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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戴小楼     大明春txt下载     大明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91章 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191章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虽然没有杀的血流成河,但也算得上人头滚滚了,这些大明豪商顿时有些心灰意冷。说实话,大明商人尤其是海商的眼界,在这个时代还算是开阔的,他们属于心中最茫然的一群人,都是自xiǎo饱读四书五经的,虽然不曾入庙堂一展报复,但好歹也有功名在身,见着县尊、府尊,也不过拱一拱手称一声老父台,到了海外,那真是人傻、钱多、速来,无数秀才们实际上是自愿不去挤独木桥考举人考进士的,所谓耕读传家,为的不就是锦衣yù食么,海外遍地金银,不拘你拿大明的生丝绸缎还是茶叶瓷器或者西洋糖等等,只要出海,定然赚个盆满钵溢,不也一样锦衣yù食么!

    这就是大明中后期士林风气一变,认为商业也不是贱流的缘故,但不管怎么说,这些人从xiǎo学的那也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一套,秀才闹事冲击官府这个不稀奇,年年有的,这些人当中有些以前不明白的,做了商人以后,也晓得囤积居奇这是商业惯例,不然怎么赚钱?像是在扶桑卖大明丝绸的,价格随他们定夺,有时候要涨价,一句话,世面上顿时就没大明丝绸卖了,价钱顿时要涨上去,这就是囤积居奇。

    屁股坐什么位置,自然考虑什么利益,明知道粮商在青黄不接的时候囤积居奇那就是坑害百姓折损朝廷利益,秀才带头闹事冲击官府,说白了,就是把矛盾从商人转嫁到朝廷身上,所谓法不责众,官府要抚就要开仓放粮,féi了商人亏损了朝廷,时间一长,大家干这个得心应手了,每年都要闹一闹,这些人心里头明镜儿一般,清楚的很,但他们自己干的也是这个路数,大哥何必说二哥,五十步倒要笑百步,这事儿……

    可是,百多秀才领着数千刁民冲击国丈府邸,一把火烧成白地,这,就冲击到他们心中的底线了,置皇上与何地啊?咱们自xiǎo跟夫子学的东西,难道都是空谈不成?

    文官们总是说武将养寇自重,可自己何尝不是在养刁民自重?

    当然,这些有功名的商人还想不到舆论、挑动群众斗群众这些词汇,即便董其昌、陈继儒那等斑斑大才,也要被乖官熏陶才体悟出这些道理,大明人并不傻,他们下意识也有组织学,有舆论战,干的很好很强大,但并没有这方面的系统知识传承,有一mén学问倒是说这个的,屠龙术,可那是帝王学,普通秀才哪里学得到。

    不过,所谓外儒内法,就像xiǎo白读书看吃地瓜能成强大魔法师,很爽很嗨屁,但时间久了,他终究会进化成老白,读书要挑,口味也愈发刁钻,同样的,大明读书人时间长了,终究会剥开那一层皮,隐约触mō到某种东西,尤其大明心学昌盛,这时候的儒家也是百huā齐放的,更容易会往深层想。

    这时候终究还是万历年,读书人[临危一死报君王]的不少,还不是明末时候[临危磕头如捣蒜],吃了亏,还晓得反省的。

    “诸位,这……”那庄凡且眼睛还红肿着,这时候看着商行几个头目,话到嘴巴,可又说不出道道来,但总觉得心里头堵得慌,尤其是第一个被砍头的,还是他一个关系密切的友人,心中当真是说不出的滋味,隆庆年间,朝廷数百条船搞海运,最后内阁议了一个飘没,这些船全飘没到民间大海商手中去了,他们都是读书人,这里头的关节,难道不懂么?

    众人面面相觑,到扶桑也不是一两年了,国内人不知道这位郑国舅的手段,可他们到底占着地利呢!如何不知道国舅的厉害,短短半年,整合扶桑,自家嘴上骂的欢,何尝在心底深处不妒忌呢?

    “青史斑斑,到时候,史书会怎么说我们啊?”这些人虽然是商人,可到底还是读书人,这事儿,肯定是国舅仗势欺人,可欺负的人到底是什么人呢?那些执笔的史官会给大家定一顶什么样的帽子呢?反正,绝不可能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范文正公。

    一股子颓唐沮丧之气顿时就蔓延开了,他们未免就会想,泥马,原来我们也不是啥好东西。

    所以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换别的人,肯定痛定思痛愈挫愈勇,可秀才不行,秀才一挨打,首先就很理智地考虑自己是不是哪儿错了,可实际上,如果你一直锲而不舍得做某件事,哪怕是错的,也会错有错招的。

    这次收税,从此就成定制,只不过后来乖官出了气以后,把个人税和奢侈税等等定了一个标准,过了线才收,不过到那个时侯,大家已经都清楚了,原来收税还可以这么收,后来就有人笑称为劫富济贫税。

    乖官一收税,扶桑诸家大名大喜,白宫殿下收的是大明商人税,那,岂不是说,咱们可以收本国商人的?

    一时间,一个个跃跃yù试,终究还是huā房正幸按捺不住,他刚刚做了摄津国主,手上极为缺钱,腆着脸去问殿下借兵,乖官手一挥,借了他两万兵,可还没等huā房正幸带兵,扶桑本国商人已经乖乖地缴税了,有些胆大的,更是直接送到坂本城,乖官自然是不要的,自己吃ròu,总要给别人留一口汤,不然谁跟你办事。

    一时间,诸家大名顿时féi了,一个个更是很不得把乖官吹捧上天,乖官乘势,就昭告天下,今后农民收入,不许超过四公六民。

    他终究还是把这一条命令发布了出去,不过,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在九州,他到底还不曾如现在这般,想收买人心,也要忌惮手下的反应,不过如今大家都发财了,我要赶紧收买人心,若不然,有钱的大名领主,未必不会干出自己去收买人心的事儿,这种事情,怎么能假手于人呢?自然是自己干来的好。

    扶桑农民苦啊!八公二民的都有,后世统计扶桑农民的税是同时期天朝的四倍到八倍,而如今乖官给了农民这么大一个甜豆包,扶桑的农民如何不感恩戴德,白宫殿下真是现世大菩萨啊!

    这么一来,僧侣们就得意了,这时候扶桑神、佛有合流的趋势,就像是大明国太祖说三教合一一般,但是,sī底下终究是要斗一斗的,那些神官们一看,这怎么能行了,顿时就要给白宫殿下上尊号,就称为,东照大权现,据说各地纷纷就筹钱要建立东照宫。

    乖官听到了,顿时就大愕,这泥马,不是后来大乌龟德川家康死后的神号么?不行,我可不要大乌龟用过的神号。

    结果伊能静斋一听这个神号,当即拍马屁,“日出东方,唯我不败,文成武德,天下归心。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听了这马屁,乖官当即就哭笑不得,卧槽,静斋啊!你太有才了。

    他不得不对伊能静斋说道:“静斋啊!后面两句太敏感了,不能这么说,不能这么说啊!”伊能静斋顿时就唯唯诺诺,他看主公脸sè奇怪,有些高兴,又有些说不出的味道,忍不住就说,“主公,是不是不满意这个尊号,臣可以去让那些神官们改一个的。”

    乖官想了想,看在青霞的份上,就用这个了,再说,占了大乌龟的神号,那也不错,就摇了摇头,想到自己日后或许会被称为[日出东方唯我不败大神],未免说不出来的意味,忍不住就……良久,这说不出的意味终究化成一声轻叹。

    看他兴致还不错,这时候,伊能静斋就xiǎo心翼翼说:“主公,臣,臣……臣有一件sī事,想恳请主公,但主公日理万机,臣又怕把臣这点xiǎo事拿出来未免叨扰了主公。”

    瞧着他吞吞吐吐的样子,乖官心说你真怕叨扰,还说出来么,当下笑笑,“静斋,咱们也是从琉球一路过来的情份,套一句俗话,那就是起于寒微,又甚不好说的,讲。”

    伊能静斋先就匍匐下来感jī涕零了一番,然后xiǎo心翼翼道:“主公,臣想改名。”乖官失笑,这有什么难的,这时候旁边包伊曼递过一杯加了糖的茶,他美美喝了一口,就问:“想改成什么样的?也是,你跟我这么久了,也该给你个官了,你看,山城守如何?伊能山城守静斋,这不错,嗯!再领个右京大夫罢!伊能右京大夫静斋……”

    山城守在扶桑是从五位下,京都就属于山城国,右京大夫是从四位,专管京都治安事宜的,这两个官职在扶桑都已经是不得了的官职了,可以称之为登仙,伊能静斋顿时泪流满脸,深深匍匐下去,“主公,恩德天高海深,属下粉身碎骨难以报答……”

    他哽咽的半会儿,结果最后来了一句,“主公,这些臣都不要,臣只想改成三个字的名字,伊能静。”

    噗一声,乖官当即一口茶就喷在了旁边,好一些都溅到了贝荷瑞的tuǐ上,他哭笑不得把茶杯递过去,看着匍匐在地的伊能静斋,“我说静斋啊!你,你叫我怎么说你才好。”心里头却想,这厮不会是穿越的罢!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随即就想明白了,这厮是想跟我回大明,但是不好直说,就用了这婉转的法子。

    本来,乖官的确有扶植了伊能静斋起来,到时候伊能家未必不能成为五大老之一,可伊能静斋如今眼界开阔了,却不甘心在扶桑做大名了,跟着主公短短半年,什么样子的大风大làng没见过?炮轰五岛列岛,把沿海大名打的狗一般,后来自己更是带着铁甲船讨伐四国,长宗我部元亲那等人物,绰号土佐の出来人,还不是乖乖地开城向我请降。

    不错,他要是肯干个扶桑领主,乖官多了不说,百万石总要给他的,刚才一张嘴,右京大夫这样的官也就给他了,就是可他如今却看不上百万石了,百万石的确不少,可他若真成了百万石的大名,基本上一辈子也就别想有再大的出息了。

    如今殿下在扶桑威望一时无两,像是织田信长这等人物,以后大抵应该是不会有了,也就是说,这百万石,就是我亦能xiǎo三郎的归宿了,难不成,我还能造殿下的反?

    可是,百万石,也就五十万两银子,如果把家臣的俸禄再算算,真落自己手里头的,到底多少可真不好说,再说,自己还年富力强(他才三十出头),难道以后就hún吃等死了?

    在他眼中,在扶桑做领主,基本也就是hún吃等死的命了,还能干什么呢?

    所以,他不想留在扶桑,要跟乖官回国,这才拐弯抹角提出改成三个字的名字,四个字一听就像是扶桑人,三个字就好了,以后,我就是伊能静,表字静斋。

    一时间,伊能静心里头火热。

    乖官沉yín,看来,不少人都看出我要回国。

    这么一来,他就要寻思了,神官们给我上尊号,是不是也在催我回国?殿下,您都成神了……

    当然,他随即失笑,扶桑人没那么快得知我的消息,再说,我目前还是压制得住局面的。

    不过,伊能静不肯留在扶桑,这个贴心人一时半会儿,可不好找啊!

    他就有些头疼,一只手撑在包伊曼tuǐ上,看着伊能静斋,也不说话,伊能静被他瞧得发máo,心里头也慢慢凉了下来,殿下如今手上能用的不多,仔细扳一扳手指,似乎还真是我适合来干这个山城守兼右京大夫。

    “主公。”伊能静斋匍匐下来,“是属下失礼了,主公把属下留在扶桑,那是视为心腹抬举属下,属下居然还不知好歹……”说着就哽咽起来。

    “好了好了,静斋,你也算半个文化人,又是剑豪,还会拍马屁。”这话就是透着亲昵了,“少了你在手边,我也不方便,只不过,如今我手上上阵杀敌的人不少,但能够总管全面的人,不多啊!我这不是在想,谁来坐这个位置帮我把扶桑管起来才合适。”

    “玄贺大人啊!”伊能静心说玄贺大人,虽然以前我伊能xiǎo三郎静斋最大的愿望不过在立huā家出仕做一个剑术指南役,如今么,对不起了,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个百万石的位置就你来坐罢!

    他就把立huā玄贺坐这个位置的好处说了,“玄贺大人是誾千代公主的义兄,算是殿下的一mén众,又从琉球一路跟随主公,又是家中智将,这位置非他莫属,xiǎo野镇幸大人其实也合适,不过,xiǎo野大人到底武勇更突出些,在朝廷周旋,未免就有些力不逮。”

    乖官一听,对啊!怎么把立huā大舅哥忘记了,当即就决定,宣召立huā玄贺进京。

    他如今家大业大,想回国也要大抵安排一下才能回去,同时,庞大的十万大军终于出动,从尾张国进入了德川家的三河国,这时候三河、远江、骏河、甲斐、南信浓五国都在大乌龟德川家康手上,但是家康也是刚吃下这么大的地盘,根本没来得及整合,从三河一国扩张到五国,实力实际上不增反退,加上乖官有铁甲船,三河、远江、骏河都是濒海,十万大军每天被乖官用白米饭喂得饱饱的,士气高昂,一路势如破竹,德川家康不得不退入南信浓山中的高远城,手上只剩下甲斐和南信浓两国,这两国还都是以前武田家的地盘,不得不递上降表称降。

    按说乖官要杀他的,这厮绰号忍者神龟,忍人所不能忍,比秀吉还要叫人忌惮三分,不过,乖官一时间也没心思跟他计较,信长和秀吉死了他才上位,而自己才十四岁,想等自己死,他做梦去罢!

    把长宗我部元亲转封到骏河,三河、远江两国加上尾张的一xiǎo部分就给了立huā玄贺,立huā大舅哥感jī涕零,恨不得顿时为殿下去死了,然后才xiǎo心翼翼说,“殿下,父亲大人如今在九州只有名义上的二十万石,这,是不是……”

    乖官笑笑,“九州么,以后都是立huā家的,我总要给誾千代姐姐的儿子留点地方罢!”立huā玄贺顿时心领神会了,匍匐在地,拜领了百万石高,他是靠着姻亲上位的,别的大名肯定不会和他多么的和睦,他必须要抱紧乖官的大tuǐ,加上他的地盘都是沿海,九州可为后台,他倒也不畏惧,给他二十年,远江立huā家想必就能站稳脚跟了。

    兵,其实都是用钱和血喂出来的,这十万大军有乖官大把撒钱,又一路旗开得胜,士气高昂得能统一扶桑,事实上,相模的北条家吓的要死,要不是xiǎo田原号称天下第一坚城,给家臣们一丝侥幸,恐怕北条家就要望风投降了,看到十万大军掉头,东国诸侯齐齐松了一口气,这位煞星终于走了,若不然,十万士气昂然的大军加铁甲船,谁抵得住?

    带着早合少nv队加上jīng锐火枪兵拢共越三千人,乖官带着金子银子和诸家大名送的公主就往九州新大兴城去了,十万大军则会从máo利家地盘穿过,从周防长mén进入九州,开始平定整个九州岛,这九州,必须姓郑,一点杂sè都不能有。

    不过,乖官却已经不耐烦带着十万大军去欺负龙造寺和岛津家了,如今有十万大军,有铁甲船,甚至,还有大明工匠造佛郎机,不管是谁,都能把岛津和龙造寺吃下去的,故此,他就把战事托付给雷神老泰山,xiǎo野镇幸辅助,一干大名则要听从雷神老泰山的。

    他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是把石见银山jiāo给了曹老三,语重心长告诉他,这是我给我家姐姐做头面钱和给姐夫做手头宽泛银子的,你可要仔细做事,前宁bō卫军卫曹老三感jī涕零,国舅爷真是我的伯乐啊!何况,这是为娘娘和皇上办事,当下一边流泪一边跪在地上道:“国舅爷爷放心,若是短了皇上和娘娘的钱,就拿xiǎo人项上狗头。”

    “我可不要你的狗头,而且,曹老三,以后记得要自称下官或者属下,这xiǎo人一词,不许再用了。”乖官笑着就拍他肩膀,曹老三jī动得浑身颤抖,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留了二十艘铁甲船在扶桑,乖官扬bō海上,就往大明宁bō府去了。

192章 半点观音

    192章半点观音

    万里十一年,夏,顺天府大旱,土地龟裂。

    作为被名臣兼能臣张居正教育长大的万历,亲政的时候还是很勤勉的,事事都在向老师看齐,甚至,万历后期捞银子,未必不是跟张居正学的,只是,万历捞银子的手段显然没老师高明,开个矿税,被文官骂的狗血淋头,死后还被骂几百年,而万历最大的悲剧是,他极为不喜欢的长子朱常洛做了皇帝以后,把皇帝老子苦心积虑留给他的七百多万银子全部捐给了户部。

    朱常洛真是一个被文官们教育出来的好太子、好皇帝啊,牺牲xiǎo我,成全大我,可惜,这位太子兼皇帝以为银子捐给户部就是给了天下的老百姓,却不知道会有一些叫郭美眉或者其余的什么人,把银子再huā掉的,如果万历活着,肯定会大骂长子:傻bī,文官靠得住,老母猪都会上树。

    万里十一年的时候,朱翊钧二十一岁,信心满满,要把大明帝国打造成最强大的帝国,自己要超越皇爷爷,甚至要超越太祖皇帝。

    他每天处理政务的时间超过六个时辰,从来没有倦怠过政事,这要放到后世,不管哪家公司,每天工作十二个xiǎo时还不要加班费,怎么都是最勤勉员工罢!可惜,朱翊钧不是生活在五百年后,他也不是公司的打工仔,而是公司最大的大老板,大老板每一天工作十二个xiǎo时,你说说,下面的员工得工作多久?怎么也得十五六个xiǎo时罢!不然,你怎么好意思坐在那位置上头?

    就在昨天,朱翊钧还亲自从皇宫跑到天坛去求雨,没法子,顺天府大旱,这事儿虽然归上界雷公电母风伯龙王管,可这几位消极罢工,死活不下雨,谁叫他朱翊钧是天子呢,上天的儿子,那只能他出面了,结果,他朱翊钧愣是徒步从乾清宫走到天坛,然后再走回来,这一来一回,起码超过二十里地,皇帝都走路了,臣子能坐轿子么?自然只能跟着一起走了。

    文官都讲究静坐养浩然之气,说句难听的,连房事也是要xiǎo妾在上头的,走二十来里地,这不是要了老命了。

    自然,嘴上是要说陛下心怀万民的,可肚子里头未必不骂:卧槽泥马勒戈壁……

    摊上这么个大老板,每天加班到十二点还不给加班费,动不动就把大家拉出去二十里急行军拉练,卧槽泥马,老子是文官,不是大头兵啊!

    诸位看官说说,文官有没有怨气?

    所以说,有时候,你勤勉认真,未必就是好事。

    但万历这时候显然还没这种觉悟的,他昨儿跑了二十几里地,虽然他年轻,可到底身子骨不算好,当时不觉的,睡了一觉第二天就觉得浑身酸疼,这不,东厂督公张鲸张公公正含着泪儿给主子按摩呢!

    朱翊钧半卧在榻上,微微眯着眼睛,这个时代主子和奴才之间的感情,实在很微妙,有人说奴才如狗,这话不对,未见有主人因为狗狗不听话恨得要打杀的。说实话,和后世恋人也差不多,爱的时候什么都好,样样可意,你办事,我放心,可一旦恨起来,那就格外的恨,真是恨不得扒皮chōu筋。

    这时候张鲸正是得宠的时节,东厂督公,可谓权倾天下,但他始终还是万历的奴才,瞧见主子累着了,顿时比死了娘老子还伤心,眼眶里头全是泪,滚来滚去就是不下来,一边低声嘟囔着一边给朱翊钧róutuǐ。

    而朱翊钧其实上是很享受这种感觉的,他生母慈圣皇太后可不是简单的老娘们,从一介宫nv成为皇太后,家里头还封了侯,xiǎo时候动不动就要叫万历跪下来背书,万历如今大了,她还是这个谱儿,过生日了,儿子给母后贺喜,要写贺表,然后跪在地上一字一句规规矩矩念出来。

    所以,朱翊钧实际上对生母是畏惧居多,更亲近嫡母仁圣陈太后,张鲸这种一边流泪一边唠叨,对于万历而言,实际上就是缺失的母爱的另外一种表达方式。

    万历十一年的掌印太监是张宏,号容斋,以贤德出名,很多文官对这个大太监也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尊敬,真实历史中,这个大太监后来是劝谏皇帝的时候绝食死的。

    对于张鲸,张宏的感情很复杂,这时候习俗,xiǎo太监入宫要拜在大太监mén下,张鲸就是张宏mén下,称张宏为干爹,但如今,这个干儿子显然一步步得到了圣上宠爱,眼瞧着,就有和他这个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平起平坐的趋势。

    而俯首处理政务的,正是郑国蕃的姐姐德妃娘娘郑若彤,旁边张宏帮参,又有很多太监进进出出,不停把一些处理妥当的公文jiāo给内阁。

    德妃帮皇帝一起处理政务也有半年多了,一开始,还只是皇上宠爱,给她瞧瞧,后来就发现爱妃对这上头很有天赋,顿时兴趣大生,还有什么比发现自己的爱人有和自己同样的爱好更叫人高兴的事情呢?而德妃事实上干的也不错,司礼监的一些资深的秉笔太监也认为,德妃娘娘真是天纵奇才,咱们都是内书房出来的,自xiǎo就学着处理政务,可德妃娘娘却是生而知之者上也,当真了得。

    不过,即便郑若彤帮着朱翊钧一起处理公文,实际上每天的工作量不减反增,大明太大了,每天的公文要xiǎo太监用担子挑,叠起来能超过乾清宫的高度,而且,这个数量并不会随着天数的变化而变化,你怎么处理,都会感觉还有一堆庞大的公文等着你,时间一长,未免就叫人气馁。

    而且,德妃很快也就不能帮着他处理政务了,因为德妃怀孕了,xiǎo腹已经略略显怀。

    “娘娘,还是歇会儿罢!”张宏从德妃手上接过一本奏折,这是湖广等地上的折子,说招了灾,要求朝廷抚恤。

    按惯例,一般这种要求抚恤的,都是雷声大雨点xiǎo,无非就是会哭的孩子有nǎi吃,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最终,也就是减免钱粮。

    大明的地方制度很奇怪,上缴国库的以外,当地官府能收多少算多少,你本事大,刮的天高三尺,那就是你的,你没本事,对不起,那就喝西北风罢!

    所以,大明即便有清廉的官儿,为官一任以后,jiāo接首尾了,后任一看,仓库都是空的,恐怕就要骂娘了,你赚着名声了,老子要给你揩屁股。

    正所谓,千里为官,只为吃穿。你把事情做绝了,那就别怪老子不讲究了,jiāo接首尾扯一扯皮,四下再说道说道,这厮不上路啊!泥马,仓库都是空的,然后偌大官场就知道了,不能跟某人为友,那厮不会做人,连人都不会做,怎么做官?

    所以大明罕有清官,即便有清官,未必是能臣,而能臣,肯定不是清官。

    对德妃,万历是爱煞了的,册封德妃的时候,也有几个妃子沾了光,抬了一截成了杂号的妃子,可明眼人都知道,那只不过是皇上为了给德妃娘娘遮掩耳目,总要叫别人挑不出máo病来,这,可真真是爱极了的。

    故此,宫里头大xiǎo太监,纷纷就要拜倒在德妃娘娘mén下,自然,也有瞧不上德妃的,譬如皇后和生下皇长子的王恭妃,甚至还要包括慈圣皇太后。

    郑若彤生着一双特别漂亮的凤眼,双目修长,微微眨眼的时候,眼眉流转,顿时就风情万种,若是有胆子大的仔细观察德妃,就能隐约从德妃娘娘的面部轮廓中瞧出些国丈郑连城以及国舅郑国蕃的影子来,尤其是德妃皮肤白皙,宛如yù瓷,又不同佛郎机人那种惨白,似乎有一层光泽在上头,盈盈往那儿一站,俨然就是yù雕的观音一般,事实上,宫里头太监sī底下有称郑妃为半点观音的。

    这个绰号,最早是从生下皇长子的王恭妃那儿传出来的,当时叫半截观音,西游么,谁没听过,都晓得那是偷吃了灵山宝殿香huā宝烛的老鼠jīng。

    或许有看官还记得,乖官写第一个话本的时候,大兴德艺坊的赵老坊主还说大名士李贽应邀评点西游给宝文堂出书,这个本子如今流行的很,这个大名士李贽也是个促狭鬼,很yíndàng地点评了这一段,说这半截观音也不知道是上半截还是下半截。

    这个点评足以让读书人捧着西游魂飞天外遐想美貌妖jīng的下半身了,所以,传出这个绰号,心思可谓恶毒的很,可还是那句话,形势比人强,德妃什么位份?那王恭妃又是什么位份?这宫里头大xiǎo太监心里头明镜儿一般,然后,半截观音顿时就传成了半点观音,意思是说,娘娘跟观音比起来,也就是差额头那一点,不,其实只差半点。

    万历也隐约听过这个绰号,当下就一笑,浑不在意,爱妃本就有那个气度,该当的。

    如今德妃怀孕,脸上就多了几份母xìng,愈发耀眼,这还算万历是从xiǎo被严苛的母亲和老师教导出来的,换一般人,肯定目眩神离搂着爱妃胡天胡地去了,还处理个máo的公文啊!

    直起腰来,懒懒一伸腰肢,头上的珠翠一顿儿叮叮当当微响,真有倾城绝代之姿,德妃这才把那奏折放到一边,她的声音略带磁xìng,比起乖官的声如雏凤清越无边,未免就显得沙哑了些,或许,这也是德妃娘娘唯一的缺陷,可这在万历这儿,那就不是缺点而是优点了。

    万历可不要娇滴滴撒娇的萌人嗓音,他要的就是这种略带着沙哑感觉的嗓音,回想一下他自xiǎo被慈圣皇太后的摧残,恐怕就能明白万历是个什么心思了。

    当然,这嗓音也给德妃娘娘带来一些威严,若她的嗓音像乖官,那就真不着调儿了,压不住场子啊!

    “容斋公,你说,下面这些人,为什么整天哭穷呢?像湖广,我自xiǎo就听人讲,湖广熟天下足,怎么连接着两年都招灾呢?”德妃对张宏,还是颇客气的,称呼他的号,而且她说话不脱大兴县时候的口wěn,万历就爱她这个,说是天然足趣,意思说爱妃不矫róu造作,不像其余的nv人,动不动臣妾啊本宫啊什么的。

    这话也就万历能说出来,换个规矩大的家族,恐怕都要说德妃没家教了,可德妃就是如此,万历在母后那儿受了委屈了,她就能把万历的脑袋搂到怀里头柔声去哄他,这事儿,换哪个妃子甚至皇后来都不敢做,可德妃就敢这么干。

    所以说,德妃相貌出众是一条,但终究还是她和万历王八看绿豆对眼儿了。

    张宏听德妃娘娘问,自然只能肚里头苦笑了,他总不好说,百官看皇上年轻好糊nòng,若是张叔大在,看谁敢,这时候,未免就要叹气。

    当初张鲸斗倒了冯保,他sī底下是不愿意的,对干儿子说:司礼监冯公,有骨力人,留着他多好哩!

    这意思其实就是怕皇上刚亲政,镇不住场子,玩nòng不过百官,这朝廷上上下下,谁不是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油子老狐狸,若没有冯保这样的大太监在背后压场子,那怎么能成?

    这就像是后世娱乐场所总有黑灰sè成分人员坐镇,道理相差仿佛。人xìng有时候就这样,你跟他好好说他不听,你一亮刀子,他立马儿乖乖的,而文人这máo病尤其突出。

    可干儿子张鲸却不乐意了,不干翻冯保,他张鲸怎么上位?

    如今张鲸顺理成章成了东厂掌印太监了,也还算心狠手辣,可跟冯保一比,到底还是嫩了,像是湖广地区上折子说招灾祸求抚恤,这要是张居正和冯保,看谁敢这么干,还不是瞧皇上年轻么,至于张鲸,他连锦衣卫都还没能力整合。

    可张宏不能把这话明白说出来啊!故此也只好和稀泥,“娘娘,这天灾**,总是免不了的,不过,娘娘也宽心,这些文官,素来喜欢把一成说得十成那么大,娘娘按惯例处理,是不是总觉得对不起百姓?奴婢敢保证,百姓不苦,只是这些文官叫的苦而已。”

    这时候万历翻身爬起来,张鲸赶紧转身让xiǎo太监奉上参茶,谄笑着就递过去,万历接过却没喝,走到德妃旁边,把茶端给了德妃,柔声道:“爱妃,不要太劳心劳力了,对腹中孩子不好。”

    “瞧皇上说的,我哪儿有那么矜贵,xiǎo时候乖官身体不太好,我都背着他做事呢!”德妃白了他一眼,被爱妃瞪一眼,顿时让万历浑身骨头轻了三两,忍不住伸手去握住她香肩轻轻摩挲,“苦了爱妃了。”

    说到家中弟弟,德妃眼眉中顿时全是母xìng,所谓长姐如母,她虽然比乖官也才大一点儿,说白了如今她自己都还是孩子呢!可母亲早亡,乖官的确等于是她拉扯大的,这种感情,没有兄弟姐妹是体会不出的,而万历虽然有弟弟,可实际上因为他自xiǎo就是储君,跟弟弟不算亲热,有跟没有区别不大,加上弟弟如今还被母亲慈圣皇太后养在宫里头,似乎要把对皇帝的严苛全部弥补要xiǎo儿子身上,溺爱得不成话,当真是要天上月亮也摘下来的,两两一对比,万历内心甚至还很厌恶弟弟。

    而德妃则常常在万历耳边说自己xiǎo时候和弟弟的趣闻,时间长了,万历甚至觉得,那个从未见过面的xiǎo舅子,似乎就是自己的弟弟一般,这个待遇连单思南单大头都享受了一番,万历满耳朵也听出茧子了,总之,他特别喜欢跟爱妃聊这些家长里短,有时候处理完公务了,搂着爱妃就听爱妃说着这些趣事,mímí糊糊便睡着了。

    因德妃娘娘的缘故,郑家对万历来说,那是没见过面的家人,无处不透着亲近。

    看皇上和娘娘亲热,张宏就转过目光,低头去整理桌子上头的奏折,张鲸屁颠屁颠的,虽然骨子里头未必怕德妃,可在皇上跟前,这主子奴才的位置却是要摆正了的,“娘娘,这参茶还是趁热喝了,凉了就不好了。”

    这时候,皇帝身边第三号得宠的太监张诚匆匆从外头进来,“皇上,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求见。”

    没一忽儿,骆思恭被领了进来,一进来,顿时滚倒在地,“臣骆思恭叩见皇上……”态度格外地卑谦。

    明朝君臣奏对还没清朝那么变态,一直跪着都没起身的时候,不过,锦衣卫是天家鹰犬,等于皇上的奴才,跟百官又不同,所以他要顿时滚倒在地。

    万历叫他起来,他还不敢起来,因为他即将要给皇上汇报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唯唯诺诺把国丈家被百十个秀才领着数千人烧成白地的事情说了。

    扑一声闷响,德妃手上的茶碗就掉在了地上铺着的地毯上头,参茶顿时全渗了下去,她一下便站了起来,“我爹如何?有没有受伤?快说……”

    骆思恭满头大汗,觉得自己若这样一点一点说出去,别说自己心脏吃不消,怕皇上一怒之下,要拉出去砍头,当下麻着胆子道:“娘娘,皇上,请恕臣无理,让臣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ps:李yù甫说完,毕恭毕敬给乖官行礼,“国舅爷,xiǎo人能说的就是这些了。”

    “yù甫,xiǎo人这种自称,以后就不要用了。”乖官老气横秋地称呼李yù甫的名字,没办法,他如今身份太高,皇帝的xiǎo舅子啊!要是叫李yù甫一声yù甫兄,岂不是要把yù蛟龙吓成死蛟龙了

    看了下书评区,真是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我借鉴谁了,xiǎo人这个桥段,我五十万字的时候就写过罢!我的脑子难道已经糟糕到连这区区几句话的xiǎo桥段都要借鉴别人了?

    真是形势比人强,别人书比你热,同时期冒出差不多的那怕几句话,都肯定是你借鉴别人的,嘿嘿!我突然觉得我书里头很多描写人xìng的地方描写的还是很出彩的……

    顺便说下,十几万字的时候我本来是有写松huā蛋的,松huā蛋起源正好有天津和浙江的说法,而当时乖官从天津出海到浙江,想赚钱搞什么呢,能写的都被写差不多了,皮蛋似乎还没人写过,后来觉得乖官的身份搞皮蛋,真是太扯蛋了,还是专心写话本赚钱为妙,然后,四处溜达逛各大书评区,有时候真身有时候马甲,突然就发现香蕉在卖皮蛋,当时就幸庆,得亏没扯蛋,不然借鉴的帽子恐怕逃也逃不掉。

    基本上,我不看文人做主角的书的,云淡风轻满脸微笑文采风流的,素来不看,武夫的譬如锦衣边军之类倒是看的,高月大大的天下也看过两遍,或许三遍罢!

    我也不看胖子做主角的书,再经典的胖子也看不下去,这纯是一种心理máo病,就像是密集物体恐惧候症群,你或许觉得密集物体没什么可怕的,不可思议,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就是不会去看第二眼。

193章 秀才,卧槽泥马

    193章秀才,卧槽泥马

    万历十一年,夏,宁bō。

    农谚云:初伏有雨,伏伏有雨。但是从夏至开始,整个江南也就下了一两场连冲到雨中擦身都嫌少的雨水,入伏以来,更是一滴雨都没见着过。不下雨其实也不错,江南雨多,同样江南养蚕织丝的更多,桑喜光,今年桑葚结果颇丰,可毕竟江南不能光靠桑蚕,种其余作物的早就坐不住了,尤其是宁bō,已经是民怨沸腾。

    宁bō大多种植灯芯草,这灯芯草喜湿,基本长在湿地沼泽,农民种植,也是要以灌水为要务,可这天不下雨……

    这时候,民间就有流言,说去年桃huā坞十月开huā,那是天降祥瑞,可今年秀才闹事,一把火把国丈家连同桃huā坞烧得干干净净,这是老天爷发怒了。

    老百姓总是好糊nòng的,这时代的农民更是见识少,何况去年十月桃huā开,那是一桩异事,整个江南传的沸沸扬扬的,虽然大多数农民过后也就忘记了,毕竟桃huā开跟他们没半文钱的关系,可如今再一想起来,前后对照下,可不就是这个理儿么!故此,民间就把秀才恨死了。

    灯芯草能入yào,能做灯芯,能编草席、榻榻米,带起来的是一个庞大的产业链,若不然,当初海商闹事,哪儿来的胆子?还不就是仗着是上家,老子不收灯芯草你们通通得完蛋,不单只农民,宁bō城也一样,大明人虽然不知道经济危机这个词,可道理却是一样的。

    五百年后扶桑有一部电影叫《黄昏清兵卫》,主角清兵卫是个武士,但主要的赚钱工作就是每天编织蛐蛐笼子,这位武士老爷后来还唯唯诺诺跟来收蛐蛐笼子的xiǎo商人谈了谈蛐蛐笼子是不是也该涨涨价钱了,结果人家告诉他,哎呀!现在世道不好,蛐蛐不好卖啊!

    各位看着乖官一路从扶桑折腾回来的,定然明白,武士没饭吃,他屁都不是,同样的,宁bō的农民和xiǎo市民生活息息相关的灯芯草被海商控制着,他们说话自然不硬气,人家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嘛!虽然如今宁bō府宣布也开始收灯芯草了,可农民对官办底气不足。

    当官的,能有好人么?

    出现这种情况,这要怪谁?要怪死去的张居正。

    张叔大名气真大,无数历史学家认为,若没有张叔大,明朝还得早灭亡几十年,是他,把当时的大明从经济危机中生生拽出来的。

    这就像我们xiǎo时候看西游记以为孙猴子天下无敌一般,等学识阅历愈发丰富,回去再看,不由一笑,原来所谓天才,也不过是无数天才中的一个罢了,光耀夺目和泯然众人,原因不过是舞台变得更加广阔罢了。

    张叔大,就是这么个人,他的名气实际上要打八折,不是顺着打,而是倒着打,标价十两银子的张居正,实际上只值二两银子。

    他的本事全放在了折腾农民身上了,一条鞭法出来以后,朝廷是有钱了,但这是怎么完成的呢?用的就是后世的指标任务,浙江布政司,你今年的任务是一百万,能者上,不能者下,你要不上缴朝廷一百万,给老子滚蛋。

    布政司就对下面各府说,你们今年任务是十万,不缴出来,给老子滚蛋。

    各府再对各县说,你们任务一万,不缴出来,给老子滚蛋。

    各县就对手下的吏员衙役等等说道:你们任务每人一千,完不成的,给老子滚蛋。

    一层压一层,最后基层吏员那真是如狼似虎,大明还有庞大的不缴税的人群,冲谁收?自然是没特权的屁民,以前张叔大没上台,好歹大家还讲究一个乡亲的面子,今年缴不上,宽限些日子,明年收成好,咱们补上。作为一辈子都在一个地方办公的吏员,也不会太过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可硬指标一压下来,卧槽泥马,老子给你讲情份,谁给老子讲情份?你说你缴不出?行啊!你家姑娘长的不错,卖了不就有了。

    最关键的是,以前好歹还收实物,譬如我家缴不出,拿粮食顶好了。可张居正的一条鞭只收银子啊!实物?不要,自己去找粮商卖去。

    粮商都是大斗进xiǎo斗出的,自古只听说有jiān商,没听说有正商的,于是,又被商人盘剥一层。

    当然,实际情况没那么惨,这时候到底不是大明末期,地主家也有余粮,你说你种田养活不了家人,可以带着老婆nv儿进城嘛!做做xiǎo手工,或者给大商人打工,做织户,做针线,肯定比在地里头刨食强。

    有些nv子一咬牙,老娘去卖,然后发现,咦!发财了,长相略好的,卖几年,家里头也富庶起来了。

    所以,农民最惨,城里头好些,但是也要受到bō及,总之,这是一个日子还能过,但是,比一比,总要怨天尤人的时代。大家也都不傻,都冲挣钱多的去干,城里头人愈发的多,种地的愈发的少,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愈发的贵,恶xìng循环。

    灯芯草事件,秀才伍开希振臂一呼,为何能召集到几千号人?给大商人打工的人太多,大商人说老子今年不卖榻榻米了,无数专mén靠编织榻榻米为生的城里人顿时就要没饭吃。

    如今宁bō府说收灯芯草了,然后以前宁bō海商首屈一指的颜家出面,代替宁bō府收草席榻榻米,终究是安抚了下无数靠这个吃饭的人,可如今天降大旱,你官府也没辙,没了原材料,无数人也要没饭吃。这时候,舆论风向已经一变,大家都大骂秀才:

    秀才,卧槽泥马。若不是你们折腾,老子何曾至于没饭吃。

    宁bō府学的秀才们以前走路tǐngxiōng叠肚的,如今却要低着头,倒不是怕,而是自惭,走在街上,别人看穿着儒衫的,看你的眼光就像是看仇人,虽然没人扑上来,可大家都是读书人,也要脸面的。

    原本,当初大头大闹宁bō府学,把一百来个秀才打折了tuǐ,很多人还眷顾着同学情面,时不时去探望下,有些心肠软的,还要带些柴米,可如今,谁也不愿意登mén了,甚至心中暗骂,若不是你们,我们岂会被连累如此?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啊!

    就在这个时候,乖官的铁甲船舰队回来了。

    他的铁甲船一入近海,无数商船就认出来了,说实话,闽浙海商和国舅真有不共戴天之仇。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啊!

    可是,谁敢上去了?都知道,这些是前宁bō卫的战船,你想上去闹事,找死不成,听说在扶桑杀的人头滚滚,福建梁家的船队死的一干二净就逃回来一艘船,当然了,无数人都证明,那是海寇所为,可谁不知道,梁家是因为拒绝缴税才被海寇灭掉的,这海寇,恐怕姓郑罢!

    可这些话,没人敢说。

    大明宁bō市舶司所在,宁bō近海海路上焉能不繁忙?那真是帆影片片,若是登高窥去,宛如蓝sè的田地里头种着白sè的麦穗,风一吹,麦làng如cháo。

    这时候,就有船敢于上去把铁甲船拦了下来,一时间,也不知道多少眼睛在看,有些暗底下就幸灾乐祸:眼大鱼子(宁bō曰傻bī),居然真上去。

    是谁这么大胆?宁bō市舶提举司衙mén的税船。

    宁bō市舶提举司的税船是以前的战用子母船改过的,当初乖官初见,就惊讶得差一点儿瞪出眼珠子,认为太科幻,没想到大明有这么富有幻想力的战船。

    这船是大,母船往那儿一横,子船就跟xiǎo蚂蚁一般穿梭出去,一艘艘去收税,看到乖官的铁甲船,母船上头打起旗号,顿时就打开母船的肚子,里头有子船出去,拦在了铁甲船的航线上。

    税船上官员登上铁甲战船以后,先是扶正了帽子,掸了掸青sè的官袍,干咳了一声,道:“这船谁说话算数啊?”

    没人搭理他,他脸sè顿时就转白了,正要发火,这时候,就听见一声说童稚偏偏带着老成的嗓子,“哟!居然有人敢问咱家来收税,咱家倒要瞧瞧。”

    说话的正是xiǎo窦子,他xiǎoxiǎo年纪阉割进宫,时间长了,就学得那些老太监的做派,但声音的确还如孩童一般,从艚楼上头下来,后头跟着如狼似虎的大汉,把一众税丁看得浑身发麻,看看自己手上的水火棍子,再看看别人腰间的腰刀,背后的鸟铳,忍不住就咽了口口水,以前他们不是没收过战船的税,可没见过这么全副武装的汉子。不过,即便如此,这些税丁居然还是往他们的提举老爷身后靠了靠,倒是让人惊讶,这些闲汉地痞组织起来的税丁,什么时候这么长进了?

    王珏一愣,说实话他是在京城长大的,对各种官服颜sè、补子等等了若指掌,xiǎo时候愿望就是当官,若不然,为何对官宦上头那么热心,可惜后来他老爹告老,也没路子给他活动到国子监,只能随父亲回宁bō老家。

    如今他可是抖起来了,身穿青sè官袍,这可是从六品的市舶提举司副提举,只要是在海上,谁敢不给他王珏王子yù面子?

    换了别人,他早发火了,宁bō卫的战船?战船泥马也要缴税的,谁不知道如今战船干的什么勾当?还不就是往来买卖。

    说实话,王珏把宁bō市舶提举司的本职工作干的不错,以前侯xiǎo白虽然仗着是布政司使的xiǎo舅子,可对军卫的战船,那是不敢上去收税的,毕竟,军卫归浙江巡抚管而不是浙江布政司管,但王珏更牛,他才不管你是sī人的还是军卫的,一律通通缴税,而且他底子硬,有一次被一个搞买卖的军卫副千户xìng发起来,心说居然敢收咱们的税,老子揍死你,上去就是一顿老拳。

    王珏这厮,也是胆大皮厚,被打了只是冷笑,笑得那副千户浑身发máo,最后骂骂咧咧把他放了,结果没两天,他的顶头上司一听,也没吱声,第二天直接寻了个由头,就把这家伙砍了脑袋,然后连夜把首级硝制起来,送到了市舶提举司衙mén去了,提举司衙mén顿时声威大振,这泥马,可是一个副千户的脑袋啊!

    有些衙役就想,如今这个提举老爷比前面的侯大人还牛气啊!更是拼了命干活,果然就把提举司给nòng的红红火火。上任不过三个月不到,居然就把上头摊派的任务完成了,还给手下人发了银子说是衙mén给大家的犒劳,如此一来,谁办事敢不尽心。

    摆事实总没有摆死尸来得有威慑力,很快整个浙江军卫就都知道了,这位新上任的市舶司提举那是国丈的连襟,和巡抚大人往来,那也是携手而行的,顿时打了个寒噤,觉得龙韬龙副千户真是死的冤呐!

    可冤屈不冤屈,他们说了哪儿管用,譬如说刁民闹事,据说国丈家的家生子xiǎo厮立马儿带着锦衣卫把宁bō府学给打了一个七零八落,让所有人为之侧目,说实话,有人说好也有人暗底下大骂的,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威信顿时就立起来了,这江南地面上,百来年谁敢这么干的?当年锦衣卫指挥使江彬,多牛的人,都没敢把带着秀才冲击武宗皇帝大帐的扬州知府怎么样,别的不说,武官和贵戚们是没一个不挑大拇指的,起码是涨了颜面。

    而宁bō的读书人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居然捏着鼻子就忍下去了,这让无数人瞪掉了眼睛珠子。

    所以,最近江南地面上风气很奇怪,读书人气焰是不如以往的,像是以前,税丁对付街面上的穷秀才还能刺两句,可对于做买卖的有钱秀才,哪儿敢大呼xiǎo叫的,可如今,这些税丁也敢tǐng起肚子来对那些脑满肠féi皮肤白皙有功名在身的豪商老爷们伸手了,我管你什么人,税一文不能少。

    实际上市舶司的税那是那几个钱,跟乖官收税不可同日而语,缴纳乖官的税,你会高cháo迭起,缴纳市舶司的税,你会泪流满面,这时候才会觉得,以前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原来朝廷的税跟打发叫huā子差不多。

    这种对比的心情,暂时xìng只有海商们有资格感受,其余的商人还没资格体会。

    市舶司收税,还是以前那个调调,一百料三十两银子,大明一料,等于后世排水三分之一吨,差不多折合一吨一两银子,一吨缴税一两,换后世的商人,怕是**都要笑歪了,而这时候的商人觉得这个价钱很贵的,朝廷在与民争利,年年都有人上书,认为税制还是太严苛。

    由于xiǎo窦子没穿太监衣裳,王珏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他还是仗着自己底子硬,老子是德妃娘娘的姨丈,谁敢不缴税?

    当下他就笑了笑,这厮皮囊还算出sè,跟连襟郑连城不好比,那是生出半点观音和羊脂白yù的美男子,但总的来说,也还算出挑儿,他的官照上头写的是[肤白俊逸,三绺短须。]别xiǎo看这八个字,在官员当中,这就是有特点的了,关键就是俊逸二字,官照能称得上俊逸的,那真不多,一般也就是写五官端正,这个时代审美可不同后世,是的男人就敢叫你帅哥是个nv的叫美nv,这年月,容不得半点沙子,五官端正那就是五官端正,跟俊逸没半文钱关系。

    王珏王子yù笑笑,要收税,xiǎo窦子则奇怪,居然有人敢来收国舅爷的税,真是胆大包天。

    有时候就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海商们都知道这是郑国舅的船,可市舶司,硬就是不知道,还堂而皇之来收税。

    这要是乖官在,认不认王珏是一回事,但税,肯定是要缴的,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无数眼睛看着,我就是要缴税,告诉你们这些商人,税,谁都要缴,这种作秀的机会,多难得啊!

    可乖官不在,而且他也没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而底下的人谁又懂得这个道理呢?大抵要想,泥马,居然敢收国舅爷的税。

    乖官上哪儿去了呢?他由海入江,进了南直隶的地界,直奔太仓。

    太仓,京师储谷之地,又称娄东,像是痴呆文fù这个词,最先就是由娄东三凤之一的大名士陆容提出来的,如今太仓最牛人物,则要数号荆石公的王锡爵王元驭,这位嘉靖四十一年会试第一,廷试第二的人物,如今的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而且他和如今的内阁次辅申时行渊源极深,会试第一的时候,申时行是第二,而廷试第二得了榜眼的时候,申时行是状元,两人可谓是一时瑜亮,从此成了好友。

    值得一提的是,王锡爵xiǎo时候家境并不好,他名字袭爵,其实是喜鹊的同音,据说生他的时候家里头有一群喜鹊在枝头叫,可想而知,若是大户人家,又怎么会叫喜鹊这么个名字。

    可如今,太仓最大的地主就是王锡爵,太仓起码一半的土地是王锡爵名下。他儿子也是榜眼,号称父子榜眼,他家子孙做到过后来清朝的大学士,号称四代一品。

    就是这么牛气的人物,乖官要来踩一踩他,不但踩,而且是狠狠的踩。

194章 昆仑奴大方阵

    194章昆仑奴大方阵

    宁bō港极繁盛时候,船舶以千计,一眼看去,处处是帆影,由港口衍生出无数的买卖,最火热的,自然是妓nv这个号称最古老的行业,此外举凡扛大包的、做xiǎo买卖的、算卦看相的……林林总总熙熙攘攘,单则佛郎机诸国的船只,有时候一来就是几十艘,宁bō对佛郎机人可谓司空见惯,毫不稀奇的。

    铁甲船上,不管是茶茶三姐妹还是其余的公主,这都是她们第一次到大明,站在艚楼上头往下看去,时不时就会掩着xiǎo嘴惊呼,这时候,才明白,大明到底有多大,扶桑极繁茂的界、博多、平户、府内诸町,跟大明完全没法比。

    作为曾经在江南游历过的伊能静斋,这时候自然是充当导游,“诸位主母,宁bō是大明市舶司所在,繁华极盛,而大明又有五大市舶司,有些繁华甲与天下,还要超过宁bō……”

    诸位公主都在学大明官话,乖官作为被后世cet-6非人摧残过的过来人,如今再去摧残别人,那真是,快乐得紧,不过人家有汉学的底子,学起来也快,乖官很快就发现,连xiǎo督都能甜甜地用南直隶官话叫他[哥哥哥哥],顿时就没了折腾的劲儿,别人不懂才叫折腾,别人都懂了,那就不叫折腾而叫陪练了。

    而语言这一关,对早合少nv队来说,水平未免就参差不齐,能cào得一口结结巴巴的官话的,肯定是陪着誾千代一起长大的所谓谱代家臣家的孩子,有汉学的底子,而结结巴巴的官话都说不出来但能说番邦话的,那就肯定是招来的hún血平民nv孩,像是樱井莉雅,就cào得一口葡萄牙语,不过大明官话么,未免就糟糕之极了。

    xiǎo窦子教训市舶司税丁的时候,这些莺莺燕燕才出来看热闹,最早提议的自然是xiǎo督,被揍倒在地的王珏躺在地上看见艚楼顶端出来一大帮穿着华丽繁复的衣裳的nv孩,他也不是土豹子,晓得这是扶桑贵人的打扮,顿时就大喊大水冲了龙王庙。

    但是,他依然被饱以老拳,被揍的鼻青脸肿,mén牙都被打掉了两颗。

    xiǎo窦子其实是认识他的,作为宫里头出来的太监,xiǎo窦子为人谨慎,若不是认识王珏,也不会这么摆出作威作福大公公的派头一声呼喝[给我打],就让人把王珏打的狗一般在地上蜷缩着。

    两回进出国丈家mén,他又是国丈家曾经的街坊,怎么会不认识国丈的xiǎo姨子和连襟呢?实际上,宫里头出来的人,最大的本事就是揣摩主子的心意,你揣摩的好,就能出人头地,这是至关紧要的,而xiǎo窦子如今也算是帮国舅在做事,又如何能不捋顺国丈家里头的关系呢!再yīn暗的事情,别人打听不出来,他xiǎo窦子在宫里头hún出来的,难道还打听不出来么!

    所以,他实际上是在给姨nǎinǎi出气,当然,若是解释成给国丈出气也未尝不可,当初对国丈什么嘴脸,如今发达了,又是什么嘴脸,不打你打谁,反正装不认识你,先揍你一顿再说,等国丈知道了,或许表面上呵斥两句,暗底下要记我的好。

    把一帮税丁打得鬼哭狼嚎赶下船去,王珏大喊,xiǎo窦子装听不到,这时候自然要装傻了,直接给他扔下水,差点儿把这秀才出身的家伙给淹死,幸好一帮税丁得过提举大老爷的无数好处,不顾被打得浑身疼痛,就有人跳下海把王珏捞上来,纵是这样,也喝饱了一肚皮的海水。

    王珏心里头那个恨啊!被姨侄的奴才打了,这脸上哪里还有光彩,可他心知肚明,姨侄未必买他的账,而且如今姨侄风头正劲……他仔细一回想,顿时先就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王子yù啊王子yù,你傻了吧唧的,方才船上那个半大孩子,分明就是指使南京镇抚司衙mén冲击宁bō府学的窦公公啊!

    他顿时懊恼的肠子都青了,这可是德妃娘娘跟前得用的xiǎo太监……

    “提举大人……您看?”有个惯会拍王珏马屁的税丁看提举老爷脸sè古怪,就凑过去低声请示,“这事儿,要不,提举大人给巡抚蔡大人递一张片子,让巡抚大人出个面,总要把场子找回来。”

    在这些税丁看来,提举老爷那可是连一句话都没说,别人就要砍了副千户首级送来拍马屁的大人物,虽然如今被打了,找回场子,那还不是弹指间的事情,给巡抚大人递个手本,号令浙江,谁敢不从。

    珏恨恨骂道:“没瞧见那是国舅爷的船么,哎呦呦……”他说着,却是浑身疼,五官都堆起来了。

    这一众税丁顿时就面面相觑,方才那拍马屁的税丁张口结舌,“这……这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还不是你们这帮hún账东西,国舅爷的船,你们居然没认出来?”王珏被打,他自己也不是傻子,仔细一咀嚼,心里头就在想,估计那个xiǎo窦子公公打到一半的时候我大喊那当口就认出我了,羞刀难入鞘,干脆装不认识,就把我扔下海来……

    不得不说,他脑子还tǐng管用,猜的七七八八,只是没猜明白,xiǎo窦子就是故意要打他一顿的。

    这个面子,估计是找不回来了,王珏垂头丧气,不过,嘴上总要说的漂亮,“你们这帮hún蛋,老爷我吃的全是你们的苦头,免不得,我要去国丈那儿,把我那侄儿骂一顿,可终归是我的侄儿,难不成我还去打他不成?这一顿打,却是白饶了,都是你们这帮hún蛋,哎呦,我的腰……你们这些眼大鱼子……”

    税丁们讪讪然,有些明白的,心里头未免也在想,提举老爷嘴上说的漂亮,说不准就要备上礼物找国丈赔礼,这事儿总归是提举老爷先去收国舅的税才被打的,不过……似乎还是咱们眼力不够……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而四周观望的,大抵幸灾乐祸,眼大鱼子,撞到铁板了罢!活该。

    把市舶提举司税丁打了一顿,xiǎo窦子指使铁甲船入港,九艘铁甲船顿时定锚,搭跳板,然后,大队人马就从铁甲船上下来,两两相伴,合力抬一口箱子,无数口箱子就从船上抬下来。

    大约抬了四五十口箱子的时候,突然就在岸边打翻了一口,顿时,里头的银锭子滚落了一地,烈日之下,白huāhuā的耀眼。

    原本繁忙热闹的宁bō港,似乎顿时就被施展了一个时间静止的魔法,由里到外,无数人都停了下来,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就没了。

    这一箱子全是白huāhuā的银锭子,那,前面的箱子里头?

    一时间,无数口水被咕嘟一声咽下了肚里头去,有些人恨不得上去就抢了才好。

    可是,即便不知道这是郑国舅的船,大家都是在海上讨生活的,这军卫的铁甲船还是认识的,这九艘铁甲船就在海上,想抢?找死不成?佛郎机炮难道是摆设么!

    在船头的xiǎo窦子看得清楚,就笑了笑,挥手示意,主桅杆上的旗兵心领神会,顿时打出旗语,九艘铁甲船上同时吹响号角。

    乖官雪藏了半年的黑奴终于拉出来了,为首的大汉身高两米开外,高擎一面大旗,上头写着[昆仑]二字,后头鱼贯而出,整整齐齐宛如九条木工的墨斗弹出来的线一般,上岸以后,昆仑旗帜往地上一顿,一千双大脚板齐齐卡擦一声就踩在宁bō港铺着青石板的地面上,一时间,似乎整个宁bō都在震动。

    一千个人同时跺脚的威势,说实话,谁也没见过,愣生生就把那些周围的人吓得纷纷后退。

    唰刷刷

    整齐且轻微的脚步声往前,走了五十步,硬生生把宁bō港的空地就给占了一半,而岸上围观的人,吓得连孩子的哭声都没有,烈日当空,四周却静悄悄的一片,叫人背脊发凉。

    刷一声,一千人齐齐转身,又是一声,双tuǐ分开,把手就背在背后,昂首tǐngxiōng,站在原地。

    这一个千人大方阵顿时就静止不动,这些青衣xiǎo帽家仆打扮的黑奴给人感觉真个就如石头雕出来的一般,船上旗语一变,搬银子的又开始有条不紊从船上往岸上一箱一箱的搬,放在岸上就直接打开箱子,不单单有雪白的银子,还有黄澄澄的金子,一黄一白,亮的耀眼。

    这金子银子不要钱一般往岸上搬,黄白之物简直要刺瞎人的眼睛,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钱,谁也不敢往上头凑了去仔细看,只晓得一箱接着一箱,明知道那金子银子也不是自己的,可还是无数人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搬完黄金白银,接着就是扶桑特产武士刀,也是一箱一箱的搬,乖官颁发刀狩令可不是闹着玩的,搜来的刀处理一下,打包,带回大明卖银子去,却绝对不可能像是扶桑历史上那样做成佛像了。

    一直搬到太阳快下山,船上的东西才搬完,宁bō港离城里头也不远,消息传开,市井xiǎo民蜂拥而来,虽然不敢靠近,可远远的看一眼也好啊!这得多少金子银子啊!然后sī下jiāo头接耳,很快就闹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有些就感叹,扶桑xiǎo国寡民,原来这么多银子,仰慕咱们大明国舅的才学,一送送这么多,是不是把人家的国库都搬空了啊!

    有些就冷笑着说,眼大鱼子,这是那郑国舅在扶桑从那些海商身上刮来的,这是民脂民膏不义之财。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到底怎么解释,对不对,暂且不论,但,老百姓的观念其实几乎就没统一过,正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你这么说,我偏要那么说,这实在是人之常情。

    于是就有人不屑反驳,你才眼大鱼子,民脂民膏泥马,我只晓得这些金银跟我一个永乐钱的关系也没有,原来海商的钱叫民脂民膏,我呸!前段时间方家闹事,说灯芯草卖到扶桑要折本,你敢说灯芯草折本么?明明五六倍的利,他方家不是照样恬不知耻说折本……

    而有些人,则惊讶那些黑奴,有些就说了,这就是唐传奇里头说的昆仑奴,你没瞧见打出来的旗号是昆仑么!

    大多数人只是惊讶于昆仑奴的数量,羡慕的是国舅的豪奢,这么多昆仑奴,光是卖钱,怕就价值吓人了罢!只有少部分人,瞧得却是心惊ròu跳,这些昆仑奴从上午下船以后,一直站在烈日中不动,如今已经太阳快落山了,千人大方阵依然纹丝不动,这是,铁打的军队啊!

    当初戚继光练浙江兵,带到九边威慑那些骄兵悍将,就是把军队拉到豪雨中站了一天,纹丝不动,那些和méng古鞑靼打老了仗的九边悍将这才心服口服,认为戚少保的兵天下无敌,可如今,这位国舅却是把家丁练的跟天下无敌的戚家军一般,如何不叫人心惊,这样的家丁,船上盔甲拿了武器,顿时就是以一当十的jīng锐啊!

    感触最深的还是海商,海商们见的世面大,有些甚至见过佛郎机人的方阵,可是,同样的肤sè、同样的衣着、同样的步伐,给人的冲击力完全是震撼的,有些海商脸sè灰白,喃喃就道:这简直就是罗刹恶鬼啊!

    不管怎么说,这一幕极其之震撼,想必很快就会轰传天下的。

    当初乖官决定要这么干的时候,xiǎo窦子其实很是担忧,要知道,国戚始终是国戚,掌着铁甲船,那是海外,言官肯定会弹劾,但眼睛看不到,完全可以抵赖的一干二净,可一千昆仑奴jīng锐如同戚少保帐下的兵,这未免就招人口舌了,因此他是苦劝过的,奈何国舅不听。

    乖官的想法则是,我就是要把这力量放在明处,一来震慑宵xiǎo之辈,二来,也算授人以柄,皇亲国戚,文可安邦武可定国,名声又好,身上全无缺点,你,想干什么?

    至于骄横,这些对皇亲国戚来说,不算máo病,若不骄横,那算什么皇亲国戚,所以乖官才亲自跑去太仓找王锡爵的麻烦,得罪文人不怕,反正他已经把读书人得罪的不浅。事实上,在明朝,皇帝真肯下死力气保你,你什么事儿都没有,立皇帝刘瑾,后来的九千岁,为何那么牛,说白了,他们行使的就是皇帝的权力,正所谓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太监实际上一点也不可怕,但是一个充分得到皇帝信任的太监,就可怕了。

    他郑国蕃是国舅不假,他姐姐郑妃作为历史上明朝仅有的几个皇贵妃之一,很牛也不假,但是如果他郑乖官完美无缺,完美的就像是上天派来拯救大明朝的,那,他的姐姐别说是皇贵妃,就算是皇太后也没用,如果真那样,他郑国蕃死定了。

    这就叫自污,历史上很多牛人都这么干过,像是王翦,统领秦国六十万大军,出征第一件事情就是问秦始皇要田地要宅子,萧何唆使家人霸占良田,这些人无一不是自污。

    万历是乖官的姐夫不假,万历在历史上的政治斗争手腕很差劲被文官们整的很惨也不假,但万历是个很偏执的人,万一被姐夫惦记在心里头,那可就糟糕了,反正,和文官唱对台戏的,那肯定就是好人,事实上,历史上万历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你们(文官)越是反对,我越要去做。甚至有一次生病病的快死了,文官这时候还上折子要求罢免矿税,未必没有谈判的意思,要知道,皇帝死后盖棺定论也是文官说了算,意思就是,你免了矿税,你死了,咱们UU小说留情,结果万历对身边几个太监说了一嘴,还没免,没几天病情略有起sè,顿时就把说过的话扔到脑后,谁说免矿税的,矿税接着收。

    这个世界上,或许最了解万历的不是慈圣皇太后不是仁圣皇太后不是德妃娘娘也不是万历的死鬼老师张居正,而是郑国蕃,虽然郑乖官不了解万历的xiǎo脾xìng,可他了解万历的盖棺定论,这就足够了,一个跟文官集团斗气几十年不上朝的皇帝,放心罢皇帝姐夫,这事儿,我帮你出气。

    这昆仑奴和金子银子的,闹得声势浩大,郑连城在颜家都知道了,晓得儿子回来了,欢喜得拎起袍子一角就要往宁bō港去,还是陪他下棋的颜大璋说了一句话,“国丈,所谓疏不间亲,但在下还是要说一句话,您去宁bō港,外人看了,未免不妥啊!”

    郑连城一想,对啊!老子迎接儿子,岂不是落人口舌,到时候又要说我家乖官的不是,这才又坐了下来,笑着谢了颜大璋一句,可心思却已经不在棋盘上头了,屁股底下像是长了痔疮一般,扭来扭去,颜大璋一看不是个事儿,先就告退了。

    这时候姨nǎinǎi进来,郑连城满脸喜sè,拉着xiǎo姨子的手就说:“梅娘,你说,乖官是胖了还是瘦了,这个子也不知道长高了没有……哎呀……”

    正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艾梅娘知道姐夫又当爹又当妈把一双儿nv拉扯大的难处,乖官出海半年,姐夫失态,也是能理解的,不过,她进来的时候是带着七仙nv的,故此,被姐夫拉着手,顿时就红晕了脸颊,暗中白了欢喜得没头没脑的姐夫一眼,不动声sè把手chōu了出来。

    “大姨爹爹,大表哥哥肯定要长这么高。”若依若常跳着脚比划,两个人学xiǎo倩那般梳着双螺垂黛的发髻,垂在鬓间的长发就随着一跳一跳而bō动,粉妆yù琢般的两个yù人儿,看起来煞是可爱,真真恨不得吃到肚子里头,姐妹俩这些日子在颜家将养,总算是把火烧桃huā坞的惊吓给忘记了,恢复了以前的娇憨可爱。

    颜家虽然因为去年佛郎机的事情败落了些,但好歹也是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颜家还没饿死呢!国丈如今在颜家住的园子就是当初乖官题字的那个听荷xiǎo筑,乖官还腹诽过这名字跟卖茶的茶楼差不多,其实,颜清薇未免也冤屈的,这就好像第一个夸nv人是一朵huā的,自然出挑,但无数人夸过以后,未免就忒俗了,这时候的听荷xiǎo筑,也还没烂到公园边上的茶楼都叫这么个名字,雅致还是雅致的,只是乖官见识太广,又超越五百年,这才觉得俗气,实际上国丈一家子住进来以后,都欢喜的紧,觉得这园子真真不俗,未免要夸的,颜大璋就说这是nv儿里里外外一草一木一手置办的,国丈家里头下人们暗底下未免也要夸一夸那位颜xiǎo姐心灵手巧,艾梅娘也说了几句颜xiǎo姐的好。

    而痴呆文fù颜清薇,自从xiǎo倩tuǐ伤了以后,也时不时来探望,常常手拉手坐在chuáng边说些闲话,时间长了,未免和七仙nv也熟识起来,只是瞧见国丈未免有些尴尬,当初她毕竟威胁过郑连城,自然会觉得尴尬的,其实郑连城对她倒没太大的恶感,一来他不是他儿子乖官那般瞧不起痴呆文fù,二来么,自然是感jī颜大璋,爱屋及乌了,所以说,郑国丈是讲究人,厚道人,而郑国舅,其实未免有些不讲究,有时候言辞未免刻薄,很cào蛋,他身上有着他自己鄙视的那些读书人的无数máo病,只不过人xìng本自sī,对自己和对别人,总是两个标准的。

    被全家惦记的乖官,正带着一帮西班牙雇佣兵和一群锦衣卫拆王锡爵家的宅子,把人轰赶出来,直接拿佛郎机炮轰就是了。

    佛郎机有多种口径,像是以前大明卖给扶桑的,都是那种最xiǎo的,一个人往肩膀上扛了就跑,乖官拿来拆房子的,就是这种最xiǎo口径的,用起来也方便,打一发,换一发子铳,然后接着打,这时候军卫对于这种可以扛着跑的佛郎机的标准弹yào基数是一管配四个子铳,若是有钱的军卫,就配十个子铳。

    乖官看也不看,有多少子铳就拿多少子铳,对那些西班牙雇佣兵更是直接撂了话儿,只要别伤人,东西你们随便抢,抢了我国舅爷八,你们二。

    这些欧洲佬,哪里见识过如此雕梁画栋的宅子,一开始动手的时候都有些畏畏缩缩的,气得乖官大骂他们土鳖,还是瑞恩斯坦bō拿巴对付这些人拿手,几句话就鼓动了士气,一帮人嗷嗷叫着就冲上去,驱赶fùnv,动手抢劫,不过欧洲到底还有些贵fù人文化的,这些虽然土鳖,比起如狼似虎不把nv人当人看的锦衣卫,却是要好上无数倍了,乖官看了,忍不住就觉得自己英明神武,带着这帮欧洲佬也是有好处的,不管怎么说,起码在这一点上头欧洲土鳖干的不错。

    王锡爵的独子王衡因为身子骨一直不好,高中榜眼以后就没出仕,在家中奉养老母,而乖官带着一帮子人如狼似虎,驱赶jī鸭一般就把王家的人全部驱赶了出来,然后佛郎机炮打的震山响,他老母已经惊吓得晕了过去,他站在日头下,看着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和那些佛郎机人如狼似虎,真是心如刀割,xiōng中一阵儿绞痛,眼前一黑,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

195章 瞎了国舅的狗眼

    195章瞎了国舅的狗眼

    王锡爵的老宅在太仓浏河,永乐年的时候,大公公马三宝就是在这里七下西洋的,因此号称天下第一码头,朝廷在这儿也曾设立过市舶司,后罢之。

    俗云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潦倒,这也是曾经的天下第一码头,所谓潦倒,只是跟几个市舶司所在比较,实际上把宁bō市舶广州市舶等司排除在外的话,太仓港依然是大明屈指可数的大码头。

    这时候和浏河隔江相望的崇明岛还是数十个沙岛,并未连成一座大岛,但是,这些沙岛也并不是没用处,太仓是朝廷仓储所在,漕粮船每天络绎不绝,漕帮运粮的船是平底船,他们可以靠近沙岛休息,岛上由此产生了专卖酒水饭食的铺子,同时兼卖ròu,这个ròu不是吃的是专mén给漕帮男人们用的。

    这些沙岛不姓国姓朱,而姓王,不得不说王锡爵能做阁老,能力的确有,这些沙岛每隔几年有的坍塌了,有的又冒出来了,事实上地方政fǔ视为一害,有人huā银子买了,地方上巴不得了,说实话,要什么银子,白送都成啊!

    然后,这些岛就成了如今这个繁茂的诸沙,有新上任的官员刚下船就看见诸沙群岛络绎不绝的船只,一问,这儿叫诸沙,忍不住都要笑的,朱沙,好,朝廷的地方,太仓不愧是天下粮仓,真是富得流油啊!老爷我在这儿做三年知州,十万雪huā银看来是稳稳的。当然,每一任太仓知州最后都很失望,因为诸沙姓王,收税?难道你想与民争利?

    只要有功名在身的,地方官基本就奈何不得了,何况王锡爵高中榜眼到如今二十多年了,仕途一路高歌,如今更是入了阁,谁得罪得起?

    王家的地盘,除了诸沙之外,太仓港大半的店面铺子也都姓王,但是,王家没多少良田,因此王家虽然是太仓隐形的王半城,但名声不恶,毕竟,传统习俗有钱置地,家里头良田多的遭骂也多,可王家的名声却很好,老百姓都说,王阁老家修桥铺路,真是太仓首屈一指的大善人。

    所以王家由官而商,实在是大明朝庞大利益集团的代表xìng人物。

    王锡爵的独子王衡为何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就是因为当初宁bō灯芯草事件便是他在背后nòng鬼。他是朝廷榜眼,老爹是阁老,放到后世是什么身份?

    当初王衡从案首到解元,一路高歌猛进,南京礼部shì郎高桂等人上折子奏论,说该科大臣子弟连连得中位在第一,恐有不公,请复试举子。后来高桂等几位南京官员贬斥的贬斥,下狱的下狱,王衡照样是解元,后来跟他爹一样又做了榜眼,此人才学暂且不论,不过几位南京官员的下场的确是他nòng的鬼。

    所以说,此人行事机深,云谲bō诡,但是文人有个最大的máo病,身子矜贵了,怕死,认为yù不和瓦片斗,结果乖官根本不讲道理,铁甲船开到太仓,跳板一搭,锦衣卫和西班牙雇佣兵扛着佛郎机就下船来了,到了王家,一句话,给我拆。

    就这么个做派,哪个文人敢上去跟他讲理?王衡心中有鬼,更是不敢上前,结果连绵百十栋华宅,被四百多西班牙雇佣兵和三百锦衣卫nòng的jī飞狗跳,王家的人哭爹喊娘被驱赶出来,都以为老爷在京里头犯事儿了,这不,锦衣卫来抄家了。

    王衡是独子,没有兄弟,但习俗并没有把姐妹算进去,因此他实际上是有个妹妹的,此姝年方十四,闺名蓉蓉,生得桃夭柳媚,又是知书达理,乃是太仓出名的名媛闺秀,此刻被锦衣卫驱赶出来,也是惶急的不行,俏脸雪白全是凄凄然的神sè,这时候瞧见哥哥一头栽倒在地,嫂嫂是个不抵事的,只晓得大哭,她忍不住,一咬牙,终究站了出来。

    拨开几个丫鬟,她从王家的人群中走了出来,看着乖官道:“敢问这位xiǎo公公,我王家即便是抄家,总要有个圣旨罢?这无钧无旨,莫不是没有王法了?”

    这年月,是大明朝烈火烹油的时候,或者换个说辞,是文人们鲜huā着锦的时候,再过几十年,文人就要跪着和皇帝说话了,再也tǐng不起脊梁骨,而这个时侯,抗旨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如果抗的是中旨,天下文人甚至要哄传你的大名,会把你顶上神坛膜拜,何谓中旨,就是皇帝的意思,但是没经过内阁议拟,这就叫中旨,也就是史书里头说的[旨从中出],从大明严格的官场程序来看,这个圣旨是没有法律效应的,因为内阁没批准。

    所以,这十四岁的nv孩壮着胆子,就出来要圣旨。

    乖官吃她一问,顿时啼笑皆非?什么?xiǎo公公?我哪儿长的像xiǎo公公了?

    他忍不住就想骂这个长着包子脸的清纯nv孩,你才xiǎo公公呢!你们全家xiǎo公公。

    不过,他终究还是忍了下去,哗一声展开折扇,当xiōng抚住,就没搭理她,还是旁边的锦衣卫副千户孙应龙狗tuǐ,正sè喝道:“大胆,这是国舅爷郑国蕃,文才武学八百年无双无对,怎么会是xiǎo公公,你哪只眼睛看国舅像xiǎo公公了,还不速速退下,不要误了卿卿xìng命。”

    这家伙虽然匆匆和xiǎo窦子跑了一趟扶桑,但是在扶桑瞧见了国舅爷的派头,内心巨震,国舅爷在扶桑,俨然就是太上皇啊!他心里头就纠结了,这扶桑可是太祖爷规定的十五个不征之国之一,国舅爷这架势,日后若被文官攻击,一两次或许能遮掩,但时间长了,若是有狠角sè,到扶桑暗中勾连,请几家诸侯回国,岂不是要坏菜?

    他这是拿锦衣卫世家的眼光在看问题,在锦衣卫眼中,这世上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软的不行来硬的,却没想,文人当中还真没那般狠角sè。不过他最后还是决定要紧紧抱住国舅的大tuǐ,原因很简单,不抱国舅的大tuǐ,难道还能转过身去抱文官集团的大tuǐ么?

    锦衣卫从一开始创立,就是站在文官集团的对立面的。

    因此他暗中也曾跟国舅隐晦地提了提,结果乖官笑笑,说了一句真理,这句话曾经被无数上位者用各种装饰词修饰了以后对手下说,而乖官不加修饰,就直接对这个锦衣卫副千户说了出来,“跟我hún,有ròu吃。”

    孙应龙当即泪流满面,这种振聋发聩的语言,对这个笃信三木的世家锦衣卫来说,俨然洪钟大吕,跪倒在地就说了,“下官的下半辈子,就卖给国舅了。”

    乖官的话其实和孙应龙提的问题风马牛不相及,可乖官的话太遮奢了,孙应龙几乎已经不记得锦衣卫何时有这样遮奢,以前的风光,只能从老父亲口中留恋了。

    张居正做了几十年官,其中最后十年是皇帝(其实老张掌权的十年就是行使的皇帝的权力,甚至比皇帝牛掰,生病了万历还要shì奉汤yào,所以野史里头说张居正和万历的老娘慈圣皇太后有一tuǐ。),作为文官顶尖人物,这十年锦衣卫是暗淡无光的。

    所以,乖官这种不把问题当问题,只是告诉你,跟我hún有ròu吃,顿时就击中了孙应龙的g点,实际上也是绝大多数锦衣卫的g点,而且大明历史上国舅做锦衣指挥使也是有前例可循的,孙应龙当即就表了忠心就是这个缘故。

    他把王蓉蓉一呵斥,却是把人家呵斥得觉悟了,什么?国舅郑国蕃?不是宫里头的太监,那,岂不是说,这些家伙没圣旨?

    王蓉蓉越想越不对劲,凤目圆睁,伸出柔荑就指着乖官道:“你们……没有圣旨?”

    “谁说没有圣旨就不能拆你们家?”乖官扇了扇折扇,不屑看了这包子脸的姑娘一眼,“xiǎo娘子,赶紧一边儿去,刚才你诽谤我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了,若不然,嘿嘿!”

    “你……你们……”王蓉蓉气得俏脸儿发白,一转身,就对几个大管家大声道:“把这些人拦下来,这些人没圣旨。”

    王家的人被吓唬住,说白了还是以为老爷在京里头犯事,如今一听,什么,没圣旨?那岂不是说,老爷没事?顿时就来了jīng神,作为拥有半个太仓城的家族,家中并非傻瓜,很多人甚至很jīng明,只是yīn差阳错以为锦衣卫来抄家才吓得瘟jī一般,这时候一听xiǎo姐的话,顿时宛如吃了五石散,王家那也是大家族,底下家丁奴仆多的是,用一句话来说,正是奴仆如云,几个管家一带头,鼓舞了一下士气,然后就大声道:“这些人无法无天,老爷还是阁老呢!怕什么,万事有老爷担着。”

    有了主心骨,顿时就不一样,几个管事一声喊,顿时就冲击那些吧他们驱赶到一边儿的锦衣卫。

    任何一个承平的朝代,即便是锦衣卫这样权势的机构,也不可能说当街杀人人头滚滚,谁也不傻,真动了手,责任谁来承担?尤其锦衣卫也十几年没牛气过了,说难听一点,隐约就是过气的衙mén,若不是锦衣卫以前的名头吓人,加上锦衣卫本身有很多勋戚子弟,恐怕大伙儿早就忘记锦衣卫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这些王家的仆役一冲,顿时就把锦衣卫的人给冲得七倒八歪,至于西班牙雇佣兵,更是不堪,他们眼中王家雕梁画栋,比伟大的西班牙和葡萄牙国王陛下的宫殿似乎还漂亮一些,这是个不得了的大家族啊!存着这个土鳖心思,动手本来就很文雅,被王家的人一冲之下,反过来就被驱赶出来了,有些连佛郎机炮都顾不上,抱头就跑。

    乖官脸sè难看,这些土鳖、草包,真是难堪大用,和他一起站在一颗老槐树树荫下的瑞恩斯坦脸sè就如同刚从锅里头捞出来的螃蟹一般赤红赤红的,锦衣卫略好一些,好歹拿刀连刀鞘横过来,抱团把王家的人死死抵住,可是,一帮衣裳鲜明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被一群仆奴赤手空拳驱赶,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不和谐,乖官忍不住挑眉,“都说如狼似虎锦衣卫,靠,什么嘛!比武警还不如。”

    孙应龙脸上顿时如同吃了一计大锅贴,被扇的涨紫,虽然不知道国舅爷说的武警是啥玩意儿,可国舅爷口中的不屑,却是毕lù无疑的,一时间,真恨不得亲自cào刀上阵,可他也清楚的很,自己上去也没用,锦衣卫厉害就厉害在权势二字,没权势的锦衣卫还不如没牙的老虎,王家家人仆奴数百,齐心之下,要么调集更多的人,要么就真杀人,不然一点办法都没。

    这时候的场面极其可笑,武装到牙齿的西班牙雇佣兵和衣衫鲜明身配绣chūn刀的锦衣卫被数百王家仆奴给驱赶得退到了王家大mén前偌大的阔地前,那些锦衣卫只是死死护住身后老槐树下的国舅爷和千户大人,其余的却是顾不着了,有些帽子都歪了,脸上还鼻青脸肿,论狼狈,由于他们衣衫鲜明,对比强烈,实际上要比王家的人看起来更惨。

    王家离码头不远,乖官拆王家的时候,也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如今看锦衣卫被王家倒过来驱赶,就有围观的大声叫好。

    王蓉蓉身着鹅黄sè的蜀锦长裙,遍地洒金huā的背子,梳着近年来江南大家闺秀最流行的牡丹头,就是诗句说的[闻说江南高一尺,六宫争学牡丹头],一绺一绺的圆滑发髻堆在头上像是huā瓣一般,脑mén顶心高起一坨,上头绑起各种饰物,再chā簪子缀以流苏,走动间璎珞摇摆,顿时便有大家闺秀的派头。

    被一众家丁围着,王蓉蓉伸出手指指着老槐树下摇着扇子的郑乖官,悲声道:“jiān戚,你无钧无旨,带着锦衣卫和这些佛郎机人就冲击朝廷一品大员的家眷,人谁无父母,你难道是石头里头蹦出来的么?人同此心,你就不羞愧么?”

    不得不说,这位王xiǎo姐声sè并茂之下,无数围观的人被她打动了,何况王家在太仓本就口碑好,而且王家的确被冲击的不成样子,大mén都轰烂了,直接可以看见里面照壁剩下半截,眼力若再好些,更能看到里头雕梁画栋的房子被砸得一塌糊涂。

    乖官看着这个包子脸的姑娘,心说果然是榜眼的nv儿啊!不简单,拐着弯儿还要骂我一声无父无母的猴子,就笑了笑,合上折扇,大步往前头走去,瑞恩斯坦bō拿巴一愣之后,赶紧紧紧跟在这位殿下身后,而孙应龙则大急,xiǎo跑着紧紧跟上,“国舅爷,这些可都是刁民,您这身子多矜贵,贵人不踏贱地……”

    “得了罢!指着你呢!能办事儿么!”乖官哼了一声,拨开那些西班牙雇佣兵和锦衣卫,就走到了最前头,哗一声展开折扇,就问:“jiān戚?我哪儿jiān了?你倒是说说我听。”

    王蓉蓉一愣,却是没想到这个xiǎo孩子胆子不xiǎo,居然还敢走到最前头来,她就怒目道:“你难道不是么?我家世代忠良,修桥铺路……”

    “世代忠良?”乖官晃着扇子打断了她的话,转头问如影子一般跟在他身后的樱井莉雅一伸手,莉雅顿时就递上一个奇怪的事物,乖官拿在手上,左右看看,心说按道理这时候应该有一块大石头让主角儿跳上去的呀!怎么没有呢!转头就对孙应龙道:搭个人梯。

    孙应龙愣了下,赶紧叫了几个锦衣卫搭chéng人梯,然后把国舅爷给托了上去,顿时站得高,看得远,同样,四周围观的百姓们也终于能看见这位锦衣少年了。

    把自制的喇叭抬到嘴边,乖官大声就道:“诸位乡亲父老,王xiǎo姐说她王家世代忠良,我知道,王家祖上王旦嘛!大宋真宗皇帝时候的宰相,的确是贤良,不过,老子英雄儿子一定是好汉?我看不见得,老子英雄儿hún蛋的多了,大家往祖上推衍几十代,谁家没个高官显爵的,未必就没有能臣大将,所以这世代忠良,我看,未必。”

    他这个自制喇叭效果极佳,大声说话清晰可闻,连最最后头的围观者都能听见,顿时就掌握了话语权。

    谁的声音大,谁就有道理,王蓉蓉xiǎo姐看他这副架势,气得俏脸雪白,还没来得及chā话,乖官继续大声喊道:“诸位当中有年纪老大的,想必也还记得,王阁老年轻的时候,家里头是个什么样子的景况,他xiǎo名喜鹊儿,后来考上进士了,家业发达起来,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呢!”

    说到这儿,他把喇叭一转,低头问,“孙应龙,你来算算,王阁老历年的俸禄应该是多少?”下面孙应龙赶紧就把王锡爵从进士开始做官一路的官职和应得的俸禄说了,乖官拿大喇叭就喊出来,这时候,有些聪明人已经想到了问题所在。

    果然,报到如今礼部尚书的俸禄,乖官话音一转,“诸位乡亲父老,大伙儿都是识数的,王阁老的俸禄可能养得起这雕梁画栋连绵百十幢的宅子?反正我算了算,王阁老的俸禄连一栋宅子都悬乎……”

    四周鸦雀无声。

    下面王蓉蓉xiǎo姐急得跳脚,乖官站在高处,四下巡视了两眼,然后一字一句喊道:“这就是世代忠良?卧槽泥马,瞎了我的狗眼啊!我看见的居然是民脂民膏……”

196章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郑国舅

    196章光天化日,强抢民nv郑国舅

    一时间,四周一丝儿声音都没,连蝉都不叫了,王家大xiǎo姐王蓉蓉眼前一黑,差一点便如她哥哥那般一头栽倒在地,好歹被下人仆奴扶住,只觉得嘴中发苦,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乖官的话虽然粗俗,却是振聋发聩喊出了心声,民众觉得是那么的解气,就是,凭啥,他王阁老家里头雕梁画栋的?[卧槽泥马,瞎了我的狗眼啊!我看见的居然是民脂民膏]这句话很快将会成为大明最流行的话语。

    “各位想必还不认识我,我……”乖官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郑国蕃,就是王家榜眼少爷说的国之jiān戚,皇上是我姐夫,德妃娘娘是我姐姐,国舅嘛!戏文里头都说了,坏蛋啊!”

    他的说话叫上万人低声哄笑起来,这年月谁会指着自己鼻子用拉家常的口wě皇上是我姐夫,国舅就是坏蛋]的?一下就拉近了人的距离,“王榜眼背后指使秀才闹事,把我家烧成了白地,我爹被打得吐血,这事儿大家或许还听说过。”

    “我这个坏蛋国舅被烧掉的家多大呢?前后三进,连上百亩桃林一起,价值三千两,三千两啊!好大一笔银子啊!国贼,jiān戚,该杀……”他自己先把自己骂了一通,可越是骂,下面人越觉得……卧槽,国舅家的宅子才三千两?

    这时候整个江南豪奢成风,嫁nv儿要八箱八抬,富商吃一席饭要上千金,三千两的宅子,对百姓来说,自然是豪宅,奋斗几辈子都奋斗不来,可那是国丈家啊!未免就寒酸了。

    人最怕比较,就像是海瑞海刚峰,年纪一大把,xiǎo老婆照样娶,可架不住人家不伸手拿钱,顿时就成了官僚里头的怪胎,但凡事你要一直去做,做个几十年,天道酬勤,总会给你回报的,海刚峰顿时就成了天下知名的青天,出任南京右都御使的时候,百姓竞相来观,绵延三十里地,把城mén都堵住了,有人甚至是千里之外赶来,只为看一眼所谓海青天。

    而乖官说自己是国贼jiān戚,自己家居然是三千两的大宅子,真是该杀,这时候,方才王家仆奴冲击锦衣卫的时候大声叫好的一些群众未免就脸红了,三千两就是jiān贼国戚,那王阁老家的宅子,三十万两怕也有罢!那是什么?

    这里头未必没有偷梁换柱,偷换概念,可是一比较之下,谁还有话说?有些人被乖官的话煽动了,心里头也觉得,王阁老家活该被拆掉。

    “王榜眼还说我爹强抢民nv,指名道姓有鼻子有眼,而我只晓得,我爹自从我娘去世,含辛茹苦把我和姐姐拉扯大,家里头只有一个当年和我爹一起滚过méng古鞑子死人堆的老仆和一个家生子……”他不像王xiǎo姐那般[人同此心,人谁无父母],口语化就把家里头景况一说,更要博得人的同情,要说挑唆人心,王xiǎo姐连他一根手指还比不上。

    “我也是十二岁进学的茂才,我这个茂才可不是榜眼家的儿子,要三复其考,考官考核完榜眼家的儿子,自己也玩完,贬斥的贬斥,下狱的下狱……”他拐弯抹角就把王衡的榜眼说的狗屁不如,有心人定下心一想,便要知道这句话里头的含义了。

    “夫子说过,以直报怨。用咱们百姓的俗话就是,你一巴掌扇我的脸,我要扯着你的衣领子给你一拳,所以,今天王家的宅子,我拆定了。”乖官挥舞着拳头,颇有气势,接着,话锋一转,顿时要叫人哭笑不得,“王家xiǎo姐,你哥哥说我是国贼,坏蛋,今儿,我给你们王家一次指名道姓的机会……锦衣校尉何在?把王家xiǎo姐给我抢过来,谁敢拦着的,打折他的狗tuǐ。”

    上下五千年,从古观到今,从未有人强抢民nv抢的这么理直气壮,声势浩大,一众锦衣卫热血沸腾,有些甚至浑身都在颤抖,大多数锦衣卫都是一辈儿传一辈儿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职业,有些位置爬高了,老子锦衣力士的儿子爬到了锦衣百户,有些摔下去了,老子锦衣百户的儿子成了力士,但是锦衣的身份从未变过,这十数年来,锦衣卫从未有过这样的风光。

    乖官这架势摆下来:我就强抢民nv了,你怎么着罢!

    锦衣卫轰然一诺,顿时就有十数个把腰刀连刀鞘一挥,把目瞪口呆的王家仆奴拨开,如狼似虎就冲到王家人群里头去了,王蓉蓉脸sè惨白,眼泪儿在眼眶里头打转儿,颤声道:“你……你们想干什么?”有个面相狞恶的锦衣卫嘿嘿一笑,说的话很有喜感,“没听国舅爷说么,强抢民nv的干活。”

    王家的仆奴这时候已经是士气全无,人在热血沸腾的时候,皇帝都敢拉下马,可人一旦颓丧,亲自挖坑自己跳下去,换一批人把他们活埋,然后再挖……如此惨剧都能面无表情。这时候,哪里扛得住热血沸腾的锦衣卫,顿时就把王家xiǎo姐抢了过来,王蓉蓉哭爹喊娘,可又谁能救得了她,一时间怒火攻心,一下就晕了过去。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上万双眼睛盯着,这强抢民nv的戏码儿真就上演了,没一个人拦着,有些平日仰慕王家xiǎo姐名声的,刚要说话,就会被旁边人拦住,这时候说话,你傻啊!

    人xìng本善还是人xìng本恶,这个吵了几千年了,没一个答案,但人xìng趋利避害却是肯定的,上万人批斗自己的老师,打折了老师的tuǐ,这种事情都曾经发生过,也没见人跳出来说话,更何况乖官在这样的情况下抢王家xiǎo姐呢!

    演了强抢民nv戏码儿的乖官觉得神清气爽,念头通达,大声喊道:“人在做,天在看,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今天我就非得把夫子说的以直报怨实践一次不可……给我拆,谁敢拦着的,打折他的狗tuǐ。”

    周围轰然一诺,瑞恩斯坦bō拿巴热血沸腾,这位前马耳他骑士团的骑士一撸袖子,亲自上阵,领着一帮西班牙雇佣兵就冲进王家的宅子,一股洪流,王家下人仆役七倒八歪,却没一个敢于去拦着的。

    傻子到底有没有呢?有,谁?梁伯龙。

    此何人也?戏子。

    但是他的老师很有名,魏良辅,嘉靖五年进士,官至山东左布政司使,自然,这一连串的宦途头衔加起来也没他最后一个头衔高,曲圣。

    昆曲这时候影响力只在江南,但随后的五百年却独霸梨园,此人便是被推为昆曲之祖的魏良辅。

    但实际上,推广昆曲最得力的,便是魏良辅的学生梁伯龙了,作为大明万历年间的名头最响亮的歌唱家,好罢!或许这个歌唱家的头衔有点玄乎,不管他是什么家,此人在江南名头很盛,像是吹得一口好箫的曹鸳鸯曹大家,也要从慕名从苏州府前来太仓拜师,太仓知州韩泽青看见他,也要拱手称一声,少白先生。

    名妓要拜师,知州要礼敬,可想而知这位歌唱家名头多大了,他如今就辗转在王世贞、王锡爵等太仓高官显宦府邸游走,这种人也可称之为清客,所谓清客,一种是帮闲的文人,一种是传搜吹拉弹唱的艺人,这位少白先生,两个都沾点儿边。

    事实上明朝但凡搞艺术的,到底还是有才学的,大多是久举不第不忿世情的读书人,或许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的文学青年,只是骨头硬一些,自诩老子不为五斗米折腰,但实际上,终究还是要折腰的。

    这时候,王世贞刚刚走马上任应天府尹,这位万历中后期的文坛盟主虽然也姓王,但是跟王锡爵却是没什么关系的,两家一家号称琅琊王氏之后,一家号称太原王氏之后,实际上两家发达之前同处太仓也没jiāo情,都是考中进士登上官场才来往了,也就是官场惯例所谓的乡党。

    而王锡爵家中的家班天下闻名,这时候江南文人士大夫阶层蓄养家班蔚然成风,你要是家里头没养戏班子,你出mén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梁伯龙就在王家班担个头衔,每月拿些供养银子,时不时还指导一下喜欢戏曲的王家xiǎo姐的唱腔,王锡爵的老母亲也要称呼他一声先生。

    但先生有时候就会有máo病,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万历皇帝称呼张居正和申时行也叫先生,和他这个少白先生,能比么,就像是后世宋祖英老师和苍井空老师,都是老师,这能比么!

    太把自己当回事的少白先生带着一帮家班里头的戏子,就冲到王家宅子mén口,梁伯龙面白无须,穿着长衫,却没儒冠,如今一脸悲愤,嘶声喊道:“苍天无眼啊!我大明,jiān戚当道,民不聊生……”

    乖官一看,差一点儿笑出来,怎么这个开头像是五百年后的影视剧呢?而那边梁伯龙继续哭诉,“王阁老年年施米,季季舍粥,这等良善人家,却被jiān戚如此侮辱,难道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

    一听这话,乖官忍不住了,“那位老先生,敢问,这良善人家雕梁画栋的银子是哪儿来了?难不成,是夜遇神人授金?”

    夜遇神人授金,去年张四维张阁老nòng出来的荒唐闹剧,如今天下人都还记得清清楚楚,谁不知道你张四维张阁老家里头富得流油啊!非要给自己祖宗脸上贴金,nòng个夜遇神人授金的名目,结果被天下人耻笑。这时候乖官一问,顿时就让那梁伯龙言辞一滞,周遭都是低声哄笑,张阁老的名声么,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了,如今看来,王锡爵王阁老也不是啥好鸟。

    乖官继续道:“年年施米,季季舍粥就是良善?你每年贪污十万两银子,拿出一万做点善事,菩萨就保佑你了?真真是强盗理论,菩萨都要笑了,老先生,我倒要问你,若是有人抢了你老婆,然后每月恩许你跟老婆同房一次,你是不是要对抢你老婆的人顶礼膜拜?多大的恩典啊!人家不是年年施舍季季施舍,是每月都施舍啊!”

    这话一说,周遭终于忍不住,轰然大笑,这个比喻,太缺德了,而梁伯龙顿时涨紫了脸皮,颤抖着手指指着他,“你……你你……你这个jiān戚,你敢说你的银子就干净清白么?”

    这话就撕破脸了,我的银子不干净,难道你的银子就干净了?

    整个大明官场,恐怕只有海刚峰敢理直气壮说自己没伸手拿过银子了,这人三四十岁还跟老娘一个屋子睡,老娘一发话乖乖把老婆休掉的sī德不说他,临老还娶xiǎo老婆也不说他,但论清廉,的确是清廉的,所以,大明官场上很少有人攻击对手用贪污的罪名泼脏水,大多都是结党之类,说银子,那真是触犯底线了。

    故此,这位梁伯龙一说这话,等于就是说,我虽然不是好人,但你有什么资格来审判我呢?五十步笑百步?

    乖官笑了笑,以后他郑国蕃会如何,这个说不准,谁也不敢打包票,但是现如今,他却是敢的,“老先生,你想问,我就告诉你,我写的第一个话本,倩nv幽魂之聂xiǎo倩传奇,作价三百两,卖给大兴县德艺坊,第二个唱本,倩nv幽魂之白素贞传奇,作价八百两,卖给宁bō付梓堂……”

    梁伯龙宛如抓住了什么破绽,嘶声力竭喊道:“jiān戚,公然盘剥书商,你还好意思说,太仆寺卿王世贞大人写剑侠传,也一文铜钱都没有拿到,你敢说你写的东西比王大人还好?”

    鼻腔出气不屑了一声,乖官道:“那是因为王世贞是眼大鱼子,老先生,看你没戴儒冠,没进过学罢?不知道夫子说子贡赎人和子路受牛的故事罢!眼大鱼子就是眼大鱼子,不可理喻。”

    这典故,自然很多人是不知道的,有人就低声问,眼大鱼子是什么意思?旁边人就说了,傻卵,问的当即就喷笑了。有些耐心的,就寻了带头巾的秀才问什么是子贡赎人,子路受牛。

    有秀才就简而话之,子贡赎人是说做好事不要报酬,子路受牛是说做好事要报酬,夫子认为,做好事怎么能不要报酬呢!

    这话简单明了,不读书的也能明白,这时候没读过书的人才明白,感情孔圣人也说做好事要给钱的啊!有憨厚的就说了,做好事怎么能要钱呢!旁边有人不屑,换我做好事当然要钱,不给钱一两次还行,时间长了怎么受得了,我也有家xiǎo的。

    旁边秀才就说了,[夫子就是这个道理了,所以说子路受牛,上善。这位国舅的意思,我写的话本,自然要给钱,不要钱的,那就是眼大鱼子]秀才说到这儿,自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番话对百姓而言,只不过是明白了读书人也要讲钱的,可对于读书人而言,不惟振聋发聩,是啊!夫子都讲钱的,咱们凭什么不能讲钱?下次再卖时文,三文钱打死也不卖了。

    那梁伯龙被乖官呵斥的不轻,颤抖的嘴皮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乖官咧嘴笑笑,“老先生,我送你个十字令罢!一笔好字,二等才情,三斤酒量,四季衣裳,五子围棋,六出昆曲,七字歪诗,八张马吊,九品头衔,十分和气。”说完,嘿嘿一笑,扭头不去看他,甚至不想搭理。

    不过一个清客戏子,hún口饭吃的,你偏要说的那么神圣,好像贞洁烈nv的牌坊一般,懒得理会你。

    这个十字令把清客嘴脸描绘的惟妙惟肖,有读书人暗底下都发笑,实际上字面也很好理解,不读书也听得懂的,梁伯龙眼前一黑,[梗儿]一声,就气得晕了过去,一帮子男男nvnv莺莺燕燕就围着老先生,有些是自xiǎo被王家养在家里头的,也没见过世面,顿时就大哭起来。

    这些人也算是王家的仆奴,这梁伯龙是后来赶到的,看见先生,这些人忍不住聚集到先生身边,如今先生被气晕过去了,顿时不知所措。

    就在乖官大闹王府的时候,事实上太仓知州韩泽青就在远处一座楼上观望,他是隆庆年的进士出身,如今做到太仓知州,五品官,也算满足了。乖官铁甲船靠港,带着一帮锦衣卫和佛郎机人,声势浩大,佛郎机炮打的震山响,他怎么能不知道呢!按说,他是一州知州,这时候是要出面的,可无论是国舅还是阁老,都是他得罪不起的,后来咬了咬牙,装聋作哑罢!

    等乖官强抢民nv,他就暗自庆幸,这幸亏是不在,不然的话,这国舅抢了阁老家的nv儿,我这个地方长官怎么能不说话呢!可一说话,要么得罪阁老,要么得罪国舅,要么,两个全得罪,想两边讨好,却是绝无可能的。

    旁边幕僚听乖官讽刺那少白先生的十字令,忍不住也低笑,这国舅爷的嘴,可真是骂人入骨三分啊!我要是少白先生,怕也只能晕过去了,这时候就低声道:“东翁,咱们这一直拖着装看不见,也不是个事儿啊!要不,请示一下苏松巡抚?”

    韩泽青顿时眼前一亮,对啊!苏松巡抚梁子爱梁大人。

197章 有个盈盈骑马过

    197章有个盈盈骑马过

    拆房子其实是个体力活,即便有佛郎机炮,跟后世定向爆破也没法比较的,王家一片热火朝天,上万人甚至还有络绎不绝赶来瞧热闹的人,就那么看着无数佛郎机人扒王阁老家的宅子,这种感觉,有个秀才无意中说了一句,很透彻,“我怎么感觉这像是在扒王阁老的衣裳。”

    乖官就是故意要恶心恶心文官集团,真要拆,放一把火,多干净啊!祝融光顾,谁也没辙,可他就是要悠哉游哉慢慢拆,拆不掉,用佛郎机炮,至于得罪人,从他成为万历的xiǎo舅子开始,他注定就要站在文官集团的对立面了,再过两年,万历要立乖官的亲外甥做元子(太子),和百官展开了声势浩大的国本之争,绵延几十年,你说你到底站在哪一头?站到文官集团那边去?即便你真站过去,人家信你么?

    所以乖官觉得,自己还是做国舅这份有前途的职业来的好,至于什么考举人考进士,做尚书做阁老,那就不要想了。

    这时候乖官已经又站到了老槐树树荫下,摇着折扇悠哉游哉,孙应龙屁颠屁颠从铁甲船上搬来官帽儿椅,结果刚把椅子放下,啪一下,从树上掉个máomáo虫正好在椅子上头,蠕动起来后,身上的máo刺儿在树荫阳光漏透下闪烁着碧绿的光芒。

    孙应龙一怔,赶紧假假扇了自己一个嘴巴,“瞧我这事儿办的,真是该打,国舅爷,要不,咱们换个地儿罢!”

    乖官摇着折扇,倒是无可无不可的,孙应龙赶紧就使人去寻个荫凉又干净的所在,没一忽儿,手下有锦衣校尉跑来,“千户,您看那座楼怎么样?”

    孙应龙抬头一看,却是隔着一条街的三层xiǎo楼,这王家占地无数,宅子濒临太仓港,但是又不靠近码头,实在是闹中取静的好所在,那校尉所指的却是隔街一座酒楼,地势极好,望江而立,下面却是一连串的民居,真是好所在,怕平日买卖不差。

    “不错,你xiǎo子,有眼力劲儿,好好干,日后一准儿能入国舅爷的眼,到时候岂不是提拔你。”孙应龙拍了拍那锦衣校尉王启年的肩膀,王启年明知道这估计是千户大人的客气话,却依然受宠若惊,两手互搓嘿嘿傻笑,“都是千户平日里头调教的好……”

    那酒楼其实也还是王家的产业,孙应龙转头去请乖官,乖官点点头,一合扇子,让人把昏过去的王蓉蓉带上,前头锦衣卫开路,人群顿时分开,一众人拥着乖官就上了酒楼,上去一瞧,果然雅致得紧,还有lù台伸到街面上,正好能瞧见王家宅子mén口,而伸到街外面的lù台下面则是一口井,想是常常用的,怕不有数十甚至上百年,井栏被绳子磨出深深的沟壑来,瞧着便有古意。

    “这楼颇有雅趣,谁家的产业?”乖官随口就问了一句,旁边立刻有人说了,也是王阁老家里头的,乖官笑笑,“果然是生财有道王喜鹊啊!做礼部尚书真是朝廷的损失,他应该做户部尚书的。”

    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有一股子嘲讽的味道,不过,一众锦衣卫可不敢随便搭腔,国舅爷那是什么人,五百年出一个的人物,咱们哪儿能号准国舅爷的脉象,这马屁还是别随便拍的好,万一拍到马tuǐ上,可就是祸事了。

    从锦衣卫拥着乖官上楼,太仓知州韩泽青就暗中叫苦了,心中就说了,难道命中注定?躲都躲不过?

    他和幕友两人都穿着便服,可即便是便服,那也是长衫、官靴、银翼冠,幕友也是长衫儒冠,这一看,就是官老爷闲暇的打扮,你要说自己是老百姓,鬼都不信。幸好,两人坐的桌子有个屏风遮着,一时半会儿还遮掩得住,可你要想溜,那却是溜不掉的了。

    这时候孙应龙弯着腰就跟个店xiǎo二一般,拉了一张方桌到lù台,又搬了椅子,怕不干净,还低下头仔细用袖子去擦拭,这才满脸的媚笑,请国舅爷坐。

    乖官大剌剌往那儿一坐,正好能瞧见王家,就看瑞恩斯坦带着人拆的热火朝天,忍不住就笑,展开扇子轻轻摇着。樱井莉雅想说大明官话来着的,可结结巴巴就是吐不出来,急得一张俏白的脸上香汗都渗出来了,乖官笑道:“就说扶桑话罢!这语言么,不急,慢慢来,等住下来,你们终究会学会的。”

    樱井莉雅松了一口气,暗中感jī主公的体贴,“殿下,要不要让包伊曼姐姐她们摆一些零嘴果子来。”她跟随乖官时间长了,也知道这位殿下嘴巴馋的很,平日里头各种xiǎo零嘴不断,吃东西也偏鲜、甜,总之,要有味道,寡淡的却不行的,而像是扶桑的食物,大多却偏寡淡,殿下并不爱吃,唯一例外的,或许只有誾千代公主的鹿岛神宫秘制xiǎo饭团。

    她其实偷偷尝过一个,觉得味道和殿下平时吃的东西一比,还是偏淡,这时候才能体会殿下对誾千代公主的宠爱,像是茶茶公主等人,殿下虽然也说说笑笑,想必是没有这等宠爱的。

    而且她时间久了,就慢慢发现,殿下喜欢周围的人互相姐妹称呼,若是姿态摆的太高,殿下嘴上不说,心里头却是不喜的,有个很好的例子就能说明,那位máo利家的兰公主,总是把包伊曼贝荷瑞当下人看,当面殿下并不多说,可背后却去跟包伊曼贝荷瑞说,“别搭理她,傲慢的不行,真以为自己是公主呢!”

    总之,樱井莉雅宛如吸水的海绵,在拼命地观察学习,bō多野梨奈就是前车之鉴,作为殿下的姬武将,并不是肯为殿下去死就足够的,肯为殿下去死的人想必多了,可为什么只有自己是殿下的姬武将呢?

    有这样的心态,樱井莉雅却是越做越好,真是把乖官伺候的井井有条,像是给殿下梳头这些事情,她或许做不来,可穿着盔甲带着剑站在殿下旁边,时时刻刻急殿下所急,想殿下所想,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呢?

    听到莉雅问的话,乖官点头,莉雅如今在他身边,有点像是大明所谓的长随,上上下下帮你打点的妥妥当当,缺了她还真不行,而且nv孩子心细如发,做事细致,又兼漂亮养眼,这一点却是大明的长随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当然了,这时代人爱好养兔子,带个年轻xiǎo厮或许在别人眼中要比乖官带个姬武将更好玩,不过乖官却是敬谢不敏了,这菊huā残还是留给别人唱罢!

    看殿下点头,樱井莉雅按着剑转身去了,她的英姿飒爽其实在锦衣卫眼中,那是羡慕的不行的,这么漂亮的番婆子,据说还是剑术高手,还能用鸟铳shè落飞鸟,整天穿着铠甲带在身边,那是多有面子的事情,咱大明习俗带个长随什么的,跟国舅爷这谱儿一比,顿时什么都不是了。

    至于乖官带两个昆仑nv奴的事儿,这些锦衣卫却羡慕不来了,这穿盔甲佩剑的nv孩子,他们奋斗一下,自觉还是养得起的,有些未必没有在自家养一个心思,但是这昆仑nv奴,还是不要羡慕了,打死你也养不起。

    男人和男人之间的jiāo情很容易培养,说几个黄段子,立马儿就跟好兄弟一样了,瑞恩斯坦bō拿巴如今和这些锦衣卫打得火热,自然就对这些人吹嘘过乖官身边的nv奴,不过,什么是希腊,什么是爱和美nv神的神官,这个没法跟锦衣卫解释,他灵机一动,很形象化地就告诉大家,这两人相当于观音姐姐指定道场里头的主持师太。

    他这么一说,众人顿时就明白了,一时间,一群大男人眼神中就全是暧昧,这个么,明白,当年大唐太真妃不也在庙里头做尼姑,只不过人家那个道行更高深一些。

    总之,这个消息最后在锦衣卫内部传得是个人都知道,导致后来为国舅办事的锦衣卫看见包伊曼贝荷瑞,都要合十见礼,等乖官知道真相,也只能啼笑皆非了。

    没一忽儿,樱井莉雅领着十数个早合少nv队的成员,携带各sè美食xiǎo点心,而两个人抬的则是冰鉴,也就是古代的冰箱,里头装的是乖官直接在扶桑北陆开采的巨大冰块,拿来当压舱石储藏在铁甲船上。

    很多人认为古代什么都没有,苦bī的很,实际上是想当然耳了,这个年代,皇帝夏天赐冰,冬天颁碳,这是习俗,这就是官场上赫赫有名的冰敬、碳敬,当然,你要说这个只有当官才能享受,老百姓享受不到,也不对,明清时候,市井就有卖雪huā酪的,老百姓huā几个铜钱,就能享受一杯古代冰jī凌,正是:似腻还成爽,如凝又似飘。yù来盘底碎,雪向日冰消。

    至于富贵人家,更是自家有储冰地窖,到了夏天,就把冰块敲碎了用冰鉴装着放在房里头,冰鉴做的极其jīng巧,jīng巧到什么地步?后世想复制,都很难,而冰鉴考古出土,最早是chūn秋战国。

    所以不要把古人想象的那么差,似乎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没有三险一金,没有哈根达斯,这也没有那也没有,实际上,古人未必没有,只是你没看见而已。

    不过,这些对于早合少nv队来说,的确都是没见过的,包伊曼贝荷瑞也是现学现用,不过两人做的就是伺候人的工作,上手极快,如今贝荷瑞就做的一手jīng巧的酪山,当然,所谓酪山,这是古代的称呼,你完全可以把它看做是后世的哈根达斯。

    把冰鉴在旁边放了,桌子上头就摆满了各sè的零嘴xiǎo点心,贝荷瑞弯腰去做酪山,她身姿曼妙,一弯腰,tún部顿时浑圆,勾勒出两瓣香tún,锦衣卫们赶紧垂下目光,心里头就在念:sè即是空,空即是sè……

    偷偷在屏风缝隙中瞧人的韩泽青只觉得口干舌燥,他从未想过,一个身材高大的黑nv人,居然能让自己看得起本能反应,他可是自诩读书种子的,要玩,那也是玩玩兔子啊什么的,那才风雅,可这两个穿着一身金灿灿紧身袍子的昆仑nv奴,走路的时候一扭一扭,看起来真是就如国舅爷写的话本里头的蛇妖,还是千年道行的那种,真真是要人的老命啊!

    而包伊曼,则用冰鱼儿镇了很多葡萄酒,就用大木桶装着,转身嫣然一笑,cào着略有些怪异的南直隶官话对那些锦衣卫道:“这是国舅爷赏赐你们的,自己拿勺子去勺。”

    一众锦衣卫大喜,轰然道谢,抢着就去拿勺子,用碗装了,一口气喝下去,顿时沁凉直入心脾,jī灵灵打了一个寒战,却是爽得连汗máo都竖起来了,在屏风后头的韩泽青忍不住就低声道:“真是牛嚼牡丹huā,糟蹋了啊!”

    他却不知道,国舅爷自己喝都要往酒里头大量放糖的,什么糟蹋不糟蹋的,喝的爽不就好了。

    这时候贝荷瑞做好一杯酪山,雪白的冰酪做成一座山峰,上头各sè蜜饯果子点缀成,真是美仑美央,四周的锦衣卫看得口涎都要淌出来了,却也知道,国舅爷赏赐冰镇美酒,那已经是天大的恩典,忍不住就咽下口水,看着那昆仑nv奴用调羹把刚做好的酪山一下挖掉一块,然后送到国舅爷嘴巴边。

    张嘴把冰jī凌吃到口中,乖官眯着眼睛,一边品味这细腻nǎi香一边看着下面一群西班牙雇佣兵拆房子,当真是念头通达,爽到不行,轻轻摇着扇子,真是恨不得唱上两句:我得意地笑,得意地笑……

    有一句话叫做,烦恼皆因强出头,但有时候,你不想出头,也必须出头的。

    譬如苏州府名妓曹鸳鸯,她被漕帮邀请,到诸沙给同行助威,好罢!我们可以把这种行为理解成古代的走xùe。

    吹得一口好箫曹大家,名满江南,却要给诸沙上头专mén做漕帮汉子皮ròu生意的低档妓nv助威,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可实际上,古今理同,后世有大腕被拿枪指着去拍戏,大明的曹大家,就是被刀请过去的。

    漕帮有多大呢?人丁数十万,加上漕帮外围成员,譬如走生意的xiǎo货郎,码头上铺子里头的xiǎo伙计,这些都是漕帮外围,合计百万众,可说是最大的帮会,漕帮一旦闹事,整个天下漕粮就要不济,朝廷都要震动。

    万历的老爹隆庆皇帝的时候,朝廷曾经想过搞海运,打造了七百多艘海船,结果只航行了一次,就[飘没]了,最后无疾而终,这里头虽然是官商集团在cào纵,实际上也是有漕帮的影子的,而且还是最大的利益收获者,朝廷搞海运,漕帮就要烟消云散,他们不是最大利益获得者,谁还是?

    在江南,尤其是运河沿岸,漕帮更是说一不二,漕帮和别的帮会不同,他们拜罗祖,自认为是兄弟姐妹,向心力极强,翻了天大的案子,也要先捞人,捞回来再按帮里头的规矩来,该三刀六dòng就三刀六dòng,绝不含糊。

    被宗教武装起来的帮会,权势有多大,就可想而知了,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把漕帮看成是欧洲的马耳他骑士团,在欧洲骑士团有多牛,漕帮大抵就差不多牛,或许还要更超越一些。

    人家请cào鸳鸯,把刀柄一按,一句话,你去不去,我们香主和王阁老那也是说得上话的,王家的买卖,泰半是我们在打理。

    就这么个局面,曹鸳鸯再自诩很纯很天真,那也得认清事实,乖乖地前去,说个难听话,即便让她去吹那根无孔箫,她也只好去吹了。

    太仓是朝廷仓储所在,漕帮太仓香主,那就相当于朝廷的户部尚书了,朝廷的户部尚书即便是个老sè鬼,好歹也要讲究个体面,要做出君子的姿态,可漕帮太仓香主却不需要如此的,所以说,真xiǎo人和伪君子,真xiǎo人可怕的多,伪君子你还可以和人家周旋周旋,君子嘛!哪怕前头加个伪,也要顾及脸面的,有脉络可寻,真xiǎo人不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如疯狗般扑上来。

    曹鸳鸯被请到诸沙,正好碰上国舅爷闹事,那位漕帮香主彭三爷眼珠子一转,就想到请这位曹大家出面了,那位国舅爷不是说写过诗词写过话本么,文人么,文人就好办,曹大家拿手啊!就请曹鸳鸯出面,总之,请那位国舅爷不要动诸沙。

    这位彭三爷也不是傻子,会敢于去和有锦衣卫跟前听差的国舅爷扛一扛膀子,欺负江南名妓,和国舅爷扛膀子,这完全是两码事,欺软怕硬那是美德,不懂欺软怕硬的,哪里能坐得上高位。

    曹大家没奈何,骑着一头大青驴,就往码头去了,顺便说一下,这年月的大青驴相当于后世的奥迪a4,千万别不把大青驴当座驾。

    这时候曹鸳鸯还不知道郑乖官就是国舅爷,国舅爷就是郑乖官,等她坐着大青驴在分开的人群中行走,抬头瞧见了望楼lù台上的乖官,先是一怔,接着,就笑了,语笑如huā,宛如盛开的芍yào。

    名妓就是名妓,再怎么被威bī,从xiǎo学会的如何在男人中周旋的本事那是忘不掉的,这就和单思南练刀,chōu刀一万遍以后下意识的出刀是一样的。

    “郑乖官。”坐在大青驴上,曹鸳鸯俏生生就喊。

    乖官一听,顿时一怔,在太仓还有人这么叫我?当下低头看去,顿时认出来了,华山派xiǎo师妹。

    当初董其昌、陈继儒、曹鸳鸯三人去桃huā坞寻访郑国蕃,曹鸳鸯穿的也是儒衫,但她是nv孩子,又是名妓,说白了就是格外的虚荣,处处要人注意她,也就是后世所谓的明星范儿,自然就是把儒衫改得腰肢儿杨柳般细,袖口还要束起来,当时乖官一瞧,咦!这不就是笑傲江湖里头华山派的的xiǎo师妹么!

    看见曹鸳鸯当街微笑,他也笑了起来,遇见故人,这总是好的,当下就大喊,“曹姐姐,多日不见了。”

    这时候整个太仓港到处堵得水泄不通,曹鸳鸯能骑着大青驴进来,一是有漕帮的人暗中开道,毕竟漕帮是地头蛇,二来,曹鸳鸯名头大,很多读书人都认识她,不认识的,看见美貌xiǎo娘子,总要问一声同学,这xiǎo娘子何人也?

    旁边同学自然就要嘲笑,“苏州曹大家都不认识,妄你还称州学禀生。”nv孩子当街骑马招摇过市的,这时代,基本上可以肯定不是良家nv子的。

    “不请我上去坐么?”曹鸳鸯在下面俏生生喊道。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乖官在楼上笑。

    曹鸳鸯抿chún一笑,大声就道:“郑乖官,你也太没有诚意了,不行,你得作一首诗。”

    乖官在楼上一滞,心说坏事,果然,立马儿就有生员秀才起哄,“人生若只如初见,来一首。”

    在楼上瞧着下面坐在大青驴上的曹鸳鸯盈盈笑着,乖官忍不住就要暗骂,坑爹啊!

    但是,这时候却不能弱了气势,人人都知道他人生若只如初见的名头,也晓得,如今他发达了,不是因为国舅爷,而是因为扶桑国主仰慕他的文采,送了一座银山给他,江南地面上说书先生早说开huā了,你这么大的名头,难道做不出一首诗来么?

    所以,他就在楼上大喊,“作诗?好啊!”

    这一句话,顿时万人鼎沸,轰然抚掌,掌声震天响。

    这时候,王家xiǎo姐王蓉蓉已经悠悠醒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良久,掌声渐弱,直至无声,王家的佛郎机炮也不打了,只有蝉鸣依旧。

    乖官素有作秀天分,轻咳了一声,用他那雏凤清于老凤声的独特嗓音念到:

    一半残阳下xiǎo楼,朱帘斜控软金钩。倚栏无绪不能愁。

    有个盈盈骑马过,薄妆浅黛亦风流。见人羞涩却回头。

    这首浣溪沙,切题切景,下面曹鸳鸯听到[有个盈盈骑马过,薄妆浅黛亦风流],忍不住脸颊红晕起来,这时候,乖官正好念下一句,当下,首先有最近的文人秀才大声叫好,甭管人家是不是国舅爷,甭管人家是不是欺男霸nv,这词真好,真真好。

    这也不是什么枯涩艰深的句子,你识字的,一听便明白,一时间,顿时哄闹,掌声尖叫不断,大喊国舅爷好文采。有些不服的,也不得不说,的确切题切景,难得的是浅显,大家都能听懂。

    这话未免就有些酸溜溜了,不过,谁在乎呢!国舅爷当众做诗,有这景儿,足够了。看了国舅爷强抢阁老家的xiǎo姐,再看国舅爷文采风流做诗词,这足可吹嘘一辈子了。

198章 心猿意马到卿卿

    198章心猿意马到卿卿

    这世上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有个金龟婿你却不能钓。

    曹鸳鸯脸颊上还带着薄晕,盈盈从大青驴上下来,窈窕往楼上而去,心里头其实是说不出什么滋味的。当初她和董其昌、陈继儒结伴往桃fù的表情。

    乖官真是赶鸭子上架,东张西望,搜肠刮肚,将将瞧见楼下的井栏,脑海中顿时灵光一闪,脸上就1ù出微笑来。

    “哈!定是有了。”曹鸳鸯顿时趴了过去,这个姿势等于把xiong前两坨搁在桌子上头,夏天又热,她身上穿的是敞xiong的撒蜀锦裙,纤薄得能看见里头衾衣裹着的双峰,两颗葡萄的形状清晰可见,中间一道沟更是白得腻人,乖官忍不住就瞪眼,曹鸳鸯顺着他眼神,这才感觉到自己姿势的不妥,脸上当即飞起两朵红云来,赶紧把背子往xiong前掩了掩。

    两人都有些尴尬,乖官干咳了一声,就说:“还请曹姐姐评鉴,诗曰:

    g淅沥青梧老,屧粉秋蛩扫。

    采香行处蹙连钱,拾得翠翘何恨不能言。

    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

    背灯和月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说罢,就问曹鸳鸯,“可还能成么!”

    曹鸳鸯愕然,喃喃把那句背灯和月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咀嚼着,忍不住,眼眶中就门g门g然生起一层雾气来。

    周围锦衣校尉虽然离着几步远,其实都竖起耳朵在听,听了这词,忍不住就要想,g淅沥青梧老?是不是国舅爷以前和这位曹大家有一腿,如今却嫌曹大家年纪比自己大了?

    有个心里头装不住事情的,忍不住低声问旁边的人,“王启年,你多,你来说说,这g是不是说……”说着,声音越来越xiao,xiao到要一种锦衣卫把脑袋凑过去才成,“是不是说国舅以前和曹大家睡过?”

    那王启年啼笑皆非,“g是指井栏,什么有一腿,休要胡说。”心里头却未尝不疑,这似乎是讲两人之间有什么事儿,国舅比这位曹大家起码xiao四五岁呢!

    感触最深的只有曹鸳鸯,她当日听过乖官做不负如来不负卿,晓得他神通具足,实在不好说的,而且大明人深信鬼神,地震了皇帝还得下罪己诏呢!禅宗四祖传授五祖道统衣钵,五祖是个老道,问四祖求法,四祖嫌弃五祖年纪大了,说你若转个身来,我就教你,五祖二话不说,当即坐化,没几年,有个xiao童来找四祖,见了四祖就跪下说,请老师授法。

    而大明讲究三教同源,禅宗诗僧们又是执掌大明诗坛牛耳的,作为读书人,要说不知道这公案,怕要被人耻笑,何况曹鸳鸯这样的名妓,这年月,名妓跟和尚谈佛法,这才够风雅。

    所以曹鸳鸯对乖官这虞美人丝毫不惊讶,能做出与卿再世相逢日,欲树临风一少年的少年,做一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又有什么稀奇呢!而且这词缠绵悱恻,嗅之有女儿香,听了忍不住就要柔肠百结。

    看她盈盈欲泣的表情,乖官有些尴尬,默默从袖出汗巾来递过去。曹鸳鸯接过来,只是把汗巾攥在手上却不去擦拭,略带着些哽咽声音道:“乖官,你还是那般……那般的才华横溢。”说着,就拿指腹在眼睑下按了按。即便是五百年后的化妆品,化了妆拿手帕一擦,也要掉了,何况是大明,故此曹鸳鸯只是拿指腹拭了拭。

    而乖官则有些讪讪然,说了一句,“俺还是喜欢争奈相思无拘检,心猿意马到卿卿……”说到这儿,顿时一滞,觉得这话未免有调戏的成分,当即闭嘴,再不肯开口。

    看他这副表情,曹鸳鸯扑哧一笑,“好了好了,别摆出这副可怜模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我逼婚呢!我可不想嫁给一个也没长的xiao男孩做xia官听她说到也没长,当即涨红了俊脸,期期艾艾,不出话来,曹鸳鸯就捂着嘴低笑。

    而外头锦衣卫看似板着脸,其实一个个耳朵竖得跟驴耳朵差不多。

    这时候,楼上角落突然有人大声叫好,“好词,好词,背灯和月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真是绝妙。”

    孙应龙顿时睁大了眼睛,一按腰刀就走过去,掀开屏风旁边的帘子,里头太仓知州韩泽青顿时一愕,接着双手下意识捂住了嘴巴,心中就大悔,韩泽青啊韩泽青,瞧你这张贱嘴。他身边的幕僚只能苦笑看着东翁,那眼神意思是说,东翁,这人的习惯,也就不要抱怨了。

    暗中咬了咬牙,韩泽青心说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当下壮着胆子大声道:“下官太仓知州韩泽青,表字明净,见过国舅爷。”

    乖乖扭头看了看,孙应龙则是嘿嘿笑,“好个太仓知州,却原来躲在这儿看风景,国舅爷和王阁老打架,风景好看么?”韩泽青下意识点了点头,接着就看到自己的幕僚脸色顿时变了,当即回过神来,赶紧拼命摇手,“不是不是,下官不是那个意思,下官的意思是,下官人言轻微……”

    “好了,孙应龙,不要为难这位韩知州了。”乖官淡淡说了一声,这人好歹也是替他解了尴尬的围,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ps:不行,撑不住了,眼泪水直流,俺要去睡觉了,这章字数少点,大家见谅。

    中午的时候喝咖啡,最后一口喝到一个脆生生的东西,吐出来一看,是个半个xiao指甲盖大xiao的蜘蛛,到底是咖啡里头的还i里头的,什么时候爬进去的,都不知道,但,舌头越来越麻,最后肿起来了,真悲剧。

199章 国舅,你傲娇了

    199章国舅,你傲娇了

    这时候韩泽青已经打定主意要紧抱国舅爷的大tuǐ了,何故?这位韩知州那也是看三国的,读到河北豪杰、世代三公的袁绍,总要忍不住唏嘘,这位袁公那也是一时的俊杰,但好谋无绝、多谋寡断,这位韩知州看到这个,就要暗自警惕,hún官场,最重要是决断,你要么站左边,要么站右边,迟迟没有决断导致站在中间的,不管左边还是右边,都会把你视为敌人。

    如今他已经送到国舅嘴边,难不成还会想着远在京城的王喜鹊王阁老?自然紧紧抱住国舅大tuǐ。

    有了这个觉悟,韩泽青顿时云淡风轻了,做选择的时候最痛苦,但一旦选好了位置,却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像是浙江布政司使李少南,牢牢抱紧东厂掌印太监张鲸的大tuǐ,即便他出了什么岔子,张鲸却也不得不保他,可那位李布政使想必在抱东厂督公大tuǐ之前,想必也是痛苦抉择过的,是戴着阉党的帽子继续往上爬呢?还是……

    故此韩泽青自然就要腆着脸去逢迎国舅爷,“下官绝没有那个意思,下官人言轻微,王阁老绰号王半城,这半个太仓都是王家的,下官又如何敢多说什么。”他一句话,先把一个王半城的帽子给王锡爵戴起来,只要死死咬住这一点,就好做文章。

    这些当官的,哪一个不是人jīng,像是乖官那位挂名的老师沈榜沈敦虞,那也算得上能臣兼清流的人物了,乖官做首诗词,他都要假惺惺赐个表字,实际上等于提醒乖官,xiǎo样儿,你蹦跶的再欢,这辈子,都得叫凤璋,至于是[上言奉璋,下言伐崇]的圣人之语,还是[声如雏凤,nòng璋之喜]的调笑之语,那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当时乖官被沈县尊涮了一把,走了好远才反应过来,还大骂洪dòng县里无好人,可官场,不就是洪dòng县么,真要论权术,十个乖官加起来,也玩不过人家。

    但乖官如今身份不同了,正所谓一力降十会,不错,你们都是老油子,可你们都得看我脸sè行事,何故?我是德妃的弟弟,万历的xiǎo舅子,俗称,国舅爷。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国舅爷无品无阶,可即便是上八dòng神仙曹国舅,没修仙之前,那也是个强抢民nv的货sè,谁又敢动他半根汗máo。

    这官场里头的奥妙,在场人中,那锦衣卫副千户孙应龙才算略懂,其余的大抵似懂非懂,这其中还包括乖官,而不懂的人自然也有,像是王锡爵的nv儿王蓉蓉,就不懂。

    她从昏mí中醒来,结果正好乖官抄袭,先是一首浣溪沙,接着又是一首虞美人,把个王xiǎo姐顿时mí得是mímí瞪瞪、五mí三道,觉得真是愈咀嚼愈发有味道,读上一遍便要口齿留香,眼神看着乖官便不同,这时候韩泽青把王半城的帽子往她老爹王喜鹊头上一戴,顿时把个痴呆文青xiǎo姐惊醒。

    痴呆文fù大抵不笨,实际上还要比一般人聪明,只是有时候看见一些譬如人生若只如初见之类的东西容易犯痴气罢了,一听这韩知州说自家老爹是王半城,这顶帽子岂是好戴的么?当下把痴气一收,顿时就chā嘴反chún相讥,“韩知州真是能屈能伸、能大能xiǎo,好神通啊!我在家里头虽不大问事,也听闻,太仓知州常递手本进府,自称mén下沐恩xiǎo的,我家哥哥也觉得那知州没甚文人骨气,还说与我一笑,也不知道那,那个mén下沐恩xiǎo的,到底是哪个啊!”

    这话一说,顿时骂得韩泽青脸sè发青口舌发干,文人拍马屁,终究讲个mén路,可他当初刚到太仓为官,走江湖的都要拜码头呢!他又怎么能不拜当地最大的官宦人家,尤其王衡王榜眼少爷,那真是个睚眦必报的xìng子,人家南京官员怀疑了下他的水平,他立马就要使尽手段,把人家贬官的贬官,下狱的下狱,手段不可谓不恶劣,那还是远在应天府的官儿,如今他到人家家mén口做官,眼皮子底下,他能不怕么?能不自称mén下沐恩xiǎo的么。

    可这话,他又不能解释,委实太难听了,当即一张脸儿青一阵白一阵,不知道的还以为修炼有术,功夫都练到脸皮子上头去了。

    这时候,一众锦衣卫当中,觉得这话未免让国舅爷不好做,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发作,拿出威势来上去扇王阁老家xiǎo姐一个大嘴巴子?那个不现实,且不说王阁老,这位王xiǎo姐那也是个桃夭柳媚的长相,万一,国舅爷要是看上了……一时间,却是面面相觑。

    不过,终究有人是怀着热切往上爬的心思的,那锦衣校尉王启年就是这么个热切心思的,当即嗤笑起来,“韩知州,你好大神通啊!能伸能缩,能大能xiǎo,我听着,怎么像是那话儿呢!”

    这话实在太促狭,把堂堂五品知州比喻成男人kù裆里头的鸟儿,韩泽青那位幕僚先一听,真是不像话儿,怎么能这么说呢!国舅身边的锦衣卫真是太不像话儿了,可随即就觉得不对,再一看王家xiǎo姐的脸sè,当即就恍然大悟。

    王蓉蓉一张俏脸涨紫,羞得是恨不能找一条地缝钻进去才好,她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接着,众人嗤笑,她又不是傻子,这年月可没有拿鸟儿往肚脐眼里头捅,不通风月的高智商傻男nv,明人笔记里头颇多豪商甚至高官家的xiǎo姐擅长一笔chūn宫,甚至官媒做媒的,若是人家xiǎo姐画得一笔好chūn宫,那也是要夸一夸的:那位xiǎo姐,心灵手巧,一笔辟邪画儿,尤其出挑儿。

    明人认为chūn宫图可以辟邪,故此叫辟邪画儿。

    所以王蓉蓉是懂的,虽然官家xiǎo姐画chūn宫不是稀罕事儿,可电脑访她堂堂阁老家里头的xiǎo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把人比做鸟儿,自然是说不过去的,顿时又羞又急,眼泪儿在眼眶里头打转儿,伸出柔荑指着乖官道:“你……你就让手下如此作践我?你……”说着,终究眼泪水就滚落了下来。

    乖官当即张口结舌,卧槽,我怎么了我?这真是,没躺下也中枪啊!xiǎo姐,麻烦你说话和表情不要这么暧昧好不好。

    果然,这话一说,一众锦衣卫顿时齐齐转眼去看王启年,有心人就用眼神说:老王,你这马屁,悬乎啊!王家xiǎo姐似乎看上国舅爷了。

    明人风气开放,再说了,nv追男,隔层纸,众人觉得王家xiǎo姐那也是个大美人,又是阁老家的千金xiǎo姐,虽然如今阁老家和国舅家有纠葛,甚至是天大的纠葛,可仇家变亲家,岂不是化解纠葛的最好办法?

    王启年顿时脸上表情一滞,心中叫苦,暗暗道:国舅爷,你不会喜欢包子脸罢!虽然这位王xiǎo姐脸颊比较xiǎo,可那也是xiǎo笼包啊!国舅爷哎!您身边那位尖下巴大眼睛的xiǎo姑娘才真是美nv啊!

    所以说,审美观这东西,真是不好说的紧,王启年觉得阁老家的xiǎo笼包不算美nv,可绝大多数锦衣卫认为王家xiǎo姐是大美nv,虽然这其实是xiǎo问题,可由此延伸出来的,就是大问题了。

    反正,他这话一说,顿时就把注意力全部引到王蓉蓉身上去了,当然,附带引火烧身,烧到了国舅爷,不过,韩泽青暗底下却有些感谢这位锦衣校尉的,虽然被人比作胯下鸟儿,可跟在抱国舅大tuǐ的时候被人说阿谀王阁老,那就不值一提了,为官者首重养气,被人嘲笑为鸟儿这种事情,韩泽青觉得,自己的修养还是能忍受的,但是被指责阿附阁老,面对阁老家的儿子都要自称mén下沐恩xiǎo的,这个不能忍。

    而乖官觉得自己没躺下也中枪,未免有菊huā被爆的感觉,对王蓉蓉的话顿是不屑,要知道,nv人要面子要自尊,男人更要,要是被别人误会他[yù树临风一少年]随便被王xiǎo姐勾搭一下就没魂儿了,他国舅爷的脸面往哪儿搁?

    所以说,美nv往往嫁个很普通的男人,让人惋惜一朵鲜huāchā在牛粪上,而无数美男却又娶个貌不出众的nv子,这些叫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看乖官的反应就能明白其中道理了,其实无它,听话耳,被美nv捧惯了的乖官,自然第一反应就是反chún相讥,我身边美人无数,你算谁啊?一伸手,就要说我作践你。

    乖官当即就反chún相讥道:“奇了怪了,让手下作践你又有什么稀奇的?王xiǎo姐,麻烦你先用你那干巴巴的脑子想一想,你哥哥王衡刚nòng手脚唆使人烧了我家宅子,我爹被人从后头还打了一棍子吐血了都,你倒是说说,我要不要作践你?”

    他说着,就摇起扇子,一边扇一边摇头,“哎!又是一个看才子佳人书看坏了脑子的xiǎo姐。”

    瞧他模样,故作老气横秋,其实最明白他心理的是曹鸳鸯,所谓天底下只有错买的,绝没有错卖的,而妓卖的是身体,更是了解顾客的心思,脉象那是mō的稳稳的,才能掏你口袋里头的银子,而如曹鸳鸯这般如大名士的大名妓,虽然号称卖艺不卖身,可你若是信了,那真是很傻很天真了。

    大名士有时候和大名妓其实脉络是一样的,曹鸳鸯自问,若是突然有个男人满脸幽怨对自己说[曹大家,你为何如此作践我?]想必自己也是不屑得紧,拜托,老兄你是哪位啊!我曹鸳鸯名满江南,往来俱都是才子名士,我跟你很熟悉么?

    只是,这么想着的她,很快就后悔了,因为,她没躺下,也中了乖官一枪,满地菊huā伤。

    “王xiǎo姐想必也是办过几场诗会,和文人士子诗歌酬唱一番,被些子文人一捧,就觉得自个儿是云端里头的仙子,可以对男人颐指气使。”他不顾王xiǎo姐脸sè灰白难看,接着又笑道:“好叫你王xiǎo姐知晓,在下跟那些文人士子不一般的,不信,问问我身边曹大家。”

    他看着曹鸳鸯,就说:“曹姐姐,你说说,咱们初见的时候,你是不是油然就生出[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恨不同君生,日日与君好]的感觉。”

    这话极其之cào蛋,要一个nv人来证明给另外一个nv人看,什么名妓,什么阁老家的xiǎo姐,这些都不论,单只就事论事,都叫人高山仰止的很,那些锦衣卫一个个就拿看神仙的眼神看着国舅爷,心里头都在赞:国舅爷真是纯爷们啊!

    而王启年那是大喜,阁老家的xiǎo姐傲娇,国舅却比阁老家的xiǎo姐更傲娇,真真好,真真妙,顿时就把一众同僚的心声说了出来,挑着大拇指道:“国舅爷,纯爷们。”

    古代咨询不发达,我生君未生这诗,只是唐朝的瓷诗,也就是瓷器上头的短句子,后世出土,靠着媒体才轰传天下,相当于一个在报纸上发表过豆腐块的文人二十年后对人吹嘘,我是作家,却不知道谁记得二十年前他写的什么东西,二十年尚且如此,何况千年乎。

    所以,曹鸳鸯虽然有这样的心思,终究不如乖官一首诗说的明白透彻,当即脸颊就通红,接着,那红晕以ròu眼可见之势,迅速从两腮蔓延到修长的脖颈,却是连xiōng前锁骨处都红了起来,随着xiōng脯呼吸欺负,煞是好看勾魂得紧。

    本来就有这心思的,一下被挑明了,她自然是害羞的,按说,甚至要恼的,可仔细回味这句子里头的意思,哪里还想得到什么名妓的面子nv人的自尊,一时间,只是痴痴呆呆。众人一瞧,得,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什么阁老家的xiǎo姐,什么名满江南曹大家,还得瞧国舅爷的。

    王蓉蓉脸sè如土,灰白且没一丝血sè,作为王阁老的nv儿,她自xiǎo娇生惯养,身边人个个奉承,即便是她哥哥那般,对这个妹妹也是极其疼爱,凡事让着七分,故此时间一长,自然傲娇,觉得男人天生皮子松,然后再捧起才子佳人书一看,格外就幽怨,身边个个都是俗物,俗不可耐,连哥哥那样儿的,堂堂榜眼,也是如此,哎!为何没书里头一般的人儿……

    如今乖官这一巴掌,重重扇了她的脸面,扇的她神魂颠倒,相当于一个孩子突然知道了,这世上没有白雪公主和七个xiǎo矮人,王子和公主在一起生活也不幸福,顿时天昏地暗,天崩地裂。

    她失魂落魄,换别人这么讽刺她,不会如此,可今天的确刺jī太大,先是自己家被人冲击,佛郎机炮打得震天响,接着发现这位chún红齿白的xiǎo国舅是真有才华,果然就如他手下拍马屁的那般,五百年才得一见,痴呆文fù碰到五百年才得一见的大名士,自然就犯痴气儿,可随即,大名士甩手给她一个大嘴巴子,甩得她眼冒金星……

    如此种种,怎能不叫她心若死灰,顿时就觉得xiǎo腹一股气泛起来,直冲十二重楼,接着喉头微微一甜,拿帕子一捂,却是触目惊心的嫣红一片,她惨然一笑,娇躯摇了摇,一时间站不住,顿时一头栽倒,乖官一看不好,赶紧脚下一个垫步就窜过去,一把抱住,心里头就直叫晦气:又碰上个林黛yù,真真是,倒霉透了。

    他嘴角动了动,本想说什么,旁边孙应龙赶紧过来,低声道:“国舅爷,算了罢!”他也认为,国舅所谓强抢民nv,不过扇一扇王阁老的脸皮子,难道还能真的把王xiǎo姐如何了?如果真的把王xiǎo姐气死了,那可就玩儿大了,到时候国舅爷肯定没事,但替死鬼不消说,肯定是他这个锦衣卫副千户。

    乖官想想,也觉得没意思,斩蛟之剑焉能屠狗,我这国舅爷老是欺负xiǎo姑娘也没劲儿,虽然这xiǎo姑娘也算是蛟,可水平未免太差,欺负起来没快感。

    说来,还是闻人师师那种,心机狡狯,一条计策就能折腾得他郑乖官yù死yù仙,可正因为如此,他反过来折腾闻人氏的时候,也把闻人氏折腾的yù死yù仙,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而王蓉蓉这种xiǎo姑娘,未免就不够看了,等于围棋职业九段欺负mén外汉,说实话,欺负起来都没快感。

    “去王家把她的贴身丫鬟要来。”乖官决定,再顺手抢个丫鬟好了,然后顺手把王蓉蓉扔给樱井莉雅,先对犹自有些脸红的曹鸳鸯道了个歉,“曹姐姐,方才要扇王阁老家xiǎo姐的脸面,一时间嘴贱,不合拿姐姐来做比较的,曹姐姐千万千万,莫要生气,xiǎo弟在这里赔不是了。”

    他说着,深深就唱了个féi诺,曹鸳鸯拿手背遮在嘴边,低声道:“你倒是能屈能伸,欺负完了,又来卖好儿……”说了一半,顿时觉得话里头不对味,才略略有些好转的脸颊当即又是撞翻了染缸一般,甚至比方才还要红上一些,腻腻的宛如要从máo孔里头渗透出来一般。

    这话本是平常,好死不死的,方才王启年说了一句能屈能伸如鸟儿,这么一来,不就成了硬鸟儿欺负完曹鸳鸯变软了么,怎么听,怎么猥亵,旁边众人明知道不妥,可实在忍不住,脸上表情怪异,就好像拉粑粑擦到手指头上一般。

    心中觉得丢了老大的人,曹大家未免觉着,从十二岁出道以来,哪怕被人拿刀威bī,种种尴尬加起来,也没今儿尴尬,忍不住就狠狠白了乖官一眼,美人翻白眼儿,颇有眉目流转之姿,乖官干咳了一声,也知道这话题不好也不敢再说,只好装痴卖萌,当即就转了话题,“曹姐姐怎么从苏州府到太仓来了?”

    他这一问,曹鸳鸯顿时又觉得有些头疼,这漕帮彭香主的话,该如何说呢!

    期期艾艾中,她只好说道:“我是应漕帮之邀,到诸沙为大家做表演……”言辞未免有不实之处,不管是男人还是nv人,也不管年纪是大还是xiǎo,面对自己喜欢的,总要下意识隐瞒,不肯说出自己出丑的事实,但是,这场中可有太仓知州在,听她一说,顿时眉头一皱,“曹大家,那诸沙群岛上头都是些cào皮ròu生意的nv子,做的也都是那些漕帮粗鄙汉子的买卖,你……”

    说了一半,韩泽青看见自己的幕僚在给自己递眼sè,顿时一愣,接着,就把其中意思nòng明白了,恍然大悟,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韩泽青啊韩泽青,你真是嘴贱。

    曹鸳鸯顿时脸sè一白,乖官也愣了愣,他尚未领教过漕帮百万人众的威势,以前都觉得大明文人士子厉害,连阁老都要骂,而且还是堂而皇之的骂,而名妓一般都是伴随着名士一起出现的,这个时代最耀眼的明星兼jiāo际往来场合必不可少的润滑油啊!怎么?居然还有人能威胁她们?

    不得不说,乖官有时候还是比较单纯,古代名妓固然亦有自尊,可真碰上不可抗力,自尊顿时就要比衣裳还要容易被撕掉,而像是漕帮这种,听起来不过一个帮会,下九流,可人数以百万计的帮会,即便他是下九流,你也得高高看他了。

    像是漕帮这种帮会,乖官没接触过,自然体会不到其中厉害,事实上漕帮虽然势大,毕竟不可能真的处处跟官府叫板,只是有时候,因为势力庞大,可以和官府扛一扛膀子,韩泽青虽然知道漕帮厉害,不过他到底是进士出身,自然看不起那些粗鄙汉子。

    不过乖官看到韩泽青的脸sè,顿时就知晓不对,脸sè当即就沉了下来,不管怎么说,和曹鸳鸯总是有一层情份在的,这所谓人情世故,有时候就这么简单,我跟他熟,跟你不熟,自然就帮他讲话。

    锦衣卫看国舅爷沉下了脸,不知道该如何,就瞧向读书最多的王启年,王启年这时候却不敢说话了,方才拍马屁差一点拍到马tuǐ上,说话之前还是斟酌斟酌的好,万一国舅爷嫌这位曹大家麻烦,那岂不是又要拍到马tuǐ上去了,故此不敢开口。

    一时间,楼上就默默无声,没一忽儿,孙应龙带着王蓉蓉的贴身xiǎo丫鬟上来,那xiǎo丫鬟年纪不大,估mō着也就十二三岁,倒也是个xiǎo美人胚子,瞧见xiǎo姐,顿时低声惊呼,快步奔过去后这才发现xiǎo姐旁边的大恶人国舅,吓得xiǎo脸儿都白了,居然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乖官自然注意不到这些,这时候就开口问孙应龙漕帮的事儿。

    孙应龙愣了下,不过,他做事的确有章法,平日里头功夫下的也深,低头想了想,就大略把漕帮的情况说了说,乖官听到漕帮主要为朝廷运输漕粮,人数众多,若加上外围成员,怕有数十万,或许上百万也有的,顿时脸上神气就古怪起来。

    泥马,原来是员工百万计的央企,还是中石油和中石化没分流的龙头企业。

    ps:可惜,俺居然没变蜘蛛侠,不过说实话,蜘蛛泡在咖啡里头真是脆脆的,不相信的,自己逮个蜘蛛,嫌恶心不想用嘴巴咬可以拿手指头按下去,保证是[吧唧]一声,嘣儿脆。

200章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200章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对于大规模结社行为,基本上是个朝廷,都是无法容忍的,大明律就规定,歃血焚表超过十人,按照谋反罪论,斩监候,死刑缓期执行,超过二十人,斩立决,死刑立即执行。

    即便五百年后,朝廷也是无法容忍结社的,当然了,老百姓所谓听话要听音,老师教xiǎo朋友则说读书要学会思考,后世定罪,就不叫结社了,归类为邪教。事实上,漕帮结社,用的也是这样的名义,大家拜菩萨,好兄弟,讲义气,一人有难,众人出力……赫赫有名的八字真绝就是[真空家乡,无生老母],由此衍生出来的教义多不胜数。

    这种结社行为一旦庞大到某一种规模,朝廷也要卖三分薄面,说白了,就是忌惮对方人多势众。

    孙应龙把漕帮的底细大略跟国舅爷一说,然后就低声劝道:“国舅爷,漕帮势大,总舵在扬州,连扬州知府也要卖漕帮帮主的面子的,去年漕帮帮主作六十大寿,扬州府亲自登mén,还送了匾额……”他意思就是说,为一个江南名妓,得罪漕帮,未免不划算,不过,他说了一半,收了口,也是有含义的,扬州府卖漕帮帮主的面子,可咱们是什么人?咱们是锦衣卫,天家鹰犬,你国舅爷真要nòng他,咱们也不怵,立马儿nòng他,不过,千言万语,还是那句话,人家势大,俗话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斗起来未必划算。

    乖官听了他的话,仔细咀嚼了下,明白了,当即笑骂,“孙应龙,你这弯弯还真是多,好罢!去把那本地漕帮的香主叫来好了,他们漕帮帮王喜鹊做生意,可不是得罪我了,不过,我也是讲道理的人,让他们把王喜鹊的买卖jiāo出来,我也就大人不计xiǎo人过,不跟他们一般计较了。”

    这话听着冠冕堂皇,似乎还给了人家天大的面子,可太仓知州韩泽青却是额头冷汗,一时间,也不知道抱这位国舅爷的大tuǐ到底是不是正确。

    乖官的确觉得自己tǐng讲道理的,我也没欺负你,我只是nòng王家,你漕帮如何,我只当视而不见了,可别人却不如此看的。

    一张嘴,就要人家的买卖,还说自己是讲道理的人,要知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啊!

    这时候,五百年的代沟就发生了碰撞,乖官觉得,算了,给对方一个面子罢!咱也不是疯狗逮谁咬谁,可这话听在孙应龙耳中,那就是国舅爷要nòng对方了,若不然,为何张嘴就要人家的买卖呢?他自以为得了国舅爷的真意,当下拍着xiōng脯就叫国舅爷放心,下官定然把事情办的妥妥的,说完,就带着一帮锦衣卫匆匆下楼去了。

    乖官有些愕然,叫对方过来讲句话而已,带这么多人干什么?

    说到底,他毕竟是后世的宅男,又不是什么政坛老油子,总以为无产阶级专政铁拳之下,管你央企老总还是涉黑老大,一句话,你就得乖乖的。他却不想想,他如今生活的时代是五百年前。

    更何况,央企老总和涉黑老大,那也不是说搞就搞的,说句难听的,专政铁拳刚起家的时候,也要贩卖大烟土的,过上海滩,也要去拜一拜那位[chūn申mén下三千客,城南xiǎo杜五尺天]的码头的,而漕帮,正是青帮和无数秘密结社帮会的前身。

    他有些mō不着头脑,又看韩泽青伸手擦汗,更是奇怪,很热么?我怎么没觉得?

    隐约觉得有点不妥,他就开口问道:“韩知州,怎么满头大汗,难道,我做的事情让你觉得很害怕?”

    韩泽青心说,废话,我能不怕么,得罪王阁老,最惨的下场顶多贬官,但是这也只是极xiǎo的可能,很大的可能是我抱上了你国舅爷的大tuǐ,从此飞黄腾达也说不定,可得罪了漕帮,以后这长江上头,我哪里还敢坐船?我不怕漕帮派几个水鬼凿我的船么,那真是死无葬身之地,喊冤也只能去地府阎罗王跟前喊了,你还拿人家没辙,因为没证据。

    大明有时候还真就这么奇怪,哪怕你知道他坏的头上长疮脚板流脓,没证据,就奈何不了人家,所以,明末很多话本,都有讲官员到任,设计陷害那些本地无法无天的恶霸,拿到证据,这才动手,顿时还百姓朗朗晴天,读起来固然爽快,可仔细一寻思,未免还是官本位,民煮朋友未免要抨击。

    而曹鸳鸯被他豪气的话语吓着了,套一句俗话,就是乖官虎躯一震,王霸之气四散,曹大家是nv人,而且还是一个被人拿刀威bī了去走xùe的偶像,正在这灰暗的时候,发现自己以前暗暗喜欢的xiǎo男人原来是太子党,然后很纨绔地说[谁敢搞你,我搞死他]……大抵就是这么个状况了,作为一个感xìng的nv人,她首先是感动,愣了好久,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乖官的手腕,使劲儿一阵摇头,道:“姐姐不值当你这么做……”说着,眼泪水就在眼眶里头打转儿。

    她说的是不值当,而不是你不要去,所以说,名妓和家里头的nv人毕竟是有区别的,家中nv人,看你要去做一件危险的事情,第一反应肯定是不行,你不能去,但名妓么,说话方式终归不一样的。

    听她这么一说,乖官也不傻,顿时就晓得,里头有误会,但是,他更不是傻的去解释的男人,你要一解释,岂不是更加尴尬了。

    还是韩泽青没忍住,“国舅爷,这……真是不妥,漕帮虽然是下九流的帮会,下官也不大瞧得起这些粗俗的汉子,可漕帮势大。”他也用了一个[势大]这个词,乖官顿时就一惊了,这个可是太仓知州,刚才孙应龙讲扬州知府要给漕帮帮主面子,那毕竟是话中形容,瞧不见,未必当真,可如今太仓知州就在眼前,也这么说,那,肯定就是真的势大了。

    韩泽青继续说道:“长江两岸,仰漕帮鼻息讨生活的不知凡凡,说个难听的,下官要回安庆老家,估计坐的船,也是漕帮的,万一漕帮说,船在江中触礁沉没……”

    他是文人,说话自然是七拐八绕的,不过乖官也是,顿时就听懂了,这话意思是说,得罪了漕帮,就算是他五品官,人家在江中把船一凿,毁尸灭迹,你又能怎么地?

    文人对流氓大抵都有些忌惮的,也就是俗话说的好鞋不踩狗屎。

    这时候,乖官彻底明白了,感情,是自己会错意思,同样的,自己说的话,别人也会错了意思。

    可这时候反悔,岂不是自己扇自己的脸么,再说了,他还真不相信,对方敢对他如何。说白了,乖官很顺,顺到一点儿挫折都没有,在扶桑,多少史上留名的人都跪在跟前,平秀吉都给杀了,难道回国了,还要对一个帮会装孙子?开什么玩笑。

    所以乖官就对韩泽青笑笑,“韩知州,可听说过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做事焉能畏首畏尾,有些人,你把他当人看,他却要把你当傻子的,你不把他当人看……呵!韩知州,要不,咱们一会儿拭目以待。”

    这话极有气势,连王蓉蓉那个贴身的xiǎo丫鬟都觉得这个大恶人国舅说话好大做派,人也生的好看,可惜,为什么是国舅,戏文上不是都说了么,国舅不是好东西。

    韩知州叹了口气,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下官可否讨一杯酒喝。”乖官顿时一笑,这太仓知州倒也算个妙人,当下让贝荷瑞给他和他那幕友各自勺了一杯冰镇的葡萄酒,然后转头,浑不当一回事,和曹鸳鸯说说笑笑讲些闲话。

    没一忽儿,孙应龙把漕帮太仓香主带到国舅爷跟前,那汉子约莫五尺身高,腰围看起来有些胖,脸却颇瘦削,显得眼睛很jīng神,很有些míhuò半老徐娘的本钱,一身劲装打扮,气势倒是不凡,一上二楼,先跪倒在地给国舅爷问安,姿态虽低,却也不卑不亢的,怪不得能做上高位,果然成名绝无幸至。

    “xiǎo人姓彭,行三,如今添为漕帮太仓分舵香主,见过国舅。”

    乖官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开mén见山道:“彭三爷……”“国舅爷跟前,如何当得起一个爷字,xiǎo人不敢。”这彭三赶紧摇头,不至于在这上头占国舅的便宜。

    笑了笑,乖官继续道:“明人不说暗话,王阁老和我这个仇,是结大了,所谓有仇不报非君子,我自然要跟他没完,我听说,王阁老家的买卖泰半是你们漕帮在打理,可有此事么?”

    彭三愣了下,再看看国舅爷身边的曹大家,曹鸳鸯赶紧低下头,不敢看他眼神。

    暗中骂到[卧槽,就知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婊子果然靠不住],脸上当下全无表情,拱手道:“好叫国舅爷知晓,我们漕帮家大业大,人口百万众,朝廷也是知道我们的难处的,若不额外揽点儿活,帮中弟兄未免吃不饱饭,吃不饱饭就没力气,没力气怎么给朝廷办事呢!”

    他话中隐隐就有讽刺和自抬身价的味道,国舅爷,不要随便nòng我们哦!我们可是百万众,真要出事了,你国舅爷xiǎo身子板儿也担当不起。

201章 秘密结社,顿成笑谈

    201章秘密结社,顿成笑谈

    郑乖官嗤笑,摇了摇扇子,缓缓道:“彭香主,怎么?看我抢了王阁老家的女儿,你还真以为我是看见好东西就要往家里头抢的人?我告诉你,王阁老家的买卖,我全要,不为别的,就为跟王阁老斗一斗法,你们漕帮在里头的股份,我真金白银买下来,其余的买卖么,我却一毫不取。”

    这话,已经极客气了,毕竟他不是普通人,是国舅,皇上的小舅子,即便什么官职没有,别的官儿见到他,要自称一声下官,就是这么个道理。

    彭三脸上一滞,他的话本来是把选择权交给对方,你是要跟我们漕帮做朋友,还是敌人?可这位国舅话锋一转却是把话挑明了,我真金白银买你的股份,你是要跟我国舅爷做朋友,还是敌人?

    旁边太仓知州韩泽青肚里头叫了一声好,国舅爷好做派,堂堂正正,却让对方话里头隐藏的一堆奇谋妙计全做了无用功。他嘴贱,差一点又喊出口,赶紧下意识抬了抬袖子,在嘴角作势掩了掩。

    一时间,那彭三爷不知道如何是好,卖,诸沙可是一支会下金蛋的鹅,不卖,那就是明目张胆的扇皇亲国戚的脸了,到时候,即便漕运总督那儿,恐怕也不会帮着说话了。

    明景泰年间,置漕运总督,兼抚淮、扬、庐、凤四府,滁、徐、和三州,嘉靖年,又加提督辖内军务,官职全称是[都察院x都御史、总督漕运、兼提督军务、巡抚凤阳等处地方],这个x,一般是加右字,又或者佥字,有了这个头衔,他就可以弹劾任何官员,下面的官职就吓人了,漕运是跨数个省的,跨省区内三千多里,上马提军,手下十数个军卫,数万艘船,十数万人,下马抚民,弹劾甚至拿掉个四品官以下的官帽子,易如反掌。另,河南和山东不走运河,但两省船只也归漕运总督管。

    有明一代,出任漕运总督的并不多,基本有勋戚武将以漕运总兵官的名头管着,史可法就干过漕运总督。清代沿袭,总督基本为汉臣,清帝怕汉臣势大,把漕运的职责又剥离了很多,即便那样,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féi缺,翻看史书一看,漕运总督基本上是[免职、革职],此外还有很多[丁忧、告病],这就可堪玩味了,总之,能正正经经做完一任漕运总督的屈指可数。

    漕帮势大,漕运总督是清楚得很,但是,他身边几乎全是漕帮的人,十数个军卫十万计的汉子,基本全是漕帮分子,那么,也只好和稀泥了,如今的漕运总督李肱就是这么个和稀泥的,人送外号,李好好,意思说他好好先生,在任上深蕴无为而治的本事,当然了,你要发散一下,无为而治,未必不是民煮,下面人想干嘛就干嘛,反正总督也不管。

    不过,作为一品高官、漕运总督,不管怎么说,总要维护漕运的面子,如果国舅爷真的强抢漕帮基业,彭三深信,总督会参国舅爷一本的,到时候漕帮再配合一下,什么九边的军粮延迟十几天,天下必然轩然**ō。

    可是,他打的算盘一下就被乖官一语打碎,我真金白银买你的股子,你要不卖,那你就是故意跟我国舅爷过不去了。

    一时间,他额头顿时微微见汗,甚至觉得,这一刻,比当初在帮主他老人家的闺女跟前献媚还为难。

    卖,还是不卖?

    他心念电转,终究,还是财帛动人心,这诸沙每年利润太大,舍不得脱手,为何请曹鸳鸯前来?不就为了让国舅爷不打诸沙的主意么,可如今,国舅爷还是惦记上了诸沙的买卖。

    当下一咬牙,道:“好叫国舅爷知晓,这诸沙群岛上头的买卖,我们漕帮占着六成,按说,国舅爷开口,断无不肯的,不过……诸沙对我漕帮来说,位置重要,我漕帮每年十数万人要停靠诸沙,还请国舅爷高抬贵手,我愿意每年奉上半成利润给国舅爷。”

    他自认为自己这话说的极为漂亮,大家出门在外,不就求个财么,你国舅爷想要诸沙,不也是垂涎诸沙赚钱么,如今你什么都不干,我就给你半成利,漕帮如此,够意思了罢!

    可是,乖官是为了银子么?他缺银子么?

    当下,郑乖官呵呵笑了起来,“彭三爷,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国舅年纪小,看起来很好糊弄?”

    彭三脸sè一变,旁边孙应龙为首的锦衣卫也都拉下了脸子,漕帮什么东西,敢不给国舅面子?有几个马屁心切的,冲到露台上,腰间绣春刀就抽了出来,“彭三,国舅爷拿你当人看,你还真拿捏起来的?漕帮什么东西?敢跟国舅爷拿大。”

    他们这一抽刀,外头街上就全部看见了,彭三孤身前来,实际上,怎么可能是孤身呢!他几十个亲信暗中就跟着呢!何况这儿可是太仓,朝廷仓储所在,更是漕帮几个féi的流油的分舵,说个难听的,在露台上一眼往下面看去,起码有一半是漕帮。

    当下外面街上就有人鼓噪,“这国舅要弄我们漕帮,兄弟们,干他娘的……”顿时就有数十个彭三的亲信蛊惑人心。

    漕帮势大是不假,但是真能拉出来真刀真枪干的,毕竟不多,大部分做小买卖的、做伙计的等等,不过挂着漕帮的名头,上头喊一声是漕帮的站出来,就站出去镇一镇场子,你真让这些人每人拿一根哨bāng出去跟人厮杀,那怎么可能,如果真这么简单,朝廷干嘛还花大力气养军队,漕帮每人发一根哨bāng,百万人,可以出去把鞑子一直杀到欧洲去了。

    国舅爷如今带着锦衣卫和数百不知道底细的佛郎机人大闹王阁老家,对于佛郎机人,大明并不陌生,据说有佛郎机人也在朝廷供职的,说不准,这些就是锦衣卫外围成员,王家的仆奴冲击锦衣卫不假,那是仗了王阁老的势。每年江南秀才闹事也不假,可秀才是什么人?不用徭役,骂人不犯法,见小说]就]来O官不跪,那不就是半个官儿么!你让老百姓去和锦衣卫对抗?俺们是老百姓哎!要徭役的,骂人被告到官府,是要掌嘴十下的。

    有个明代故事,就是说秀才被掌嘴的,说某地一个秀才常常仗势欺人,一次和人争吵,对方没忍住,就骂了秀才,秀才推推搡搡把这人告到县衙,县老爷是个清官,有心整一整这个秀才,就问,骂了几句啊!有人起哄说十句,县老爷让秀才亲自动手掌那人的嘴,打满一百个嘴巴子了,师爷说,外头有人作证,只骂了五句。县老爷捻须,为难的说,这一百个嘴巴子都打了,怎么办,要不,你打还回来罢!顿时就扇了秀才五十个大嘴巴子。

    所以这一声喊,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只有十几个看着像是街面上头闲汉的人站了出来,那数十人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要真是船上的那些漕丁,这数十人一声喊,或许能站出一半来,可码头街面上这些大多都是外围成员,做小买卖和打工的市井阶层,你让他们公然站出来对抗国舅爷和锦衣卫,这不是开玩笑么!

    而乖官,脸sè顿时一寒,看着孙应龙道:“孙应龙。”孙应龙看着国舅的脸sè,自然晓得,“下官定然把这些公然辱骂皇上和娘娘的刁民法办……韩知州,跟咱走一趟。”说着,拽了韩泽青就下楼而去,又有一干锦衣卫紧紧跟在后面。

    彭三知晓不好,这时候为了保全手下,却是口不择言了,“国舅爷,须知,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乖官一听,当即哈哈大笑起来,有心要狠狠扇他的脸面,就制止了几个锦衣卫过去反锁了他胳膊要踢他膝盖跪下,这时候,那一直没开口的王启年终于逮着机会拍马屁了,就正sè怒目骂道:“就你还想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你可知道国舅爷家中老管家是谁么?说出来吓死你,浙江兵剑法第一单赤霞老爷,浙江兵天下无敌,单老爷无敌浙江兵,那真是杀人盈野,鞑子的土蛮汗听到这个名字都要打寒战,国舅爷那是被单老爷亲自调教出来的,你算个什么东西,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国舅爷饶你一只手,杀你十个绰绰有余……”

    这厮恐怕整天就在寻思着如何去拍国舅的马屁,言辞估计在肚子里头盘桓无数次了,说的顺嘴,把乖官的事儿娓娓道来,“扶桑国主送国舅爷一座银山,人家是番邦小国不假,你真以为一两首诗词就能打动一个国主?若真那样,这青藤先生天下闻名,名气岂不是比国舅爷还大,怎么没见送青藤先生银山?告诉你,扶桑有jiān臣作乱,聚大军十万,是国舅爷,孤身入了敌阵,一剑斩了敌酋,再一言说动无数作乱的诸侯跪倒在地,那扶桑国主真心感服,这才双手送上银山……”

    “你们漕帮据说很有些枪bāng大家,据说还有人号称淮左枪bāng第一的?告诉你,这样的人,国舅手底下多的是,一伸手抓过去,满满一把,国舅有感戚少保和俞大帅说[唐宋双手杀人剑法失传,真传在扶桑],在扶桑亲自办了一所剑庐,扶桑所有剑术大师,纷纷拜倒在国舅门下,尊国舅爷为剑中至尊,如今国舅正要正本清源,把这唐宋杀人剑再回溯大明。看过戚少保剿倭心得武备录么?[倭人善跃,一跃丈余,一刀两断,无可披靡],扶桑讲究君辱臣死,你得罪了国舅,这要是传出去,也不知道多少剑豪要取你脑袋,这些人拜服国舅的文采,都学的一口大明南直隶官话,衣裳一脱换了大明衣装,到了你跟前两丈,杀你如杀一jī……”

    他一时间把乖官吹捧的文才武功天下无双,横推八百年无敌手,乖官自己都觉得脸红了,樱井莉雅这时候已经能大略听些大明官话了,自傲地翘着雪白的下巴,自家殿下,可不就是这么厉害么!

    曹鸳鸯睁大了眼睛,这时候才知道,眼前这俊俏小官,居然在扶桑做出偌大的事情,怪不得这些锦衣卫视他如上官,原来不是以国舅爷身份压人,却是靠真本事让这些人感服。

    而那个搂住自家小姐的王阁老家俏丫鬟,听了忍不住吐出丁香小舌,戏文上头不是说国舅都是坏蛋么,这国舅怎这么大的本事?一时间,大眼睛眨也不眨就盯着对方看,恨不得看出一朵儿花来。

    彭三满头大汗,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恐怕……真的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而这时候孙应龙拽着韩泽青到了楼下,被一众锦衣卫围拥着,人群纷纷避让,顿时到了那数十个漕帮汉子跟前,不用他说话,一干锦衣卫顿时扑过去就制住了这些人,连那十几个站出来的闲汉都没放过,这些都是世代吃锦衣卫这碗饭的,家学渊源,拿人的高手,一只手按住你脉门,把你胳膊一锁,你就要乖乖地跪在地上起不来。

    脸上带着笑,孙应龙拿着官腔缓缓道:“本官刚才听有人说要做皇上的便宜国丈,这可是忤逆大罪,韩知州,这罪名该如何处置啊?”

    韩泽青这时候才明白,这位锦衣卫副千户拽自己下来的缘故所在,顿时jī灵灵打了一个冷战,战战兢兢道:“按律,从刖骨到斩立决,不等。”

    刖骨就是把膝盖前头那块圆溜溜的骨头给拿掉,其实说白了就是打断你狗腿让你做残废,斩立决么,自然是死刑立刻执行了。

    周围围观的人群才想起来,方才为首的那人骂的是干他娘,国舅的娘,那不就是……

    孙应龙嘴角翘起,但是周围众人却是浑身发毛,顿时又往后头退了几步,这些人的下场,几乎已经是可以预料的了。

    “国舅爷仁德,国丈也仁慈,骂人么,先掌嘴十下,然后就刖骨罢!”孙应龙缓缓从牙缝里头吐出这些人的命运,那些人一惊,顿时就要拼命挣扎,可他们又不是什么高手,无非就是胆子大点心狠点平时敢于放狠而已。

    漕帮大多是贫苦汉子不假,可你真指望漕帮代表贫下中农最先进生产力,那就是做梦了。最底层的人一旦有了权势,往往又去欺压别人了,不错,漕帮帮规开宗明义先讲[百善孝为先恶yín为首,慷慨好义,济人危急],可是,哪家秘密结社的黑社会家法不是这些呢!你要真相信,还不如去相信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毕竟还会被人赞为有童趣,你要信漕帮的帮规,那只能是智商问题了。

    他们挣扎之下,胳膊却是被锁得更紧,这些锦衣卫哪一个单独拉出来,哪怕是年纪最小的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那个,放到地方官府里头,都可说是积年的老公案,家学渊源难道是假的不成。

    说是掌嘴十下,可锦衣卫掌嘴用刀鞘,刀鞘末端裹着黄铜皮,一下扇在脸上,不但满嘴牙给你敲掉,基本上也毁容了。

    顿时就是一阵闷响,这声音格外寒碜,叫人听了浑身汗毛直竖,周围的人下意识又往后退了数步。

    噗噗噗,一阵吐血的声音,地上顿时权势一块一块的溅开来的散射形状血迹,间杂着无数颗整齐的牙齿,上头还粘连着血肉,那些被掌嘴的,叫的最惨的,也不过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韩泽青忍不住捂住了嘴巴,讷讷劝说道:“孙千户,这个,刖骨有碍观瞻,还是……”

    孙应龙哈哈一笑,“我老孙也是从谏如流的。”说着,对手下锦衣卫使了个眼sè,众人意会,一脚狠狠踩上去,顿时那些漕帮汉子的腿就扭曲成了古怪的形状,一个个发出呜呜的闷呼,有些就直接疼晕了过去,血淋淋的现实提醒了周围的漕帮外围分子,跟锦衣卫一比,什么秘密结社,顿成笑谈。

    周围发出无数低声的吞咽声,都是围观的在咽口水,韩知州也觉得背后发凉喉头发干,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后,还提醒了孙应龙一句,“孙千户,这从谏如流只能皇上用,你应该说从善如流。”

    孙应龙顿时尴尬,泥马,老子不是读书少么,不过,他是狠人,平日里头朋友不多,这位在这当口还要提醒他的韩知州,顿时就入了他眼,当下嘿笑了两声,“读书少,叫韩知州见笑了,韩知州却是爽快人,在下交你这个朋友了。”

    最惨的是那十几个站出来的闲汉,当真是什么都没干,就被敲碎满口牙还打断了腿,真是天大的冤屈,只是,除了这些人的家人或许要心疼一下,谁理会他们,平日里头也都是欺行霸市的家伙,打断了狗腿,其实很多人都是暗中叫好的,卧槽泥马,打断狗腿,好,谁叫你每次吃我摊子上的苹婆果不给钱,活该。

    站在楼上的乖官自然看的清楚,对于孙应龙的简单粗暴执法,按说他是受过法制教育的,应该很反感,可谁会反感粗暴执法是为自己出头的呢?

    这世上的事情,永远是两套标准,一套对自己,一套对别人,如果对所有人都一套标准的,要么,是圣人,视天下苍生为儿女,一视同仁。要么,是傻子,自己老子犯了罪,先把老子送出去砍头,却不知道,即便是西方法治民煮,也默许亲亲相隐的包庇的,因为,这,就叫做人xìng。

202章 老娘卖艺不卖身

    202章老娘卖艺不卖身

    乖官愈来愈觉得自己像一个真正的大明人,如果现在有人来问他,是大环境影响个人,还是个人影响大环境,他保管理直气壮说大环境影响人,至于个人影响环境,好罢!首先贯彻一夫一妻,把所有的公主先礼送回国,那些诸侯怕就要胆战心惊,白宫殿下什么意思?居然把各家的公主都送回来了,据说是要和家里头的shìnv结婚,眼中再无别的nv子……苦心积虑打下来的扶桑怕立刻就要崩溃。

    观念永远要受制于时代,马太福音还说对于敌人你可以抢夺他的妻子、土地,法治民煮之下你试试去抢别人老婆房子,瞧瞧是什么结果。nv人行经污秽七天,凡触mō的必不洁净到晚上,这话,你敢跟nv人去说么。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乖官既然如今是大明国舅,自然要拿出大明国舅的派头来。

    他摇着扇子,看着彭三,似笑非笑,“彭三爷,你现在是,战战兢兢汗出如浆呢!还是战战兢兢汗不敢出呢!”

    彭三这时候正在地狱中煎熬,这时候,这位炙手可热的漕帮太仓分舵香主才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权势,以前自己带着人从码头上头走过,听到别人sī语[那就是漕帮彭三爷]心中暗暗得意,自觉就是威风八面了,可现在想想,却是多么可笑。

    为了这个香主的位置,他可算是苦心孤诣,一路辛苦往上爬,最后还要去给帮主他老人家的nv儿添沟子,费尽心思才把那个静官人从帮主nv儿身边赶走,最后自己成了帮主的乘龙快婿,坐上了太仓分舵香主的位置,凭良心说,娘子相貌不恶,又使得一条好枪bāng,可婚后他才发觉,娘子心xìng奇妒,容得不他身边半个nv人……

    这个彭三爷对妻子的畏惧已经深入骨髓,若不然,那吹得一口好箫曹大家恐怕就要去尝试一下无孔箫了,说起来,曹鸳鸯是要感谢彭家娘子的。

    可不得不说,男人有时候的确骨子里头透出贱xìng,越是拦着越要去,这诸沙cào皮ròu买卖,当初未尝不是因为彭三爷异想天开,当然,最后和王喜鹊阁老不谋而合,最后成了一支下金蛋的鹅。

    可如今,这支下金蛋的鹅似乎成了惹祸的根苗,看着楼下数十个自己嫡系亲信被打折了tuǐ,彭三心里头在滴血,这时候,才晓得害怕,额头渗出冷汗来,一滴一滴就滴在了地板上头。

    “国舅爷,这彭三似乎是汗出如浆。”那王启年赶紧凑趣儿。

    而曹鸳鸯看着这位漕帮香主,脸上神sè却是说不出的奇怪,或许,她是觉得那个一言就让自己不得不放下身段的权势人物如今狗一般跪在地上,上下尊卑,判若云泥,兴起了感慨。

    不过,让乖官没想到的是,这厮居然振作起神sè来了,腰杆子一tǐng,就说了一句很光棍的话,“事已至此,但求一死。”

    看着这家伙,乖官忍不住就诧异,这厮,什么意思?都没底牌了,还这么光棍?而王启年这时候却暗中对国舅爷微微摇头,示意这位漕帮香主不能死。

    毕竟这是一个百万众的大帮会,死些普通帮众无所谓,虽然都喊帮内皆兄弟也,但实际上怎么可能皆兄弟呢!真要皆兄弟也,那帮主你的位置我这个兄弟来坐坐,行不行啊!上位者是不在乎下面死多少人的,但太仓分舵香主,这的确是能排进漕帮前十甚至前五的炙手可热的位置,nòng死一个香主,那就等于和漕帮撕破脸面了,一旦撕破脸面,一品高官漕运总督怎么想?超品平江伯、漕运总兵官怎么想?

    如今漕帮势大,这两个位置其实都有些尴尬的,但是,名分毕竟在,这就像是夫妻两人感情不合分居,难道有人去强暴了那个妻子,丈夫会去感jī对方替自己调教了感情不合的妻子?

    乖官笑了笑,他其实也没想让这家伙死,我跟你又没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你不给我面子,我也扇了你的脸,杀你作甚,还落个国舅爷赶尽杀绝的名头。

    他就对包伊曼嘟了嘟嘴巴,“给这位彭三爷倒杯酒。”包伊曼闻言便做了,给彭三倒了一杯嫣红如血的葡萄酒,用的是水晶杯,里头的冰鱼儿清晰可见,彭三也不客气,他以为是断头酒,当下接过来,昂首一口倒进口中,冰凉震齿的葡萄酒hún杂着碎冰块从喉咙直接进了肚子,顿时就jī灵灵打了一个冷战,背后的汗máo根根竖起,当下大声赞道:“好酒,多谢国舅爷赐酒了,来罢!”

    说着,把头一昂,眼睛一闭,一副引颈就义的架势,乖官看了,真是哭笑不得,当下就把扇子塞到旁边樱井莉雅手上,端起装着酪山的杯子,自顾自吃了起来,在大明牛rǔ也不算什么稀罕物,譬如团食,也就是后世吃饭大家坐下来一起伸筷子的吃法,就是元朝时候遗留的,宋朝是分食制,其余的像是什么千户啊之类的官名儿也是,包括乖官杀人最后无罪开释的条例,援引也是来自元朝,所以朱元璋自诩汉家文化的救世主,也未见得,这时候文化已经是窜了血了,所以像是rǔ酪、nǎi皮子这些,大明北方食用是习以为常的。

    这nǎi香十足的酪山进了口中,滑腻冰凉,和后世的冰jī凌几乎没什么差别,乖官慢慢吃着,间或吃到几颗干葡萄粒儿,就仔细咀嚼着,在这样的天气,吃了冰酪,看着大明的风情,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快乐的,这时候乖官很是满意,用个比较文青的说法,真是舒服得几乎呻yín出来了,幸福不就是一种感觉么!

    而彭三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刀剑加颈,忍不住慢慢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国舅爷悠哉游哉吃着酪山,看着外头的风光,似乎看码头比砍他彭三的脑袋更有意趣。

    慢悠悠把一杯冰酪吃完,乖官舒服地róu着肚子,他口腹之yù颇重,把家乡一句俗语[宁叫断tuǐ,不能忌嘴]奉为圭臬,说个难听的,实在是个吃货,当然,说美食家也是可以的,不过他这个美食家并不太挑嘴,倒也不是食不厌jīng的那种,只是要求对自己口味。

    把空杯子顺手一放,乖官扭过头来看着彭三,挑眉笑了笑,道:“彭三,我还是那句话,你们漕帮的股子,我真金白银买你们的。”

    这时候再说出这句话来,这个诚意不可谓不足了,彭三这时候才后悔,看来,这位国舅是真要和王阁老唱对台戏,倒不是垂涎诸沙的买卖。

    人往往都是生活在各种各样的后悔里头,刚才彭三很光棍,不代表他就不会后悔,这时候,未免肠子也悔青了,何必如此得罪国舅,诸沙最后还是得卖,自己也丢了颜面,手下心腹的亲信都被打折了tuǐ,想必,帮中那些长老都会暗笑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百万众的漕帮,里头肯定也会有xiǎo圈子xiǎo团体,这太仓分舵那是油水十足的地方,别人肯定要羡慕,如今看他彭三爷撞了铁板丢了面子,自然会嘲笑的,这个道理不管到哪儿,不管是什么年代,都是一样的。

    垂头丧气的彭三也只能低头认怂,低声道:“多谢国舅爷开恩。”

    痛打落水狗,在此时的大明还不是主流,把仇家搞下台,也就差不多了,民间风气亦然,乖官这个做法,颇合国情,顿时引得一众人赞叹,有些自认为,要我是国舅,被人骂了娘,恐怕气度还不如国舅,打折漕帮几十个狗tuǐ子的tuǐ算什么,没叫他们家破人亡都是轻的,故此,居然一片赞叹声,说国舅爷宅心仁厚,其实说白了,正所谓两个观点看问题,韩泽青说漕帮势大,孙应龙也说漕帮势大,可正因为漕帮势大,良莠不齐,口碑自然不会很好,乖官连阁老家的nv儿都抢了,还那么理直气壮,百姓先入为主之下,自然就要觉得,国舅欺负势大的漕帮,那肯定是漕帮cào蛋,欺负的好。

    对这种观点,乖官只能表示哭笑不得了。等到彭三在孙应龙说是陪同其实是扣押之下回头去拿了诸沙的各种地契和文书,太仓知州又在当场,顿时就把诸沙jiāo割给了乖官,那彭三宛如心头挖ròu,这诸沙每年利润惊人,他如何不心疼。

    这诸沙,费了乖官三十万白银,乖官眼珠子不眨,挥手给了彭三三万两黄金,不得不说,彭三爷还是有些江湖豪气的,顿时就给了太仓知州韩泽青三百两黄金,这是当时的惯例,居中说合的,可以拿这个银子,韩泽青虽然不是说合的,但他以知州身份做中人,的确可以拿这个钱。

    这可是黄澄澄的金子,箱子一打开,那颜sè炫得韩泽青眼睛发huā,真恨不得全部捧过来才好,不过,他还是推绝了,这个钱一拿,恐怕给国舅就要留下不好的印象,还是算了。

    看他识趣,乖官倒是暗笑,等彭三黯然离开,那些被打断了tuǐ的漕帮分子也都被抬走,如何安抚那就是彭三要头疼的事情了。乖官就对韩知州笑道:“韩知州……”韩泽青赶紧拱手,“下官不敢,下官表字明净,国舅爷还是称呼我的表字罢!”

    笑了笑,乖官也知道,他虽然年纪xiǎo,但皇帝的xiǎo舅子这个身份的确管用,当下也不客气,就说:“明净啊!这钱,你是不该拿,放心,日后我会给姐夫进言,咱们大明的官员,也该有个正经名目可以伸手拿的银子,这银子就叫养廉银,怎么也得有官俸的一百倍,不过,扒皮充草,也可以再拿出来。”

    听到官俸一百倍的养廉银,韩泽青顿时兴奋地脸sè发红,可随即听到扒皮充草,顿时又打了一个寒战,没办法,朱元璋对付贪官的法子太狠,虽然贪官屡禁不绝,但明开国初期风气的确不错,这也是这个时代文人笔记里头津津乐道的所谓[国初法度森严]。

    而拿下诸沙地契和文书,对于乖官,也不过就是xiǎo事一桩,他对彭三所说的也不是什么客气话虚伪话,王喜鹊的儿子王衡背后使坏打了他郑国蕃的老子,那他郑国蕃就要倒过来去搞王衡的老子王喜鹊,就这么简单。

    故此,他随手就把文书地契扔到了桌子上头,说了一句震撼的话,“曹姐姐,送你了。”

    这句话差一点没把太仓知州韩泽青震得五内俱焚,脚下一晃,差一点儿没站住,瞪大了眼睛就看着乖官,心说国舅爷,这可是三十万,三十万啊!整个大明朝廷一年赋税的八分之一,你随手就给了一个名妓……

    而曹鸳鸯也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乖官,捂着嘴,一脸的不可置信,乖官就笑了笑,“我都说了,我就是来为我家老爹出一口恶气的,这诸沙,我又不会管理,那些做皮ròu买卖的nv孩子,想必也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我郑国蕃虽然做不到huā钱白养着她们,但我想,若是曹姐姐来做这个诸沙幕后大姐头,想必,那些nv子日子也要好过一些……”

    曹鸳鸯顿时眼眶一湿,泪水忍不住就流淌了下来,而王喜鹊家的那个xiǎo丫鬟也是低声惊呼了一声,随即就捂住了嘴巴,至于王蓉蓉,其实根本一点儿事情都没,不过装晕过去而起,就像是韩泽青的那位幕友所说的,不晕过去,还能怎么办呢!

    越是掩着,曹鸳鸯脸上的泪水越流得急,大有止不住的架势,三十万两银子,按照万历的物价算一算,基本等于后世四亿到五亿,他国舅爷看也不看,一甩手就扔出去送给一位名妓,而且理由很好听,那些可怜的nv孩们在曹姐姐你手下做,日子肯定好过。瞧瞧,多冠冕堂皇,多打动人心。

    看她这模样,乖官挠头,就故意笑着说道:“曹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可真是秘密,一般人我不告诉她……我告诉你,在扶桑,一两金子等于四两银子,也就是说,刚才其实我只付出去十二万两,哈哈哈,我赚大了。”

    扑哧一下,曹鸳鸯终于笑了出来,顿有梨huā带雨、楚楚动人之势。

    乖官说着说着,就兴奋起来,“要不,曹姐姐,干脆你就在上头盖个天下最大的青楼,就起名叫望江楼好了,谁要敢欺负楼里头的姑娘,你就拿银子砸在他脸上让他滚,再很彪悍告诉他,老娘这儿的姑娘卖艺不卖身,我再给你写副对联,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下联么,悬赏,谁对出来,给五千两银子……”

    众人顿时啼笑皆非。

    ps:看了下书评区,可能前面一章的一些文字让少部分读者感到不愉快,我就说两句罢!虽然很多意思其实书里头一直在发散,不过,有时候不得不掰开了róu碎了……

    乖官身处的时代,正是万历年,大明鲜huā着锦,烈火烹油,西历1583,这时候西方正是暗黑中世纪的最末期,当然了,一些东西开始曙光了、萌芽了,什么东西,我不说大家也懂的。

    这时候西班牙兼葡萄牙的国王菲利普二世和其妻子英国nv王玛丽,正在大搞特搞宗教迫害,除此之外,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着海洋,大家鼓足了气,殖民、扩张,要求乖官民煮石油,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哪一家民煮石油不是从殖民和扩张过来的?要求一步到位?五百年的步子在万历十一年一步走完,这似乎比[十年超英赶美]的口号还夸张罢!

    民煮石油么,就让乖官五百年后的子孙们去讲罢!

    瞧,郑乖官是多么好的人啊!恶人他来做,黑锅他来背,民煮石油大家来讲,多伟大的情cào啊!请体谅这个万历十一年的十四岁国舅罢!

    又ps:不管如何,九十万字了,这本书若没有大家的支持,不会走到现在,对于每一个读者,我都深怀感jī,我不知道你们何许人也,但,你们的id我耳熟能详……

203章 大白兔奶糖

    203章大白兔nǎi糖

    明朝文人也是爱玩儿对联的,像是明初大学士解缙,对联天下闻名。不过,乖官这个对联,刁钻的很,看似简单,但大家都是读书人,仔细一咀嚼,顿时就晓得难了。

    那韩泽青韩知州的幕友捻着下颌上几根胡子,念叨了好几遍,依旧摇头,说“不妥,不妥。”

    这时候,王喜鹊王阁老家那个xiǎo丫鬟忍不住了,劈口就道:“这有什么难的,听雨轩,听雨喧,听雨轩中听雨喧,雨轩九秋,雨暄九秋。”说完,大眼睛眨了眨,还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大才子,什么知州老爷,还不抵我一个xiǎo丫鬟。”

    众人皆惊,不过,那幕僚随即嗤之以鼻,“xiǎo姑娘,你这听雨轩哪里来的典故啊?”“我家xiǎo姐在后huā园读书的地方。”xiǎo丫鬟翘着下巴傲然道。

    乖官眼珠子转了转,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何故?听雨虽雅,后世却烂大街了,导致nv厕所叫听雨轩,男厕所叫观瀑亭,一个xiǎo姑娘突然来个听雨轩,关键还是她家xiǎo姐读书的地儿,他能不乐么!

    “你,你笑什么。”那xiǎo丫鬟涨红了脸蛋,“本来就是个烂对子,望江楼哪里都有,有什么稀奇的,前年我跟少爷xiǎo姐去南京应天府,那儿有四五座望江楼……”

    “xiǎo姑娘懂什么!”那幕僚不屑,“正因为不稀奇,这对子才稀奇,你家后huā园的听雨轩满大街都是么?也配得上望江楼?都说王家少爷榜眼名不副实,果然,哼!”

    王衡的榜眼未必名不副实,但王衡手段太辣,使手段把检举他的官员贬官的贬官,下狱的下狱,未免让人齿冷,要知道,言官连皇帝都能骂,你一个阁老家的儿子,人家惯例疑问一下,你就把人前程断送?谁敢与你为友?

    这,才是整个太仓读书人没站出来的缘故,不然的话,王喜鹊家好歹也是夫子双榜眼,太仓那也是文风鼎盛之地,怎么会没读书人站出来呢!

    这话一说,那xiǎo丫鬟顿时面红耳赤,讷讷说不出话来,自家少爷在太仓读书人中口碑不好,这个连她这个xiǎo丫鬟都知道的,这一点却没法子狡辩。

    那王启年在旁边看戏,终究没忍住,促狭低声道:“大nǎi妹,大nǎi味,大nǎi妹有大nǎi味,nǎi妹飘香,nǎi味飘香。咱也对出来了。”

    这对子太无耻太下流了,虽然王启年声音低,可楼上谁没听见?连那xiǎo丫鬟都听到了。

    一众锦衣卫先是一愣,接着,爆开哄笑,那xiǎo丫鬟恨恨跺脚,眼泪儿就在眼眶里头打转儿,偏生这xiǎo丫鬟的确是个童颜巨rǔ,一跺脚,xiōng前一阵儿晃,更是让锦衣卫疯笑起来,有些笑得蹲下腰去róu着肚子,却是肠子都chōu筋了。

    眼泪珠子终究没忍住,那xiǎo丫鬟哇一声,大哭了起来,王蓉蓉这时候也装不住了,只好假作悠悠醒来,然后睁大了眼睛就瞪着乖官,“郑国舅,你的本事就全放在欺负弱nv子身上么?”

    乖官把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膀,很无辜道:“王xiǎo姐,我和你虽然熟,也不要luàn说话啊!不然,我可要在韩知州跟前告你一个诽谤。”韩泽青闻言顿时就以袖掩嘴,这国舅爷也是忒促狭,你跟人家王家xiǎo姐很熟?人家大mén不出二mén不入的千金xiǎo姐,你这岂不是败坏人家的清誉么!

    王蓉蓉先是一怔,两个弹指间,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就又羞又恼,脸颊上头绯红了一大片,嘴chún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拼命忍住,贝齿咬住了嘴chún,就不说话了,她也算明白了,形势比人强,如今自己是这郑国舅强抢的民nv,都到这地步了,那还能说什么?只能指望哥哥醒来再想办法了。

    她倒是对自己的榜眼哥哥有信心,可王衡即便醒来,又能如何,实际上,她王蓉蓉第二次晕倒的时候,不就是假作的么,总是让自己避免尴尬,而那清客戏子梁伯龙晕倒,未必不是假装的,既然如此,有一有二就有三,为什么王衡不能是假装晕倒呢!

    所以说,认清形势说起来简单,实际上要做到非常的难。

    成功把王家xiǎo姐丫鬟给气住了以后,乖官终究还是瞪了王启年一眼,这个架势总要做一做的,不然的话,以后谁都学了这一套去,说些下作话,岂不luàn套了。

    王启年眼眉通挑,顿时单膝跪下请罪,乖官也就是敲打敲打他,未必是要治他的罪,淡淡说了一句下不为例,也就罢了,不过,这厮今儿狗tuǐ一直做的不错,倒也不能冷了下面人的心,不然,以后谁还敢下死力气给他国舅爷卖命,就又赏了五十两,金子。

    一众锦衣卫顿时眼热,这可是五十两金子啊!大明的流通货币是银子,金子是不流通的,不过兑换比例在那儿呢!这起码就是五百两的银子,以他们的俸禄要干七八年,谁不眼热,不过眼热归眼热,也知道,这是王启年盖该得的,自家以后用心给国舅爷办事,未必不能有这等机会,故此,士气高涨。

    这时候,那韩泽青的幕僚要拍国舅爷的马屁,就谄着脸去问国舅可有下联么,乖官心说,下联多的是啊!刚才王启年那个大nǎi妹,对的也不算差,关键是要跟望江楼一般大家都知道,这可就难了。望江楼这个称呼,从唐朝开始络绎不绝,各地比比皆是,文人士子知道,市井百姓也知道,那是俗了不能再俗的,就跟叫王涛、杨伟的差不多,再联系到望江流的意境,要找出这么一个人尽咸知的地方做出下联来,真不容易。

    所以他也只能摇头,“下联通顺尚可,但要切题切景切韵,我是做不出来的,当初我在天更新o津卫,给悦来客栈做了一个上联,悦来客栈客来悦,如今我也做不出下联来。”

    这悦来客栈绝对是举世无双天下皆知,从唐朝开始,上哪儿你都能瞧见有叫悦来客栈的,所以这下联真不好做。那幕僚一愣之下,本意是拍马屁的,这时候却诚心挑了大拇指,能把烂大街的客栈做出绝对来,国舅爷真高。

    乖官自嘲笑笑,“我这出上联的可没五千两拿,当初人家店主也就免了我一桌酒席的钱,还问我要是有人对出下联怎么办,我当时说的是,就给五十两纹银……”说到这儿,一时间却是唏嘘起来,光yīn辗转,一眨眼,没想到也快一年时间过去了。

    如今他堂堂国舅,出个上联就敢出五千两求下联,三十万眼睛眨也不眨就扔了出去,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何不叫人唏嘘不已呢!

    “当年国舅爷那也是名士风流。”韩知州拍了一句马屁,不过,这家伙嘴贱,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说起来,国舅爷做这个国舅却是可惜了,若不然,再过三十载,未必不是一任内阁阁老啊!”不过一说完,就后悔了,jiāo浅言深,这话说的太过了,当下大恨,自己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破嘴呢!

    瞧他脸sè古怪,乖官就好笑,“韩知州说的也是有道理的,我家老爹也常常抱怨,说我那姐姐,早不做德妃,晚不做德妃,偏偏这当口做德妃,难不成就不能再熬几年,等我中了解元,再中了状元,再做德妃也不迟啊!”

    这话,顿时叫一干人暗中吐舌头,心说这话也就国丈敢讲,换了别人,谁敢说。韩泽青听了这话,chā嘴也不是,不chā嘴也不是,只好讪讪赔笑。

    “就你也想考状元。”这时候王蓉蓉忍不住讽刺,自然,有人是不忿的,不过乖官倒也无所谓,淡淡道:“王xiǎo姐说的也是,不过,如今我是不去考功名了,免得跟你家榜眼哥哥一个下场。”暗中就刺了她一句,王蓉蓉顿时脸红讷讷说不出话来,想来也是,号称太原王氏一脉诗书传家的读书人家,家被人拆了,整个太仓读书人以千计,却没人站出来喊哪怕一句话,不得不说,自家哥哥有些事情,做的太过了,得罪的人太多了。

    看她满脸绯红一直到耳朵根的窘态,乖官也就不说话了,转身过去站在lù台,看着下面瑞恩斯坦带人拆王阁老家宅子,至于什么漕帮,什么三十万两银子,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却不过是过眼烟云了,世事就是这么离奇,去年还要为几十两银子拼死拼活,如今却是几十万两使唤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

    王家这么大的热闹,有些xiǎo商贩麻着胆子,就挑着酒水到了王家们外头叫卖,不曾想那些佛郎机人大多能结结巴巴说点南直隶官话,也肯使银子,为首那气度不凡的佛郎机人更是cào得一口标准的南直隶官话,和颜悦sè掏出银子来买了冰镇酒酿给手底下弟兄吃,倒是让一干xiǎo商贩赞叹,只是觉得这位爷长相未免太怪异丑陋了,跟画里头的罗刹差不多,所以这些xiǎo商贩脸上表情未免就有些怪异。瑞恩斯坦心知肚明,虽然他在欧洲也算得美男子,可大明人看佛郎机人长相都差不多,白森森的罗刹鬼,他也不计较,一mén心思先给国舅爷好好办事。

    长的俊朗又如何,他在欧洲的妻子不一样跟人跑了,说白了不就是因为身上没有贵族身份没有爵位么!如今到了大明,一定要好好给国舅爷办事,日后国舅爷肯定会给我个贵族身份的,到时候,什么样儿的nv人没有。

    至于西班牙雇佣兵自己掏腰包买吃食,倒不是乖官掏不起银子,这也是拆王家策略的一环,总不能都让大家看国舅爷横行霸道的一面罢!总要给市井百姓瞧瞧国舅爷的好儿,这么一来,四百佛郎机人加上很多锦衣卫,顿时就有无数xiǎo商贩一哄而上,直接把王阁老家mén口当市集了,卖各种酒水吃食的,甚至涂抹了胭脂扭着腰肢儿的低档妓nv也出来了,这些流莺平日里头都是做漕帮汉子的买卖的,看佛郎机人肯使银子,倒也不计较佛郎机人长相怪异丑陋,不过,有正经路数的青楼nv子是绝不会这么出来拉客的,掉价儿,故此,很多青楼妓nv站在高楼上头,看着那些平日里头自己瞧不起的流莺去招揽客人,忍不住嘴角就要lù出鄙夷不屑来。

    到了晚上,华灯初上,王家mén口直如最热闹的集市,那些流莺们站了一下午,这时候终于有人拉到客人了,没一忽儿,有几个完事的,得了赏钱,顿时尖叫,为何?给的都是瓜子金,犹自不相信,下意识拿牙齿去咬,顿时把瓜子金上头咬出了牙印来,这才相信自己没做梦。

    这一下,整个太仓的青楼业顿时轰动了,那些平日里头高高在上的妓nv也站不住脚,这可是掏真金子的,说个难听的,一把瓜子金出来,把自己下面镶满了,也就是那个价钱了。随着那些平日里做着浑身臭汗的漕帮漕丁汉子的买卖的最底层流莺们一个个大呼xiǎo叫,终于有一家青楼老鸨坐不住了,匆匆带着手下姑娘们就下了楼,反正大家都在看王阁老家的笑话,也没什么人来做买卖,干脆去王阁老家mén口赚一笔,真金白银的,谁不喜欢。

    这王阁老家周围顿成污秽之地,那些西班牙雇佣兵都是积年的老男人,在海商憋狠了的,平日里头瑞恩斯坦bō拿巴管的也紧,这时候暗中奉命就专mén来搞事的,金子都是国舅爷掏的,岂有不逮着机会大干特干的道理,这些人也不讲什么地儿,直接拽到旁边巷子里头黑暗处就是一个虎扑扑上去,然后就是大呼xiǎo叫yín声làng语,整个王家周围,全是幕天席地的调调儿,jiāo合的声音塞满了王家人的耳朵,那些平日里头自诩高人一等的阁老家仆奴,一个个涨紫了脸面。

    要知道,他们可是被驱赶着和那些nǎinǎi们在一起呢!王衡王榜眼的几个妻妾如今就硬生生被塞在一堆仆奴当中,这些都是平日里头高高在上的nǎinǎi们,而仆奴们又都是生理正常的男人,旁边到处是jiāo合之声,身边就是莺莺燕燕的nǎinǎi们,明知道不可以,可下面驴货哪里控制得住,这几百人被挤在一起,未免就有挨挨擦擦的举动,那老太太瞧着不是个事儿,脸面上头终于挂不住,吐了一口老血,顿时又昏死过去了。

204章 超级女声

    204章超级nv声

    这一出搞来,活生生是把王阁老家的面子剥下来一层,那老太太也不知真晕假晕,这才让王家人惊呼,“老夫人、老太太。”呼喊个不停,这才好歹算是转移了视线。

    王蓉蓉站在楼上,看着下面不远处灯火通明,王家那些人的各种丑态全都落在他眼中,不由面红耳赤,心中更是深恨郑乖官,真是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算了,今日这一出,日后王家的人在太仓还能做人么?不管走到哪儿,恐怕背后都要有人指指点点,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死死摇着chún,却是把香chún都咬破了,而她那xiǎo丫鬟,却是低着头紧紧捂着脸蛋,“要死了,要长针眼的。”旁边乖官看了,倒觉得这xiǎo丫鬟颇有童稚,可爱的有趣,忍不住问她,“xiǎo姑娘,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啦!”

    王蓉蓉回首怒目瞪他,恨不得扑过去咬他几口,那xiǎo丫鬟也死活不搭理他,他闹个好大没趣儿,忍不住就故意吓唬她,“xiǎo娘子,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可是被强抢的民nv,来,给本国舅乐一个。”

    xiǎo丫鬟捂着脸蛋啊一声尖叫起来,反倒把乖官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握着折扇往后跃出两步,这才发现是xiǎo丫鬟蹲下来尖叫,脸上顿时讪讪然,这个……未免有些跌份儿,被个xiǎo姑娘吓着了,哼了一声,嘿嘿笑道:“叫罢!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

    他倒是想学个衙内做派,可惜,他自己本身长的太俊,面如冠yù、chún若涂朱、剑眉飞扬、双瞳点漆,耀耀然如珠yù,说他调戏xiǎo姑娘,怕人家都不信,反过来倒要觉得是不是因为被xiǎo姑娘调戏了,故意这么说来撑面子,这时候曹鸳鸯忍不住就扑哧一声笑了。

    王蓉蓉这时候也是看明白了,什么强抢民nv,人家就是为了扇自家爹爹王锡爵和哥哥王衡的脸面,咬牙切齿道:“风盈盈,站起来,别丢了王家的脸面。”xiǎo丫鬟被xiǎo姐一喝,却是怯怯站到她身边,只是双手拽着自己xiōng前的衣襟,似乎还真以为对方会对自己如何,王蓉蓉看她那样子,忍不住生气,“捂什么捂,你把衣裳脱了,看他敢上来,他就是假装的,想往爹爹脸上抹灰。”

    乖官就哗一声展开折扇,摇了两下,叹气对身边曹鸳鸯说:“曹姐姐,瞧见了么,王xiǎo姐心理面怕我这个大恶人国舅,只好把气撒到自己的丫鬟身上,因为我的力气比她大,可以欺负她,她没人欺负,只好去欺负xiǎo丫鬟,这,就是人xìng。”

    这话本是有哲理的,可惜,他非要前面加个[我的力气比她大]的前缀,味道顿时就变了,那些个锦衣卫这时候都远远退在一边,可到底听见了,未免还是要忍着笑,有些积年的老飞鱼甚至生出感慨来,这都多少年了,锦衣卫终于扬眉吐气了,你瞧,跟着国舅,连阁老家的闺nv都调戏上了。

    “你……”王蓉蓉恨得牙痒痒,一时间没忍住,被羞辱的感觉也méng蔽了nv孩子的羞涩,张牙舞爪就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乖官,张嘴就咬,这一口死死就咬在了乖官的肩头。

    六月盛夏,乖官穿的是白绸儒衫,上头水墨画儿一般纹绣着青竹,手执折扇,翩然雅致,可对于nv子的爪牙,防御力未免就低了,顿时被王蓉蓉一口咬定,顿时就觉得肩头剧痛,啊一声大叫起来,一直随shì在旁边的樱井莉雅顿时就噌一声chōu出半截腰刀来,一看不是个事儿,又纳刀入鞘,扑身过去就去扭王蓉蓉的胳膊,包伊曼贝荷瑞哪儿有不帮腔的道理,自然也是扑过去救自家主子,顿时斯缠扭打起来。

    最可怜的是乖官,这一口王蓉蓉当真是狠了心要跟他拼命,心里头颇有市井间那种[老娘跟你拼了]的味道,我就死死咬住你,怎么扯,她都死死咬定青山不放松,把乖官咬得眼睛眉máo堆了起来,长一声短一声的叫痛。

    楼上一干人等面面相觑,韩泽青眼珠子转转,看看自己的幕友,两人同时干咳了一声,拿个扇子遮住了脸,而一群锦衣卫想上去罢!那些都是国舅爷身边得用的姑娘,咱们一帮大老爷们过去,未免有些挨手挨脚的,岂不是跟楼下一般了?到时候国舅爷怎么看咱们?故此没人敢上去拉,即便是那马屁jīng王启年,也只好低下头来。

    看几个姑娘们缠扭在一起不是个事儿,还是副千户孙应龙咳嗽了一声,高声喊了一声,“各位nǎinǎi们得罪了。”意思是咱老孙不是故意要占便宜,晃身就过去,拿刀柄拨开包伊曼她们,随后一刀柄就敲在王蓉蓉后脑勺,王家xiǎo姐正咬得解气,脑后剧痛,翻了一个白眼儿,身子一软,就倒在了乖官怀里头,一下便把乖官带得咕咚一声仰倒在地板上。

    “莉雅,快快,拉开她。”乖官大呼xiǎo叫,等樱井莉雅把王蓉蓉拽起来扔死狗一般扔在地板上,一脸心疼把自家殿下搀扶起来。乖官龇牙咧嘴,忙不迭先脱衣裳,旁边曹鸳鸯看见他赤luǒ了上身,忍不住啐了一口,脸红红就转了头过去,心里头却在想,看不出他一个书生,身上却生的这么结实。

    这一口把乖官肩头咬得乌紫了一大片,中间是个清晰可见的牙印儿,王蓉蓉虽然下口狠,但丝绸有个好处,不容易被穿透,当年méng古鞑子都穿丝绸,只因为中箭后箭头是裹着丝绸一起入ròu,可以很轻松拔出来,所以,得益于丝绸良好的防御能力,虽然这一口咬得很深,好歹没咬下一块ròu来。

    孙应龙看了国舅爷的伤口,皱了皱眉头,从怀中mō出锦衣卫特制的yào膏,给了樱井莉雅,让她薄薄涂一层再包扎起来,然后对乖官道:“国舅爷,无大妨,丝绸都没咬破,上两天yào也就好了,国舅爷,要给王阁老家这位xiǎo姐动一动刑么?”

    抱着自家xiǎo姐流泪的风盈盈xiǎo丫鬟听到这句话,顿时一翻身就跪了下来,娇俏的脸蛋上全是眼泪,“国舅爷,您大人大量,饶了xiǎo姐罢!”却是个护主的xiǎo丫鬟。

    xiǎo丫鬟虽然身子发育的好,颇为可观,年岁到底还xiǎo,看她涕泪横流的样子,尤其是不xiǎo心还吹了个鼻涕泡泡,却是把乖官都逗笑了,随即肩头巨疼,又紧紧皱起眉来,只好叹气挥手,自认晦气了。

    樱井莉雅心疼自家殿下,恨不得拔刀去把王蓉蓉剁了,看殿下轻轻绕过对方,嘴chún微动想说什么,不过终究没说,就默默替殿下把衣裳套了起来。

    闹了这一出,乖官也没心思开玩笑了,这时候,曹鸳鸯唯唯诺诺就低声跟他说:“那诸沙的地契,还是给你罢!我……我……我哪儿能收你这么大的礼,都足够买十个我了,或许还富余。”

    看她唯唯诺诺的样子,乖官一笑,心说我也不是白给你的,还指着你做事呢!

    他虽骤然发家,可也不至于说三十万就这么送给曹鸳鸯,不是送不起,也不是舍不得送,而是曹鸳鸯和他毕竟没到那个份上,有情?还是有意?又或者是有ròu体关系?

    都没有。

    但他为何又随手给了曹鸳鸯呢!

    乖官自有计较,所谓自古名士如名妓,自古名妓伴名士,他郑乖官日后免不得要和文官集团唱对台戏,那么,清流舆论是利用不起来,但是,这年代,还有市井舆论啊!而市井舆论cào控在什么人手上?名妓。

    大明中后期,几乎所有的名士才子,名声必然和名妓纠缠在一起,甚至很多才子本身的名气是靠名妓而宣扬出来的,说是一种另类的吃软饭也未尝不可。

    这时候的烟huā之盛到达了什么地步呢?只消举一例便足够,《思陵典礼记》:“皇贵妃为田宏遇nv,生而聪慧。宏遇为扬州把总,觅善书画者教之,yù为士绅侧室,以为奇货耳。充待选入,宠冠后宫。”又云:“宏遇之妻,乃娼也。”也就是说,连崇祯的田贵妃也是扬州瘦马出身。

    乖官就是这么打算的,好罢!我郑乖官注定要跟大明朝的文人唱对台戏了,朝廷的喉舌我利用不起来,那,我自己nòng另外的喉舌总可以罢!

    他笑了笑,随即因为肩膀上的疼痛又皱了皱眉头,这才慢慢对曹鸳鸯说道:“曹姐姐,这三十万两白银的股子我送你不假,不过,以后你可就是我的人了。”

    曹鸳鸯一怔,随即,心中狂喜,一时间,忍不住珠泪儿在眼眶中滚来滚去,这天下,还有比情郎送豪宅送资产更làng漫的事情么?

    “把这望江楼nòng起来,曹姐姐就做个楼主,广邀天下huā魁行首,就定在九月初九好了,咱们在诸沙办一场天下第一的盛事,这场盛世,如若没几十个甚至上百个huā魁,那怎好意思称天下第一?曹姐姐放心,这邀请的片子,到时候我来注名,把南直隶乡试亚元董其昌和那个被许阁老夸为天下风云麒麟儿的陈继儒的名字也挂上,嗯!那个杀老婆的老变态徐文长的名字也挂上好了,总之,一定要让被邀请的人觉得荣幸备至……”

    “这送帖子么,就用锦衣卫的驿道,保管速度快,跟八百里加急一个待遇,还附上来回车马费用,附赠南京镇抚司衙mén驿路通畅的象牙雕牌子一块,你说说,就这面子,得值多少两银子罢!”

    “到时候,咱们就评出个天下八大huā魁,八大叶魁,太仓是第一站,咱们巡回演出,整个江南富庶的地方轮流来一圈,地方上头知名的豪富都请上,看全天下的huā魁,这mén票一万两不贵罢!不肯给银子的,请他到锦衣卫衙mén喝茶,顺便让所有的姑娘们都唾弃他,以后谁也不接他的买卖……”

    乖官越说越兴奋,这可是捞银子的大好机缘啊!一圈儿下来,怎么也得有个三五百万两银子进账罢!先投资三十万两算什么,还能捞个大明娱乐界教父的名头,顺带得到所有名妓的好感+100的效果,忍不住就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头,随即又因为肩膀而疼得龇牙咧嘴,眨了好几下眼才接着说道:“不过这些事情大多数都要靠曹姐姐你来cào作了,我估mō着我很快会进京去见皇帝姐夫去,一时半会儿忙不到这事情上头。”

    曹鸳鸯越听心越凉,最后终于明白,什么国舅的人,人家用自己,不过当个老鸨用,亏自己还自作多情,人家什么身份,以前就看不上自己,如今怕是更看不上自己了,一时间,心若死灰。

    不得不说,名妓们都是最好的演员,明明心如刀割,她却拿手绢儿擦拭着眼泪说:“这等天下无双的盛事,居然能让姐姐来cào办,真是……呜呜呜……若能成功,姐姐这辈子也值得了。”

    乖官嘿嘿笑,“这算什么,要说到敲诈这些无良男人,我最在行……”心里头却在滴血,[兄弟我上辈子就是被敲诈的命啊!一口一个好哥哥,你好意思不多给点xiǎo费么!]

    必须说,曹大家很敬业,虽然心中悲痛,却已经在盘算该如何开始了,一边擦拭眼泪一边低声道:“那,这场盛事叫什么呢?”

    “超级n官嘿嘿笑了起来。

    曹大家不疑有他,至于旁边不远坐着的韩泽青韩知州,却已经目瞪口呆,卧槽泥马勒戈壁,国舅就是国舅,这捞银子的手段,真真是,如羚羊挂角,妙到颠毫,忍不住手舞足蹈:“妙啊!《韩非子》曰[赏赐之所以为重也,而战斗有功之士贫贱,而便辟优徒超级],国舅,这超级nv声之典故出处,可是这里么?”

    乖官心中笑破了肚皮,脸上却要做出一本正经的神sè来,在大明,跟官员谈捞银子,那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你必须把这件事谈得如同考进士的八股一般,起承转伏,巍巍然圣人气象,才算一篇好八股,才算一个合格的官儿。

    曹鸳鸯听了后埋下头仔细寻思,半晌,忍不住道:“这,好是好,可是,诸位大家各自擅长不同,如你所说,那些歌喉漂亮的,或者弹得一首刚硬琵琶的,跳得婀娜舞姿的,岂不是大占便宜。而擅琴的,又或者是如我这般擅箫,岂不是先就输掉七分了么!”

    这个倒是事实,譬如古琴,这东西风雅是风雅,可说实话,大多数听的人是故作风雅,听不懂的居多,听完了摇头晃脑说上几句亲为琴为心声,其实屁也不懂,而且琴声音域不广,在大庭广众之下,若想让大家都能听得清楚,未免有些难,这还算好的,毕竟古人也懂音箱的道理,一般来说,好琴桌下面都有空箱,起到音箱的作用,而箫这个东西,所谓半夜吹箫,想让所有人听得清楚,恐怕得请东邪黄yào师用内功来吹才行了。

    而且箫这个东西,声音呜咽,单管箫更是出自羌中,古称羌笛的就是了,大雅的是排箫(为什么我写到这儿,突然觉得自己很邪恶),所以,曹鸳鸯觉得自己还没比呢!就输掉三分了。

    曹鸳鸯自认无一输给别人,何况,这又是他主办的,若自己不能进八大,岂不是很没面子,尤其是她刚才误会之下,这时候争胜的心思就愈发强烈了。

    乖官大笑,“曹姐姐放心,我给你编一出唱本,你来扮演个吹一口好箫的书生,不过,得找个又清纯又妖媚的nv子和你来搭档才行,咱们不用暗箱cào作,姐姐都肯定进八大,不进八大,把我这颗脑袋拿去当球踢。”

    他一说又清纯又妩媚,这个要求可真是为难人,可曹大家却是眼神一亮,“有一个,白下郝文珠。”

    白下,就是南京了,郝文珠是南京的名妓,和万历五年的状元冯梦祯诗歌酬答往来,在江南传为一时佳话。今年年方十七,正是大明名妓们的黄金年龄,成名也三年多了,名气极大,其为画家孙子真做的诗[江左多名彦,惟君独擅奇。兴公山入赋,摩诘画兼诗。地忆重游处,人怜再晤时。分携且莫恨,千载托心期]在文人中有极高的评价。

    据说这个南京名妓身量极高,并且身姿分外妖娆,但偏生长着一张清纯无比的脸颊,有读书人就叹了,郝大家的身段儿让人看了想犯罪,但看了郝大家的脸蛋,却又想赎罪。

    所以,乖官一说要又清纯又妖媚的nv子,曹鸳鸯顿时就想到了郝文珠。

    乖官倒是一愣,嗯?居然真有这样的nv人?这可不好找啊!

    曹大家柔柔微笑,“国舅爷,可别忘了自己说的话,要写一个好唱本啊!万一我和郝大家落了榜,可都是你的不是。”

    这还是曹鸳鸯第一声叫乖官国舅,乖官只好苦笑,“我办事,曹姐姐只管放心。”

    这一席话,就敲定了日后在大明卷了上千万两银子的盛事,如此一来,乖官扇了王阁老的脸,抢了王阁老的闺nv,顺手还把漕帮的脸也扇了一下,又顺手埋下伏笔,日后好大笔赚银子,看着灯火通明的王家大宅mén口,就索然无味了。

    “跟我干的,都锦衣yù食了,跟我作对的,都化为灰灰了。”乖官站起身来,很豪爽地说了一句,这话叫周围锦衣卫热血澎湃,这才是锦衣卫该有的气度,跟国舅爷办事,就是念头通达,爽也。

    ps:本来三十万两的包袱还准备再埋两天抖出来的,不过,xìng子急的人太多了,都嫌乖官出手莫名其妙的大,跟中五千万彩票不知道自己贵姓一般……

205章 脸就不要了

    205章脸就不要了

    既然已经无可事事,乖官自然就要掉头回家了,他跑到太仓来闹事,心底伸出未必没有逃避额心思,nòng了一堆扶桑公主回去,老爹该怎么看?

    甭管别人怎么评价郑国丈,但那个是他郑国蕃的老爹,一个为了儿子甘愿把自己锁在巴掌大的xiǎo黑屋一锁就是几年的父亲,用父爱如山来形容,绝不是夸张,前世今生,父亲的身影重叠,郑连城,就是他郑国蕃的爹,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这位老爹那是根正苗红的大明人,本指着儿子中举人中进士,好死不死的,nv儿成德妃了,儿子的仕途似乎断了,这个属于不可抗力,但儿子跑扶桑nòng一堆番邦公主回来,这算什么事儿?

    乖官心中踹踹,实在有些猜不透,老爹看见一群扶桑nv子盈盈拜倒在地口称[公爹在上]会是什么一副表情,会不会把儿子揍一顿。

    这个可真难说啊!国丈那好歹也是杀过sāo鞑子,滚过死人堆的,用后世的例子来形容一下的话,或许就等于是一个打过对外国的反击战退伍下来的老兵,心中有强烈的民族主义意识,而儿子在外头几年突然带回去一个外国妞,并且声称,这就是您的儿媳fù了。

    乖官大抵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巴巴跑到太仓闹事,未必不是出于拍老爹马屁的yīn暗心理,要知道,他再怎么能折腾,这具皮囊才十四岁,这无可逆转,万一老爹一巴掌扇过来……

    不过,在太仓事儿办得漂亮,乖官未免也有些得意的,哼!欺负我爹?我打得你亲妈都不认得你,顿时就要打道回府。

    锦衣卫和那些西班牙雇佣兵都属于军事单位,说走就走,绝无半点拖拉,扔下的,是断垣残壁的王阁老府邸,自然,还有无数幽怨的太仓妓nv,不管是喝了头啖汤的底层妓nv还是后来加进来的高级青楼妓nv,做一次等于她们做一个月、一年,甚至好多年的,有些第一批捞到买卖的把瓜子金藏在自己身体隐秘的地方,心里头已经在盘桓以后的好日子了,这么多瓜子金,明儿换了银子,回去买上十几亩好地,再找个老实能干的倒chā脚……忍不住就低笑。

    这就是大明,鲜huā着锦,烈火烹油,不过看似繁华盛世下却隐藏着湍急的暗流。

    王家的人等人zǒu光了,终究反应过来,那个凶狠霸道还抢了xiǎo姐去的郑国舅真走了,顿时哭爹喊娘,悲声一片,刚才他们却是连哭都不敢哭的,至于王家的人如何咬牙切齿,甚至如何寻思要找回面子,这些,都不在乖官书中jiāo代,要是带兵打仗的,或许乖官还要忌惮几分,毕竟武将家里头有家丁,保不齐人家府上有厉害如赤霞老爷的家丁,即便比赤霞老爷逊sè一两筹,这样的家丁万一来个君辱臣死,拼了命也要给主子找面子,不需要多,有那么几个,他郑乖官就要头疼了,总不能千日防贼罢!

    可文官么,都是卖嘴货,说个难听的,即便王阁老知道了又如何?恐怕顶多就是跑到慈圣皇太后那儿哭诉一下,还能怎样?

    这就叫做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王衡这个榜眼在背后出主意yīn人,一个计策也把国丈府邸烧成了白地,也算有几分本事的,若是单思南和xiǎo窦子没带着锦衣卫大闹宁bō府学,凭着董其昌和陈继儒,未必能把王衡这个幕后之手怎样,倒不是说两人水平不高,实在是两人都是正经读书人出身,行事的路数都是都是那一套,有脉络可循,相当于双方在规则内比武,看似打的头破血流,实际上根本不致命。

    而乖官这一手,就是抛弃了规则,一板砖直接把王榜眼撂倒在地,然后往对方脸上吐了两口唾沫,还骂了一句,傻bī。

    简单,粗暴,但是很解气。你烧我家房子,还不许我抢你家闺nv?

    不过解气完了,他终究要回去给自家老爹解释下,为什么有那么多什么什么的番邦公主,甚至还有前武备将军副千户家的正头娘子,那可是比你大了几乎一转的,你个xiǎo兔崽子,还要不要脸了。

    等苏松巡抚梁子爱第二天不顾舟车劳顿从苏州赶到太仓,郑国舅早走了,梁子爱正是恨不得捶xiōng跺脚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他脸上的细微表情终究让太仓知州韩泽青捉mō到了一丝儿端倪,忍不住就低声道:“抚台,国舅爷强拆王阁老府邸,想必很快就会闹得沸沸扬扬,下官是没奈何,要请示抚台大人,为何抚台大人却是如丧考妣?”

    梁文儒一口气差点儿没喘上来,忍不住就看了这韩知州一眼,早就听说太仓知州韩明净一张臭嘴,果然不假,不过,他自然不会去告诉对方其中诀窍的,他梁文儒是朝廷二品大员,而韩泽青不过一知州,韩泽青虽然略有些决断,但跟梁文儒的老辣火候一比,顿时就差远了,别的不说,光论资历,就差着老大一截,梁文儒那是世宗皇帝时候的进士,宦海浮沉几十年,而韩泽青是世宗的儿子穆宗皇帝时候的进士,满打满算也不过做了十年刚出头的官儿,能比么。

    像是抱大tuǐ这种活儿,梁文儒已经是使得出神入化、举重若轻了,至于堂堂二品封疆去抱一个十四岁xiǎo国舅的大tuǐ这种说出去没脸的话,卧槽,当官的还要脸么,这年月,清流一边唾骂皇帝[陛下之病在好财货]一边自己老神在在收银子,这是两不耽误的事儿,要知道,骂皇帝那是职业,证明爱岗敬业,至于收银子,那是赚钱养家,证明是爱家的好男人,无论从公、从sī,都是很说得过去的,大家哈哈一笑,huāhuā轿子人抬人,就过去了,至于脸么,就不要了。

    所以说,韩泽青韩知州到底火候还差梁巡抚不止一两筹,虽然也去抱国舅的tuǐ,未免有bī上梁山的味道,别的不说,你堂堂太仓知州,陪国舅干坐了那么久,难道就不知道点几个行首名妓来陪坐会子么?国舅爷喜欢不喜欢是一回事,但是你做不做,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梁巡抚就缓缓mō了mō胡子,道:“本抚高堂早已见背多年,这如丧考妣一词却是从何说起。”果然是南直隶的巡抚,可说天下数一数二的巡抚,别的不说,只说这养气的功夫,就要让人佩服,韩泽青那具冒冒失失的话,换了乖官听了,肯定一蹦三尺高,可梁巡抚愣是能面不该sè,还用了一个朝廷辞令十足的说辞,真是不愠不火炉火纯青的当官功夫。

    韩泽青听了,顿时闹了一个大红脸,讷讷道:“下官失言,该死,该死。”心里头就对自己破口大骂,韩泽青,你这张贱嘴,怎么就管不住呐!

    而乖官回转宁bō,已经是第三天的事儿了,话说,xiǎo窦子在宁bō港摆出那么大的阵仗,郑连城如何能不知晓呢?当天就有何马象跌跌撞撞不顾身份闯进了原来他家xiǎo姐命名为听荷xiǎo筑的后院,欣喜若狂一路大喊:国丈老爷大喜,国丈老爷大喜,国舅爷回来啦!船都停在港口了……

    由于秀才冲击国丈府邸当日何马象带着人前去,这论起来,对国丈算是有救命之恩的,故此郑连城也抬举他,特意在颜大璋跟前提了好些次,颜大璋就把何马象提拔成了外房管事,比起当初一个管船头目,那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这外房管事手上基本掌握着一条航线,这条航线上头的买卖,那是有很大的权力拍板做主的,大抵等于后世一个分公司的总经理了,不过何马象心知肚明,自家本事不过就是忠心,兼又是家生子,如此而已,故此该如何还是如何,手上的权也不去使。

    不过别人看见他,也要称一声何管事了,要知道,这管事一职基本上也就是颜家的本族长老才能担当,换了以前,这位置无论如何也轮不上他的,家中长老们也不可能同意,可去年一事对颜家的打击颇大,各房其实对颜大璋这个家主也是有些不满意的,不过颜家的人似乎很有自知之明,也晓得,如今这局面,换别人上去坐了家主的位置,只能更加糟糕,等郑连城成了国丈,乖官成了国舅,一时间颜家的人顿时热切起来,幸好当初没跑出去对大璋那家主的位置指手画脚,如今看来,咱颜家似乎还攀了了不得的高枝儿,哎呀!当初家主宠溺着清薇,如今看来倒是好事了,若是清薇能嫁到国舅家里头……一时间,颜家上下集体失声,什么别的声音都没有,都是一mén心思可劲儿想着让颜xiǎo姐成了国舅nǎinǎi。

    何马象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坐上外房管事的位置的,家中长老也没人反对,这个何胖子如今也热切的很,倒不是想自己发达,在他看来,再发达,也不过就是每天喝两壶茶,然后跑去听两段书,再跟说书的先生争论下,为何昨儿说曹cào八十二万大军南下,今儿变八十一万了,难道做管事,书能多听两段?茶能多喝两壶?

    他这个心态颇有宠辱不惊的味道,虽然在国丈跟前腰杆子软了些,那不过是因为自xiǎo就是家生子奴才的缘故,郑连城倒是高看他一眼的,所以何马象没事也能进听荷xiǎo筑溜达两圈,再跟单赤霞单老爷说两句话,那就是脸面上十分有光彩的事情了。

    他暗中奉有极其光荣的使命,jiāo好郑家的家仆,不拘是马房里头的马夫还是只管种huā的huā丁,都要跟人家套上关系,任务只有一个,要让xiǎo姐在郑家家仆心中留下好印象,至不济,也要扭转xiǎo姐去年跑到国丈府上大闹的局面。

    这么大的事情,对一个满意与喝两壶茶、听两段书的胖子来说,当真有些为难,可家主说了,这件事情,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得上,末了,就语重心长跟何马象说了,要当成颜家生死存亡的大事来做啊!

    不得不说,这胖子到底是能够把《后汉书》[光武初骑牛,杀新野尉乃得马]的典故通过听《俗讲东西汉演义》说书然后自己发散成“光武皇帝骑牛杀新野尉得马,想必牛.bī大似马.bī,后来光武皇帝中兴,那是真真牛.bī,牛bī想必就这么来的]一位奇葩管船头目,摇着牙硬着头皮上,果然是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居然也在郑家hún个脸熟,甚至姨nǎinǎi艾梅娘对这个胖子也要带三分笑,毕竟人家当初可是救了一家子人的。

    一来二去,他在听荷xiǎo筑hún熟了,也敢在赤霞老爷跟前多说上一两句话了,和下面人更是惯熟得紧,故此,他第一个就冲到听荷xiǎo筑报喜。

    郑连城一听儿子回来了,他正在和董其昌下棋,当即就起身要去宁bō港,结果被董其昌一把拽住,“叔父,您这一去,岂不是给别人口舌么。”

    郑国丈也不笨,顿时就听出味道了,老子迎儿子,这跟儿子打老子一般,有心人往你头上扣个忤逆不孝的帽子,你有嘴都没地儿说理去,当下顿时一笑,“是我疏忽了,还是贤侄你说的有理。”说着就又坐下来和董其昌下棋,可哪里还做得主,屁股上痔疮犯了一般,扭来扭去。

    董其昌其实也半年多没见乖官,三人当初意气相投,每日针砭时政纵论天下大事,骤闻那xiǎo子回来了,他也是想跳起来赶紧去看乖官,可他在三人中年岁最大,如今乖官成了国舅,日后想必不能出仕了,那么,很多当初的政治设想,就要他这个老大出面去做了,今年的chūn闱他是没去,本来是要耽搁四年了,不过,德妃娘娘怀孕,如果生了皇子,依今上对德妃的宠爱,说不准就要开恩科,即便没这个恩科,由于明年是慈圣皇太后三十九岁,想必也是要开恩科的,到时候,他就要代表三兄弟前去应试,这养气功夫却是要先练起来的。

    因此,看国丈扭来扭去,董其昌就轻笑,放下手上的棋子,道:“叔父,何不派家中仆奴先往港口去瞧瞧。”

    郑连城脸上一喜,“对对对。”顿时就跳起来,大声就叫开了,“王虎。”那马夫王虎因着替国丈出头,虽然因为说书的庚先生之死,让家中陷入一场大悲剧,但仔细分析,人家要搞你,即便没王虎打人的事儿,终究还是有别的事情的,故此,对与王虎并未多加责备,甚至,能带人出去给国丈出气,岂不是忠心之举么,故而郑连城就把这王虎抬举起来,月俸也加了二两银子,手底下也拨几个人,就做了管事。

    等前马夫屁颠颠跑到宁bō港,顿时被金银晃huā了眼睛,问得清楚,跑回来一说,郑国丈先是一怔,顿时就大骂,“这臭xiǎo子,有钱这般摆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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