜眼,在内阁一个次辅一个三辅,既然嘴巴上说了,哪里还有反悔的道理,所以说,乖官等于是抢了次辅申时行家的媳

    听到陈继儒如此一说,乖官内心也咯噔一下,砸王家,他理直气壮,我有把柄证明王家的公子陷害我爹郑国丈,但是,和整个文官集团作对,他郑国蕃暂时还没那个能力,庞大的文官集团就像是一头远古怪兽,任何敢于挡在前面的,都会被碾为齑粉。

    不过,既然做了,哪里还有后悔的,难不成这时候把王蓉蓉送回去?故此他就笑笑,“抢也抢了,既然王家说我强抢民nv,我自然要强抢一次给他们瞧瞧,申时行申阁老么,在内阁也是和稀泥的,胆子小的很,听说他和小妾同房被老妻闯进去也要高举双手大喊没进去,我怕他什么。”

    董其昌就道:“你啊!去了趟扶桑,倒是轻狂起来了,那些话只是文人士子们编排出来的,申阁老不至于入小妾之牝还要听老妻之音……”说到这儿,也是扑哧一笑,觉得自己这话虽然用词古雅,说的还是那桩事。

    这[入小妾之牝还要听老妻之音]的确太恶毒,所以说文人的嘴啊真是缺德的很,三人互相看看,董其昌赶紧正不管怎么说,他年纪最大,这架势还是要拿出来的。

    小窦子一直伺候在旁边,但到底年轻渴睡,这时候早在旁边和大头靠在一起打盹儿了,是包伊曼贝荷瑞两人一直在旁边伺候着,两人如今正是对汉学孜孜不倦的时候,像是之前什么质尔谨尔,那是一句都听不懂的,普通说话却也基本能懂,不过这一句,却有些半通不通,包伊曼忍不住好学jīng神犯了,就问:“主子,这个牝字是什么意思?”贝荷瑞也转身侧耳,要仔细聆听。

    乖官瞧着包伊曼眨眼看着自己,贝荷瑞虽然弯腰去勺酒,却撅着屁股竖着耳朵,他就看看董其昌,再看看陈继儒,顿时失笑,陈继儒更是笑得打跌,“玄宰,装斯文罢!瞧,还不是lù馅儿了。”董其昌脸è涨紫,却无言以辩,只好硬着头皮认了,自己想想,这句话的确下作了,只好苦笑。

    包伊曼贝荷瑞眨了眨妙目,却不知道自家主子和这两位少爷笑什么?好在,乖官还是好为人师的,当下拽过她耳朵,低声把牝字的意思说了,包伊曼啊了一声,顿时面红耳赤,虽然她肤è较黑,却也瞧出了娇羞模样来。

    黑奴也以白为美,两人肤è在上千黑奴中算得最浅这时候染上一层红晕,就像是蜀锦中深桃è的锦缎在阳光下的感觉,别有韵味,贝荷瑞亦是好学的,凑过来问包伊曼,“主子说的什么意思?”

    包伊曼红着脸把那话说了,贝荷瑞也是面红耳赤,妙目一转,抿了抿看了看自家主子,又低下头去,乖官瞧她微厚而圆润的双一抿,忍不住心中一动。

    在明朝,老百姓骂人跟五百年后大抵差不离,但文人么,要讲究身份,或许平时发了,也会和市井百姓一般说这个词,但大抵是不会用的,转而用比较书面的说法,牝,《大戴礼记》曰:“丘陵为牡,溪谷为牝。”

    甚至,我们可以因此说蒲团》还要比《红楼梦》格调高雅,因为蒲团用牝字,可红楼梦里头,动不动要冒出[bī声未免下作了。所以说,隐晦的不是文字,而是人心,心里头装着这事儿,看《道德经》也会对着[牝常以静胜牡]发呆的(俺书中常用卧槽泥马勒戈壁,哎!格调显然不如蒲团啊!)。

    陈继儒是不拘礼法的家伙,瞧见两人婉转娇羞的模样,未免赞了一声,“凤璋,你这两个昆仑奴倒是好,别有韵味。”

    按说,依大明朝的规矩,乖官就要说:“仲醇喜欢,送与你便是。”可乖官到底不太能接受古人这种习俗,当下干咳了两声,“这个可不能送你,你这家伙,觉悟还是不高,虽然整天说文人进士措大,到底还是对自己文人的身份自视甚高,可不符合你那民为贵的说法。”

    陈继儒也知道他是玩笑之语,到底脸è就有些臊红,但他到底是在历史上留下[弃绝儒衫]大名的人物,当下起身,对包伊曼贝荷瑞深深一拱,“在下失礼,两位勿怪。”

    董其昌看了,怕伤了兄弟感情,就在旁边打圆场,“好了好了,仲醇,凤璋不是那个意思。”乖官扑哧一笑,“我就是那个意思,两位哥哥,其实,我真不太习惯这习俗的,咱们三人诗书jiā往,情如兄弟,但我却不大赞同用nv子来证明这手足之情的,说不准,再过五百年,nv子亦有追求幸福之权力,如颜家小姐那般的nv孩儿,遍地都是也说不定。”

    他说的是实话,但是,超前半步是天才,超前一步是神经,而乖官这句话超前步子太大,董其昌陈继儒只好当他是故意说起颜家的事情了,陈继儒不拘礼法,方才的事情也不放在心上,闻言就道:“颜家这次伸手援助,叔父心里头感念得紧,替你和颜家小姐定个亲么,这个可也说不好。”

    董其昌就点头,“叔父的脾不需我二人多说,你是清楚的很的,不过,这事儿,终究还是要看宫里头德妃如何说了,我估计颜家是两手准备,若到时候宫里头皇上亲自说一亲事,颜家退而求其次,求个偏房的位置。”

    乖官本是说笑,结果两人都说到颜小姐身上,脑海中顿时闪过那个喜欢穿白绫的nv生,忍不住皱眉苦着脸儿,全是烦恼,董陈二人哈哈大笑,陈继儒一巴掌在他肩头一拍,“凤璋,知道长得太俊是什么下场了罢!你个头倒是真长高了些……”说着,就嘿嘿笑,“越高,越像是人,再过几年,说不准你出都会被人用瓜果投掷了。”

    “去去去,我困了。”乖官赶紧起身,真是的,说着说着就用相貌进行人身攻击,真是邪该死的,要怪,都得怪那段夫人,刚穿越过来就扒我的ù子,导致得个凤璋的表字,肯定是这字和我八字不合……

    这时候天è拂晓,董其昌三十出头了,到底不比乖官jīng力旺盛,被他一说,顿时打起哈欠来,“我也回房睡了,起来再说话罢!”

    陈继儒倒是还想拉着乖官说话,不过乖官说要去看小倩,他闻言也就不勉强,也回房去了。刚进转身掩上房上容赋一骨碌翻身起来,陈继儒诧异,“你怎么还不休息,这外头天è都快大亮了。”

    “奴奴不放心老爷呢!”容赋起身给他倒水净面,又拿木盆儿倒了满满一盆热水,蹲下身去,把他鞋袜脱了,按进盆中,细心地搓着他的脚板,陈继儒顿时就觉得疲累消散了几分,看着蹲在地上的容赋,忍不住嘿嘿笑了一声,“你是想问,凤璋回来了,慕颜如何罢?”

    容赋抬头,脸颊上lù出笑,“老爷心中就觉得奴奴一丝儿也不关心老爷?”

    她如今虽然不过十五岁,也开了脸儿lù出额头,身边有两个丫鬟伺候了,但终究还是没学会掩饰,陈继儒未免好笑,不过,愈发觉得她可爱,不脱稚气,也不占俗气,若是整天跟人比较金银头面,他倒是要不喜欢了,当下就说:“这事儿,你也莫心了,这事儿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容赋微微失望,拿巾替他拭干了脚,起身去收拾了水盆物什,这才陪他躺下,低声道:“少爷身边,难道连个小丫鬟都容不下了么!”

    陈继儒翻身搂住他,道:“傻丫头,凤璋如今的身份即便身边人,也是可以拿来做人情的,颜家uā了偌大力气,卖了天大人情,如今那何马象都天天在园子里头转悠,不就是为他们家小姐在凤璋身边图谋着一个位置么!这置身高位啊!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的,当今皇上提拔了凤璋的姐姐做德妃,可在那之前,也要选出几个嫔来立为妃子,好掩人耳目……我为何不愿为官,便是如此了。”

    容赋侧身,伸出藕段般的手臂搂住他,满足地叹息,自己从一个小丫鬟变成如今的身份,老爷又是天下知名的大名士,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是,慕颜未免可怜……

    她正胡思想着,陈继儒却是伸手扶过她iōng脯,轻捻着她iōng前葡萄,“乖给老爷做个倒浇蜡烛,可肯么!”

    正被捻得浑身酸软的容赋低声啐道:“老爷最坏了,跟少爷说了一夜话儿,也不知道累,又来欺负人家……”说着,低声笑了起来,没一忽儿,房里头就响起低浅唱来。

    而这时候乖官却是去了小倩的房间,其实,也就是他自己的房子,把带路的大头赶走去睡觉,他就轻轻进A!~!

210章 观其出入之景

    210章观其出入之景

    甫一推进去,习习清风顿时扑面而来,乖官这间屋子,在二楼正中,从前头看是荷塘香榭曲桥,从后头看是假山jīng舍回廊,这屋子带着客厅,说是客厅,却有uā厅的味道,不够庄重却显雅致,前后通风,两侧各摆了一排的黄uā梨木的圈椅,中间有个格档座屏,纯饰以镂空uā纹,中间一块大理石天然山水图画,空灵剔透,不拘一格。

    风从后窗吹来,窗下摆着一张八卦凉也有叫贵妃榻的,斜斜卧在上头正好可以看楼下景致,塌旁还摆着一张几案,上头放了些香uā果子,几案旁边又有几张鼓凳随意摆放着,靠墙角的地方搁着一支硕大的uā瓶,里头ā着芭蕉扇、孔雀翎诸般物什……总之,这是一幅常常能在传世ūn宫里头瞧见的富贵人家景致。

    这屋子有左右两扇乖官站在口略一犹豫,按右尊左卑的话,进右手应该是自己的屋子,那小倩睡左边屋子,事实上五百年后老式房子也基本是长辈居住右边小辈居住左边,不过,小倩是自己贴身的说不准,也在自己屋子睡。

    他站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反正都是自己屋子,肯定没外人,就先往左边的走去,推开进去一看,里头从中间用木料砌出uā墙,墙上半截镂透,能瞧见里面,是一张拔步

    实际上用来形容,未免不够贴切,所谓拔步其实也做八步,是体型最大的一种就是的外头还有一层木质围栏,使前形成回廊,里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能摆放小桌凳、灯盏、便桶、香笼、各è梳洗,一迈进去,宛如进了一间小屋子,这就是明朝为之奋斗一生的东西,拔步

    此时习俗,出嫁有拔步那就是倍儿有面子,改嫁,可以把拔步带走,对于明朝的来说,你可以是小妾,也可是没有爱情,但是绝对不能没有拔步

    这拔步安装了窗户,也瞧不见里面,乖官蹑手蹑脚走过中间的圆拱轻轻掀开拔步中间的纱帐,他以前可没睡过这样的拔步忍不住仔细瞧了瞧,里头回廊足够两人侧身jiā错,右手边摆着灯盏,灯盏旁边是香笼,这就是明清情小说里头常常出现的熏笼,上脱了衣裳正好伸手往里面一塞,里头的名贵香料便把衣裳熏得香喷喷的。

    香笼旁还搁置着一张小桌子,上头放着牙牌,想是闲来解闷的,桌子旁是一张秀凳。至于另外一头,则是便桶,此外还有净手的架子,分上下几层放着盆儿,又有一个装水的瓮坛,这些都是夜间解手或是夫妻房事后用来洗刮的。

    他仔细看了一圈,突然发现左右两边有镜子,虽然是铜镜,可也是硕大足有半身高的,就镶嵌在拔步窗壁里头,他左瞧又看,也没瞧出这东西到底干嘛的,要说是洗脸用的,干嘛要两面,而且位置也不对,洗脸为何不装在净手的架子那块。

    mō着下巴仔细看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就明白了,忍不住低声嘿嘿嘿嘿笑了起来,卧槽,大明人在上真是下足了功夫,这分明是情趣镜子嘛!男子坐在边,nv子再坐在男子身上,坐姿高度正好对着镜子,怪不得明代才子佳人书里头描写男欢nv爱,动不动要来一句[观其出入之景,愈发得趣]。

    卧槽,太秽了,想必那时候肯定是[行迈靡靡,心中摇摇],这明代文人所写[观其出入之景,愈发得趣]真是道尽了其中的妙处,[出入]二字尤妙,真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

    他文人痴气犯了,居然在这会子考据起来,嘿嘿一笑,结果上顿时一声惊呼,“谁?”说话间,一只手就掀开了里头的纱帐,里头的人儿明眸皓齿、双螺垂黛,不是小倩又是谁。

    小倩穿着薄薄的衾衣衾只是一条uǐ上头还绑着纱布,她一只手掀起纱帐,另外一只手却是握着一把剪子,尖头朝下正高高举起,看见乖官,先是一怔,接着,面显喜眼眶中却是湿润起来,眼瞧着愈发湿,颇有泛滥成灾之势。

    乖官瞧着她那熟悉的面貌,心中也生出一股子说不出的滋味,看她有泪雨滂沱的架势,故意一笑,“小倩,你拿着剪刀,是准备给少爷我狠狠来一下子么?”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说话,小倩顿时眼泪水就吧嗒吧嗒掉落了下来,乖官顿时慌了手脚,赶紧坐到边,伸手去擦拭她脸颊上的泪水,“好小倩,别哭啊!咱们半年多没见着,如今见了,不是喜事么!”小倩被他柔柔指腹在眼睑下摩挲,愈发哭得厉害,iōng腹也是一嗝一嗝的起复不定。

    乖官没奈何,只好伸出一只手去拽掉脚上靴子,一缩脚就上了盘膝坐在她身侧,先伸手去把她手上的剪子拿掉,便轻轻抱住了她。

    “对不起啦!”乖官伸手轻抚她背,一边抚一边在她耳边低声道:“都是少爷我不好,我应该把你带在身边的,害你吃了那么大苦头……”

    他轻轻在小倩耳边絮语,闻者小倩身上淡淡的处子香气,忍不住心动,就在小倩脖颈处轻ěn了两下。小倩被他安抚之下,ōu泣渐低,后来就觉得不好意思,被少爷这么抱着,慢慢地,却是娇躯热了起来,被乖官轻ěn了两下,下意识一缩脖子,顿时娇靥红晕,从耳朵根一直红到了锁骨。

    何况此时还是夏天,两人都穿着薄薄的丝绸,贴在身上,未免和没穿差不多,小倩忍不住就软了半截身子,似乎要溶化在少爷怀中一般,自觉脸上滚烫,似乎有一把火从小腹下面烧起来,一直烧到iōng口处,然后那火变成一根针,从iōng口刺进心中,又疼、又酸、又涩偏生还带着甜美和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当真是臊坏了。

    乖官如今可不是去年,那时候做个ūn梦,小倩给他擦拭,还不好意思,可现如今他可是一夜杀那段氏夫人闻人氏七次的强大存在,怀里头搂着一个娇媚又滚烫的娇躯,哪里克制得住,忍不住就伸手轻轻覆盖在了小倩iōng前,小丫鬟顿时娇躯一颤,连动也不敢动了,脸上嫣红似要滴出血来一般。

    那美iōng直如yù碗倒扣,形状极美,大小亦合适,将将盈盈一握略显撑手,可略一使劲儿,手指便要陷入其中,手感亦极佳,柔腻滑嫩却又弹十足,乖官只觉得自己呼吸也沉重起来,忍不住就不轻不重地了起来了数下,愈发觉得手指感觉丰美,忍不住就捻住了yù碗前头那颗提子……小倩顿时只觉得脑海中轰然巨响,身子一僵,鼻腔内就喘出一声低来。

    随着乖官手指搓捻,小倩娇躯颤抖,只觉得两uǐ间沥沥,杏uāūn雨一般,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下意识就叫了一声,“少爷……”

    这一叫,却是把乖官叫住了,这时候就想,小倩的uǐ还没到一百天,若这时候不小心用力错了位,那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当下硬生生忍住,指尖轻轻一缩,就从yù碗上头下来,缓缓在她iōng腹肋骨下抚mō着,虽然也还叫小倩mí醉,但是比起方才那感觉,却是从死转活了,慢慢亦从方才那如痴如醉状态中出来,未免就觉得难为情,缩在乖官怀中不敢说话。

    乖官这么搂着她,心中也满足欢喜得紧,就缓缓把她放倒,然后侧身卧在旁边,一只手撑起,打了一个罗汉睡觉的卧姿,看着小倩脸è酡红,格外地娇忍不住就微笑,两人这么互相看着,小倩就红着脸儿低声道:“少爷,能给小倩把以前那首诗一次么?”

    乖官一愣,然后就反应过来,应该是当初哄她菩萨入胎的那首,就点了头点,低声道:美人不是母胎生,应是桃uā树长成,已恨桃uā容易落,落uā比汝尚多情……静时修动动修观……即生成佛有何难……与卿再世相逢日树临风一少年……自叹神通空足具,不能调伏枕边人……有心持钵丛林去,又负美人一片情……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误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两人都觉得iōng中平安喜乐,乖官微微一笑,也觉得有些困了,就闭着眼睛躺在她身边,小倩看着他,撑起半个身子,伸手拿了团扇,轻轻扇了起来,没一忽儿,乖官便鼻息渐沉,睡着了,小倩一边打着扇子,一边回味刚才的境况,忍不住脸上绯红,却又欢喜,看着少爷闭目,琼鼻如柱,双似菱……就这么侧着身子,小倩痴痴看着,顿时觉得,这半年多来,什么都值得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晚间,乖官才醒来,一睁眼,就瞧见小倩坐在旁边看着自己,忍不住就笑,“你不会看了一天罢!”

    小倩脸上一红,“少爷又说,哪儿有……我叫慕颜来给少爷梳头。”她说着就大声叫慕颜,心中却也噗通噗通地跳,却是被乖官说中,还真是这么痴痴地看了一天。

    没一忽儿,慕颜进来,乖官坐起身,看慕颜双目红肿如桃子一般,忍不住问:“咦?慕颜,少爷我一回来就看见你肿着个大眼袋,难不成你不喜欢看见我?”慕颜顿时眼眶一涩,大声道:“少爷你……你冤枉人……”说着,忍不住就委屈地落了泪,旁边小倩暗中拽了拽乖官的衣角。

    慕颜自艾自怜哭了一夜,她是睡在乖官房里头的榻上的,也就是说,因为小倩的uǐ,她暂时是当乖官的贴身丫鬟用的,不过,乖官不在家,自然用不上,这些日子,主要还是服养uǐ的小倩,自觉就低了小倩一个头,如今再被少爷一说,如何不委屈。

    “慕颜听你回来,高兴得跳,后来瞧见那些扶桑公主,怕少爷你不要她……”小倩扯着乖官的衣角就把当初老爷要把慕颜送给董少爷的话说了,慕颜死活不肯,说生是少爷的人死是少爷的鬼,如今容赋都做了陈少爷的房里人了,慕颜未免自伤……

    乖官听了这才明白,真是哭笑不得,陈继儒居然把容赋勾搭上手了?这厮,真真是太坏了,当下故意一笑,“那岂不是我要见着容赋,日后很可能得叫一声嫂嫂了?”小倩就抿嘴低笑,乖官说了两句怪话,这才对慕颜道:“慕颜,对不起啦!都是少爷我不好,不过放心好了,我不会把你送人的,说起来,还要多谢你这些日子一直照顾小倩……”

    他这话,自然还是有区别对待的,和小倩一比,明显就成外人了,慕颜忍不住就暗中心酸,不过,少爷开口明说不会把自己送人,一时间倒是不虞自己会被送走了,当下擦拭了眼泪,抿道:“对不起,少爷,慕颜不该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头还拿自己的小事让少爷烦恼……总之,慕颜甘愿在少爷身边做小丫鬟呢!”说着,就忙碌起来,打水给乖官刷牙净面,又脱了鞋上跪在他身后给他仔细梳理头发。

    当初她还羡慕小倩梳得一手好头,后来痛下苦功,如今倒也学了小倩梳头的五六分功夫,没一忽儿,就把乖官的头发挽好,在指头上蘸了些水,把些碎发抹平了,就用yù环把头发挽在脑后,又一骨碌起身,替他把衣裳穿起来。

    乖官身上衣裳是纹绣着墨竹的月白è锦缎长衫,如今他穿月白可不是当初穷,买不起染è的布,的确就是要风雅,上头又纹绣着半丛墨竹,这锦缎是上好的料子,抚在手上比天下最美的nv人的肌肤还滑嫩,风一吹,便如平静的湖面上扔进了一块小石子儿一般,那衣裳上头的墨竹便要摇曳起来,远远看去,真是人如修竹,潇洒倜傥的不行。

    把折扇递到少爷手上,慕颜看着少爷潇洒的模样,忍不住心中一酸,却强作笑脸,“少爷,慕颜的手段可还满意么!”

    乖官点了点头,伸手在她脑上抚了一下,“好啦!不要多想,不会把你送人的。”这才转头对小倩道:“你可不许动,我晚上回来,咱们再说话儿。”

    他说罢就转身出慕颜瞧着少爷身影不见,顿时眼眶就红了起来,小倩在上叹了口气,低声道:“慕颜,别难受了,时间长了,少爷终究会知晓你的好的。”

    乖官出了房外头就有丫鬟大声呼叫,“国舅爷起身啦!”一个传一个,乖官听在耳中,未免神è异样,觉得这实在是有些……正在胡思想,单赤霞匆匆上楼,“你可起了,宁bō府下午就到了,等了你足有两个时辰了。”

    宁bō府?乖官一愣,单赤霞看他表情,就提醒他道:“沈榜沈老爷。”

    乖官脑海中顿时浮起一个人影来,“你可有表字么……我送你一个罢!凤璋如何……”

    二甲头名进士沈榜沈敦虞,他郑国蕃名义上头的老师。A!~!

211章 才女也夜奔

    211章才nv也夜奔

    所谓尊师重道,作为郑国蕃的老师,沈榜完全可以在府衙等乖官上事实上,沈府尊也是这么想的,他身上的文人气还没完全褪去,还不算是合格的大明官僚,不过,在府衙坐了两天,国舅没登倒是国舅用佛郎机炮把王阁老家给拆了这消息先传到了沈府尊耳中,随着这个消息传播的就是那句名言[卧槽泥马,瞎了我的狗眼啊!我看见的居然是民脂民膏!]

    按说,太仓离宁bō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但不得不说,这时候的朝廷死水微澜,很多事情,百姓已经麻木了,像是老子榜眼儿子也是榜眼,有御史质疑结果贬官下狱这种事情,老百姓听了都不觉的有什么稀奇了,当官的不都是如此么?可郑国舅所做的这件事,宛如滚烫的油锅中溅进了一滴水珠,顿时炸得噼里啪啦油星四

    说国舅是愣头青的的确不少,可更多的却是亢奋,不管怎么说,有个如此高的身份的人跳出来说了句公道话,难道不值得亢奋么?海刚峰为何天下知名?不就是抬着棺材上书扬的名么!

    而这个时代商路繁稠,这件事随着小商人的嘴巴很快就以瘟疫的速度传播到了宁bō,几乎是半天的时间,就已经传的满城风雨了。

    这么一来,沈榜坐不住了,恨恨跺脚,嗐!这个郑凤璋……他就不能端老师的架子,只好亲自登拜访了。

    沈榜和郑府走的很近,隔三岔五要来一次,一是天下都知道,宁bō府是靠着国舅上位的,戚党的招牌已经是妥妥的,跑也跑不掉了,二来国丈府被烧掉,宁bō府是要担些责任的,故此此刻督造桃uā坞是宁bō府的事情,南京工部也派了很多工匠来,按说,这是颇有僭越的,但江南文官系统似乎集体失明,那些清流更是一声不吭。

    一到郑家,赤霞老爷就先陪着沈府尊说话,没一忽儿,国丈亲自出来,郑连城对文人有一种先天上的尊敬,事实上不止国丈,几乎整个大明对文人都有一种先天的尊敬,或者说畏惧,或者说羡慕,种种都可,若不然,国丈何必整天惦念着要乖官考进士录黄榜。

    国丈先和沈府尊寒暄片刻,这才抱歉道:“乖官实在是失礼的很,不过,敦虞你也是太宠着他了,天下哪儿有老师来拜访学生的道理。”

    沈榜苦笑,他如今和郑连城也算是熟识,能说上话的,加之他本身也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人,也就实话实说了,“我是听闻凤璋砸了王阁老家,心里头挂念,忍不住,若不然,不瞒国丈,这老师的架子我也是要端一端的,不然叫别人听去了,说凤璋一时名士,又是国舅,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未免叫人诟病的……”

    国丈闻言就跺脚,脸都黑了一层,他这半年,居移气养移体,气度也将养出来了,何况国丈本身条件也不差,单只卖相来说,简直就是一等一的,故此,和沈榜说话,倒也没普通外戚那般从老百姓突然变成皇亲一时半会儿转变不过来。

    看他如此,沈榜反倒过来要劝他,“国丈,有些地方,却也不可苛求了,凤璋毕竟年齿尚幼,今年也才十四啊!莫急,再过几年,做事也便也稳重了,我倒是不虞他砸了王阁老家,关键是,他抢了人家闺nv,王家的闺nv听说已经许给内阁次辅申时行了,这个……咳!未免得罪的就深了。”

    郑连城只晓得乖官给自己出气,说实话,虽然发火,心里头未必不得意,故此这板子高高竖起轻轻落下,也没舍得真教训儿子,这时候听了沈府尊一说,他正在端起茶盏喝茶掩饰黑脸,顿时就一口茶呛进气管,他本就肺不太好,一时间呛得面红耳赤,有两个丫鬟在不远处伺候的,赶紧过来一顿儿给国丈抚背。

    良久,郑连城这才平了喘,瞪着眼睛就看着沈榜,“敦虞莫欺我?这事儿可是真的么?”沈榜看国丈咳得天昏地暗的,本就站在一旁,这时候只能苦笑,“我倒是希望不是真的,可宁bō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都说国舅爷好奢遮,砸了王阁老家,还很霸气说[卧槽泥马,瞎了我的狗眼,我看见的全是民脂民膏]……”

    这句话一说,顿时又把国丈呛得面红耳赤,若是乖官在,怕是要腹诽沈榜是家访的老师,专跑来告状的。

    “这账小子。”国丈被沈榜撩拨得火冒三丈,对身后丫鬟吼道:“去把少爷叫来。”

    那丫鬟赶紧腾腾腾去了,没一会儿,回来怯怯道:“少爷还在睡觉……”

    砰一声,国丈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头,两只茶盏一下跳得老高,然后当啷两声落下来,茶水四溅,“睡觉也给我叫醒,老子叫他他还睡……”

    沈榜一看,不对味儿,国丈这时候在气头上,于是就挥手让丫鬟下去,他作为乖官的老师,府上人也都知道,老师这个身份,在这个时代,的确可以当学生半个家的,故此两丫鬟赶紧福了一福就退到了外头,沈榜这才请国丈坐下,劝说道:“国丈,稍安勿躁,下官来,也不是兴师问罪的,总要寻个法子,让别人不好说嘴。”

    好歹把郑连城劝下,这时候,单赤霞请了董其昌和陈继儒过来,本是想请两位少爷来作陪的,不想看见老爷发火,一般来说,人类容易对身边最亲近的人发火,故此,单赤霞又听国丈咆哮了,不过,他到底是跟国丈一起滚过死人堆的生死之jiā,虽然讲尊卑,但是在国丈跟前却也不卑不亢的,就淡淡道:“这终究还不是为你出气么!”

    这一下就捅到了国丈的死喘着粗气,郑连城一屁股坐了下来,单赤霞转身就叫丫鬟重新上些茶来。

    等重新上了茶,落了座,董陈二人先劝了国丈两句,两人还沉浸在昨夜乖官说的那些话中,觉得前途一片大好,至于抢了王阁老家的小姐,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故此陈继儒大大咧咧道:“叔父,这事儿昨夜我就知道了,说严重也有些,不过,却也没大碍的……”

    “这还没大碍?”国丈真是觉得恨铁不成钢,其实关键还是他觉得,自己儿子失去了谥号[文忠][文正]名留青史的机会,儿子不能名留青史,那么,他老子郑连城自然也不能名留青史了,这真是叫躲在小屋里头数年的郑连城感觉到失落,可nv儿做了德妃了,这已经不可逆转,哎!

    而很多话呢!乖官能对董其昌和陈继儒说,但是却不能对自家老爹说,若是他跑去跟老爹说,爹你放心,文忠文正什么的或许没戏,名留青史么,妥妥的。国丈说不准就安心了。

    陈继儒很诡异地一笑,道:“叔父,未闻天下有坏事变好事的么?”郑连城一愣,然后就道:“你是说……”

    “王蓉蓉嘛!小侄我是认识的,在南直隶也有才nv之名,仰慕凤璋的文采,ī奔出来,那也是很正常的么!凤璋那么大的文采名头,难不成还没资格叫才nv夜奔么!”陈继儒说着就站了起来,一副慷慨jī昂,果然是文人嘴,两块皮,咋说咋有理。

    国丈顿时就无语了,他以为陈继儒是说,王蓉蓉和乖官年齿相符,可以从仇家变成亲家,没曾想,却是有nv夜奔,这个说法一旦传出去,王阁老家也不要做人了,王小姐基本也别想嫁人了,这一招实在太歹毒。

    要知道,陈继儒和王衡是认识的,对王家不说了如指掌,那也是清楚的很,正所谓知己知彼,他对王衡那个榜眼的名头,也不屑很久了,老子榜眼,儿子也榜眼,嘿!好大威风!可惜,做出来的全是狗屁文章。

    在这上头,还算是申时行做的比较隐晦,像是张居正,四个儿子全是进士,未免招摇太过了,申时行这个昔日的状元,又是内阁次辅,儿子中进士只是二甲,还是二十名开外,差一点落到三甲去,虽然也有官员ī下说嘴,但谁也没规定内阁次辅的儿子不许中进士罢!何况是二甲二十名开外的名次,至于老子榜眼儿榜眼的王喜鹊,的确招摇,你让人家怎么会没话说呢!

    从这上头来看,申时行做次辅,也的确是有道理的!起码是深知[大盈若冲,其用不穷]的道理的,内用黄老外示儒家使得是炉火纯青。

    沈榜听了陈继儒的话,未免就有些皱眉,这一招,太歹毒,毁人名节啊!那王家小姐以后岂不是没法嫁人了?董其昌也觉得有些不妥,就对陈继儒说道:“仲醇,这……未免太过了罢!”

    陈继儒也没坚持,耸了耸肩,就又坐了下来,他这个动作却是跟乖官学的,如今学的有模有样,倒是比乖官做来还潇洒几分,毕竟他二十六岁了,而乖官做这个动作,因为年纪尚齿,瞧着未免有些太怪异。

    这时候沈榜也不想再说这个话题,这话题的确叫人头疼,自己也是孟了,凤璋年纪虽小,董陈二人却是的享大名多年,而自己虽说入仕多年,心知肚明书生意气还略重,所以说,论处事,董陈二人未必就比自己差了,自己何必巴巴地跑来,日后国舅说不准还要埋怨我这个老师置喙……他喝着茶,便有些后悔,觉得这茶也没滋味起来。

    陈继儒眼光毒辣,看沈榜不肯说话,当下就笑问,“府尊,今年大旱,农桑之事还要府尊多费心啊!”沈榜点头,“自然是份内之事。”说了一句,就微微一怔,这话什么意思?就往陈继儒看去。

    没管沈榜的眼光,陈继儒低头喝茶,一边喝茶一边喃喃道:“凤璋从扶桑金山银山搬了回来,如今江南大旱,也该为皇上和德妃娘娘出把力,不如,按去年的价格继续收那灯芯草……”

    他缓缓说来,虽然明知道这有刁买人心的嫌疑,可沈榜的确是jīng神一振,这可是好事,也减轻了宁bō府衙的压力,就放下茶盏道:“就怕南京那边都察院要置喙啊!”

    “府尊可以先上书嘛!”陈继儒笑着说道。

    说了会子农桑,又说了会子桃uā坞建设进度,总之,就没再提起王家的事情,大家似乎把乖官给忘记了,不知不觉,天è就暗了下来,董其昌身为半个主人,看着天正准备起身去吩咐准备晚宴,就听见外头隐约喊,少爷起身啦!

    他一笑,就一屁股又坐了下来,没一会儿,乖官姗姗而来,进了uā厅,先长诺到地,“学生郑国蕃,见过老师。”

    :今儿状态不佳,晚上出去相亲,表妹说了许久了,本不想去的,但表妹的面子总要给,结果……这顿晚饭吃得我很悲剧,哎!

    求妹子,要求不要,只需有一双小鹿一般水润的大眼睛就成。A!~!

212章 太监也温柔

    212章太监也温柔

    乖官和沈榜的见面中规中矩,这一对师徒按照官场惯例来说,应该是比父子还亲的,就像是浙江巡抚蔡太和苏松巡抚梁文儒,这两人未必是什么好人,但是当初都不遗余力地想救自己的老师,无它,官场惯例耳,但这一套不合适沈榜和郑乖官,乖官日后明显是不可能走科举路线了,而沈榜更是靠着这个名义上的学生才得以提拔。

    倒是国丈,黑着脸儿,碍着沈榜在,不好多说,不然说不准先就要因为强抢阁老家闺nv的事情要教训儿子了。

    沈榜在郑家用了晚宴,这才仔细和乖官谈论官场之事,乖官也有心要帮衬这位老师,宁bō安定,他做事也少些麻烦,何况如今安家在宁bō,自然要把大后方给安顿好。

    故此,他对沈榜拍了iōng脯,倾尽全力支持老师,沈榜听了这话,心中底定,对于这个几乎等于送上的学生,他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他希望能够走正经路数施展一身才华,可惜,正经的文官路数他没走通,一直在京县县令这个位置上半死不活吊着,相比较浙江布政使李少南,升迁速度如乌龟爬,他清楚李少南是巴结宫里头公公们上位的,那么,他沈敦虞靠国舅上位并无任何不妥,可心里头总是有些不对味……

    乖官并不算眼眉多么通挑的人,并没看出老师心中那一股淡淡的不甘心,何况,学生劝说老师没后台做不成事,这样的事情未免也太奇怪了,还是董其昌稳重,陪坐在旁,喝着茶时不时ā一两句话,但是就点了沈府尊:老府台,官场尽皆如此,想做事,先要学会做人啊!既然上了国丈的船,就不要惦记那点文人的矜持了,只要能一心为民,何必在乎到底是抱的谁的大uǐ呢!

    沈榜心知肚明,微笑着喝茶,心中未免就想,唉!自己还是历练不够,在这上头,却是还没一个举子看得开。

    这倒不怪他多想,乖官的大名有大半是吹出来的,但董其昌和陈继儒的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像是陈继儒未满十岁就成名,在天下垂大名十数载,董其昌在江南亦是垂名几二十载,认识往来的几乎都是一时名士,认识乖官后更是被乖官那匪夷所思异想天开的念头所影响,这壹加壹绝不止等于二,所以董陈二人自恃,认为天下余子碌碌,他们三兄弟才有资格把大明从眼下表面强壮内里全是虚火的境况中解救出来,虽然有些狂妄,却也并非没有道理的。

    沈老爷本是为了强抢阁老家闺nv一事而来的,不过如今看来,却是不需要他担心了,故此,说说话,喝喝茶,眼瞧着月上云端,也就告辞了。

    乖官亲自把老师送出去,回来后就瞧见老爹一张臭脸,不得不说,在这上头他眼力还是不错了,当下就装乖卖萌,嬉笑着上去,“爹,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要不,您揍我一顿?”

    被他厚着脸皮一说,郑国丈哪里还打得下手,儿子提也没提是替他这个老子出气,可儿子不提,不代表这事儿不存在,实在颇有些暗合[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的大道,看着儿子那一脸认真的表情,他能下得去手么?

    “乖官,爹不如你,你读书多,本事大,不过你到底还年幼,凡事要慎重,莫惹祸……”国丈只能柔声这么对儿子说了。

    接下来数日,乖官就和董其昌陈继儒为伍,偶尔也出拜访以前认识的一些文人,去年乖官甫扬名的时候也认识了不少读书人,这些人万没料到,国舅爷居然亲自登拜访,jī动不已,倒是给乖官挽回不少口碑。

    读书人,三个字,但这里头包涵的群体很不一样,像是宁bō府学的那些秀才们,这些要么就是富家子弟出来谋个身份地位,要么就是一心思想着考举人考进士,但是除了这些人,还有无数的读书人,有些年纪大了,绝了进学的念头,闲来教几个小小童,这也叫读书人,有些著书立说,修身养这还叫读书人,有些看破世情,携妓出游风月,这依然叫读书人。

    像是乖官如今往来的这些,大多就是后者,基本都是有些名声在外的,但又不是官身,历史上这种人是牢ā最大,和那些正在仕途上挣扎的官员相比,他们其实也是一路人,唯一好些的,不过就是脸皮还不够厚,有个叫做尊严的东西还不好意思扔掉,或者说不好意思直接扔掉,总还讲究一点文人风骨。

    像是以前乖官不是国舅的时候,凭借着一首木兰辞,这些人也登拜访,不过乖官成了国舅,这些人反倒不上了,不过,这并不代表乖官亲自登人家就不搭理乖官,不管怎么说,明朝中后期的读书人,还不像清朝的读书人那么迂腐,写出来的八股文透着一股子腐烂的味道,这时候的读书人即便写八股,也讲究一个清新明朗,读来未免一快,等清朝的八股,那就不忍卒读了,完全就是假大空,把一个意思翻来覆去的用各种辞藻编织起来,看起来之乎者也碎了一看,里面屁的内容都没有。

    故此,乖官与这等人为友,倒也有乐趣,他如今谱儿大,出行屁股后头都有一堆人跟随,那些人嘴上不说,心中也是羡慕的,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管宁华歆划席绝jiā的典故说起来好听,但古往今来有几个能做到管宁那般修养的。

    而陈继儒这厮还是把王阁老家闺nv仰慕郑国舅的文采夜奔国舅的故事编了出去,他随口说出去,没几天就传扬了出去,故事未必多么不堪,无非就是有nv怀ūn,也不算多么离谱,关键这个怀ūn的nv子是阁老家的小姐,这未免就是当众扇脸了。甚至有很多人其实心知肚明的很,什么有nv夜奔,不就是国舅给国丈出气故意抢阁老家的闺nv么,但是,强抢民nv哪儿有才nv夜奔来得有诗意,挂在嘴边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故此,集体失明,把强抢民nv就遗忘了,一致认同后一个说法,王阁老家的王蓉蓉小姐仰慕国舅文采,觉得申时行申阁老家的二公子才貌不够出故此开大明朝野先河,带着贴身丫鬟对国舅自荐枕席……

    申时行是苏州人,王锡爵是太仓人,苏、松、太历来是江南富庶地方,文风鼎盛之地,在明朝中后期更是商业繁华之所,故此这个说法很快就到了苏州和太仓,把申家的人气得是三尸暴跳,申家二公子更是连都不好意思出(按说,这时候应该有人穿越到申家二公子身上,然后,废材变成牛人,教训了未婚妻和jiān夫,练成绝世神功……哈!)。

    话说三兄弟四下串联,为的是人民曰报,陈继儒的享大名十数载,从七岁就开始名扬天下了,他既然挑头办报,何况又有国舅撑腰,读书人讲究个什么?不就是立德、立功、立言三项么,如今这办报,就是立言的一种,何况乖官还开出高薪,多高呢!月俸十八石,这时候一石米大约半两银子,十八石相当于九两纹银,相当于五品官的俸禄,还承诺,有休沐日,这休沐规矩么,大家都是文化人,咱们不说空话,按唐代规矩办。

    明太祖朱元璋是农民出身,朱元璋认为,老子当年为了吃上牛都造反了,给你们俸禄已经很不错了,还想休沐?做梦,故此,明朝官员休假就三天,过年、冬至和太祖诞辰。

    所以说,明朝官员贪鄙,真的不能全怪官员,朱重八这厮太小气也是极大的原因,老子一年干到头,俸禄才那么一点儿,还没休假,卧槽泥马,nv人每个月还有那么几天呢!

    而唐代休沐就宽泛了,后世的什么黄金周跟唐代一比,未免就小家子气了,唐代是旬休,十天休息一次,听起来很少,但是唐代有庞大的带薪假期,像是过年啊冬至啊什么的,一律都休沐七天,俸禄照样拿!此外,举凡端午、中秋、重九……等等等等但凡说得上来的节日,甚至还包括皇上诞辰、太后诞辰、如来诞辰、观音姐姐诞辰、老子诞辰、夫子诞辰……总之,一年不休满一百天大家都不干。

    如此算下来,也就是说,大家每年有一百两银子的薪水,然后还可以享受差不多一年四分之一的带薪假期,甚至,乖官还说了,凭啥当官的有冰敬碳敬,咱们大伙儿都是名士,不比他们那些做八股的家伙要高贵?咱们也得有。

    这样七算八算下来,大伙儿每天收入直bī内阁阁老,换了你,你跟不跟国舅干?

    故此,短短数日,人民曰报就收罗了一堆人才,乖官每天晚上回去,都要把这些话当笑话说给小倩听,不过,有一天闹了个笑话,颜清薇小姐来看小倩,结果乖官刚收罗人心,心uā怒放之下一进就扑过去,差一点把颜小姐扑倒,搞得大家很尴尬。

    这些小儿nv事,就暂时按下不表,乖官开始连日给众人讲述后世的一些价值观念,譬如说,什么叫炫耀消费,炫耀消费导致贫富分化,使国家动典型的例子,就是那些海商动辄一顿饭数百金,而读书人要去哄抢祭祀夫子的冷猪在这样的环境下,官员如何不贪鄙?换我我也去贪。

    总之,乖官捡能讲的讲,这些都是和陈继儒、董其昌讨论过无数次的东西,他虽然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董陈二人都是一时绝的人才,把这套东西编得很圆,按照乖官的看法,三人已经够格在大明开宗立派了,就像是心学那般。

    不得不说,明朝的读书人眼界还是比较开阔的,也有探讨jīng神,这些东西要是放在清朝说,绝对大逆不道,但明朝中后期正是百uā怒发的学术蓬勃时期,乖官的言论并不算离谱,比他的言论离谱的学说多的是,别的不说,像是仁义礼智信被斥为五贼,这虽然只是个别学说现象,但可想而知这时候对学术的宽容。

    报还没办起来,但是争论已经开始了,瞧着一堆读书人在那儿口沫横飞争论,到底朝廷对士绅不纳粮是好还是不好,乖官就有成就感,不管怎么说,这个头算是开起来了,一个好的开头就是成功的一半不是么!

    当然了,路漫漫其修远兮,乖官也没痴心妄想一天就搞定天下人的思想,这毕竟不是打仗,能够毕其功于一役。

    到了月底的时候,天气愈发炎热,乖官不耐烦热,走到哪儿都一堆昆仑奴跟着,冰鉴随身带几个,导致宁bō人看见黑黝黝的昆仑奴就知道了,国舅爷上街啦!

    有时候乖官未免也自嘲,怎么没人给我起个净街虎的绰号啊!我可是强抢过民nv的啊!按道理,应该是一出大街上就喊,净街虎来啦!然后呼啦一下就满街空旷……

    实际情况是,宁bō人如今对国舅爷很有好感,为何,这可是当街大骂阁老家全是刮来的民脂民膏的,这样的国舅,五百年出一个,何况国舅的老师宁bō府如今正在按原先的价格大肆收灯芯草,虽说江南大旱,很多天不下雨,可越是这样,官府还能按照原来的价格收受灯芯草的举动就愈发显得可贵,据说民间已经有人喊沈榜沈府台为沈青天了。

    国舅整日与一帮名士为伍,急煞了一个人,浙江巡抚蔡太,这可是准备要把闺nv嫁给国舅的拜把子兄弟钟离的,蔡太先还稳坐钓鱼台,后来得知钟离还在扶桑未回,这时候国舅得了大批金银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了,估计锦衣卫早就把消息递到皇上跟前御览,内阁似乎也没发出什么声音,蔡太就着急了,如今这局面,有些看不透啊!叫了爱妾十九娘来一起参详,就打定主意,赶紧把闺nv嫁出去。

    但是堂堂一省巡抚,要亲自登推销自家nv儿,还是推销给国舅的拜把子兄弟,一个武将,这个……任凭蔡太脸皮再厚,还真干不出来这种事情,故此把他急得每天团团转,可合适的冰人又不好找,关键就是说的亲并非国丈的亲戚,难不成直接去寻钟离的家人?且不说他以前是绿林出身,家人不知何处,即便知道,本来就是为了抱国舅大uǐ的,去钟离家中岂不是舍本求末了么!

    最后蔡太坐不住,老着脸皮就跑了一趟南京,跟南京守备太监牧九公说了一下,这南京守备太监的位置,本来有谣言传说要座位上要换人,可结果光打雷不下雨,最后大家也都明白了,估mō着,牧九也是在京里头活动过了,这位置看来暂时也动弹不了。

    听到蔡太拐弯抹角说的话儿,牧九公白净无须的脸上就lù出一丝说不出味道的笑容来,蔡太也知道,自己这么急吼吼的去抱国舅的大uǐ,牧九公怕是心里头肯定不舒服,不过,抱住了国舅的大uǐ就是抱住了德妃娘娘的大uǐ,就是抱住了皇上的大uǐ,这时候却也顾不得可能会跟牧九公之间出嫌隙。

    幸好,牧九此人肯跑到南京做守备太监,虽然也贪银子,但野心和脾比起北京那些,还是要淡得多的,到南京为官,不就图个安逸,竞争不大么!何况蔡太一直也把他奉承得很好,这趟来,也送了银子,牧九也不愿意和蔡太出嫌隙来,虽然略有些不痛快,却也答应了,把蔡太欢喜的不行。

    看在银票的份上,牧九亲自跑了一趟宁bō,这老太监登的时候,乖官迎来了一个客人,苏州曹大家,曹鸳鸯正缠着乖官去南京见一见郝文珠,好给她和郝文珠二人编写唱本。A!~!

213章 大明干部年轻化

    213章大明干部年轻化

    曹大家并非凡人,能坐到花魁这个位置上头,基本都是才nv兼美nv,待人接物更是举重若轻,她被乖官砸了三十万两白银,认真在太仓做事,乖官还留了一队锦衣卫给她,又有太仓知州帮衬,没几天就把诸沙整合起来,又呼朋引类,召集了一批苏州名妓,顿时就把太仓的读书人的心痒痒的,曹大家要转籍太仓了?这可是大好事儿,以后一叶扁舟往诸沙而去听曹大家吹箫,说一说,都觉得俗骨尽去,雅风扑面而来。

    这甚至导致了苏州士子们集体闹事,为何?曹鸳鸯的乐籍是苏州的,提起她来,就要说道[苏州曹大家]五个字,可她若到诸沙去主持望江楼,那乐籍就要转到太仓,以后提起来就是太仓曹大家了,苏州士子自然不满,不过苏松巡抚梁文儒安抚士子们,在苏松巡抚衙口张榜,告诉士子们,曹大家并未转籍,让士子们不要闹事。甚至苏州知府信誓旦旦说道,只要本府在一天,谁也别想把曹大家的乐籍转走。

    像是曹鸳鸯这一类超级名妓,对一个城市来说,简直就是形象代言人一般,故此士子们才会闹事,或许有看官要问,名妓这么牛,怎么还会被漕帮一个香主所bī迫呢!其实并不难理解,五百年后那些超级大明星不也一样被黑社会胁迫,但走到外面,一样光鲜照人,说白了,还是寡妇睡觉的问题,上头有没有人。

    如今么,漕帮在乖官跟前吃了瘪,谁还不知道曹大家是国舅爷罩着的,谁敢于得罪?你得罪一个试试,说不准立马儿锦衣卫就要请你去南京镇抚司衙吃夹棍。

    不过,曹鸳鸯忙了十数天后,突然回过味来,小国舅甩手扔下一堆地契股份,听起来吓唬人,价值三十万,可这些难道是进了我曹鸳鸯的荷包了么?没有,我敢把这些地契股份转卖成银子么?不敢,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跟我有切身的关系么,没有,我帮他做事,甚至连一分银子都落不着,这也太……

    曹大家顿时就觉得亏大了,一甩手就是三十万两银子,好吓人,可实际上,等于是我把自己卖给他了,要是到时候他忘记了给我写唱本,那岂不是我什么都没落下?

    她一想,不行,我得去找他,怎么也得先把唱本缠到手,不然等他那个超级nv声办起来,我却名落孙山,岂不要是遭人嗤笑么!

    那些广邀天下花魁行首的事情已经做的差不多,剩下来的事情么,无非就是把原本做漕帮皮买卖的低档妓nv给赶到太仓码头去,这诸沙,日后要做高档买卖,就像是小国舅所说的那般,老娘卖艺不卖身,要让全江南最富庶的人群蜂拥而来……不过这些事情么,就不需要她曹鸳鸯亲力亲为了,就把诸般事情托付给一个闺阁中的好友,有太仓知州撑腰,想必无大碍的。

    她就这么到了宁波,先见了小倩,千万个抱怨,说都是姐姐的不该,这些日子居然没来瞧妹妹,两人说了些nv子之间的话儿,等国舅爷从外头回来,曹鸳鸯终于逮着机会了,缠着乖官要唱本,乖官实际上还真把这事儿忘记了,一个字没写,曹大家看他表情,顿时明白了,忍不住说了两句酸溜溜的话,说我在太仓为你郑乖官奔波,你倒是好,把我的事情往了一干二净,当即就把乖官闹了个大红脸儿。

    乖官心知肚明,自己说送人家三十万两银子的股份,那玩意儿,听着吓唬人而已,说白了是个面子,讲出去了,脸面上有光彩,国舅爷甩手给了三十万两白银的股子,难道曹鸳鸯敢把地契股份卖掉换成银子去嫁人么?

    所以说,他也知道理屈,这等于曹鸳鸯一分钱不拿在给他干活,而自己却把答应人家的事情忘记了,的确说不过去。

    “好好好,曹姐姐,我错了,千错万错,全是我的错,衾裤都错掉了,可别再埋怨了,我今夜就写,还不成么!”乖官挠头苦笑,曹鸳鸯听他说衾裤都错掉了,这个说法当初初次见面,她也是听过的,这时候听来,倒是觉得亲切,忍不住掩嘴低笑,“光写还不成,你得陪我去南京……”

    乖官顿时就眼睛眉堆了起来,一阵儿叫,“曹姐姐,曹大家,您可饶了我罢!我在宁波还一堆事儿呢!”

    曹鸳鸯那是什么人?一代名妓,jiā际场上的达人,当即故作生气,柳眉倒竖,说道:“真是不识好人心,我有心把郝文珠介绍给你认识,你倒好,还嫌我多事。”

    了鼻子,乖官心说,不就是一个名妓么,我至于么,曹鸳鸯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就道:“郑乖官,别瞧不起人,文珠妹妹若不是nv儿身,考状元也绰绰有余的。”

    她这话倒不是瞎说,这郝文珠也是在历史上留名的大抵就在这个时候,她被辽东总兵官、署都督佥事、宁远伯、太子少保李成梁手下抢行带到了辽东,从此成了李成梁的宠爱,以后的二十多年,李成梁所有的奏折,全部出自此nv子之手。

    乖官不是度娘,自然不知道这事儿,听到曹鸳鸯说郝文珠有考状元的实力,忍不住微微诧异,若是有这等才学的nv子,起个侍砚、侍画之类的名字放在身边做丫鬟,也还不错。

    他心中这么想,嘴巴里头就嘀咕了出来,曹鸳鸯一听,当即俏脸通红,感情我们这些人在你眼中也不过就是一个丫鬟的命,忍不住就要摆出江南名妓的谱儿,要知道,她也是有自尊的,以前也是被一堆文人士子捧着的,而乖官这话,分明就有打脸的嫌疑,这不是公然说人家[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么!

    恨恨跺脚,曹鸳鸯娇嗔道:“你……好,你国舅爷脸大,我请不起,也得罪不起……”说了两句,掉头就要走,躺在床上的小倩忍不住叫她,乖官赶紧过去,搂着她腰肢,手上微微用力就把她按躺下来,有些生气道:“那邓神医不是说了么,你这腿,再熬十数日,便也差不多了,这时候可不能怠慢,行百里半九十,不许动,什么事情就让慕颜辛苦些,等你腿好了,就跟我一起进京,我带你去看潭拓寺那个老是哄我说菩萨投胎的老和尚,咱们到时候哇!拿银子砸他……”

    走到口的曹鸳鸯看乖官柔声安慰小倩,心中未免有些微酸,就停了脚步,转回到床前,看着床里头的小倩说道:“小倩妹妹,都是姐姐不好,惹你着急了,看在你的份上,我就不跟你家少爷计较了。”说着,就白了乖官一眼,“看着我干嘛!你们这些读书人,最虚伪了,是不是在腹诽,我们nv子和小人一般难养啊!”

    被她一顿儿抢白,乖官只好鼻子搓眉心说,可不就是[唯nv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也就你这样敢这么跟我说话。不过,他再想想,觉得自己也够贱骨头的,被曹鸳鸯这么对待,倒是觉得亲近,为何,谄笑哈腰来拍他郑国舅马屁的人太多,曹鸳鸯在这些人当中顿时就显得格外珍贵了。

    还能怎么说呢!只能笑笑了,乖官叹气低笑。

    这时候,外头贝荷瑞进来,一口大明官话得是字正腔圆,“主子,外头有下人来说,南京守备太监登拜访,赤霞老爷正在楼下花厅作陪,请主子爷过去呢!”

    南京守备太监?乖官有些纳闷,不过这个位置是整个南方至关紧要的位置,他即便是国舅也不好拿大,就低声嘱咐小倩不许动,又对曹鸳鸯说了一句,匆匆出

    看着贝荷瑞摇曳生姿的背影,曹鸳鸯就对小倩道:“妹妹,你就不担心你家少爷被那昆仑奴mí惑了,我看对方虽然肤è黑了些,可腰肢如蛇,这种nv人叫做内媚,上了床男人几乎没不喜欢的……”

    “曹姐姐。”小倩躺在床上满脸红晕就打断了她的说话,“我只要能在少爷身边当小丫鬟,就满足了。”

    她这么一说,曹鸳鸯就不好多说了,不然就有挑唆的嫌疑,只好叹气,心说真是个单纯的傻妹子。

    而乖官到了楼下,一进花厅,单赤霞就站了起来,“少爷,这位南京守备牧九公……”

    “赤霞先生这话,叫咱家怎么好意思!”老太监起身嘎嘎一阵笑,太监的嗓子几乎都有些独特,有些类似公鸭嗓子,只是程度不一样,这牧九嗓音亦是如此,只是没那么严重,“国舅爷,咱家来的匆忙,万望勿怪啊!”

    “牧公太客气了,请坐。”乖官如今对于这样的寒暄也是信手拈来了,双方坐定,说了些闲话,牧九这才说明来意,乖官顿时大喜,真是恨不得起身就握住老太监的手来上一句[同志,辛苦你了],浙江巡抚的千金,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官宦小姐,名闺秀了,钟离哥哥若要知道了,肯定欢喜得合不拢嘴巴……

    “牧公亲自来做这个冰人,小子还有什么话好说的,自然无有不允的。”乖官连姿态都放低了几分,“真是辛苦牧公亲自跑一趟,我替钟离哥哥先多谢了。”说着起身,对老太监深深一诺。

    牧九公赶紧把乖官拽起来,“国舅爷,折杀咱家了,如何当得起……”心里头却是微微震惊,怪不得蔡太想方设法要嫁nv儿,原来那人和国舅爷关系如此之好,能让国舅爷当着我的面都叫一声哥哥,想必是极为亲近的。

    这时候,老太监就觉得,国舅爷虽然无官无职,但在江南已经是有一股了不得的势力在手,心中愈发觉得当初亲自登给国丈道贺是一件十分之明智的事情,忍不住就道:“国舅爷,何不往南京一行?虽然朝廷祖制……”他说到这儿,顿了顿,但是,乖官明白他的意思,甚至单赤霞也明白。

    “但是,国舅爷斑斑大才,日后也要帮衬着皇上和娘娘做事啊!到南京和六部官员熟悉熟悉,和徐国公等勋贵熟悉熟悉,总是好的,咱家当初在内书房读书,读到《后汉书》曰[覆实虚滥,不宜改革],那时候不大能理解其中意思,如今却觉得,祖宗成法,未必就不能变通,改革之事,亦是如此,张叔大虽然擅权,但改革祖制,咱家却是赞同的。”牧九公缓缓说道。

    乖官一愣,却是没想到,这据说喜欢娶番邦老婆的太监居然有这等眼力,而旁边作陪的单赤霞虽然是武夫,可毕竟多年往来九边为郑家奔波,有些事情虽然不屑去做,却不代表他不懂,听了牧九公的话就一愣,这南京守备太监是……准备把自己身家命全部绑在少爷身上了?

    所以说,古人并不笨,乖官都没看透的事情,以为老太监有眼力,单赤霞却是看出来了,老太监这是孤注一掷,把宝全部压在乖官身上。

    外戚掌权,这在大明可不容易,事实上有明一朝,至始至终都没有外戚权,不像是汉朝,外戚和宦官权贯穿两汉四百年,又像魏晋,外戚和宗室权,这在大明都没有,大明的藩王和外戚都是被养的白白,权这个东西,就不要过问了。

    但是在明中后期,由于文官集团的强大,皇家一度想培养一些有能力的外戚出来对抗内阁的,要知道,所谓帝王心术,臣子强大不要紧,但是不能超出范围,而明朝中后期,内阁权力庞大,皇帝的圣旨没内阁核准,也只能叫中旨,下面的文官抗旨抗的理直气壮。

    后世的影视剧动不动冒出一句台词[你敢抗旨不尊?],似乎明朝皇帝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一般,事实上呢!明朝抗旨的事儿多了,官员一看圣旨,没内阁盖章,才不搭理你,这叫什么?中旨,没法律效果,皇帝怎么了?皇帝能直接免掉我的乌纱帽?

    说白了,大明中后期的皇帝就是图章,拿来盖章的时候用一下,像是隆庆年的内阁阁老高拱,直接对皇帝说[圣上只需在宫中玩耍即可,外事有臣],可见内阁权势之大,而且此人也是大明朝干部年轻化的首倡者,认为[年五十以上授杂官,不得为州县之长],年轻人有jīng力有创新,而老大官员对年轻官员应该扶上马还送一程。

    所以说,牧九公的话,并非无的放矢,的确是有缘故的。

    乖官听了牧九公的话,心中也是一热,南京毕竟是整个大明朝两大中枢之一,若能结jiā南京六部官员,对日后的确有偌大好处,自己正担心外戚结jiā官吏怕被弹劾,这老太监倒好,主动送上梯子来……

    他心中电转,脸上露出笑来,“牧公所请,敢不从乎!”A!~!

214章 大明技术官员

    214章大明技术官员

    “邓师兄,慢走。”单赤霞把邓神医送到府外,还有些尴尬,方才邓博謇给小倩瞧腿,说无甚大碍了,起身行走不妨,只是要注意不可剧烈奔走,郑乖官当时那个高兴,扶着小倩下床走了几步,笑逐颜开带着小倩下楼,说是带她发散发散,结果一去不回,把老神医扔那儿不管了,单赤霞只好封了一百两银子给老道,亲自送老道到了mén口。

    这老道在mén口,嘴唇yù动略一犹豫,单赤霞就看出来了,怪不得方才邓师兄干坐了半晌也不走,感情是有事,当下就说:“邓师兄,虽说你是龙mén派,我是松溪派,但大家份属武当,师兄若有什么事情,只管开口,能办的,小弟定然帮忙。”他感念这位老师兄治好了郑连城,虽说是给银子的,但总是挂在心上,觉得欠这位老师兄一个大人情,何况小倩的腿人家也是尽心尽力,隔数天就亲自登mén一次,的确是费心的。

    老道搓着手,脸上略带些尴尬,“单师弟啊!师兄我也是头一回腆着脸开口,我那两个徒弟,手上也见些夫的,心气儿高,想进太医院,师兄我虽然薄有些名声,这入太医院为官,我老道哪儿有那本事,听说进太医院……唉!说实话,老道我真是不好意思跟师弟你开这个口,可我无儿无nv,就这么几个徒弟……”

    单赤霞一听,哪里有不明白的,当下笑说:“邓师兄,你这话,便见外了,你的弟子,那不也要叫我一声师叔么!这事儿,师兄放心,师弟我定然办得妥帖。”

    老道怕单赤霞不知道如今这太医院mén难进,赶紧加了一句,“师弟,这太医院如今可不容易进去,听说一个缺要十足纹银……”他竖起一只手来,“这个数。”

    太医院的医生在明初很不值钱,养家糊口都难,朱元璋这穷鬼当了皇帝,对除了自己儿子以外的天下人都小气得很,导致明初医生大量逃跑,到了正统年,改制了,医生进了太医院,可以免户差,什么叫户差?像是当年郑国丈被点了夫子到九边劳役,这就叫户差,官府点到你,除非你全家逃窜,不然非去不可,而太医院改制就是从免户差开始。

    到了成化年间,医生愈发值钱了,有通政司使头衔的医官超过十个,这可是三品高官,按照规矩,这等高官死了以后可以享受朝廷赐予谥号的待遇了,其余五六品头衔的不计其数,这时候文官集团就不服气了,我等读书种子,寒窗苦读数十载,这才中进士登黄甲,日后谋个名留青史,死后得到朝廷的谥号,可如今这些杂流,居然也同等享受我们这些读书种子的待遇,这置我名教中人与何地?

    经过科举出身的自恃正统,视其它途径为官的为[杂流],这杂流不但是医官,还包括钦天监等部mén在内,甚至还有一部分六部官员,总之,只要不是科举正途出身的,都算在这里头。

    科举为官叫做科道官,依靠自身本事被提拔起来,就成了所谓[传奉官],这个词很有贬义,意思指得皇帝佞幸之官员。

    其实,这就是技术官员和政治官员的一场对战,结局是政治官员全面获胜,虽然成化年间的传奉官又多又滥,历史资料上留下明确名姓的就足足超过两千人,但跟庞大的科举出身官员一比较,却绝对是少数派。

    从那以后,传奉官就愈来愈少,不过这个所谓少,毕竟是和科举出身的正途子官员比较,其本身数量还是不少的,传奉官虽然被科道官压制,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官员,这时候就有很多人动起脑筋,谋传奉官的缺,像是太医院医士,惯例从九品,从品阶上来说,不值一提,可再怎么不值一提,他也是官员,可以免徭役,这可是秀才们才有的特权。

    从永乐年开始,太医院医士就开始驻扎军营、人数超过二十万的城市、藩王驻所,数量很是庞大,并不是后世想象的那般太医院肯定就只在皇宫里头给贵人们看病,这出发点是好的,但终究给人以空子,历任皇帝在位子上,都会发现有奏折写富户之家顶替太医院医士谋求免除差役的案例。

    所以说,这医官是很吃香的,在江南尤甚,江南富庶,有钱人多,花钱谋个太医院的医士,那就是从九品的官儿了,家里头可以免丁役,甚至太医院的稳婆,这个位置不入品,类似后世助产士,家中也能享受免一丁的待遇,那么就可想而知,会有多少人打破了头也想挤进去了。

    邓老道竖起一个巴掌,那就是五百两纹银,老道给国丈家看病这么长时间,也没挣到这么多银子,事实上进了太医院当医士,按例朝廷每月有俸禄,可那俸禄,你二十岁进去活到七十岁,拿满五十年,也别指望能有五百两,可即便这样,依然是行俏的路子,你不买,有大把的人买。

    单赤霞就笑了起来,“邓师兄,我这堂堂国丈府的大管家,难道连几个太医院医士资格都拿不来么?再则说,师兄的弟子,本事肯定有的,总比那些尸位素餐的人好……也算是德无量的事情。”

    老道赶紧拍胸脯,“师弟放心,你那几个师侄,个个都有我五六成本事的。”

    “师兄放心罢!这事儿,我指定办好。”单赤霞搀扶着老道的胳膊,把他送下台阶,旁边王虎赶紧掀开马车车厢帘子,“老神仙,快快请进。”王虎如今虽然不做马夫做了管事,可府上但凡用马车,基本都是他管。

    邓老道弯腰进了车厢,王虎这才对赶车的仆奴道:“车要稳些,莫颠着老神仙。”

    看马车远走,单赤霞叹了口气,这世道,唉!连邓师兄这等神仙一般的人物,却也不得不低头弯腰求人……

    他叹了会子气,转身入府,正好乖官带着小倩遛了一圈,满身香汗,这才搀着她准备回房间,小倩在府上众丫鬟下人注视下,俏脸儿红通通的,可也满足了小nv儿家那颗虚荣的心,nv子谁个不虚荣,像是小倩,被少爷扶着走了一圈,就感动得愿意为少爷去死了。

    瞧见单赤霞走过来,乖官略有些不好意思,“单叔,我唐突了,倒是把那老神医给忘记了。”单赤霞微笑,说已经把邓神医送出府去了,接着就略微叹气,乖官一怔,能让自家单叔叹气的事情真不多,就赶紧去问。

    单赤霞把事儿一说,末了长叹,“当年成祖皇帝订制,太医院医士要驻扎军营,如今这祖制却几乎荒废,哎!”

    乖官顿时就明白了,赶紧拍单赤霞马屁,“单叔这是心怀天下忧国忧民……”一顿马屁把单赤霞拍得哭笑不得,“好了好了,心怀天下忧国忧民那是内阁阁老们事情,我只是想,不管是市井百姓还是军卫,总要看得起病罢!可如今别说看病了,连医士大多都是富户图谋免徭役的手段,邓师兄一把年纪了,还要为弟子的事情;拉下脸来求我,想必他心中也不好受……”

    乖官就有些讪讪然,那邓老道论本事的确是真有本事的,按说,人家当初治好自家老爹,那就是大恩,如今又治好了小倩,自己给了些银子,以为钱货两清,的确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单叔放心,这两天我不就要往南京去么,到时候我就让南京那些官员给咱家姐夫上书,每个城市都nòng一座太医院,这医生么,总是越多越好的,至于邓神医的弟子,想必也是有真本事的……”他沉yín了一下,就高声叫道:“王虎。”

    “少爷。”王虎赶紧屁颠颠跑过来,乖官就对他说:“拿我的片子,到宁波府去一趟,把邓神医的事情给办妥帖了,邓神医对我家有大恩,这医士从九品未免太小,御医正八品也小了些,让我的老师看着办罢!太医院丞或许不容易搞定,典簿总可以罢……”

    他如今谱儿大,像是这种事情,的确是递一张片子就能解决的事情,王虎赶紧屁颠颠去了,拿片子递见了宁波府,说了国舅爷的话,沈榜就有些啼笑皆非,哎!我这个学生,太医院丞不容易搞定,典簿也不容易啊!这可是正七品。不过,既然自家学生都开口了,总要把事情办好,略一沉yín,就让王虎回去给郑国蕃带话,这事儿我办就是了。

    邓老道几个徒弟想必还不知道,他们一下子就成了七品官儿,虽然只是医官,可走出去已经足够和一县父母官平起平坐了。

    而乖官被邓老道的事情提醒了,差一点把医学这一块给忘记了,本草纲目这时候已经刊行天下,李时珍应该该没死,应该把这位请过来,然后开一间专mén教授医学的学校……

    乖官对于中医被认为是巫医,也是很腹诽的,卧槽,金jī纳霜不就是树皮草根么,那是科学,中医的树皮草根就成巫医了?这差别待遇也太说不过去了,老祖宗们几千年没死光死绝看来不是中医的劳,而是老祖宗们抗体高,若不然,欧洲黑死病一死死一半人口,咱们难道没瘟疫么,怎么没死那么多人?证明老祖宗们体内的抗体牛啊!至于什么医生,绝对没有,中国几千年野蛮的很,哪里有医生这个救死扶伤的职业。

    某些国人啊!真是叫人无语,不过,后世的郑国蕃没辙,大明的郑国蕃可是有辙的,他堂堂国舅,想办医院那还不是说话间,文官嫌传奉官不是正流,咱们先打枪地不要悄悄地进村,品阶定低些,把人才培养起来再说。

    想到这儿,乖官实在是忍不住要骂文官集团,科举最开始是好的,把寒mén提拔起来,世家大族慢慢就无cào控朝政了,可久弊深,如今的科举制度造就出来的文官,已经严重的阻碍大明朝的发展了,像是太医院、钦天监这些技术部mén的官员,被科举出身的官儿瞧不起,时间长了,还怎么进步怎么发展。

    “单叔,放心好了,咱大明朝的种种弊端,终究会慢慢解决的。”乖官对单赤霞说这句话的时候底气很足,可单赤霞看着他,心中却担忧,少爷年纪太轻,这是好事,可也是坏事。

    像是砸了王阁老家这件事,如今整个江南都知道了,可大多数人都觉得砸得好,虽然那句[我看见的全是民脂民膏]居甚伟,可乖官年纪小也是不容忽视的原因,别人首先就觉得,十四岁的国舅即便把阁老家砸了,还是孩子,情有可原,如果乖官是二十四岁,即便道理全部在他这一头,肯定也会有无数人骂的。

    这是典型的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单赤霞就担心,少爷年纪太小,步子迈的太大,会吃亏的。

    而乖官自然是察觉不到单赤霞的心思,和单赤霞笑着说了几句话,看小倩在旁边面红耳赤,知道她因为自己一直扶着她胳膊不好意思,就带着她回房了。

    曹鸳鸯曹大家如今也在二楼住着,小住了几日,缠着乖官写唱本,而乖官在确定了小倩的腿已经无大碍之下,就决定动身先往南京一行,先在南京混个脸熟,然后从南京直接进京,正好,进京以后怕是要面对声势浩大的清流弹劾,先到南京用银子砸人去,拉拢一批人替我说好话先。

    他和郑国丈说了自己去南京的事儿,又把人民曰报的事情全部丢给了陈继儒,而董其昌就要和他一道了,准备明年的恩科,对于董其昌能不能中进士,乖官是很笃定的,且不说这位历史上的才名,光是如今他老爹郑连城称呼一声贤侄,董其昌想落榜都难。

    拜别家人,乖官又出了mén,坐上他的铁甲床就往应天府去了。国舅出mén的时候,颜家家主很是郁闷,郁闷自己为何不好意思拉下脸来去给nv儿说亲,如今国舅又出mén了,这感情么,都是相处出来的,他颜大璋如今和国丈也算谈得来,不就是没事去和国丈说话下棋么。

    可他nv儿是痴呆文妇,又不肯拉下脸来去哄国舅,叫他有什么办呢!

    他长吁短叹,这时候真是后悔死了,为何让nv儿拜青藤先生为师啊!别的别学到,这眼大如箕却是学了个十成十,真是要了亲命了,你说你,没事也去倩的,就不能脸皮略厚些,跟国舅爷说说话儿么!

    还是何马象明白家主的心思,就劝慰道:“老爷,小姐的事儿急不来,何况,如今国舅才十四岁,咱们时间还宽泛的很……”

    “宽泛个屁。”颜大璋忍不住冒粗口,“这都多大了,再不嫁人,我一张老脸往哪儿搁。”

    “老爷,我多句嘴,想小姐嫁国舅爷,这脸么,还是不要了好。”何马象虽然爱听书,到底没甚文化,说出来的话也不好听,“等小姐嫁了国舅,面子里子都有了,若嫁不成,咱们颜家如今,反正也是被人讥笑抱国舅大腿的,不就是那么一回事了。”

    话糙理不糙,颜大璋一想,可也不是,如今颜家的名声未必好听,很多同行都讥笑他给国丈呵卵子,想到这儿,他狠狠一拍桌子,“卧槽泥马,等老子和国丈成了亲家,我看那些人什么嘴脸,马象,记得,国丈家里头勤快跑动,咱们这两年最大的目标就是把小姐嫁过去。”

    这话按下不提,两天后,乖官快进南京城了,他的铁甲船却在江面上被堵住了。

    ps:卧槽,差一点儿没登陆上来。

215章 徐国公的幼弟

    215章徐国公的幼弟

    乖官的两千料福船就是出自龙江宝船厂,这时候龙江宝船厂既然在造船,只是老师傅凋零的差不多了,基本上只能造造五百料的船,而且由于这些年长江泥沙淤积比较严重,海图变化极快,就像是后世的崇明岛,这时候叫诸沙,除了几个特别大的,有些沙岛甚至数年崛起数年崩塌,宝船厂无可奈何,开始造平底船,这时候问题就来了,平底船在江上走是不错,一下海,就成了舢板了,沿海军卫就拒绝列装。

    自负盈亏,这个词不得不出现在这里,因为这时候大明国的国企已经有些自负盈亏的影子了,就像是万历的老爹隆庆,想搞漕运转海运,一口气让龙江宝船厂造了七百多艘船,结果刚下海走了一圈,内阁拟了折子上来,内容就是飘没,飘没比例倒是不大,七艘,可内阁就和皇帝据理力争,证明海运不行,还得走运河,至于剩下来的船只么,陛下心怀万民,就便宜些,卖给民间罢!

    民间,说的多么优雅高尚啊!关键是,有民间的老百姓买得起一条能在大海里头走的船只么?何况七百多艘。

    总之,龙江宝船厂因为这一笔买卖,那真是亏得吐血,船匠们连薪水都拿不上,南京六部甚至还有一溜串的工部郎中、员外郎、主事等官员下狱,从那以后,宝船厂绰号鬼见愁,谁也不愿意沾边儿,要是有官员做了工部郎中,这是大好事,féi缺啊!但若这个工部郎中是负责宝船厂的,那必然就如死了爹妈一般,总之,谁沾谁晦气。

    由于乖官的十艘铁甲船都是u形船底,加之吃水较深,所以进了长江必然就要霸占航道,这要放在后世,民航给军舰让航道,这是必然和天然的,可大明连皇帝收税都要被唾骂,你占了航道,别人可不管你什么铁甲船,管你谁谁,赶紧的给老爷我让开,国舅爷的船?没听说过,知道这是哪儿么,这是南京,侯爵多如狗,国舅爷算什么。

    即便是五百年后,长江淤积都是大问题,这时候更是如此,故此,对方把航道一堵,铁甲船顿时就进退不得,南京人口百万计,供给有大半要靠水运,江上的繁忙便可想而知,这一堵,顿时宛如后世的大堵车,不过半个多时辰,江上一眼看去密密麻麻全是白帆。

    这时候的乖官还在补回笼觉,扶桑公主那都是要带到北京给他姐姐过目的,昨夜他陪茶茶三姐妹玩水浒叶子牌,这东西如今让扶桑诸公主沉mí的紧,扶桑可没这东西玩儿,结果乖官陪打牌输掉了三百多两银子,到了天光放亮,熬不住,这才去睡觉,故此被人堵在南京城外长江水道上,却丝毫不知。

    南京守备太监牧九当日做媒,说了话儿就走,他身份特殊,可不敢随意在国丈家里头小住,若是有老太监在,南京城谁也要给个面子,可乖官手下像是孙应龙这种人,锦衣卫南京镇抚司副千户,吓唬普通官员还行,对面那个却是吓唬不住。

    站在艚楼上,小窦子扶着栏杆看着江面,犹自童稚的脸颊上就浮现一丝忧sè,他出宫这段时间,也算见多识广了,有无数人要屁颠颠拍他的马屁,但也有无数人并不买他的账,见的愈多,愈发觉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些东西在内书房的确是学不到的。

    “窦公公,对面船上那厮就是徐国公的幼弟,依仗着徐国公宠爱,在南京城素来的无法无天,那是应天府四秀中最最难缠的。”孙应龙也是头大的很,低声对小窦子说道。

    小窦子闻言有些好奇,“什么应天四秀?”孙应龙顿时尴尬,说白了其实就是四个依仗家里头权势的纨绔子弟,好事者捧一捧,合称应天四秀,但这个词最好还是不要传到窦公公耳中,自己嘴快,却是说漏了嘴。

    对面船上的徐文茂也不过就二十出头,生得白白胖胖,好奇装异服,其实,在勋贵子弟当中,他也不算太纨绔,但是架不住他名气大,当代徐国公一母同胞的幼弟,据说还颇有文采,曾经偷偷改名换姓参加应天府的乡试,结果被人发现,轰了出去,主考官看了他做的卷子,居然四平八稳,忍不住赞了两句,认为勋贵能做出这等卷子,尤为难得,这话传了出去,让他顿时名声大噪。

    徐国公是南京勋贵之首,故此,好事者就把他和几家权贵子弟捧了起来,号称应天四秀,他倒是沾沾自喜,更是坐实了这个名头。

    当然,这个所谓不算太纨绔,只是和那些在城内纵马,撞死人后扔下一个家奴顶罪就扬长而去的权贵子弟相比较而言,若要跟乖官一比,那就是十足十飞扬跋扈的纨绔了。

    徐文茂今儿是故意来落郑国舅的面子的,南京权贵众多,便如他自己所说那般,侯爵多如狗,六部官儿满地走,一个国舅,算什么?

    他为何要特意来落国舅的面子?盖因为如今的漕帮对徐国公府孝敬非同小可,如今勋贵们是不掌兵权了,不过正因为如此,朝廷对勋贵伸手捞银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像是漕帮,那是féi的流油,谁不想上来咬两口,漕帮深知自己势大,惹人耳目,故此不但对漕运总兵和漕运总督千方百计的孝敬,此外对南京权贵也是上下打点的,像是徐国公,南京勋贵之首,能不打点么!

    徐国公府以前收的只好算孝敬,可以说是成例,并没有义务帮漕帮出头,但从徐文茂开始,却是金山银海的收了,他说起来名头大,当代徐国公的幼弟,可位置摆在那儿呢!每月府上的月例银子不够花,怎么办,那只好想法子去捞了,机缘巧合下,认识了漕帮的人,漕帮对他这样的人岂有不巴结的道理,一来二去,两头打得火热,那时候徐文茂也不过十五六岁,不得不说,人的胆子的确和出身成正比的,换一个同龄人,谁敢收人家送的上万两银子,可他就敢收。

    几年下来,他就成了漕帮的靠山之一,作为南京最顶尖的勋贵,他也的确有资格去做,而且他读过书,读书人的脑子一旦活络起来,坑蒙拐骗作jiān犯科要比正常人厉害的多,若不然,那些山大王为何想方设法也要找个秀才回来当智囊做二当家呢!

    他身份的确高贵,可这都是沾着他老哥的光,他和徐国公一母同胞,当代徐国公又没儿子,但是,这能保持几年呢?他老哥如今可正当壮年,再活三四十年也稀松平常,故此,他给自己订下的目标是,三十岁之前,捞够一百万两白银。

    考虑到当时的购买能力,这一百万大约等于后世二十个亿,不得不说,这位徐国公的幼弟目标还是很远大的。

    如此一来,他就有足够的理由仇恨郑国舅了,为何你有功名在身,我冒名顶替去考试都要被赶出考场,为何我拼死拼活去赚银子,你在扶桑却能收一座银山,为何你手底下有铁甲船,我帮掇着漕帮却要冒着被御史弹劾的危险……

    他穿着毫州万寿绸裁成的儒衫,这儒衫讲究中正,可万寿绸刚被他老哥进贡到北京,被列位贡品,讲究华丽,故此便颇不伦不类,何况他身份再高贵,也没资格穿儒衫,可整个南京谁敢管他?即便那些御史清流,谁愿意因为一件衣裳特意写个奏折,恐怕朝廷也要骂多事,这天下如今逾制的东西太多了,管得来么!

    拿折扇拍打着掌心,徐文茂在船头大骂,“赶紧的,给爷爷让开航道,爷爷我大人大量,便当没这回事,若不然,我这边放下水鬼,铁甲船?哼!船底也是铁甲不成?照样凿你一个大窟窿。”

    他乘坐的船只是沙船式样,平底的,足有一千料,这样的船只头尾相连,把大江都给拦住了,可想而知多少船只,别说乖官的船过不去,谁的船也别想过去,有些消息灵通的,顿时就把这事儿嚷嚷了出去,徐国公大战郑国舅,倒是那些正经做买卖的,心中叫苦不迭,你们神仙打架,不要殃及我们凡人啊!这一堵,可苦了我们了。

    对于徐文茂的称呼,拍马屁的多有称呼他小公爷的,就像是嘉靖年严世蕃被成为小阁老一般,也算是流俗。

    江面上正刮着西北风,风声把徐文茂的大嗓mén吹到江面上,却是无数人都听得清楚,其中一艘明显也是军卫船只的船上,有人便嗤笑,“凿穿铁甲船?这徐国公府上看来也没明白人儿,铁甲船都是水密隔舱,别说凿一个大窟窿,凿上三五个大窟窿,也未必沉得了,咱大明的勋贵啊!我瞧够呛。”

    “宋小乐,闭嘴。”一个双眉修长的大汉沉声呵斥那出声的年轻人,“咱们这次南下,是给老爷走关系,如今老爷正是风口làng尖,朝廷虽然嘉奖,但言官弹劾无数,咱们就是要别出蹊径,瞧瞧能不能使银子认识些南京都察院的官儿,好给老爷鼓吹,莫要惹事。”

    那被称为宋小乐的年轻人撇了撇嘴角,“三哥,你倒是想低调呢!别坐登州卫的战船啊!真以为别人都是傻子,葫芦岛和登州卫隔海相望,咱们坐了登州卫的战船,难不成明眼人就看不出咱们的身份?”

    那三哥顿时脸sè涨紫,一时间却是哑口无言,只好狠狠瞪了他一眼,“别人知道是一回事,可你这么口无遮拦,得罪了徐国公,岂不要糟。”

    “连我朝武备都搞不清楚,这样的勋贵,得罪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宋小乐低声嘀咕,不过却也不再说风凉话,就趴在船只的栏杆上看热闹。

    这时候,江面上喧哗吵嚷终于把乖官吵醒了,睡眼mí蒙爬起来,闭着眼睛问道:“怎么回事?”

    “主子。”贝荷瑞走到床边,伸手准备给他梳头,“是有人堵住了航道,都堵了快两个时辰了。”

    正说着,小倩从外面进来,一脸懊恼,“就知道会把少爷吵醒,外面那些人,太粗鲁了,先开始还好,如今都开始骂上了,少爷,我来替你梳头。”说着就走过去从贝荷瑞手上拿过篾梳。

    “小倩姐姐,你的腿可还没好利索呢!还是让我来罢!”贝荷瑞虽然比小倩大,可她眼力劲儿高明,早早就对小倩一口一个姐姐,乖官也体恤小倩,笑着说在扶桑自己给自己扎头发也过来了,小倩闻言,就默默把篾梳给了贝荷瑞,贝荷瑞一边给乖官梳头一边就说着发生的事情,包伊曼则熨烫乖官的衣裳,熨斗从汉朝开始就是民间日用品,称之为[威斗],到唐朝称[金斗],宋称[火斗],如今大明则叫[焦斗],市面上卖的熨斗上头一般还会有[熨斗直衣]的铭文。

    乖官净面刷牙梳头,这时候大头气呼呼转进来,“少爷,你可算起来了,再不起来,俺要气死了,对面那厮,居然敢自称爷爷,混账东西,要在俺跟前,俺一刀切了他的卵蛋……”

    “单大头。”小倩娇嗔,红着脸儿啐了他一口,“你才多大,就说这等腌臜话,瞧我不告诉管家……”

    一听要告诉自家老爹,大头顿时软了,“好小倩姐姐,我错了,衾裤都错掉了。”小倩扑哧一笑,随即板起脸来,“不许学少爷说话。”

    这时候乖官洗漱清爽,忍不住就笑着说:“大头,少爷我文才武功,你好的不学,怎么光学了这个。”大头低下脑袋,伸手在头上抓了抓,“俺觉得少爷谱儿大,这东西也学不来,只能学学少爷说话了。”

    乖官哭笑不得,故意沉下脸来,“赶紧去把孙应龙叫进来。”他如今手上也没什么人好使唤,连胡立涛都扔在扶桑镇场面了,没法子,扶桑如今可是他赚钱的地儿,就像是后世二十世纪初,欧美诸国也不希望中国luàn,因为有他们的利益在,就像是某哲人所说的那般,每一个军阀背后都有一个帝国主义。

    所以乖官不得不把钟离等人扔在扶桑镇场面,扶桑可以散,但是不能luàn,这一luàn,买卖怎么做!金山银矿谁给我挖!

    不要以为乖官对扶桑好,就是大圣人,天上不会掉馅饼,给你一百块的人,肯定是想着在你身上赚回一千块。就像是印度没了英国的治理,顿时luàn成一团遭,冲突中死的人比二战中死的人还多,可不能否认,英国几百年在印度索取了庞大的利益。

    没一忽儿,大头领着小窦子和孙应龙进来,孙应龙满脸尴尬,“国舅爷,下官办事不力……”

    “好了,我叫你来不是为了批评你办事不力的。”乖官打断了他的话,接着还讽刺了他两句,“看来你胆子也不算很féi啊!”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包伊曼替他把长衫穿好,又系上腰带,似乎明白主子的心思,她还把村正也扣在了腰带上头。

    打扮妥当,乖官笑了笑,“走,出去瞧瞧,我倒要看看,一个国公家的弟弟,是怎么把锦衣卫南京镇抚司衙mén的千户给吓住的。”说着,大踏步就走出船舱。

216章 国舅很生气

    216章国舅很生气

    出了船舱上了艚楼,江上风迎面而来,吹得乖官衣袂猎猎而动,挽在头顶的长也在风中飞扬,小倩跟在后头,忍不住心神mí醉,她当初初见乖官的时候就和颜小姐看玩笑说[他触目如琳琅之yù,光映照人,身姿濯濯如月柳,身处众人之中,似珠yù在瓦石间……]未尝便不是内心真话,如今乖官身高又长了些,身姿更加挺拔,这气度却是愈不凡。

    “这是拨草寻蛇兼杀jī骇猴啊!”董其昌到底是亚元出身,对满南京城的权贵不说知根知底也是略有些了解的,两个时辰的时间,按说早就惊动六部了,可迄今也没见一个人出面,估计有些怕得罪国公府,有些存着看热闹的心思,有些左右摇摆,有些甚至巴不得,最好徐家的小国公能试探出郑国舅的行事底线来。说白了,徐文茂其实被很多老狐狸当枪使,用来试探郑家,要知道,如今郑家大张旗鼓在宁波盖国丈府,摆明了一副要常住的嘴脸,很多官员肯定就要担心,郑家掺和进南方军政,对自己到底是好还是坏。毕竟江南利益就这么大,如今多出一个强势的外戚来分,其实很多人都不愿意的。

    乖官嘴角一撇,听到董其昌的话,他自然明白里头的深意,就对左右问了一句,“千里镜呢!”旁边立刻递过来一支千里镜,上头还有磨镜世家苏州吴家的铭文,天方妙手。

    接过千里镜凑到眼前看了看,乖官随手把千里镜塞回去,忍不住哼了一声,“一个小胖子,我以为三头六臂呢!”身后孙应龙顿时满脸涨紫,这句话轻描淡写,但比狠狠bsp;“季风。“乖官把双手在唇边做喇叭状大声喊道,随即艚楼顶端最高处的桅杆上头便传来一声喊,“国舅,末将在呢!”

    “旗语,打开炮舱,扯下炮衣,上子铳。”乖官喊道,上头季风得令,站在挂斗内便打出旗语,他如今拿的是国舅爷的俸禄,九州岛两千石,相当于一个县令十年的正经俸禄,县令罢官就没俸禄了,可他那土地却是国舅爷明说可以传给子孙的,如何不卖命,说个难听的,即便造反也跟国舅爷了,至于什么国公小国公,我又不拿你一石米的俸禄,管你死活。

    “国舅爷。”孙应龙赶紧挤过去对乖官说话,“不可啊!对面可是当代徐国公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这万一要是……”

    “放心,死不掉他的。”乖官可没打算对一个纨绔仔细思量,一力破百巧,你手段再多,也要打得你哭爹喊妈。

    他脸上似笑非笑道:“孙应龙,你不懂,他一个国公的弟弟,就来欺负我,我若被他欺负了,岂不是落了我姐夫的面子……”他这话真是让周围的人心中哭笑不得,对面的徐文茂怕也没想到,这郑国舅居然如此不按牌理出牌。

    “凤璋。”董其昌伸手按住他手,“这佛郎机炮一打响,那就是得罪了满城的勋贵,你可要想清楚了。”他话里头意思很清楚,乖官砸了王阁老的家,顺手抢了申阁老的儿媳妇,而申时行和王锡爵一个内阁次辅一个内阁三辅,可说是江南文臣表率,如今郑家可以说是把江南文臣得罪的不轻,若是一开炮,再得罪了南京的勋贵,这文臣武将,顿时全成郑家冤家对头了。

    乖官笑笑,“哥哥,你可是瞧过我那本书的,你觉着勋贵和文臣有什么区别么!”董其昌一愣,随即长叹,就放下了手来。

    周围只有小倩略略知道一些,但限于学识,并不能全部理解,而其余的人可没看过乖官写的那本连书名都没有的书。

    其实,这时候的大明和乖官写的星球大战**和国很相似,共和国议会上整天充斥着各种争吵,看似百花齐放,其实暗底下危机四伏,商贸联盟对共和国议会根本不买账,和大明的商人集团何其之相似。这时候九边安定,宁远伯李成梁的武功被夸耀为国朝两百年所无,女真被李成梁当狼一般养着,像不像共和国镇压反叛的克隆人大军?这时候谁会相信,这些人将会成为最终颠覆整个国家的力量。至于绝地武士会的诸位大师,好罢!其实我们可以把绝地武士看成是东林党或者是所谓正牌子科举出来的清流,即便史书上有那么一段所谓[众正盈朝]的时间,可大明依然往深渊滑去,满朝东林君子谁也救不了朝廷。

    所以后世史学家虽然对大明的灭亡感到可惜,因为这的确是一个有可能崛起的时代,可同样的,史学家也认为,朱明不亡,是无天理,因为朝廷的确已经烂到根子上头去了,就像是《苏三起解》那一句著名的唱词一般[洪d县中无好人]

    既然如此,还是搬掉那个尸位素餐的群体,换一批人上位罢!这时候是万历朝,好歹根子还没烂,只是要下猛yao,既然是猛yao,会出现什么样子的情况,董其昌心知肚明,乖官也心知肚明。

    董其昌心中说不出来的味道,看了看身边的乖官,心说这个难度比改朝换代或许还难些,凤璋虽然天资绝伦,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不过,若是都缩手缩脚,再过几十年,怕朝廷就真是没救了。

    想到这儿,他就长吐了一口气,脸色坚毅起来,[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我却是不能松懈了,明年恩科,就拼命往上爬罢!有德妃娘娘的根脚,五到十年进内阁,再花十年变革,或许就差不多。

    看身边董其昌的表情,乖官一笑,就往前走了数步,把手按在栏杆上,看着这龙盘虎踞石头城。

    最兴奋的要说单大头,他看董其昌也不反对了,顿时眉花眼笑,狠狠一攥拳头,高声道:“还是少爷谱儿大,孙应龙,看见没,好好跟少爷学着。”旁边孙应龙闻言苦笑,心说我的小爷哎!这能比么!我又不是国舅爷。

    这时候旗语以毕,十艘铁甲船在江上开始缓缓打横,艚楼两侧的炮舱打开,黑dd的,看着就叫人心生寒碜,对面船上的徐文茂一怔,就问身边的狗腿,“怎么回事?”

    堂堂小国公,身边自然是有清客的,平时给小国公拍马屁惯了,也从未吃过瘪,几个清客闻言就撇了撇嘴,“小国公,无妨,这是吓唬咱们呢!”

    “就是。”一个清客拿扇子拍着掌心道:“这可是太祖皇帝和老国公打下的江山,谅他区区一个国舅,无官无职,不过借了浙江巡抚的势,在下借他三个胆子,他也不敢开炮。”

    徐文茂听身边清客一说,顿时定了心,他毕竟自小身份与众不同,相比较而言胆气也要大些,可他定心,不代表别的船上人定心啊!要知道这拦住航道的船可全是漕帮的船只,由于漕运总督麾下船只数万,连山东河南的船只都要听漕运总督调遣,可想而知,这漕帮的船到底有多少,拉出上百艘大船来拦住航道,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这些大船拉出来气势大,就像是后世香港黑道片中大哥们谈判拉出数百人壮声势一般,看起来很吓唬人,但他的作用,终究只能是壮声势。

    故此,其余船只上头船老大就慌了,对方的铁甲船打横打开炮舱,这……是不是要打啦?

    这些船老大常年在江河中跑,一个个都练就一个大嗓门,纷纷站在船头互相大喊,正商量着是不是找小国公问一问去,只见对面铁甲船上炮舱内就推出佛郎机炮来,青铜色的炮身在夕阳下闪烁着光芒,炮身因为常年在海上受到海风中盐分的侵蚀,看起来很是斑浊,可是,每一艘铁甲船上数十门炮,十艘铁甲船就是数百门,这斑浊顿时也妖yan起来,似乎沉淀着威风和杀气。

    顿时,这边就全慌了神,怎么办,炮都推出来了,有些自己安慰自己,心说他不敢的,可再一想,对面可是用佛郎机强拆王阁老家的煞星,这不敢两个字,恐怕人家不会写。

    这江面上每天商船货船往来数不胜数,这时候被堵着航道,也不知道多少船只,虽然江上宽阔,后头根本看不清楚,可站在船头大声喊话,一个传一个,就像是后世高上头堵车,;喇叭声按成一片,一个传一个,很快连刚减的都知道,前头出了车祸,死了几个伤了几个,如数家珍一般。

    这道理相差仿佛,很快江面上的船只都知道了,郑国舅打开炮舱褪了炮衣,这是要对小国公不客气了,有些顿时就幸灾乐祸,活该,叫你堵了航道,把咱们耽搁下来,最好把你的船打沉,叫你下江去洗把澡。有些就摇头,认为这小国舅到底年轻,做事太孟1了,这可是南京城,真要开了炮,怕是举国震动,到底年轻气盛啊!

    而铁甲船上乖官可不管,他如今的身份可说是天底下最大的纨绔,既然有人跟他比纨绔,好罢!咱也干不出什么欺实码,不过欺负一个什么小国公,还是小菜一碟的。

    “大头,你去喊喊,就说少爷我睡醒了,让对面赶紧滚蛋,不然,少爷我好说话,这佛郎机炮可不好说话。”乖官笑着就教唆大头,大头兴高采烈,大喊了一声好咧!这时候孙应龙手下锦衣卫已经把当初拆王阁老家用过的扩音器拿了过来,那王启年屁颠颠地递给单思南,“单小爷,您用这个。”

    大头拿过在手上,就一溜烟跑到船侧,然后大声喊道:“我家少爷昨儿跟几位少打水浒叶子牌,输了几百两银子,如今刚睡醒,我告诉你们,我家少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识相的,赶紧滚蛋,把航道让出来,若不然,你家小爷单思南,我,好说话,但是,这佛郎机炮可不好说话……”

    小倩听了大头的话,顿时扑哧一声就笑了,乖官和董其昌互相对视了一眼,也是啼笑皆非,这小子,分明是不忿对方自称爷爷,就擅自改词,要把这个便宜给占回来。

    董其昌摇了摇头,“这个单思南,还真是不能吃亏,再过十年,把他放到九边去,绝对是悍将一员,只能占鞑子的便宜,不能吃鞑子的亏,咱们大明,就缺这样的人才啊!省得朝廷衮衮诸公,动不动给鞑子们优惠茶马市,真是不抵一个孩童的见识。

    朝廷诸公或许也有考虑,譬如上国的颜面问题,但是民间见了,未免就有意见。

    譬如去年鞑子的俺答汗去世,其妻赤兔哈屯一跃成为蒙古诸部落最关键的人物,鞑子习俗子承父妻,俺答的长子黄台吉要娶赤兔哈屯,赤兔哈屯史载[骨貌清丽],看不上黄台吉,根本不愿意,带着自己的族人[遂率众远遁],结果朝廷特意派出宣大总督前往说服,迫于形势,赤兔哈屯嫁给了黄台吉。

    民间也有亮眼人,这明显就是挑唆鞑子不合的大好机会,结果朝廷还专门派人说服,难道身边有一个强大的鞑子邻居很好玩么?不得不说,朝廷诸公脑子进水,这位娶了赤兔哈屯的黄台吉在史书上留下的行迹是[终身不大为寇],这[不大]二字,真是可堪玩味的很。

    董其昌也是如此认为的,所以他觉得,朝廷诸公还不如大头,起码大头绝不肯吃亏,可朝廷诸公有时候真是为了颜面,明知道是亏,也要上去一口吃了,吃完了还要标榜一下我天朝礼仪之邦,就要如此对待化外野蛮,真是叫人无语得紧。

    大头一连喊了三遍,江面上全是他的声音,对面徐文茂气得嘴唇都白了,可从来没人敢于这么跟他说话,更别说是在他面前自称小爷了,可对方听口气,估计顶多就是郑家的家生子,一个仆奴,居然胆敢这么跟他说话,真是把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鼻孔里头冒烟。

    这时候,那艘登州卫战船上头的年轻人狠狠拍了一下船栏,嘴巴里面还喃喃道:“好,说的好,赶紧的,打起来罢!打打。”

    旁边那中年人宋世勇只好苦笑,对他这个唯恐天下不1的脾气真是没办法,他是宁远伯爷李成梁的家丁出身,勤勤恳恳给宁远伯做事二十多年了,如今也领着千户的头衔,可说是宁远伯的心腹,旁边那个年轻人宋小乐是他族侄,武艺群,如今也领着个六品的武官头衔,只是生xìng跳脱,不大服管,有时候他细想起来,也觉得这小子实在不是一个当边军的材料。

    像是这般唯恐天下不1希望两边打起来的,其实还有不少,人皆有仇富心理,那小国公好端端的堵了航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这小国舅,怕也好不到哪儿去,不然为何人家不堵别人单只来堵你,终究还是你做人上头欠缺,得罪了人,反正,碍着咱们这些做正经买卖的事儿了,就不是好人。

    可惜,这时候漕帮不争气,临到门口了,不敢捅进去,铁甲船上炮一亮,大头把话一喊,这些船老大全怂了,有几个就悄悄地往岸边靠去,让出了航道。

    漕帮的船基本都是平底船,这种船想搁浅都难,不像乖官的铁甲船,若是不小心,很容易在江里头搁浅,看见有船往两边让去,站在艚楼上的乖官就笑了起来,对身边的董其昌说:“瞧,这世道就是如此,你硬,别人就软,你软了,别人就硬……”

    董其昌点头,不过,随即就笑了起来,“凤璋,这话可是很容易让人生出歧义的啊!哈哈!”

    乖官转头看去,果不其然,身边女孩们脸颊红了一片,当下低头rou着鼻子装没看到。这时候大头跑过来报喜,“少爷,瞧俺办事可妥当么!那软蛋果然就怂了……”

    “单思南。”乖官瞪眼高声一喝,大头吐了吐舌头,赶紧说:“俺错了。”

    而对面船上徐文茂跳脚,周围清客面面相觑,这可是丢了老大的人了,人家国舅家的仆奴放了几句狠话,就把小国公给吓退了,这话说出去,别说面子了,连里子都丢光了,想遮掩都遮掩不住,这江上船只怕要以千计,这么多眼睛,一传十十传百,小公爷以后还怎么做人。

    徐文茂破口大骂他这艘船上的船老大,“给爷们出主意的是你们漕帮,先软蛋的也是你们漕帮,卧槽泥马,你们这些家伙,全是没卵子的货色,怪不得那彭三在太仓吃了人家偌大的亏也不敢吭声,还要找到我来给他撑腰,爷们给你们撑腰,你们倒是把腰杆子直起来撒……”

    那船老大平日里头也是场面上人物,手底下管着百十条船,以前是老帮主手下得用的,漕运总督的面也见过,可这时候却是被骂得连头也抬不起来,只能低着脑袋挣扎着说了两句,“小国公,不是咱们腰杆子不硬,再硬的腰杆子,能硬得过佛郎机炮么……”

    “卧槽泥马,滚滚滚滚滚……”徐文茂被他的话气得浑身打颤儿,“爷们认识的人全是猪,你们稳住不动,他敢开炮么?猪,猪……”

    这边破口大骂,而乖官瞧着对方有船让出了航道,有人开了头,顿时就有尾随的,一下便把航道让了出来,就从大头手上拿过扩音器对桅杆高处的挂斗喊道:“季风,打旗语,转舵,撞过去。”

    季风心领神会,顿时打出旗语,左满舵,撞对方的船。

    十艘铁甲船顿时转了舵,直直就往前头撞去,那边徐文茂骂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还没骂够,可这时候船老大却不能聆听小国公的教诲了,转身就跑,徐文茂一愣,又骂了一句,“跑跑跑跑跑,跑泥马……”

    “小国公……”有清客颤抖着嗓音去拽他的袖子,“对面铁甲船撞过来了。”

217章 乌龟跳水

    217章乌龟跳水

    徐文茂不懂船,像是这种五百料以上的大船,并不是谁来都能驶走的,总要十几个水手才能作起来,普通人来几十个,让他摸上半天也不见得能把船驶走。像是他船上的水夫,都是多年船的好手,平日也足以夸耀,但是,没见过蓝水的水手,就不算是一个好水手,而大明沿海军卫,万历五年的时候没事还能跑到菲律宾去剿匪,虽然和马三宝公公的时代相比较,那时候的大明有地球上最强大的海军,这时候大明海军虽然已经极羸弱,但依然是地球上拥有最强大海军的国家,当然,在最强大后面要加两个字,之一。

    不过,既便如此,沿海诸卫那也不是区区漕帮能比拟的,这个时候的大明沿海军卫的实力,完全可以去把南洋诸岛都给霸占下来,只是中国历来都是内陆国家,对海洋有着天然的不屑,说个难听的,白送给大明,朝廷都觉得碍事,才不要呢!

    等后来所谓万历三大征,一打仗如水一般使银子,把国库都搬空了,别的不说,只说远征朝鲜大战平秀吉,朝鲜都被灭国了,我天朝帮他打仗,你该掏银子罢!结果军费是天朝老大哥自掏腰包,至于决定谁做的,内阁,诸公认为我堂堂天朝,礼仪之邦,为藩属国复国那是理所当然,怎么能要银子呢!

    打完仗万历一看,国库快跑老鼠了,就下旨允许平民开矿,指望征收矿税充实国库,内阁诸公又认为朝廷不能与民争利,言官们拼命上书,对万历是破口大骂,说[陛下有病,病在好货利],等于民间骂人[卧槽泥马勒戈壁,你个守财奴就认得钱]。

    这时候万历真穷疯了,听人说吕宋有金山,派了人过去,结果西班牙以为大明垂涎菲律宾,一不做二不休,先拿当地华人开刀,杀了两万多户,可万历这时候是真没银子了,若不然何必巴巴跑到菲律宾去找金山,只能下旨申斥[嶷等欺诳朝廷,生衅海外,致二万商民尽膏锋刃,损威辱国,死有余辜]把造谣说吕宋有金山的给枭首示众,可的确没钱出去打仗了。

    后世把这屎盆子扣在万历的头上,何其冤枉,至于内阁的阁老们,史书上都写着呢!都是有大本事大学问的人啊!都是好人,只有皇帝是坏蛋。

    所以董其昌认为朝廷衮衮诸公脑子进水,眼光还不抵大头,都是些肯吃亏却不愿意占便宜的伪君子,治国乃是圣贤事,难道只是喊两声[不与民争利]就能治好的么!诸公未必不明白,只是都甘愿当缩头乌龟,搞无为之治,[平日袖手谈心临危一死报君王],个人道德修养或许不错,对国家而言却是最大的祸害,可称之寄生虫。

    总之,这时候是万历十一年,乖官的铁甲船和船上水手都是全地球也排的上号的,至于漕帮,完全可以视之为犬豕,一个依靠跑运河生存的帮会跟一个国家的海军比,岂不是笑话么!

    那船老大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喊手下水手升帆转舵,可这船也是五百料的大船,岂是说动就能动的,而铁甲船业已破而来。

    徐文茂眼睁睁看着铁甲船就这么压过来,为首的就是乖官的座舰,两千料,远远看着还不觉的,真到了近前才觉得庞大,这平底沙船业已让了半个船身位,终究没躲得过去,铁甲船的黑影把半个船身都笼罩了进去。

    有几个忠心的清客急得拉徐文茂就跑,可船在江上,能跑到哪儿去,十数人仓惶跑到船尾,突然感觉船体一震,顿时站立不住就跌倒在甲板上,耳中听到船体龙骨咯咯之声,简直像是催命的牛头马面。

    “小国公,快跳过来。”徐文茂眼神呆滞,突然就听到有人大喊,勉强转头看去,却是船老大和几个水手驶着一艘小船,正站在船上拼命冲他招手。

    呻了一声,他还有jīng力骂了一句,“你个王八蛋,居然先爷们之前就跑了……”正骂着,只听咔嚓一声巨大的响,船身又是一震,吓得他赶紧把刚猫腰的身子又完全匍匐在甲板上头,这个姿势可称之为五体投地。

    那船老大在小船上头焦急,“小国公,您倒是跳啊!马大人跳下来了,牛大人跳下来了,朱大人也跳下来了,小国公,您是我亲爹,您跳啊!再不跳来不及了。”

    他们这五百料的船为了要在江上打横,平底船打横,若是兜风,很可能吹翻掉,故此船上装着石头压舱,而且这石头是从南京城现拉出来的石材,可不是那些什么碎石块,也就是说,这船一旦解体,直接会沉到江底,到时候形成漩涡,把人给卷进去,就要到龙王爷那里去报道了。

    那些跳到小船上头的清客们也高声喊,徐文茂双腿打颤儿,摇了摇牙,手在甲板上一按,乌龟跃水一般就跳了出去,那小船上头船老大赶紧和另外一个水手伸手去接,被徐文茂的身体压得噗咚倒在船里头,整个船也剧烈地晃了起来,把那些清客晃得脸è发白,赶紧蹲下,双手死死抓住小船的船舷。

    “快快快,快划。”那船老大不顾自己被徐文茂压在身下,赶紧对那些水手大声嚷嚷,那些漕帮水夫顿时咬紧了牙关,拼命划动手上的长浆,往最先开始让出航道的那些船而去,等徐文茂惊魂未定被人拽上一艘四百料的大船,还没站稳,就听见人群惊呼,转身看去,自己原本乘坐的那艘船船尾高翘,整个船头都没进水中。

    这时候崇明岛都还没形成,长江泥沙淤积要比五百年后好的多,故此乖官那两千料的大船能驶进长江口,不过若是史载的那种四千料大船,能不能进来就有点悬乎了。

    他的铁甲船直接把漕帮的平底沙船给撞沉,实际上撞的时候他也在自己船上配备了水手,若是徐文茂掉下江里头,肯定要派人去救的,撞沉人家的船是一回事,可把人家淹死,事情可就大条了,所以说在船上瞧见徐文茂从那小船上头爬上一艘大船,他心里头也松了一口气的。

    十艘铁甲船横冲直撞闯过去,大约撞沉了三艘漕帮的船,由于漕帮的船只都装了石材,这些船只无一例外都是船头冲下沉下去了,在水面上露出半截船屁股,怎么看怎么违和,董其昌忍不住就大笑,“凤璋,你这可是狠狠一巴掌扇了人家的脸面,我估计,等进城以后,那徐国公说不准要气得装病。”

    乖官站在艚楼上看着两岸的船只,闻言就笑了笑,他到南京,这徐国公府肯定是要拜访的,不管如何人家可是南方勋贵之首,至于今儿这事情,咱可以装傻卖萌,装不知道,到时候就说[啊!那是徐国公的弟弟,在下完全不知啊!]

    他把这话说给董其昌听,董其昌不禁摇头好笑,这不是故意上人家的脸么!不过,他想了想,装不知道倒也不错,一入官场,这脸皮么,最好还是不要了为妙,若不然很多事情就不太好办了,所以说装傻虽然略嫌有些不要脸,却也是个办法。

    至于沉船堵塞航道,这事情,就让应天府尹去伤脑筋罢!

    “如今应天府尹是谁?”乖官随口就问道,旁边有锦衣卫抢着拍马屁,正是王启年,“国舅爷,您忘记了,太仓王世贞啊!前些天在太仓咱们还骂他沽名钓誉,和王衡王榜眼一丘之貉来着……”

    乖官顿时就想起来了,王世贞,后世绰号文坛盟主,王锡爵家自称是太原王氏一脉,而王世贞则号称自家是琅琊王氏一脉,他老爹王忬因为滦河失事被追究责任,死于狱中,这要在后世,其实很正常,如此重大安全事故,主要官员肯定有责任,可当时法办他老爹王忬的恰好是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贪官、大jiān臣严嵩,于是,他老爹就成了英雄了。

    按照[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狗熊儿混蛋]的理论来说的话,王世贞是个英雄兼狗熊的人物,尽管他是明朝后七子的领袖,独掌文坛二十年,还编过著名的戏曲《鸣凤记》,用后世说法是揭露严嵩专权祸国,赞扬主角不畏权贵不畏牺牲的大无畏jīng神,可这种说法未免太主旋律,实际上,严嵩和他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理由仅仅这么简单。

    “王元美文采斐然,不过治政手段却一般的很。”董其昌给出的评价却是很中肯的,他几次被贬官,都是因为得罪了张居正,只看这个理由,似乎很清高,不畏权贵,jīng神很可嘉啊!

    可他为何得罪张居正呢![数奏陈屯田、戍守、兵食事宜,咸切大计],一个文官,还是以文采斐然扬名天下的文官,家中数代诗书,偏要奏兵事,而当时张居正手下,谭纶和戚继光并称[谭戚],两个都是名将,换了你是张居正,你会搭理这个人么?肯定也是来一句腐儒,然后把奏折不屑地丢到一边。

    这些事情,朝廷邸报上头都有登的,虽然邸报不会如后世报纸一般把话掰开碎告诉你,但是董其昌是什么人,自然是能够从邸报中读出事情真正原因的,故此对王世贞评价一般,说实话这个评价已经很高了,按照他爹的路数,他属于那种说起来头头是道,写下来尖锐jīng妙,但是真去办实事,大抵要办砸掉,是典型的文人为官的路数。

    不过既然进了南京城,这个人想必以后肯定要打jiā道的,乖官就笑笑,抛开脑后不谈,挥着扇子指着不远处石头城,意气风发道:“进城。”至于那个什么小国公,完全就是随手弹掉一个臭虫的感觉,根本不放到心上去。

    :查长江资料,五个小时才写了三千来字,真悲剧,真郁闷……A!~!

218章 太监的如夫人路线

    218章太监的如夫人路线

    等乖官下船进城,那南京守备太监牧九笑盈盈来迎,乖官一边和老太监打哈哈,一边肚子里头骂这老太监也是个没卵子的货,你堂堂南京守备太监,我在江上被堵你不知道?这时候倒来卖好。

    牧九谈笑风生,似乎完全不知情,果然就如董其昌所说那般,要当官,尤其当大官,就不能要脸,牧九公深得不要脸的精髓,笑着请国舅爷吃饭,说身为地主,怎么也得让咱请上一回,咱在望江楼业已摆下宴席,只等国舅爷赏脸了。

    这官场酒席,不说也罢!倒是后来牧九送了乖官一套前后五进的大宅子,乖官也不跟他客气,欣然笑纳了,这老太监的钱来路也不正,拿了也是心安理得,老太监见他收了礼,笑得菊花灿烂,倒是宾主俱欢。

    只是等乖官前去看宅子,一瞧之下,却是目瞪口呆,大骂老太监缺德,你送宅子送哪儿的不好,非要送王府巷的宅子,正好和徐国公做邻居。

    其实乖官倒是冤枉了老太监,这送宅子也有讲究,像是乖官的身份,那是皇亲,你要送偏远地势的宅子肯定不行,要送六部官儿扎堆的地势也不行,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惹人闲话,那就只能送勋贵扎堆的地方了,和徐国公毗邻而居,在南京那是一等一的好去处,有钱你也买不到这宅子。

    至于刚生的矛盾,说实话在老太监看来,也不过小事,混迹官场,讲究个喜怒不形于色,今天是敌人,明天也可以做朋友,张居正和冯保怎么认识的?不也是从对手开始结识的么,可后来却是整整十数年的铁杆。

    可乖官毕竟不酝官场规矩,在他看来,堂而皇之住到人家隔壁来,明显是人脸嘛!还是董其昌笑着解惑,这宅子好,想必徐国公知道了,也会欣然拜访。

    他把其中道理和乖官一说,乖官这才恍然大悟,没法子,虽然比普通人多二十多年的记忆,到底前世是宅男,不懂这些弯弯绕,听董其昌一说,才知道老太监用心良苦,不过,牧九短短半日间就能找到这等宅子送给自己……倒是让他对权势有了更深的理解,到底是南京守备太监,长的白净净像个阿婆,逢人先笑三分,完全看不出位高权重来,可顷刻间有这等决断,办事又效率,倒是不可小视,真是手眼通天。

    老太监送宅子,自然是连仆奴都是一并奉送的,那管家以前是户部左侍郎家的,主人因犯了事,被老太监买下,一直放在那儿没用,突然就被告知连同仆奴一起送给了国舅爷,心中未免忐忑,也不知新主子脾xìng如何。

    等到第二天乖官大张旗鼓带人住了进来,这管家和一众仆奴对国舅爷的排场真是目瞪口呆,不过随即却是大喜,所谓水涨船高,他们的身份决定了他们的态度,像是郑家的马夫王虎,在国丈身边效力也不过一年还不到,可如今的日子,说个难听的拿七品官儿来也不换的,做一个上头全是婆婆的七品芝麻小官,哪儿有在国丈跟前听差舒服,只需把国丈伺候舒坦了就行,碰上宁波府尊,也要笑着对他王虎点一点头,七品官儿很大么?宁波府会笑着对你点头么?

    像是这等卖身为奴的和普通市井百姓的想法完全是两样的,就像后世作品描写的那般,哪怕把脑袋后面的辫子剪了,可心里面那根辫子没剪,依然是奴才相。

    故此,这些人兴高采烈,都为自己有了新主子高兴,何况这小国舅yù石琳琅风采卓然,瞧了就先舒坦,哪儿像是前面那个,脑满肠féi,一看就是个贪官,和别人家仆役一起聊天说话的时候都没底气,他们这种心理,就像是女人在朋友面前炫耀男朋友一般,总要比一比,谁家主子更好,你说你家的进士老爷文采高,我说我家的勋贵老爷气度好,他说他家的的是户部侍郎,别人一听,先要唾弃,户部全是蛀虫,你家主子肯定是个大贪官,我等不屑与你为伍。

    大明人做二姨太太甚至做奴才也都理直气壮,社会风气如此,不过好歹也是讲脸面的,不像后世,女大学生伴个又黑又胖的山西煤老板做小鸟依人状,大明讲究个主择奴,奴亦择主,你要破落了,也别怪家中奴仆四散而去不讲j情,但是你达的时候,也不会奴仆跪在跟前阿谀,这年月的奴仆都是专业人才,像是那些进士老爷的长随,一个个精通文案,平日能帮老爷办公务的,勋贵家的仆奴放出去也是做大买卖,赚钱一等一的手段。

    即便那些丫鬟侍女,也精通女红甚至还要粗通文墨,说个难听的,后世女大学生穿越过来,连丫鬟都不合格,而且这些丫鬟侍女们绝对不会对山西煤老板做小鸟依人状,她们要么宁为贫家妻不为富家妾,嫁出府去,要么干脆喜鹊攀高枝,勾心斗角往上爬要做姨,日后要生出个把儿子,说不定还能母凭子贵。

    至于为了钱没名没分做小鸟依人状,人家丢不起那个人,那是私窠子才做的事情,何谓私窠子,没有官方经营许可的妓女。

    故此,这帮仆奴欣然雀跃,都为自己有了主子高兴,乖官如今也晓得些收买人心的手段,给仆奴们训话,未语先笑,每人先两个月的月钱,把个仆奴们欢喜得连声说主子公侯万代,国舅而封侯在大明也是有先例的。

    董其昌当仁不让,亲自动手写了匾额,下面人就拿了往门口一挂,从此这宅子姓郑了。

    果然如董其昌分析的那般,第三天,当代徐国公亲自来道贺,附上了不菲的贺礼,其中一串二十四颗珍珠手链尤为珍贵,颗颗小指肚儿大小,色泽也几乎rou眼难辨,按照那管家的估计,在世面上最少能卖三千两银子,结果乖官眼睛眨也不眨,随手送给了小倩,倒是让那管家目瞪口呆。

    当代徐国公名震,字邦瑞,年纪不过三十五岁,保养得当,看起来却未满三十,若用文官考核官照上的文字来形容,就是[美风姿,颌下微须],此人倒是健谈,和乖官足足聊了个把时辰才告辞而去,乖官收了人家的贺礼,也就不把自己撞沉徐国公家幼弟的船只那桩事放在心里头了,若不然,按照他那脾气,日后说不准还得给那小子吃点苦头。

    只是第二天,管家又说徐国公来访,他以为对方跑的勤快,见了面,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家伙,不由愕然。

    照例寒暄,说了些场面话,对方留下贺仪便告辞而去,乖官忍不住就问管家,管家是老南京,就说这位是定国公,昨儿那位是魏国公。

    乖官一头雾水,管家就给国舅仔细说明,这位那是手握兵权的,是第七代世系罔替定国公,昨儿那位是第八代世系罔替魏国公,都是中山武宁王爷的后人。

    听了管家解释,乖官恍然大悟,这时候才明白,感情那老太监也不是故意找麻烦,自己的邻居是魏国公,并不是那个和自家起冲突的家伙的哥哥,今儿这个来的定国公才是那家伙的哥哥。

    这说着有些绕嘴,其实,定国公是永乐靖难一脉封的国公,魏国公那是领着大军和永乐干过架的国公,如今皇明可是永乐皇帝一脉,自然是定国公更吃香些,他赶紧把董其昌找来,董其昌听了,未免脸红,这个大乌龙,的确是自己疏忽了。

    不过董其昌家境贫寒出身,对上层了解不多也能理解,至于文官集团了解颇多,那是因为他本身就是那个圈子里头的人,一个负大才子之名南直隶乡试亚元的家伙,的确已经是准文官集团了,譬如他若要拜访王锡爵,递一张名刺,王锡爵也要见一见的,至于武将勋戚,人家也不会搭理你。

    没想到误会了那老太监,乖官就登门拜访了牧九公,自揭其短,倒是让老太监哈哈大笑,愈觉得这小国舅可j,就请他在府上家宴。

    老太监请客吃饭,亲自去叫了两位夫人作陪,前文中j代过,牧九老有两个夫人,一个是朝鲜闵b君的女儿,一个是安南土司智民胡的妻子,后一个尤其传奇,据说是牧九当年抚安南,安南的土司刚娶了老婆,还没开封,为了表示对牧九老的尊敬,就把老婆送了过来,据说还被夸为有上古风仪,因为拿自己老婆送人那是安南上古时候的大礼节。

    由于这时候的安南正是南北朝,这位智民胡土司在抱紧大明的大腿的情况下,可说是风生水起,安南史书上动不动说[明人累致书强bī朝廷议以事大惟恭,不得已,姑从之][明人牵延要索,过期不赴],证明当时朝廷对南方控制力还是不错的,不过这有个前提[土兵强悍],当时这些土司们都是紧紧抱着大明的大腿,对安南朝廷不屑一顾,史书写[独j南不设一卫堡,不置一戍守],不像北方,有庞大的边军守卫,土司们就像是大明养的狼狗一般,而且对大明可说忠心耿耿,安南史书记载当时土司官们动不动便要铸造金银,贿赂大明天使。

    看到这里,或许才会觉得朝廷也并非那么不堪,总之,这时候的安南的确不成气候,根本没人把他们当一盘菜。

    老太监两位夫人俱都妙龄,姿色出众,乖官不得不腹诽,这老太监真是1费资源,占着茅坑不拉屎,不过席上倒是语笑风声的,那安南如夫人名垂庄,朝鲜如夫人名善喜,却是一左一右陪坐在乖官身边,老太监面色自然,肚子端坐上。

    这一席饭的确是家宴,并无半个外人,可乖官吃到一半,脸色未免就古怪起来,下面有两只小脚在他腿上蹭来蹭去,让他坐立不安。

    这难道就是如夫人路线?乖官忍不住心中寻思,可对面老太监殷殷劝酒,似乎全没察觉,倒是让他无话可说。

219章 酒色不分家

    219章酒è不分家

    “来来来,国舅,满饮此杯。”牧九白白胖胖的脸上全是笑,两只如nv子般白嫩的手就端着酒杯劝乖官吃酒,乖官忍不住苦笑,“牧公,委实不能再吃了,酒虽好,多吃伤身。”

    笑着放下酒杯,牧九公意味深长笑道:“国舅,这官场上哪儿有不喝酒的,你要不喝,岂不是不给人家面子!”乖官摇头,“酒è不分家,酒随意,请我逛青楼倒是无所谓的。”

    这是他后世常常用来推搪的借口,你敬我酒,我不喝就是不给你面子,那我请你桑拿,给你叫十个小姐,你要不做全套,就是不给我面子。谁有本事做十个小姐全套?那不得jīng尽人亡么,故此无往不利,面子都是双方互相给的,谁也不会真就拉下脸来去做十个小姐全套只为让别人喝酒的。

    只是,他如今十四岁,说这话,入别人耳,怎么听怎么怪异,两位如夫人脸è就古怪起来,老太监闻言也是一怔。

    看对方表情,他顿时明白,对方怕是误会了,只是,话一出口,一时间却不好改口了,顿时尴尬,幸好这酒是封缸酒,属于米酒的一种,度数极低,因此就喝了一口掩饰,就再不肯喝了,也不肯多话,怕对方再生误会,可惜,这说出口的话,就如泼出的水,却是收不回来来,旁边两位如夫人以为这小国舅暗示什么,更是胆大,那安南垂庄就故意脱了绣鞋,假装弯腰去捡,然后在乖官腿上摸了一把。

    总之,这顿饭吃的乖官坐立不安,心中苦笑,心说被太监的老婆吃豆腐,这也是头一遭了。

    饭后宾主坐定,有丫鬟奉上香茶,吃了两盏茶消食,说了些闲话,老太监就把两位夫人指使走,这才对乖官说:“国舅想必纳闷,咱家为何如此亲近,不瞒国舅,咱家也是有所求的。”

    “牧公只管开口,只要我有,定然无有不肯的,不过有句话要说在前头,我可没有把侍婢nv眷送人的习惯。”乖官当即大包大揽,堂堂南京守备太监开口有所求,别人那真是求也求不到,不过这位老太监有特殊嗜好,却是要先开口堵住他的嘴。

    牧九闻言顿时大笑,“国舅少年风流,舍不得美è也是理所当然,咱求的不是这个。”

    等他把话说完,乖官忍不住苦笑,感情这老太监是姜太公钓鱼,可笑自己还屁颠屁颠送上来,不过,这事儿未必不能做,人家南京守备太监借钱,这可不是谁都能借的。

    南京作为大明的留都,只要北京有的,南京一应都有,北京有兵部尚书,南京肯定也有,但是,权力就小了很多,唯一特殊的就是南京守备太监,权力极大,他未必能保一个官员坐上南京六部尚书的位置,但是,他只要一句话,肯定能让南京六部的尚书的屁股从位置上挪下来。

    而且南京守备一般都是天子亲信,南方富庶,有钱的很,按道理来说天下赋税大半要出自江南,像是后来的清朝就是如此,可在大明,实际上并非如此,南方士绅力量太强大,一顶与民争利的帽子扔出去,谁也不敢戴,连皇帝都不行。

    像是这类脏活,就需要有人来做了,南京守备太监做的就是这事情,帮皇帝捞银子,事实上大明很多太监作威作福,皇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何,皇帝穷疯了,自己又拉不下脸来,这种坏名头的事情自然是太监去做。

    但是这类脏活并不是哪个太监都能做的,像是如今朝廷最牛的大太监张宏,百官说他心善如菩萨,为什么?因为张宏这人好说话,拿了圣旨去内阁要银子,内阁回一句没钱,张宏转头就走,不像以前冯保,冯公公来要钱,谁敢不给,所以如今的东厂掌印太监张鲸当初斗倒冯保,张宏是不同意的,说[冯公有骨力人,留着多好],文臣就要冯保这样的太监来对付。

    若非要打个比方,大明是一家大公司,皇帝董事长派人去拿利润,下面各个部经理拖欠的不肯给,董事长身边的亲信就那么几个,有些好说话,部经理们就送个菩萨心肠的头衔拍拍马屁,但也有如冯保这般不好说话的,董事长让你们做部经理,你们年年亏损,自家倒是越来越不给钱咱家死你丫的。

    太监和文臣,要么东风压倒西风,要么西风压倒东风,两头玩跷跷板,事实上太监未必是坏蛋,文臣未必是好人。

    如今南京的局面就是如此,南京六部官员大多如王世贞这种人物,才情是有的,办事是不行的,你要问他政事,他还要来一句,本官无为而治。

    老子这句无为而治,和孔子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一般,经常被人拿来耍滑头,其中真意,懂的却不多了。

    这种情况搞到后来,南京的政事基本是守备太监和留守来处理,留守一般是由公侯伯等勋贵担任,至于文官们,风花雪月去也,一般都是结诗社,搞文学,像是这时候赫赫有名的后七子,以王世贞为首,主宰文坛二十年,地位不可动摇。

    一个百万人口的大城市,官员结诗社搞文学去了,可想而知这无为到什么地步了,已经不能用无为来形容,而是无能了,何况南京还管着整个南直隶,后世江苏和安徽两省大部分地区,整个南直隶就靠这一群诗人来当家作主。

    所以老太监要问乖官借钱,的确也是没辙,他已经是能捞则捞,像是蔡太蔡巡抚,每年就得孝敬他好几万两银子,所以他也下死力气狠保对方。

    这就是被后世影视作品说成[太监当政,民不聊生]的大明朝,为了几万两银子,南京守备就要下力气狠保浙江巡抚,你给钱,我就帮你办事,干净利爽的很。

    而且明朝太监也改革变法,譬如武宗时候的刘瑾,[廷臣奏瑾所变法,吏部二十四事,户部三十余事,兵部十八事,工部十三事,诏悉厘正如旧制],其中很多事情让当时的人不能理解,譬如让寡妇改嫁,死人施行火葬,对灾区免钱粮,官员失职追求责任,并且开创了独特的罚款制度,叫做[罚米例],当官不作为,就扣你的俸禄。

    事实上仔细一看,刘瑾实在很像是穿越人士,只是变革之过急,尤其是得罪了整个文官集团,譬如当时宁夏的粮仓亏损,刘瑾彻查之下,把将近两百人的官员罚米例,其中有一半官员致仕,也就是下台回家啃老米饭去了。

    这要用后世眼光来看,简直轻的不能再轻了,你们这一帮贪官,就罚些禄米,情节严重的也不过是罢官,没砍你们脑袋真是老天保佑了。

    可在当时来说,就是官场巨震了,文臣人人惶恐,按照刘公公的彻查法子,谁的屁股下面都不干净,一堆屎,怎么办?只有一条路……至于什么路,历史已经给出真相,便不需细表了,反正史书都是文臣编撰的

    故此,牧九如今捞银子,甚至要问乖官借钱,的确是没法子,他这话也没法对外人说,只好对乖官诉苦,明年慈圣皇太后三十八岁,按照习俗,要提前做四十岁的寿诞,可内库如今空空的,哪儿来钱给太后做寿?问户部要,户部都说没钱,真不知道这钱都上哪儿去了,反正,户部上至尚书下至员外郎,个个都住着华宅,家中仆奴成群……

    他诉了一堆苦,末了下意识就说了一句,“奴婢也是没法子,一年下来顶天了,就贪个十几万两……”

    乖官就笑了起来,“牧公,十几万听起来不少,可对皇宫来说,岂不是杯水车薪。”

    牧九狠狠一拍大腿,一脸你国舅爷是我知己的表情,“可不就是么,国舅爷,奴婢在南京可是为皇上碎了心,那些文臣,家中金银满仓,你要跟他谈钱,他一脸不屑认为那是阿堵物,卧槽泥马,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要真是阿堵物,你把钱全部捐给朝廷撒!”

    气愤之下,老太监爆了句粗口,随即就满脸尴尬,“咱家失态了,叫国舅见笑。”

    淡淡一笑,乖官心说这也未必,总之,是制度出了问题,非要怪到百官头上未免也矫枉过正了,他端起茶盏来浅浅喝了一口,就说:“牧公,今儿我借你银子,明年呢?后年呢?”

    牧九公脸上一滞,以为乖官不肯借钱,未免就有些生气,白净的脸就有些沉了下来,一时间,倒是没声音了。

    放下茶盏来,乖官笑道:“牧公,不是我不借银子,不瞒牧公你说,我这次从扶桑回来,现银子带了这个数。”他说着,翘起三根手指头来,然后慢条斯理说:“此外还有不少金子。”

    把两只手一拍,牧九公就道:“国舅爷,我也不多借你的,二十万,你留个十万现银也足够使唤了,何况你不是还有不少金子么。”

    这时候还是万历初年,一两银子还能买两石米,不像到了天启年崇祯年,那一两银子就只能买一石米甚至一石米都买不到了,所以这时候二十万的确是极大的一笔银子,至于老太监送乖官宅子,甚至还包括仆奴,那个其实没多少钱,乖官以前刚到宁波,慕颜和容赋两个有卖身契的丫鬟,那卖的可是处nv价儿,基本上也就是六到十两银子,而一石米根据各人情况差异差不多也能吃半年到一年。

    所以说,乖官使钱不能当正常情况看,只能拿他当初刚到宁波的时候花钱当大明正常情况,而如今,他的收入甚至要超过一个国家一年的赋税,钱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钱了,就是一个数字而已。

    听到老太监说借二十万两,乖官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牧公,我说的是三百万两,不是三十万,金子略少些,可也差不多折两百万……”

    当啷一声,老太监手上的茶盏摔碎在地上,他自己则是眼神呆滞,一脸的不可置信。

    乖官从扶桑回来,金山银海用箱子搬,那是光天化日之下,无数人看见的,可穿到别人耳中,大抵就不太相信,要知道,张居正张阁老施行一条鞭法,一年赋税不过两百多万银子,你说国舅从扶桑搬回来上百万的银子?我不信,那不可能,二三十万顶天了。

    越是有文化,对大明情况越了解的,越不会相信,譬如老太监就是如此,他堂堂南京守备太监,一年费尽心思,也不过捞了十几万,就这,已经被南边的官儿起了绰号叫[牧揪草],乃是南直隶官话牧九老的谐音,意思说他捞银子连草根都要揪一把。

    这等捞银子的行家里手,拼着被文官骂,一年不过十数万,乖官张嘴就是三百万现银,这叫老太监情何以堪,能不失手打落了茶盏么!

    看老太监一脸的呆滞,乖官这时候才觉得自尊心得到极大的满足,缓缓端起茶盏来喝了两口,真是做足了姿态,这才笑着说话,“牧公,神游天外乎?回魂了。”

    被乖官一叫唤,牧九腾一下站直了身子,以他这年纪不可能的速度窜到乖官跟前,瞪大了眼珠子就这么看着乖官,“国舅,莫要诳咱家,咱在南京守备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各种路儿清的很,浙江观海卫可是有银矿的,每年不过几千两,咱大明一年的银课也不过十万两,去年一年不过才八万八千六百四十二两,这些咱家心中都有账目的。”

    他说道数据,却是娓娓道来,而如果去问文官,大明一年课银多少,怕是没几个能说得出来。

    大明对银矿历来是面对民间招商,然后征收矿税,也就是所谓的矿课,后世数据表明有明一朝,平均每年银课大约十万两,不过明中后期事实上是不足十万两的。

    听到老太监把一年的银课数目都报了出来,乖官忍不住就好笑,这就是天朝吹嘘的地大物博,你要说天朝人心灵手巧,这倒是事实,丝绸瓷器天下无双,垄断全球贸易,可地大物博物产丰饶,未免就有打肿脸充胖子的嫌疑了。

    “牧公,你可知道,扶桑国主送我一座银山,每年产银多少么?”乖官就笑着问老太监一句。

    老太监虽然务实,但是他怎么也是皇宫内书房出来的,他的老师也是翰林,说白了,他也是读书人,虽然对国内如数家珍,可说到番邦,那就是两眼一抹黑了,正因为大势如此,也才会有后世万历皇帝被人蒙骗说吕宋有金山银山信以为真了。

    有些不确信,老太监说:“听说那儿产银子,想必是多的,一年几万肯定有的。”

    他这还是往高了说的,按他的理解,大明一年不过十万还不足,一个番邦小国的一座银山,几万两,那够多了罢!

    笑了笑,乖官竖起一根手指来,“年出银一百万两。”

    老太监顿时头晕目眩,差一点没站稳,一手扶住茶几,退了两步,一屁股就坐在旁边的官帽儿椅上,口中喃喃道:“一百万?一百万?一百万?”

    他念叨了几遍,声音越说越高,突然一下子就蹦了起来,“你说一年出银一百万两?全是国舅爷你的?”

    乖官放下茶盏来,看着老太监笑,“牧公,我像是在开玩笑么?”心里头却说,一百万有什么稀奇的,真是……

    后世说钱多到一定的地步就和纸没两样,乖官如今银子多到了一定的地步,那真是和废铁也没两样,不就是银子么,说白了,贵重金属,金属,铜啊铁的,有什么区别,堆在那儿,也就那么一回事。

    “一百万两,一百万两……”老太监犹自念叨,乖官一看,卧槽,不会罢!似乎像范进中举一般魔怔了,顿时站起来狠狠在老太监背后一巴掌拍了下去,当即把老太监给拍惊醒了。

    “牧公,来来来,喝茶。”乖官心说您老可不能变成神经病啊!我还指着你在这个位置上头多坐几年呢!做生不如做熟嘛!你这个人虽然是太监,办事也还算上路,也肯办事,找你合作总比找那些只会写诗的文人合作来得妥当。

    牧九公把乖官喝剩下的残茶一口吃下肚子去,突然就站了起来,噗通一下就给乖官跪下了,“国舅爷,您可要拉奴婢一把啊!奴婢以前是裕王府的老人儿……”

    他絮絮叨叨一说,乖官明白了,裕王爷就是后来的隆庆皇帝,万历的老子,老太监是裕王府上的,裕王做了皇帝,他因此发达,但是不管怎么说,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万历如今亲政,眼看着愈发大了,而他多年在南京守备的位置上头,虽说宠荣不减,那是因为他会捞银子,每年都有银子往宫里头送,若是没银子了,结果会如何呢?

    而万历亲政,如今也不过一年,正是雄心壮志的时候,可手头上没银子,钱是英雄胆,也是皇帝胆,皇帝没银子屁也不是,什么事情都干不了,这也是后来他要抄张居正的家的缘故,说白了还是没钱给闹的。

    而牧九一年下来,按他所说的,顶天贪个十几万,这里头的大头要送到宫里头去,可如今万历已经不满意这点银子了,自然要问他这个南京守备太监要,可南京守备太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何况明年慈圣皇太后要做寿,更是把他愁得头发也白了几根,这才想到问国舅借银子使。

    按说,他张嘴就是二十万,狮子大开口了,可如今一听,国舅有五百万身家,等于朝廷两年的赋税,朝廷赋税会支出,入不敷出也是常有的,可国舅爷没有支出啊!这简直是天字第一号的财神爷啊!给财神爷磕头不算丢人,只要能到银子,国舅爷呀!您就是我亲爹。A!~!

220章 你瞧,有个卖乖的

    220章你瞧,有个卖乖的

    等乖官从老太监那儿回去,一路上都在笑,因为他成功地忽悠了牧九公牧老太监。他给牧九出的主意很简单,很初级,就两个字,集资。

    用后世观念来理解的话,一切集资都是非法的,可如今是大明朝,准备行使集资的是南京守备太监,《明史》中最喜欢用的一个词,矫诏,几乎就是太监专用的,所以这个馊主意对于牧九来说,无疑是治病良至于矫诏什么的,皇帝根本不在乎,说实话,皇帝写的圣旨说不准还不如太监矫诏呢!因为皇帝的圣旨下面官员动不动要抗旨,可太监矫诏,文官要抗旨,太监一发怒,你不给咱家活路,咱家也不给你活路死你丫的。

    所以,这个问题在大明不算问题,你想要圣旨,咱家给你写一张就是了。

    乖官给牧九出的主意就是集资,他建议牧九成立九边商行,然后把北边的土地拿来卖钱,卖给谁呢?当然是谁有钱卖给谁,然后,戏到了,持有一定比例的九边商行股份的百姓,有资格让家中子弟进学。

    这关键就在[进学]两个字上头了,这年月,上学的都是高人一等的秀才,不像后世大学生只能扫马路,明朝的秀才可是免徭役的,还可以穿儒衫戴儒冠,走在路上高人一等,普通老百姓骂人要拿到衙去掌嘴,秀才骂人没事……总之,一溜串的特权。

    那么,如今花钱就可以买到秀才的特权身份,乖官甚至还对老太监循循善说[秦得天下,始令民纳粟,赐以爵],这事儿古来有之,何况咱们不是卖官,卖的是鞑子那边的荒地,百姓开拓疆土有功,朝廷奖励个身份也是应该的嘛!即便文臣考进士,不也是[赐进士出身]的名目么!

    总之,他一番话,说的老太监眉花眼笑,说实话,问国舅借钱那是不得意,要知道,借钱是得还的,可国舅爷出的这个主意,那可真是点石成金,称聚宝盆也不为过,年年有钱赚,关键是,别人还学不来,咱家卖的可是九边的土地,除了咱家这等身份,谁敢卖?谁能卖?谁有资格卖?

    反正这九边外的土地多的是,大多在鞑子手上,这土地卖出去,你去不去种我不管,但是,只要你买到一定量的九边土地,就可以赐进学的身份,这个会让天下商人趋之若鹜,简直是广开财路啊!

    实际上,乖官这主意是抄袭来的,这不同于捐官,花钱买官,买官的再去当官贪污,那是吏治败坏的根源,他卖的是土地,给的是一个身份,要知道,秀才虽然能免徭役,可想做官,还得举人进士一级一级考上去,事实上,历史上出这个主意的人叫徐光启,就是那个教名保罗的圣教三柱石,大明礼部尚书、大学士、太子少保。

    万历十一年,出身商人家庭的徐光启刚中了秀才,还是小头,正因为他是商人家庭出身,日后才会在九边防务日益败坏的时候提出发卖九边土地,认为商人逐利,只要给给出足够的利益,天下蜂拥,可解决九边防务。

    这个理念,类似后世美国开发西部,大量廉价的土地导致大规模的移民,当然,徐光启的奏章最终没能过内阁审议,因为那时候后金每次寇边主要都是抢人口,而徐光启这个建议,在内阁看来,简直是在给后金无偿地奉送百姓。

    而乖官拿来用,自然是因为万历年没这个顾虑,野猪皮努尔哈赤这时候连屁都不算,此外,像是那个娶了自己老爸的妻子赤兔哈屯的黄台吉,史书不也说他[不大为寇]么,证明这人在鞑子强盗里面还算老实的。

    再则说了,这个九边商行不能由乖官自己提出来,他一个皇亲,一旦提出这种建议,天下肯定舆论纷纷,可一个太监提出来,这个就没问题了,要知道,文臣们尤其是清流们是很贱的,都是欺软怕硬的货骂皇帝,他们敢,可敢于骂太监的真不多,给太监呵卵子的倒是真不少,即便后世袁督师,也给九千岁魏公公呵过卵子,上表朝廷要给九千岁修生祠。

    所以说,这真是一举两得的事情,把个老太监欢喜得手舞足蹈,乖官提醒他说千万不能说这主意是我出的,他还要感谢国舅把这天大的功劳拱手让给自己。

    老太监是搞经济的行家里手,别的不说,光是南京每年的脂粉钱,就足有四十万,何谓脂粉钱?就是收妓nv的税,后世称花捐。

    当然了,因为这可是正经的赋税,进不了牧九的口袋,可笑的是,到了清朝,张廷yù奉清帝的旨编撰史书,愣说明朝皇帝每年给后宫的脂粉钱四十万,真是叫人笑掉大牙,用乖官的话来说,真是衾裤都错掉了。康熙时候的银子购买力已经不抵万历时期的一半,或许三分之一,他估计是把康麻子后宫的花费再多说几倍,想当然耳给大明抹黑,却也不想想,全国一年赋税两百五十万的朝廷,皇帝给后宫脂粉钱四十万,真以为人家是傻bī呢!何况这两三百万的赋税,还是张居正改革以后,之前更少,还能折实物,皇帝拿什么给后宫发四十万脂粉钱,难不成发实物么!况且这时候银子很值钱,像是万历的老娘慈圣皇太后给北京延寿寺捐了一千五百两,身边宫nv近侍又捐了一千两,要修缮寺庙,结果史载[芝房桂殿尽善尽美,宝阁琼台美轮美奂],就把一座寺庙修成了,这时候银子的购买力可见一斑。

    所以说,清朝文人无节官方编史不可信,像是说张献忠在四川大屠杀,振振有词说杀了[六万万],这个数字,全大明人口轮着死两遍,也凑不满,真是只能有后世的杀人田中可比拟了,可人家田中写银河英雄传,那是玄幻作家,你堂堂大学士编史书,居然也这么杀人,真真叫人无语,倒是民间编的史,还可一观。

    这牧九虽然贪些,但好歹是实干家,各种数据也是娓娓道来,不像是文臣们,大多数文臣几乎离开幕僚就不会办公了,你要问他**,他说不准头头是道,可你要问他南京妓nv每年缴纳多少税收,保管整个南京六部官员没几个能准确说出来的。

    故此乖官和他合作,心中底气还足一些,要换个文臣来,说不准他还不敢如此。

    不过,凡事有得必有失,他这时候得意,万万没料到,老太监把他郑乖官的身家给慈圣皇太后一描述,让他姐姐的婆婆动了坏心思,想要来摘桃子,终于把皇宫内的婆媳大战烧得如火如荼,这是后话,暂时不表。

    乖官给老太监出的主意还不止这一个,他还建议把每年民间选花魁搞成官方活动,然后,这其中赚钱的路子就多了,他只是把后世一些理念一说,老太监那是举一反三,真是抓耳挠腮,喜不自胜,甚至还来了一句[真真是朝闻道夕死可矣]。

    南京人口过百万,又是京都首善之地,有名有姓的名妓就成百上千,民间每年都自发选花魁,而且和文人科举一般,还分状元、榜眼、探花,不过,最近数年,娱乐界并无多大变化,名动公卿薛素素已经连续五年蝉联花魁,一个妓nv,连续五年拿选美头名,明人笔记甚至留下这样的话[妓nv王雪箫号文状元,崔子yù号武状元,而薛素素才技兼一时,名动公卿,南都人士或避席自觉气夺]

    一个美nv,能让男子为之[气夺],也就是说,大男人见了这位,觉得自己文采武艺还不抵一个妓nv,故此不好意思。

    娱乐一词,乃是太祖朱元璋所提出,他曾经下诏说[教坊司娱乐业着衣,只准角冠皂背子,不准与民妻同],至于是乐业还是乐妓,这就见仁见智了,只不过到了后世,诗画双绝、文武双全、名动公卿的娱乐业明星就没有了,别说写诗作词,连正经语文都不周正,专家们还要说明星们术业有专攻,估计认为只要能娱乐大众就算合格,像是大明朝薛素素这般诗画被后世众多博物馆收藏的名妓,也只能在历史故卷中寻找了。

    乖官建议老太监把选花魁搞成官方活动,说实在的,还是为了他日后那个超级nv声造势,不过,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牧九公是实诚人,只要有银子,什么都肯干的,不像那些文臣,明明心里头喜欢银子,嘴上却说阿堵物,暗底下又伸手去贪污,真是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不像太监,那是放开身段明码标价,相比较而言,还是和太监合作更靠谱儿一些。

    这次去老太监府上做客,可真是一举数得,乖官被老太监亲自送出口,惹得街上人驻足观望,是谁这么大的面子,要劳动南京守备太监亲自送出口,后来才知道,感情是声名鹊起的郑国舅。

    离开牧九的府邸,乖官一路上就偷着乐,得意非凡,直接往城南而去。

    老南京有一句俗话,叫做出了南全是寺(事),南直隶官话,寺、事不分家,故此有这个俗语,而乖官如今住的地方就在南王府胡同,那是整个南都首善之地,勋贵们几乎都在这片儿,同样的,也是南京的南亦是繁华所在,南市十六楼天下知名,这十六楼都是青楼,导致时人说[纨茵子,萧洒词人,往来游戏,栾童狎客,杂妓名优,献媚争妍。垂杨影外,片yù壶中,秋笛频吹,ūn莺乍啭。虽宋广平(广平公宋璟,刚正不阿著称与世)铁石为肠,不能不为梅花作赋也。]

    这烟花之地,一出去就是无数的寺庙,后人看了或许违和,可古人却不觉得,譬如宋朝都城汴梁,大相国寺外面就是烟花一条街,宋人笔记说相国寺外的小河都因为妓nv们的胭脂而染红了颜故此叫胭脂河。明朝亦是如此,这时候携妓出游那是风雅事,和妓nv手牵手逛寺庙,碰到老和尚,妓nv还能跟和尚扯几句佛经,那是雅的不能再雅的事情。

    所以,勋贵聚集地紧挨着南市十六楼,南市十六楼紧挨着的,却又是所谓的[南朝四百八十寺],这是如此的不河蟹,但却又如此的和谐,而且中华传统习俗,贵人们总要住在热闹的地方,即便是北都,出了皇城,外面也是繁华异常,据说北都皇城外面最热闹的,是酒楼饭庄的买卖,做的是无数宫nv和太监的生意,甚至有传闻,皇上偶尔也会便服出来,在某一家酒楼吃东西。

    故此,乖官回去的这一路上,当真是莺莺燕燕,国舅也不知道被多少nv子吃了豆腐去。

    他来的时候,那还是上午,南市十六楼没一家开可等他回头,那已经是在老太监府上吃过饭了,十六楼的姑娘们都起床了,有些跟相好携手往城外的寺庙去,找老和尚谈禅,总是风雅的,有些娇懒地依在楼上,天气热,酥胸半解,拿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有些和闺蜜携手一起去烧香,想求个签看看何时能碰上良人……形形不一而足。

    他虽然名声鹊起,可南京好歹也是人口超过百万的大城市,这时候又没什么媒体,谁知道这俊俏的小郎君是国舅爷啊!故此,那些妓nv们瞧见他,一个个眼珠子发亮,正所谓,鸨儿爱钞,姐儿爱俏,乖官就这么走过,岂不是羊入了狼口。

    事实上,nv人真大胆起来,男人一般都不是对手的,何况这南市十六楼天下知名的烟花所在,那些妓nv瞧见乖官,真真如琳琅之差一点儿口水也流出来了,胆子小的,也要在楼上挥一挥团扇,胆子一般的,要娇娇怯怯喊一声[小郎君]想引他瞩目,胆子大的,直接冲下楼去,拽着乖官的马缰,满脸儿笑,“谁家小郎君,这般俊俏,怕不要被人抢了去,来,跟姐姐走……”

    总之,一路上把乖官得狼狈不堪,他身边只带着孙应龙,还是便装打扮,在别人眼中看来,未免就是权贵家的郎君带着忠心的家仆想出来见见世面。

    孙应龙也是没法子,人家以为他是乖官的家人仆奴,正眼也不看他,只是纠缠乖官,他总不能上去掏出锦衣卫的腰牌来一句,[爷们是锦衣卫千户,**不给钱],只能尽力帮国舅爷遮挡。

    最后解围的,还是一队远处而来的人马,为首一个做男子打扮的nv子,手上还拿着弹弓,胯下骑着一匹yù花骢,随后十数匹马上全是少nv,一个个都是劲装打扮,英姿勃勃,只一文士,骑着一匹黑马,难为他一路策马狂奔紧紧跟随,却是满头的汗。

    由于乖官被那些nv子们拉扯,满脸通红,愈发显得俊逸非凡,十足的唐长老再世,那文士忍不住嘴贱,就来了一句,“五儿,听说吴中名士张幼予狂涎,在家中挂牌子,曰卖诗、卖画、卖友、卖痴、卖呆……你瞧,今儿有个卖乖的。”A!~!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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