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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戴小楼     大明春txt下载     大明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76章 遮羞纸

    听对方这句话,乖官当即就笑了,不怕你胃口大,只怕你不动心,胃口大算什么,送来送去,那不都是扶桑自己的地盘么,正所谓慷他人之慨,又不要自己一个永乐通宝,正因为如此,他这才一挥手就送出去四国的地盘。

    “怎么,我很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么?这天底下有这么开玩笑的么?为了一个玩笑,白龙鱼服,孤身犯阵,诸位听说过有这样的玩笑么?”郑乖官笑得愈发月白风清,当真是挥洒自如如临风之玉树。

    众人心中顿时激动不已,四国啊检地以后怎么也得百万石罢到时候宇喜多家坐拥六国,这一城一国之主还真不好说。这其中尤其以花房正幸为最,激动之下渗出满脸的油汗,导致几颗麻子都看起来放光发亮。

    他这个文化人虽然说起来是城主,可实际上城主这玩意儿实在可大可小,就像是大明官制,一个京县的知县,一个穷乡僻壤的知县,两者差别简直天高海阔,花房的所谓城主,实际上就是一个连天守阁都没有的寨子,估计规模还不如当初玉蛟龙在琉球的那个海岛老巢,就这个城主,还是他当年也是第一个跳出来赞同宇喜多直家独立,属于创业的老臣,这才给了他一个城主。

    所谓水涨船高,若是宇喜多家坐拥六国,他的资历是最老的,当个国主那是绰绰有余,再也不用住那该死的海岛上的虫明城了,他花房正幸好歹也是得过古今传授的文化人,应该住有着高高的三层天守的磐城,家中往来的应该都是高僧和公卿,而不是该死的水夫和海贼。

    他如此想着,脸上的几颗麻子愈发油光发亮。

    子曰:少年戒之在色,中年戒之在斗,老年戒之在贪。但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个大圈子里面挣脱不出来。

    正幸五十九岁,文武兼修,也有身份,儿子智谋颇高,身后也无忧,按道理正应该乐天知命,可实际上这天底下的事情没几件能够按道理,最终还是进了夫子说的那个怪圈子。

    “殿下可敢写下保证文书么?”花房正幸甚至不去询问宇喜多宗家,直截了当就对乖官说到。

    听了这话,乖官大喜,当下一合扇子,道:“在下做事,最是稳妥,这纸笔么,却是早就写下的。”说着,旁边樱井莉雅就摸出一张文书来走过几步递了上去,花房正幸忙不迭抢在手上,仔细一瞧,正是那位茂才殿下口头许诺的,最后还画了十字押。

    这薄薄一张纸,就是四国百万石石高啊花房正幸只觉得手都在颤抖,他乃是家中创业的老臣,别人想看,却也不敢去抢他手上的文书,他看着文书愣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把文书给了上首的宗家。

    宇喜多宗家低头一瞧,果然是如那位殿下所说,其余家中重臣们一下围了上去,宗家就把文书传递了给大家看了一遍。

    或许有看官要说,这种计策居然也能成功,扶桑人猪脑子啊太坑爹了。

    实际上,有时候计策越简单粗暴,用起来越好使。

    乖官收买宇喜多家的路数,好有一比,等于后世一个大学生,有个富二代校友,还有个关系很好的室友,这位室友是宿舍的老大,老大的女友是宿舍老2的前女友,大学生是老三,和老2关系最好,老2转校前托付老大照顾自己女朋友,结果老大把弟妹照顾到床上去了,老三看着老大总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这天富二代校友说了,我看上你们老大的女朋友了,你帮我搞定那家伙,我送你四套观景别墅。

    老三@#¥※※……

    扪心自问,有几个能抗拒这样的诱惑的,何况这还是十六世纪的扶桑,一个下克上的乱世。

    所以,这张文书拿出来,众人心头大定,看来这位殿下是真的要给宇喜多家四国地盘了,一时间,大帐内一片粗重的呼吸声。

    这时候乖官就笑着走到大帐上首,对宇喜多宗家说:“宗家,不请我坐么?”

    宗家一愣之下,却被乖官喧宾夺主,摇着扇子就在小马扎上坐下,坐在上头还嫌弃小马扎不体面,坐的也不舒服,忍不住皱眉,“宗家,你们宇喜多家的条件实在太艰苦了,下一次我送你一把明国太师椅,往大帐内一放,坐着保证舒坦还威风。”

    宇喜多宗家看他这副表情,倒是心中愈发肯定,这位殿下看来是有心扶植我们宇喜多家的。

    扶桑人也不是傻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位的路数,打的都是沿海城下町,看来这位殿下和那些南蛮人一样,不过想赚一些金银,金银这东西在扶桑又不是什么太稀罕的,他要要,给他就是了,反正扶桑金山银山的,想来百十年都挖不干。

    正所谓,量扶桑之金银,结殿下之欢心,这有何不可,地盘和人口终究还是咱们的。

    宇喜多宗家脸上顿时就堆出笑脸来,“殿下倒是有心了,在下感激,不瞒殿下,在下对于殿下这数月来的行径,也冥思苦想多亦,最近才恍然大悟,殿下乃是心怀天下,我宇喜多家若是上位,定然按照殿下所说的,所有商家都要缴纳税款,不瞒殿下,天下苦秦久矣,殿下渡海而来,我等那个……”

    乖官顿时哭笑不得,这家伙的汉学真是够烂的,不知道下面是不是想说,解朝廷之倒悬。

    果然,宗家略一顿,就说,“我等箪食壶浆,盼着殿下解朝廷之倒悬啊”

    乖官就知道他有此一问,宗家这个人,胆量最小,做事极为谨慎,养成这个习惯,据说是因为他老哥宇喜多直家太腹黑,导致他看见老哥都害怕,因此做事极谨慎。

    他这话的意思其实是说,殿下,您可有朝廷大义名分么?如果没有的话,那可就有点麻烦,如今筑前守可是朝廷的红人啊

    啪一声,乖官把扇子在掌心一拍,却是把宇喜多宗家吓了一跳,这才缓缓说:“宗家,你是一个谨慎的聪明人,我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不瞒你说,我此次前来扶桑,那是因为你们扶桑国主有密信送到我大明……”

    他又把闻人氏想的主意给抛了出来,众人一愣之下,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扶桑国主说的是正亲町天皇。

    而乖官侃侃而谈,说了好一会儿,意思就是说,你们放心,大义名分我是紧紧握在手上的,而大帐内宇喜多家的重臣却没太留意这么多话,反正有大义名分在手就行了,但乖官最后说的几句话让他们心头一凛,“扶桑作为大明藩属,以前一直是保持朝贡的,这些年你们朝廷的朝贡也没了,我大明朝廷念着扶桑小国寡民,也没计较,但是你们国内这些诸侯闹的太过分了……”

    他入戏太深,啪一巴掌就拍在自己大腿上,“反正我告诉你们,铁甲船还会源源不断的来扶桑的,像是猿秀吉这种奸贼,人人得而诛之。”

    众人才不管谁得而诛之呢关键是,还有铁甲船源源不断的来,顿时汗毛就竖了起来。

    这位殿下用十条铁甲船,一个时辰不用,就把五岛家给打成了齑粉,依然是一个时辰不到,又把松浦家的平户城打成了齑粉,这些都是传承了起码上百年的大名,以前即便是坐拥十国的毛利家,当时扶桑第一智将毛利元就还活着,对松浦家动手,纠缠了一年多,打了十数仗,最后因为国内不稳,不得不退兵而回。

    坐拥十国的毛利家打了一年多都没拿下来,人家用十条铁甲船一个时辰就拿了下来,如今这位殿下据说有好几十条铁甲船在手,这还源源不断要来铁甲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他们虽然如今也准备巴结,紧紧抱上这位殿下的大腿,可如果这位殿下太苛刻,自己吃肉连汤汤水水都不给下面人留点,那日子未免也不好过。

    上首乖官发作了一会儿,看众人表情古怪,忍不住就奇怪,“怎么?诸位有什么见解么?”

    大帐内众人面面相觑,却不说话,乖官略一思索,不禁笑了起来,“看来大家还是没觉得我是一个大方的人啊”他却是连客气话都免了,直接你啊我啊就这么说起来,“这么则罢我保证,铁甲船不会超过四十艘好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也在说,也要有那么多才行,我手上如今也就这么多。

    “你们别觉得有铁甲船你们的日子就不安稳,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我保证你们的日子会更好,大明产的西洋糖,我原价给你们,你们地里头出的大米,我通通用高出本地商人三分的价格收购,生丝绸缎,以本地商人的八折大量供应,总之,以后你们家里面的公主西洋糖吃一颗扔一颗,大明绸缎穿一匹撕一匹……”

    他把后世的语言拿出来,这就像是后世网名[因帅被判七年刑][帅得想毁容][师太从了老衲]这些,看似无稽,可实际上第一次瞧见的时候总是笑得喷口水的,慢慢没有新鲜好奇感了这才无所谓,因此,这话一说,众人顿时哄然大笑,有些聪明的,更是因为公主一词遐想连篇起来,能称公主,怎么也得是一城之主罢这位殿下用的是你们家里面的公主,那岂不是说,今天在场的人以后起码都是一城之主?

    因此,一颗升官发财的心顿时熊熊燃烧起来,真恨不得跪过去紧紧抱住这位殿下的腿才好。

    “对了,备前的刀匠是闻名的啊以后你们家的刀,我通通三倍价钱收购。”乖官想起备前传这张卡片来,顿时又加了一句,三倍价钱云云,不过毛毛雨了,扶桑的刀拿到大明去卖,没有十倍的利润你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这时候,宇喜多宗家终于是铁了心要抱郑乖官的大腿了,冲着花房正幸使了一个眼色,文化人心领神会,顿时就指使儿子花房正成出去,让他带兵把大帐周围严密看守起来。

    乖官瞧他们这时候才想起布置,心中忍不住好笑,不过,这也难怪,毕竟前面一张嘴送四国地盘太吓唬人了,把人震惊了倒也稀松平常,这时候冷静下来了,知道严守秘密,这是好事。

    他装着不知道,继续和这些家伙聊天打屁,一副平易近人的架势,提也不提下一步该如何,他不急,别人急啊乖官给他们画了一张比天还大的大饼,馋死个人,能不急么

    宇喜多家的猛将花房职秀就直截了当地说:“茂才殿下,恕在下直言,您所说的这些,总要有个前提罢您就直说罢您是要三浦夫人做人质呢,还是要秀家殿下做养子?”

    乖官扑哧一下,顿时就被口水呛着了,卧槽,这家伙说话也太直接了罢要三浦福做人质这个还比较靠谱,要秀家做养子?泥马宇喜多秀家都十一岁了,我不过十四……

    他脸色顿时就丰富多彩了起来,却不知道这个花房职秀是出名的出口无忌,是和前田庆次齐名的倾奇者,以一张大嘴巴而闻名天下,据说骂过丰臣秀吉阿房(傻*),结果秀吉不但没责怪他还欣赏他,不得不说秀吉是奇人有异举,被人骂成阿房还乐呵呵对他表示欣赏。

    宇喜多宗家一瞧,赶紧呵斥花房职秀,然后对乖官道歉,职秀是个一根筋的猛将,殿下不要见怪。

    摇了摇折扇,乖官直说无妨,然后就扳着手指在那儿算账,织田家的茶茶公主如今是我的了,毛利家的兰公主也是我的了……

    说话也是一门艺术,他如今身在敌营,虽然一开始等于狠狠扇了宇喜多家几个耳光,把众人贬低得一钱不值,可如今把话说开了,那就不能再那么直接了,总要照顾人的面子,于人于己都是好事,总不能直接开口问人家要三浦福,宇喜多家刚被羽柴秀吉牛头人了一把,正是神经最脆弱的时候,说实话他郑乖官能成事,这个原因有很大的作用,如果他也张嘴要三浦福,那岂不是和羽柴秀吉一样了么。

    天底下的事情其实就这么回事,同样的一件事,有人做了,给别人留了一层遮羞纸,别人不但没觉得遭到侮辱还感谢你,有人做了,却势无忌惮赤luo裸,把别人往绝路上逼,自然没好下场,所以老祖宗才说,学做事,先学做人。

    他当初可以赤luo裸要毛利兰,但是在宇喜多家却不能这么来,故此,他就扳着手指装模作样在那儿数,其实意思还是一样的:你们宇喜多家有什么合适的公主啊?

    而且话里头又给众人透露了一个消息,西国最大的大名毛利家如今也站在他郑国蕃这边了,没听见么,人家把毛利家的兰公主都扳手指头了。

    猴子军议的时候,大帐内这些人都是在场的,都知道筑前守派出使者前去毛利家让毛利家出兵,如今看来,恐怕到时候来的不是友军而是招魂的黄泉大权命啊

    这时候,众人却是觉得庆幸了,看来这位殿下也是知道了筑前守强自索要三浦夫人,这才笃定地前来说服我们宇喜多家,若他不来,到时候毛利家突然反叛,大军肯定一片混乱,到时候在场的诸人到底有几个能活下来就说不准了。

    而乖官扳了一会儿手指,就抬头笑笑,说,宗家,其实君臣相交,并不在乎这些,你说对不对。

    宇喜多宗家和众人赶紧连连称是,心里头却大不以为然,别人家都送上公主了,就我们宇喜多家没有,到时候孰远孰近岂不是一目了然。他们宇喜多家本来就是靠暗杀和联姻从万石格的小大名一直发展到如今的五十万石格大名的,对这一套是深有体会,家中重臣更是有盘根错节的联姻关系,故此,乖官唱着高调,众人嘴上附和,心里头却是在想,回去一定要好好寻思寻思,到底送几位公主好。

    就在乖官摆弄唇舌的时候,金崎温泉钟离大将军的大帐内也在七嘴八舌争吵不停,以菅直人为首的家臣自认为是乖官手下得用的,忍不住就顶了钟离几句,说大将军做事未免也太不小心了,居然让殿下孤身犯险,这要是万一出点儿什么事情。

    瑞恩斯坦闭着眼睛养神,这是他没事和军卫们打交道学来的,军卫们不识字的多数,真论文化比这位马耳他骑士团的骑士差多了,但瑞恩斯坦对大明文化是半吊子,故此他倒是虚心下学,这些宁波卫的军卫汉子能教什么,都是听书听来的,无非就是唐朝时候程咬金装老粗,宋朝时候寇准装老糊涂,还别说,瑞恩斯坦顿时活学活用,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钟离本来要怪他的,看他这副腔调,却一时间不好开口。

    等菅直人等人操着活学活用的南直隶官话顶撞了他,他顿时就恼火了,老子本来就火大,你们居然还敢说老子,当即就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头,震得上头数只茶碗齐齐一跳,,茶水顿时就泼洒了出来。

    瞪着眼睛,钟离大骂,把菅直人等一干扶桑武士团体从上到下骂了一个干净,一个没跑,点了名字骂过去。

    我那兄弟,本是个文人,还不是你们扶桑人动不动弄些孤身犯阵的人出来,若不是你们,哪儿有这回事。

    他却不想,大明可也有一位赫赫有名的专门爱孤身犯阵的,一个人带几个家丁就敢直冲倭寇的老巢,连少林寺的山门都闯过,孤身完败罗汉阵,还指着和尚骂秃子说少林绝学失传久矣。

    实在是因为他被乖官一掌切晕,这委屈太大了,菅直人这些人也没眼色,居然还顶撞了他,岂不是正好撞到他钟离的枪头上。

    不过,他钟离到底也是当年在绿林道上闯出好大万儿的大哥,这绰号没影子,自然是说他也爱干孤身冒险的事情,因此他也觉得乖官未必不能成功,只是,乖官的身份太特殊,这才导致他雷霆大怒。

    骂了好久,他一口气发散了出来,就长长嘘了一口气,这才说,如今说什么都不管用,大家严守自己的位置,总是等他回来再说。

    “大将军,咱们不能派出人手去对方阵中寻找殿下么”菅直人忍不住就说,说实话,他们的大明官话也就磕磕巴巴勉强能说,实际上钟离骂他们的话只听懂一两句而已。

    钟离没好气看他,猪脑子,那么一来岂不是告诉别人咱们有大人物在对方那儿了,当即就厉声道:“这事儿,谁也不准说出去,包括温泉那边几位公主夫人,明白么?若不然,我老钟跟你们讲个情面,我的刀却不讲情面。”

    他说着,抽出腰刀,一刀就砍在了面前的长条桌上。

    菅直人等人顿时无语。

    哼了一声,钟离抱着胳膊,一屁股往后头一坐,心里头就在发狠,泥马,我拿乖官没辙,右兵卫,刘菊人,你小子,等着,老子迟早要你好看。

    他们这边顿时就把乖官的消息隐了下去,只是防守愈发严密,专一就等着对方,海上的铁甲船来回游弋,操炮手们天天把子铳搬来搬去练习,一门心思要好好干一次。

    而羽柴秀吉那边,大营扎定,就等毛利家大军前来。

    过了数日,就有忍者头目来报,说毛利家以家督毛利辉元为主,出兵两万,使者安国寺惠琼业已到了大营外面。

    一听有两万军势,猴子顿时大喜,当即就说,召开大军议,让各家都前来大帐议事。

    安国寺惠琼站在猴子的大营外面,脸上云淡风轻,心里头却是纠结的很,他回去把事情对主公辉元一说以后,意料中的,辉元不过考虑了一天,就答应了乖官提出来的要求,更是立刻就准备把公主毛利兰送到新大兴城,也就是原来的立花山城。

    这使者自然还是安国寺,安国寺把满心不情愿的毛利兰送到新大兴城以后才发现,茂才殿下居然不在,这可是非常失礼的事情,毛利兰本就不乐意,但是作为武家的公主,这也是她的命运,可如今自己被送上门,那个人居然连人都不在,这也太不把她这个毛利家的公主放在眼里头了。

    有多大的势力,自然有多大的谱儿,她毛利兰作为西国最大的大名毛利家的公主,还从未受到过如此的对待,当即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钻出了轿子,站在新大兴城门口,抽出刀来一刀就把立在门口的告示牌子给砍成了两截。

    安国寺当时吓得满头汗,若不是这位公主是主公辉元膝下唯一的公主,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让这位公主给那位殿下做侧室的,盖因为这位喜好刀枪,实在不像个公主的样子。

    总之,毛利兰留在了九州新大兴城,安国寺又折返了回去,那位赫赫有名的雷神道雪殿下接见了他,语焉不详,最后笑呵呵告诉他,茂才殿下如今前往金崎,和柴田大人结盟去了。

    因此,安国寺惠琼基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了,看来,这一回毛利家要做一次背后捅刀子的事情了。

    他站了没一会儿,那个巡营的小队长恭恭敬敬就请他随自己来,带着安国寺惠琼就到了秀吉议事的大帐。

    这个大帐,那是用布幔围起来的,头顶就是天,脚下就是地,这次联军的几乎所有大名城主之类都到场了,秀吉想用这种威势给毛利家的使者瞧一瞧,我羽柴筑前守秀吉不是手下没人,我是要提拔你们毛利家,谢你们毛利家的情,但我提拔你们总要有借口罢

    安国寺惠琼被富田景胜引进大帐,刚进去,就瞧见了羽柴筑前守身边不远处有一位小姓打扮的童子,不是凤璋殿下又是谁?

    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而把安国寺引进去的富田景胜也瞪大了眼珠子,这位诸星治部少辅大人怎么……

    羽柴秀吉笑着就摸他上唇边的两撇鼠须,“惠琼,怎么,刚瞧见我就揉眼睛?”当初水淹高松城的时候,就是安国寺和秀吉签署的合约,两人是认识的。

    安国寺结结巴巴,“秀吉殿下看起来精神……啊”他尖叫了一声。

    羽柴秀吉一愣,接着,心头一凛,浑身汗毛根根直竖,他虽然没什么武力,但也是上阵多年的劫后余生之躯,当年更是和德川家康一起给织田信长做过殿后,对危险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应,下意识就往前面一扑。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觉得腰间微微一麻,多年打仗的经验让他心里头顿时暗叫不好,这感觉,分明是被砍到了腰部。

    果然,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腰间顿时就生出剧痛来,他一时间顾不得,连滚带爬,就往大帐外面鼠窜而去。

    这时候,周围众人才反应过来,前田利家率先大喊,“保护筑前守大……”正说着,扑哧一声,是尖刀入肉的声音,利家看着胸前透出的刀尖,一脸的不可置信。

    大帐内起码百十号人,各家的大名和有名有姓的城主、猛将,一个个乱作一乱,宇喜多家的名人花房正幸厉声喊道:“保护秀吉大人,刺客是堀秀政大人身边的人……”V!~!

177章 厚黑

    177章厚黑

    堡垒总是从内部被攻克的,身边最亲近的人带来的伤害也格外的血淋淋,老祖宗用一桩桩事实把这个道理告诉了我们,但实际上几乎没人能逃过这个圈子。

    堀秀政无疑是秀吉身边的第一红人,眼红他的人本来就很多,这时候luàn哄哄的,大家听见huā房正幸的话,几个死忠譬如秀吉的连襟兼xiǎo舅子浅野长政、外甥三好秀次、跟秀吉起与寒微的蜂须贺家政,顿时就带着手下呼啦一下把堀秀政围了起来。秀吉手下头号智将黑田孝高觉得不对劲,正要说话,就觉得腰间一痛,低头看去,一把胁差从自己的肋骨处斜斜刺了进去,直至没柄。

    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去,身边正是huā房正成,当初给筑前守大人建言水淹高松城得到宠信并且被任命为高松城城代的智将,一时间,他顿时就明白了,这是刺杀,针对筑前守大人的yīn谋。他想说话,但刚一张口,鲜血就从口中喷了出来,这时候,心脏挤压着大量的新鲜血液,一下就喷了出去,仰面就倒。

    huā房正成悄悄往后退去,几乎没人看到是这位一刀捅死了黑田孝高,只有一个人瞧见了,就是那位中条流年轻的剑豪xiǎo队长,一时间,脑筋急转弯,居然就把事情想了个七七八八,总之,这一切的源头,怕就是那位诸星治部少辅。

    抬眼仔细看去,luàn哄哄当中,他扫了好几眼才瞧见那位殿下,此刻正握着刀柄站在角落,嘴角微微往两边拉扯,似乎在微笑,可怎么看都带着一股子浓浓的讽刺味道。

    难道,是朝廷策划刺杀筑前守?富田景胜一时间额头渗出了冷汗。

    在这里不得不说一下扶桑朝廷的事情,此刻的正亲町天皇当初是个穷鬼,三十多年前他老爹后奈良天皇死了,他甚至都没钱办即位的仪式,就在皇宫宫墙一侧的街町上卖画,后来还是máo利元就援助了一笔钱,他才把即位仪式给办了,因此正亲町对máo利家是很有好感的。等到后来织田信长上洛,信长要借用朝廷的威严,也就是大明所说的挟天子以令诸侯,故此把他捧得tǐng高,朝廷的日子总算好过了些,他的儿子邦庆甚至做了信长的养子。

    等信长死了,羽柴秀吉觉得自己是信长理所当然的继承人,也要学信长那样,就提出收正亲町的另外一个儿子智仁做养子。

    但是,终究还是猿秀吉太急切了,却忘记了织田信长世世代代都是朝廷的弹正忠,而他自己却是尾张农民的儿子,正亲町顿时就火了,他这些年被织田信长捧的老高,手下几个有力公卿也一直致力于问武家讨要朝廷的御料地,就像大明俗谚那般,居移气养移体,早不是当年穷的要自己卖画的土鳖了,一个农民的儿子,居然敢提出来要他的儿子做养子,他自然就一蹦八尺高。

    总之,这件事情闹得诸家大名都知道,虽然最后的结局是秀吉在菊亭晴季的斡旋下收了智仁做养子,算是戳穿了朝廷依然是纸老虎,但这个隔阂算是让天下人都知道了,事实上秀吉也不在乎,他就是故意要把事情流传出去,好告诉天下人,我才是信长公唯一的、合法的继承人,朝廷我说了算。

    凡事总是有利必然有弊,很多中下层武士就很反感,觉得这位筑前守简直就像是明国戏剧里头唱的那般[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人品未免也太差了。

    这时候,像是富田景胜这样的下级武士,根本就不想往前冲,还是缩到后面再来得稳妥,尤其是富田景胜,他在想,自己一个xiǎo队长,俸禄不过两百石,何况前田利家大人都死了,自己值不值得往前冲。

    跟他一般想的人很多,当年信长公八百万石的天下,不也照样有人反叛么,总是有不得人心之处,咱们还是别上去凑热闹了,反正,宇喜多家的几位猛将不是已经护住了筑前守了么,咱们这时候过去,说不准还有人要说咱们是跟刺客一伙儿有心要谋害筑前守……

    生死关头,大家都不是傻子,所谓大难临头各自飞,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罢一时间,众人纷纷龟缩起来,只是护住自家主公,却不肯再上去到秀吉身边。

    秀吉腰间疼的厉害,橘子皮一般的老脸惨白间杂铁青sè,看众人纷纷龟缩,心里头更是一片冰冷,三角眼看着筒井顺庆、赤松则房等大名,心中大骂这些墙头草,但是,眼前却顾不得这些人,连他的养子、织田信长的第四个儿子秀胜都在自己的几个家臣保护下龟缩在一边,更勿论那些外人了。

    这时候堀秀政被浅野长政等人围在中间,手底下有家臣终于忍不住动手反抗,两边顿时砍成了血葫芦,短兵相接之下,也不过几眨眼功夫,胜负就分了出来,一个年轻人一刀砍下了堀秀政的脑袋,大声喊道:“叛贼堀秀政首级已被我大谷吉继讨取……”

    砰一声,他的脑袋顿时开huā,脑浆飞溅到四周几个武士的脸上,轰然倒地。

    这一声铁炮声把众人一惊,循着声音看去,这才发现大帐一角有个漂亮的不成话的xiǎo姓手上拿着一支短铁炮,炮口还寥寥冒着白烟。

    “死ね”几个满身还沾着血迹的武士高举着武士刀冲了过去,那漂亮的xiǎo姓不慌不忙,随手就扔掉了短铁炮,在腰后一掏,左右手各自一把,砰砰两声巨响,顿时又死了两个。

    扶桑在四十年前发生了赫赫有名的[铁炮传来]事件,从此火枪在扶桑就开始蓬勃发展起来,但奇怪的是,手铳和大炮却始终没有在扶桑盛行起来,像是欧洲的骑士一个人带五六支手铳冲阵,导致板甲为了防御近距离火枪shè击变得越来越厚,很多传世的油画也有表现类似战争的场面,骑兵在马上单手拿着短火枪,步兵举着火枪,双方开火烟雾缭绕。

    像是樱井莉雅这样身上带好多支短铁炮,扶桑人可谓闻所未闻,顿时就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扶桑各大流派剑法都讲究一招杀敌,可剑术再厉害,杀敌也没这个快,只见那漂亮的xiǎo姓一转眼,就用短铁炮shè杀了五个有名的武士,其中还包括蜂须贺家政这样的大名。

    羽柴秀吉只觉得心在滴血,加上腰间剧痛,忍不住嘶喊道:“正幸,不要管我,去杀了那家伙……”

    huā房正幸当即拔刀在手,往前踏了一步,却突然转身,一扭腰一刀就从羽柴秀吉脖颈一直劈到xiǎo腹,鲜血喷了他一脸,肠子流了一地,他却抹也不抹脸上的血迹,上去一脚踩住秀吉的尸体,一刀就割下了首级,高举在手就厉声喊道:“奉朝廷敕命,格杀逆贼羽柴秀吉,首级已被宇喜多家huā房正幸讨取。”而宇喜多家的武士也顿时发难,就把那些在身边的羽柴家武士砍翻在地。

    一瞬间翻天覆地,被视为即将成为天下人的羽柴筑前守秀吉就这么被砍杀了,大帐内诸家大名都觉得不可思议,一时间没适应这样的变化,却是面面相觑。

    “筑前守殿下。”一些原本被离间了去杀堀秀政的死忠与秀吉的当即红了眼睛,顿时高举着刀就冲了过去,一直护在郑乖官身边的右兵卫菊人这时候一撕衣裳,他腰间chā了八支手铳,对着浅野长政等人就是一通shè。

    这来来回回这么多事情其实也不过就是短短一会儿,冷兵器时代战争,一旦打起来,也就是几分钟,正经严格地做一趟广播体cào都要出汗,何况拎着刀子杀人。因此,巨大的铁炮声响惊动四下的下级武士和农兵,这时候才蜂拥一般往大帐拥了过来,宇喜多家事先安排好的家臣武士死命抵挡在前面。

    这时候,乖官才从一角慢慢走出来,走到huā房正幸身边,对着那些被自家家臣护在中间的大名说道:“诸位,羽柴秀吉以死,máo利右马头和柴田修理亮的大军很快就到,为了一个朝廷的叛逆,你们还要献上忠诚么?”

    秀吉身边的死忠几乎死了一个干净,剩下的虽然也还不少人,但这些都是秀吉眼中的墙头草,像是筒井顺庆这样的,降服秀吉都是不情不愿的,哪里肯为了一个死去的羽柴秀吉拼杀。

    这就是分封制的弊端了,像是浅野长政这样的人,是因为秀吉的发达而发达,不然他也不过就是一个足轻队长,而像是大和郡山城城主筒井顺庆这样的人,世代都是土豪城主,即便这个时候,也不过半独立半从属于羽柴秀吉。

    这世上,没有好处,谁肯给你干事,正所谓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秀吉作为一个很可能成为天下人的权势人物,大家自然也就降服与他,可如今已经是死人了,谁还跟他,说个难听的,死了丈夫的nv人还重新嫁人呢

    一时间,大帐内诸位不知道如何是好,即便是替筑前守报仇,有什么好处呢?当初筑前守给信长公报仇是得了织田家的继承权,可筑前守是信长公一手从马夫提拔起来的老臣,而如今咱们都是外样,更别说真打起来,死活还不好说呢没见人家都已经收买了宇喜多家,何况还有短铁炮在手,谁也不知道这位身边还有多少人带着这东西,太可怕了,不需要点火,拔出来就shè的短铁炮……

    “诸位,羽柴秀吉虽然死了,但是他自己的地盘跑不掉啊”乖官连接说了几个富庶的城池,然后指着一个光头说道:“这位想必是筒井顺庆大人罢难道你就不想要大和郡山城旁边的幸贵山城么?那可是你们筒井家一直的夙愿啊”

    众人心头一热,这时候天下知名的文化人huā房正幸往前一步,大声道:“诸位大人,我来给大家介绍,这位是明国的凤璋殿下,凤璋殿下因为朝廷被jiān贼秀吉侮辱,上书大明国救助,这才渡海而来,殿下乃是上国礼仪之邦的贵人,也看不上各位手上的地盘,不瞒各位,凤璋殿下已经把丹bō丹后等四国送给了我们宇喜多家……”

    一送就是百万石,这位殿下好大手笔啊众人一时间连呼吸都急促起来,筒井家的猛将重臣岛左近就寻思,怪不得宇喜多家敢于干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原来是得了这么大的好处。

    至于huā房正幸说的朝廷被jiān贼秀吉侮辱,大家心里头清楚,不就是去年筑前守收了智仁亲王做养子么,这事儿闹得天下皆知,没想到,朝廷居然上书大明国救助,那位卖画的正亲町天皇好生有决断啊

    在场的众人一则知道乖官杀生茂才的名头,二来眼红宇喜多家得了天大的好处,宇喜多家吃ròu,咱们总能喝点汤罢

    有人说,政治这东西,和一个多年的土娼下面差不多,谁都能搞一搞,而且还不嫌脏。这话说着难听,但的确是蕴含真理的,这时候,剩下十数家大名,都想着羽柴秀吉死都死了,咱们还是赶紧捞点好处再说,什么忠诚不忠诚的,咱们又没得过羽柴秀吉什么好处,谈不上忠诚。

    看众人的颜sè变化,乖官心中大定,他其实这时候手心都是cháocháo的,口中也干涩得紧,不过,眼下可不是紧张的时候,外头还有十万大军呢里头起码有两三万是猿秀吉直辖的,要赶紧把这个定时炸弹给解决了。

    “景胜,敢不敢拿上猿秀吉的首级出去走一遭。”乖官就看着富田景胜,心说你也算半个同mén,这可是抬举你了,我看你识不识抬举了。

    前大营巡守富田景胜咬了咬牙,富贵险中求,宇喜多家得了百万石的领地,人家干的也是杀头的事情,如今这位殿下还记得我,要是自己拒绝,这种机遇,一辈子也不会再碰上了。

    “景胜愿意为殿下走一遭。”他大踏步就走了上来,满脸鲜血的huā房正幸拿刀档在前面,因为富田景胜腰间还配着刀,这家伙可是前田家的人,不知道殿下怎么瞧他上眼了。

    “正幸,把首级给他。”乖官笑了笑。

    不情不愿地,huā房正幸把羽柴秀吉的首级给了富田景胜,景胜拿了首级,也没给乖官行礼,转身就径直去了,huā房正幸忍不住喃喃,这阿房,好生无礼。

    “正幸,你是文人,我也是文人,不过呢咱们不能用文人的眼光去要求所有人。”乖官笑着对huā房正幸说了一句,然后转头对诸家大名说道:“各位不派家中重臣出去安抚手下士兵么?”

    筒井顺庆等人恍然大悟,赶紧让手下家老重臣出去安抚手下,乖官看着满地的尸体,再看看面无人sè瘫在大帐mén口一角的安国寺惠琼,皱了皱眉,先叫宇喜多宗家让人把尸体抬到一边,然后就握着折扇,双手背在身后,闭上眼睛面朝天,等待外头消息,实际上,主要是为了平复要从嗓子口跳出来的一颗心。

    他看似不紧张,其实紧张的要死,好就好在,他年纪xiǎo,脸sè白皙,故作镇定的时候别人想不到他是紧张,故此这时候双手背在后头往那儿一站,给人感觉居然是气定神闲,众人忍不住就在心里头想,果然是上国人物,气度非同xiǎo可。

    而富田景胜到外面以后,先拿三间枪把秀吉的脑袋戳在上头,然后就叫过几个手下,这些都是他老子富田景政的剑术弟子,忠心是不用说的,他把话吩咐下去,然后把三间枪高举起来,这时候无数羽柴家的下级武士带着农兵正在冲宇喜多家死命拦在mén口的阵型,富田景胜挑着秀吉的脑袋一阵儿大喊,其余的弟子们也扯起嗓mén大喊,奉朝廷敕命讨贼,jiān贼羽柴秀吉已死,首级在此……

    士气这个东西,看不见mō不着,但的确存在,秀吉的脑袋一挑起来,加上富田景胜和那些弟子们的大喊,那些下级武士和农兵顿时大哗,筑前守大人死了?

    加上这时候剩余的大名家中家老重臣们也出来安抚手下,顿时,这士气一下就崩溃掉了,秀吉的直属手下纷纷扔掉武器转身就跑,这些人大多是尾张的农民,北陆跑回尾张,一天都用不着,赶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罢

    huā了半个时辰时间,那些家老重臣们把本家的士兵安抚妥当,有些人就哭笑不得,盖因为刚才大窜逃的时候,跑的人太多,很多不是羽柴秀吉直属麾下都跑掉了,这时候一清点,各家算了算,居然足足跑了五万大军去,直属与秀吉的也不过两万多三万不到。

    这些家老重臣没奈何,就回去给主公禀报,不过,像是筒井顺庆这些人,根本不在乎,跑也不过跑回家,不还是自己领地的领民么,关键是这位殿下马上就要排排坐发果果,跑掉点士兵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有些人更是腆着脸儿去拍乖官马屁,殿下真是神人,一计惊退十万兵,纵观史书,也没这等惊采绝yàn的人物啊

    脸皮不够厚,怎么能hún到大名的位置,像是宇喜多家,被秀吉强占了前家督的正室夫人,不一样要笑着脸儿逢迎秀吉,若不是乖官,这局面根本是不可能改变的。

    这时候安国寺惠琼已经爬起来,自惭一开始自己的举止失当,正要求剖腹呢乖官心说这个和尚可不能死,就笑着安慰他,“惠琼,你是文化人,又不是武将,骤然见到让自己惊讶的事情,惊声尖叫出来也不算失礼,以后用心做事就是了,不必耿耿于怀,不瞒你说,做这样的大事,我也是内心紧张不已的,你瞧瞧,我掌心还cháo湿着呢”

    他说着,就对安国寺惠琼伸出手掌,得了首功的huā房正幸一直在乖官身边,这时候赶紧拍马屁,“殿下,这等为了给臣下遮丑故意往自己脸上抹黑的事情,希望殿下以后不要再做了,所谓史笔无情,万一到时候在史书上留下一笔,众口纷纭,哪里分辨得出真假……”

    他说这话的时候自然是满脸正气,可在场的众人谁是傻子,哪里听不出这是马屁,心里头顿时就大骂:huā房正幸,你个阿房,讨取秀吉首级的首功你已经拿走了,这时候还要拍马屁抢我们的功劳。

    但是,别人还真说不出来这么有深意的马屁,这个没法计较,谁叫人家是天下知名得过古今传授的文化人呢像是那种赤luoluǒ说什么殿下神人之类的马屁,真是不够瞧的,想必人家殿下也不稀罕。

    所以,众人对huā房正幸当真是妒忌得要死。

    乖官自然也听出来了,呵呵笑了笑,文化人果然就是文化人,和大明的文人差不多,拍马屁也要拐弯抹角的,不过,这个马屁的确舒坦。

    “诸位,这儿血腥浓厚,我们就往柴田修理亮的北之庄城去罢这jiān贼授首,诸位也是有功的啊我总要拟一份名单出来,见了你们扶桑国王,才好说话嘛”

    众人一听,当即大喜,等的不就是这个么,纷纷点头称是,一时间,阿谀奉承的话满耳朵都是。

    却说乖官派出使者前去通知máo利辉元,máo利辉元听了事情前后,足足怔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叹气,人家根本没靠máo利家,也能成事了,看来,自己这姿态还要再放低些。

    打定了主意,再看看两位叔父吉川元chūn和xiǎo早川隆景,心中冷笑,脸上却堆起笑来,而吉川元chūn和xiǎo早川隆景也是呆立当场,十万大军啊说没就没了?

    一时间,他们忍不住在心里头埋怨,羽柴秀吉,枉费我们当初还看好你会成为天下人,想不到你却是个阿房。

    不过,接下来如何对待那位明国殿下,这倒是真伤脑筋。吉川元chūn是个猛将,大大咧咧就说,他终究不是扶桑人,辉元啊他的铁甲船虽然犀利,不过,毕竟不可能一直在扶桑的。

    叔父说的是。máo利辉元唯唯诺诺。

    而钟离钟副总兵听到消息,却是愣了一下后一巴掌就拍在桌子上头,差一点把桌子都给拍烂了,哈哈大笑,“卧槽泥马勒戈壁,老子就知道,我那兄弟是个奇才……”一颗悬着的心却是终于落下了肚子里头去,骂粗口不过是掩饰罢了。

    各种惊讶便不细表,柴田胜家大开城mén表示欢迎,甚至跪伏在城mén口,也亏他六十二岁年纪了,不过想他做到百万石的大名,这脸皮么,自然是足够厚的。

    乖官自然要摆出君臣相得的架势,用个[柴田修理亮快快请起]的套话,便拉他起来,再说些寒暄的语言。

    第三日,在北之庄城的天守阁内,乖官要开分赃大会,这一次,气魄非凡,整个西国、京畿,除了死了的,几乎所有大名都在场,总石高要占到整个扶桑的一半,乖官在上首坐着,下面黑压压跪伏着诸多的大名、国主、城主。

178章 天下武学入剑庐

    178章天下武学入剑庐

    所谓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郑乖官也不怕他们造反,英国人用一千两百人就管理庞大的印度,打仗全靠印度土邦士兵,打完了分赃,那些印度土邦老爷还得千恩万谢,而中国上古时候从黄河流域扩张出去,历朝历代稳打稳扎,都是一代代移民硬生生把地盘占下来,根基虽然稳了,却失于老成,没有冒险jīng神,历史上不管是汉武帝垦边还是本朝永乐帝垦边,说实话都不太成功,国内太富足,老百姓不乐意去,至于动用行政手段,只能说非上策,从古观到今,几乎没有太成功的个案。

    关外发展起来,那得感谢满清,他们吹嘘的英明神武十二帝让老百姓没活路,只好去闯关外,这才一代代扎根下来。

    没有殖民经验的中国热衷与在国内折腾,番邦附属国只要来进贡喊两句天朝皇帝万岁,就会被赐下无数赏赐,双方都满足高cháo了,真是huā钱买面子,不知谁阿房。

    如今郑乖官坐拥半个扶桑,该是好好盘算一下的时候了,至于还有半个扶桑没打,他国舅爷是来殖民的,却不是来帮助扶桑统一的,如果东国那些大名敢跳出来,他不介意去收拾一下对方,但是如果对方不吭气儿,何必劳师动众。所谓养贼自重,总要给扶桑留点隐患和不安稳的地方,他日后才好说话,就像是后世huā旗国打塔利班,那么大的国家愣是十数年奈何不得对方,可若是塔利班灭掉了,huā旗国用什么借口把huā旗大兵留下来呢这可是东边接壤中国,南边接壤南亚印度洋,西边接壤产油区,北边接壤俄罗斯的,用大明话,那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因此乖官这次大评议,虽然是分赃,但实际上,掩盖的真实事情是分封,关键就在石见银山,不过,由于利益太大,máo利辉元明知道这是一颗有杂物的甜豆包,还是得一口吞下肚子里头去了。

    像是宇喜多家,丹bō丹后那是之前就许下的诺言,他堂堂天朝国舅,自然说话算话,先当众就把这四国给了宇喜多家,而得了最大好处的是huā房正幸、正成父子,这两人被国舅爷特别点名,并且许诺了他们摄津国国主的身份,这等于是让huā房家从宇喜多家剥离了出来。

    huā房正幸当即就泪流满面,领着儿子出众,匍匐在地浑身jī动得战栗不已,众人也是可以理解的,文化人么,没事煮茶作诗,拉弓shè箭,总要在京畿附近才好,偏生却是一个虫明城主,听起来好听,其实就是在偏僻的海岛上跟海贼水夫为伍,这也算是好不容易进城了,何况人家立下的是首功,殿下既然能大赏他huā房正幸,那证明殿下是有功必赏的人,这倒是好事。

    看着这五十九岁的老头当众哭得跟什么似的,乖官不得不安慰他两句,至于宇喜多宗家,家中重臣被剥离了出去,说心中欢喜是骗鬼,从此huā房正幸等于和宇喜多家就没有主从名分了,但是,自家得了四国的地盘,因此,他也不得不堆起笑脸,说[正幸啊要为殿下勤勉做事]云云。

    接下来,戏ròu来了,乖官直接对máo利家的吉川元chūn就说了,元chūn,你是辉元的叔父,máo利兰如今是我的侧室,你也算是长辈,你在石见那穷地方,我心不忍呐这么着罢你就转封到播磨国罢

    播磨的姬路城是羽柴秀吉的老巢,秀吉的政治手段是要承认相当高的,播磨被治理的不错,而且又靠近京畿,的确是好地方。关键是,摄津如今被封给huā房家了,huā房正幸靠着杀羽柴秀吉上位,等于郑乖官的铁杆,摄津国以前是本愿寺的老巢,国内豪族很不好搞定,加上他骤然上位,没什么朋友盟友,以前的主家宇喜多家或许看在以前的情份上帮一帮他,但肯定不会帮的太多,那么,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他必须紧紧抱住乖官的大tuǐ。

    那么一来,播磨就被宇喜多家和huā房家紧紧夹在中间动弹不得,至于说石见那穷地方,只能说人嘴两块皮了,石见银山,天下知名,那地方能穷么?

    而且吉川元chūn是猛将,打仗行,内政就糟糕了,播磨被羽柴秀吉这样执政手腕高明的人治理那么久,他去了,能不能搞好,会不会让领民反感,这些都是问题。

    因此乖官这话一说,天守阁内众家大名顿时幸灾乐祸,宇喜多家和huā房正幸都得了天大的好处,大家明知道这也是人家应该得的,别的不说,huā房父子取首级之功,宇喜多家把sāoluàn的士兵堵在大帐外头的护主之劳,因此还直接死了好几百人,其中有名有姓的武士就不下两百,说大伤元气不过分,又是首个从龙,得了四国封赏不为过。

    道理人人明白,但是,人都是那么一回事,见不得别人好,可这两家如今炙手可热,不好说难听话,如今总算是有人撞在枪头上了,当下个个含笑不语。

    吉川元chūn顿时就涨紫了面皮,当时就想跳出来,却被旁边xiǎo早川隆景一把按住了膝盖,微微摇头。但是,终究还是有人跳了出来。

    这天守阁内庞大,这次大评议,诸家都是带着家老重臣一起议事,跳出来的是吉川元chūn的一mén众,熊谷信直,他的nv儿嫁给了吉川元chūn,因此算是家中笔头家老,也是一员猛将,听说被转封,何况又是播磨,猛将不代表人家没脑子,略一思索,顿时大怒,起身出众,总算他还知道礼仪,到了中间,匍匐下来,“殿下,这个命令我们吉川家不能接受。”

    乖官心里头大笑,正要找个炸翅儿的来杀jī骇猴,自认为是乖官手下重臣的菅直人顿时大怒,hún账,殿下说的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样的来抗命了。

    菅直人sī底下已经被乖官许过京都奉行一职,知行也加到了八千石,可谓鲤鱼跃龙mén,不出意外,以后估计就是治部少辅大辅之类的官职,这也算是乖官给以前就跟随的老人一个甜头。

    而猛将虽然有脑子,但终究没有口才,当即就说:“殿下这是要分割máo利家么?”

    这话一说,xiǎo早川隆景眼睛一闭,这家伙算是一个máo利元就的缩水版,素来以智慧出名,熊谷说的这句话,其实大家都明白,但是绝不能说出来,一说出来,这罪名就是你的了。

    乖官当即大怒,当然了,装出来的,原本还一只手撑在贝荷瑞tuǐ上,顿时就坐直了身子,就对不远处的富田景胜喊道,“景胜。”

    富田景胜如今也是鲤鱼跃龙mén了,巴结上了明国的殿下,又可算是半个同mén,哪里还不发达,他老爹富田景胜还算运气好,前田利家死了,他在前田军中却没事,这老头也聪明,当即就宣布隐退把家督位置让给了儿子,他的那些弟子跟着景胜,这就是一支不xiǎo的力量了,谋个shì大将之类想必不成问题,这shì大将听起来不大,似乎连乖官身边的早合少nv队队长都是shì大将,但是按照扶桑每一百石出兵五个人的惯例,这shì大将起码也是五千石的前程,当真不xiǎo了。

    再过几十年,被吹嘘为剑圣的宫本武藏,一辈子苦心积虑谋的前程也不过就是想三千石俸禄出仕某家大名,就这么低的要求,临死也没达成。

    所以富田景胜如今也是炙手可热,脏活抢着干,不然的话,像是切腹杀人之类的活儿,jiāo给早合少nv队那些娇滴滴的nv孩子,岂不是脏了xiǎo手,这可不是拿铁炮shè人不沾血腥,总之这也是乖官体贴早合少nv队的权宜。

    脏活景胜听到乖官叫了自己的名字,他本就在上首的下侧坐着,而乖官背后有个屏风,屏风上画的是下山猛虎,屏风后头就全是甲胄俨然的中条流弟子,身上的甲胄还不是扶桑货,都是乖官白送的大明货,这可是铁的,扶桑缺铁,在扶桑,这就是可以当做家宝世世代代流传下去的东西啊

    看到大师兄一下站起身来,这些家伙顿时呼啦一下就从屏风后头冲了出来,脏活景胜大声就喊道:“无故顶撞殿下,其罪当诛。”

    吉川元chūn紧紧捏着拳头,太阳xùe的青筋一突一突跳着,xiǎo早川隆景死死按住他,máo利家出兵两万不假,可人家刚刚把十万大军吓跑了五万,剩下五万全部归心,加上这又是在柴田胜家的地盘上,他和吉川元chūn两人手下的兵加起来一万还不到,其余的都是辉元手下。

    明国有谚云,天时地利人和,如今他们一个都不占,跟人翻脸简直是自找死路,至于侄子máo利辉元,心里头估计偷偷在笑呢

    xiǎo早川隆景到底是缩水版的máo利元就,家中境况不是不知道,吉川元chūn坐拥两国,对侄子辉元大大咧咧,自己也有两国,虽然平时对辉元也算恭敬,但是,要自己把权力全部jiāo出来,人谁无sī心,他哪里肯。这两位叔父一下就占掉了四国,还都是máo利家富庶的地方,máo利辉元作为家督,可手下还有不少城主,仔细一算,实际地盘还没两个叔叔大,这矛盾自然就有了。

    所以xiǎo早川隆景明知道对方在利用这一点,却是无可奈何,只好紧紧按住吉川元chūn,并且低头恳请道:“熊谷冒犯了殿下,但念在他年纪老大,请殿下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罢”

    这就是形势比人强了,你不装怂也得怂,自恃老臣的熊谷只能让他去死了,唯一的区别就是,死的体面一些。

    而乖官倒是无所谓的,只要杀jī能骇猴,至于怎么杀,那个不是重点,当下故作大度点了点头,连话都不屑说一句,脏活景胜心领神会,对左右说,“带熊谷大人下去,让其自裁罢坂田霹雳,你负责为熊谷大人介错。”

    这些中条流剑法弟子们个个心领神会,这时候扶桑的所谓剑法弟子,其实就和大明的闲汉差不多,类似《水浒》里头的牛二,但是扶桑人可以堂而皇之带刀到处溜达,而大明人则不行,刀狩令那得1588年猴子做了天下人以后,如今猴子都死了。

    戚继光和俞大猷说大明杀人剑法失传,真传流落扶桑,这不是没道理的,在大明只有文人士子有资格佩剑,剑法能不失传么。

    这些人有了点微末的前程,哪里还不用心办事,坂田霹雳一翻刀柄,啪一声低响就敲在了熊谷信直的嘴巴上,这一招叫[柄当],中条流、鹿岛流、香取流等流派都有类似招式,顿时一下就把熊谷信直满嘴牙敲落,呜呜说不出话来,上头乖官看了,心说这个不错,是块锦衣卫的料子啊当下从包伊曼手上拿过折扇哗啦一声展开当xiōng抚住,嘴角就往两边翘去。

    看着中条流弟子们如狼似虎把熊谷信直拖了下去,众人眼角一跳,这才想起来,这位殿下别看他年纪xiǎo,可是一人惊散五万大军的狠人,吉川元chūn果然是撞在枪头上了。

    坐在乖官下面右手第一个的钟离虽然不大懂扶桑话,可这时候也看出来了,自己这位兄弟是要杀jī骇猴了,看着上面坐着的乖官,再想一想年前初逢乖官的时候,也不过三四个月,那时候他还是满脸稚嫩微笑的文人,十二岁中茂才,十三岁作木兰辞的大名士,可如今,虽然同样还是微笑,含义却大不一样了,里头明显就带着一股子人上人的权势味道。

    一时间,钟离心中唏嘘不已。

    没一忽儿,熊谷的首级送了上来,乖官有些厌恶,就挥了挥扇子让人赶紧拿走,这时候吉川元chūn终于明白了,形势比人强啊当下不得不低下头来,匍匐在地遵循乖官转封的命令,他的地盘自然就给了máo利辉元,辉元心里头痛快啊这位强势的叔父终于滚蛋了,至于石见银山,自然是乖官的,这时候乖官就在考虑,到底派谁去当石见银山的奉行呢这个人得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才行,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暂且搁下不提。

    宇喜多家和máo利家都得了好处,接下来就是柴田了,乖官还把近江国给了柴田胜家,由于柴田胜家打了败仗,近江国更是去年的时候就给秀吉抢走了,何况反骨仔前田利家死了,他的地盘不也还是柴田的么,因此也满意,加上这位殿下说了,以后茶茶就是他的人了,他柴田胜家怎么说也是茶茶的继父,这个情份总是有的,唯一的关键是,自己已经六十二岁了,怎么才能多活几年,把地盘传下去,继承人还得得到这位殿下的认可。

    总之,在场的大名个个有赏,把猴子剩下的地盘瓜分的七七八八,大家基本都还是满意的,不过,近畿几国的地盘,分的都是犬牙jiāo错,没有一家强有力的大名,唯一一个算得上一国在一人名下的,还是huā房正幸这个郑乖官的炙手可热的狗tuǐ,这自然是为了让他们没机会抱成团,就像是印度的数百个土邦,那也是犬牙jiāo错,大的大如法兰西,xiǎo的才一个村子。

    出人意料的,清洲、歧阜、安土这三个城池乖官没封出去,众人心中疑huò,乖官看出了众人的疑huò,就笑着说,这三座城池我准备留给茶茶、阿初和xiǎo督,众人没有意见罢

    三座城池都是信长曾经的居城,乖官霸占了三个城池,野心昭然若揭,大家也不是傻子,心里头忍不住感叹,还是家中有漂亮公主好啊

    排排坐分果果完毕,乖官终于要开始向天下展示他的权势了,不然,谁知道你是老大,即便是后世的huā旗国,没事也要把huā旗大兵拉出去溜溜。

    他第一个命令,就是刀狩令,这命令没有人反感,各家大名也有在自家地盘上颁布过类似的命令,老百姓没武器,高兴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大名,但是,接下来一条就匪夷所思了。

    乖官要成立一个剑庐,而他,就是剑庐尊主,各家各派,要自己把秘籍送上来,再在剑庐登记造册,这才有资格开道场,不然就是非法,全面取缔,顽抗的,灭人灭族。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位殿下是不是童子玩闹心发作,这也太胡闹了,只有极个别的人譬如xiǎo早川隆景略略看出了些隐藏的意思,暗中心惊。

    乖官这一招,很是厉害,换在大明,就是灭绝道统了,这就像是永乐年间大修武当,虽然是朱棣的权术,却也把武当大大xiǎoxiǎo几百个宫观合并了起来,从此武当都提点这个官职就是朝廷正式造册的官儿了,以后不管你是龙mén派还是紫霄派又或是玄真派,以后都叫武当派。

    这个剑庐一旦成立,管你什么yīn流霞流鹿岛流神梦想流,都是他郑乖官大明剑庐麾下,想顽抗,那倒是可以试试,到底是剑快,还是铁甲船上的佛郎机炮更快。

    一切江湖人士,碰上政权全是纸老虎,乖官这一着或许有些恶趣味,剑庐尊主就等于武侠xiǎo说里头的武林盟主,但是,的确就灭了扶桑所有流派的道统,一旦登记造册,再过百来年,谁还知道什么yīn流霞流的,就像是少林寺,都传说天下功夫出少林,泥马谁还记得,元朝时候化胡经佛道论辩,少林方丈福裕大胜道教,朝廷诏命之下倍受宠信,无数武学就进了少林,史称[天下武学入少林],几百年以讹传讹,入变成了出,一个字,意思却完全变掉了。

179章 胡立涛的马屁

    179章胡立涛的马屁

    所谓一年之计在于chūn,北陆皑皑的白雪开始溶化,然后人们就会惊喜地发现,积雪下面的xiǎo草已经开始冒绿芽儿了,深深吸一口气,xiōng腹中全是清新的感觉。

    chūn耕秋收,天之道也,冷兵器时代一般这个季节是不打仗的,乖官一言惊退五万兵,也是占着这个便宜,大多数人惦记着家里头的田地,所谓武士也不过半独立的自耕农,猴子一死,又是chūn天,那还不跑回家种地,留着送死岂不是傻了。

    不过乖官如今财大气粗,以白米饭管够,每人再发三口之家一年口粮的代价,硬生生把大军留了下来,这消息如瘟疫一般传播,等大军上洛,许多大名哭笑不得地发现,自己手下跑掉的兵居然又回来了,有仔细清点人数的,发现跟筑前守出征的时候是三千兵,这时候居然变成三千多,这个多,到底是怎么多出来的,就不言而喻了。

    这个时代你要不生个三四个,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母亲,生七八个的那也不罕见,白米饭管够,还发一年的口粮,这些农兵不留下来才怪了,即便是兄弟死光死绝了的,总有父母,又或者亲戚,地里头帮着chā秧还是足够了,不过就是土地shìnòng的稀薄一些,收成差一些,反正其中大部分要上缴给领主老爷,可白米饭管够还有口粮发,这可是实实在在落到自己口袋里头的,那位殿下说了,这个谁也不许征税,那些领主老爷们恐怕也眼馋得很罢

    大明的农民臆想皇帝整天吃ròu夹馍,想吃几个吃几个,这个明显是扯淡,但扶桑的农民臆想领主老爷整天吃白米饭,想吃几碗吃几碗,这个真不是扯淡,甚至还把领主老爷的日子想的太好,像是宇喜多宗家的哥哥直家,当年没事就带着家臣绝食,为的是省下口粮,大乌龟德川家康日后即便成了幕府将军,吃的也还是一xiǎo碗白米饭几块萝卜条,也就比普通人多两尾巴掌长的烤鱼和一碗汤罢了。

    所以这些农民兵还真没妄自揣度自家的领主老爷,大多数人真的很垂涎,甚至想着要按照惯例也来个五公五民大家对半分,但是乖官早就料到,严格要求不许征税,接着,博多的豪商们把大米一船一船的往金崎町拉,装大米的口袋最后不够了,直接把前面运来的大米倒在米仓里头把口袋再次利用起来,这一次,博多三杰的确在里头起了不xiǎo的作用,自然了,乖官也没亏待他们,凡事总有区别对待,都是大锅饭,谁还卖力气干活,别的商家五税一,岛井宗室、神屋宗湛和大贺宗九这三家十税一,而且生丝绸缎这些在九州开始专营专卖,这三家都是特许的。

    这么一来,哪里还有不卖力气的道理,尤其是前一段事件发生了一件大事,大明泉州梁家的海船因为拒绝缴税,被何康安用铁甲船公然就在博多町近海拦截下来,十数艘海船打沉了四艘,其余的也一网打尽,只跑了一艘,就这还是故意放生,不然谁知道你厉害你野蛮呢

    这种事情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发生过了,毕竟这年月不管是大明的海寇还是扶桑的海贼,主要还是以收保护费为主,把你拦下来,也是收一笔买路钱,而且梁家的船也是有护卫队有火炮的,可流氓会武术神仙挡不住,像是三当家的何康安这样一生下来就在船上跑的海盗有了佛郎机和铁甲船,那真是一遇风云便化龙,对付民间海商,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场海战发生在近海,站在海边甚至能隐约看到,后来缴获的梁家海船也拉到了博多,有些还在观望风向的顿时jī灵灵就打了个冷战,十数艘海船打沉四艘,大多数人都下海喂了鱼,据说拖回来的海船甲板上全是血,那些探听消息的人也不敢去问,梁家的人到底是抓了还是杀了,最后就老老实实缴税了。

    何康安这个三当家,骨子里头就有海盗的不安分因子,一开始归降还听不乐意,可这时候却满心的欢喜,他就喜欢嗅着海风中的腥味,若是这味道再夹杂着火枪开火的味道和鲜血的味道,那可就是更好了,这倒不是说他变态癖杀,实在是有些人天生就有冒险因子,你让他坐在家里头享福他浑身都难受。

    这一场海战,生生就吓住了那些海商,别的海寇不过收买路钱,这可是收买命钱,要人命的啊钱可以慢慢赚,没了xìng命,你上哪儿说理去。

    人总是记打不记吃,你对他无数的好他不记得,甚至万一又一天你不对他好了,他还会怨恨,但是你对他要钱要命要老婆,稍微对他好一点,他却要感jī涕零,这就是后世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当然了,大多数人喜欢用一个字来形容,贱。

    这些人一旦缴税了,就发现,咦?收银子的人满脸堆笑,甚至还开具单据,缴了税后领一面旗帜,往船头一挂,即便在海上有人盘查,只要出具单据,对方也就放行了,完全没有想象中的一层层盘剥,还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毕竟这年月海商的利润都是以几倍几倍来计算的,说白了缴税不过少赚点钱,若是像梁家那般被烧杀一空,可就人财两空空了。

    总之,中xiǎo海商觉得这也还能接受,大海商则是觉得失了面子,按道理来说,跟谁怄气也不能跟钱怄气,但是几乎所有的大海商要么本身就是大明官宦,要么就是大明官宦的亲戚之流,总之没普通人家,当然了,普通人家也干不起海商这个买卖,毕竟海上的买卖动则以万两银子计算的。

    而文人则是最喜欢怄气的,真怄气的时候,泥马,钱是什么东西?阿堵物,老子是什么东西?文人,怎么能受这口气。

    所以,有很多大海商暂时xìng就不跟扶桑做买卖了,自然了,一时半会儿他们是不会感觉到ròu疼的,但终究还是会ròu疼。这就是文人的短处,左右飘忽没有决断,你要么早早的,要么干脆死硬到底,可大多数文人是嘴硬骨头软,必须要将来吃了乖官的大苦头,才会老老实实服服帖帖,要不然,汉高祖怎么会骂文人是酸儒呢

    因此乖官如今手上当真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带甲十万,浩浩dàngdàng就上洛进京,一路上把一些所谓的豪族,也就是祖祖辈辈本地居住,子子孙孙开枝散叶的人家,放到大明,就等于一个村庄绝大多数人家都一个姓,这样的村子,村长在扶桑就叫做豪族。

    这带甲十万浩浩dàngdàng,就把这些豪族吓的半死,跪迎跪送,恨不得把自家的公主也送过去shì寝,不过乖官也看不上,像是誾千代、茶茶、máo利兰这样的,叫一声公主还勉强合格,你一个村长家的姑娘也敢称公主,我啐你一脸口水。

    等大军到了京都,近十万扎在京町附近,顿时就形成了xiǎo集会,每天都有人前来贩卖东西,还有京都最低档的jinv抹白了脸颊穿上xiǎo袖迈着xiǎo步子在军营周围晃dàng。

    而这时候,伊能xiǎo三郎静斋和胡立涛终于出现了,两人第一件事情就是到乖官跟前请罪,胡立涛红着脸就说,国舅爷,不是咱们办事不力,实在是因为那个四国岛太不经打。

    当初他们从四国岛这边上京,按道理早就到了,结果沿路在四国岛放了几炮,不想四国岛的士兵就和后世满清的绿营差不多,铁甲船上炮响了几声,轰一下,士兵全跑回家去了。

    伊能静斋和胡立涛又惊又喜,最后胡百户立功心切,他可是摩拳擦掌要升千户呢要知道他可是第一批就跟随乖官的人,结果带千把人的兵从汤筑城上岛,越打越深,忽忽就打到了长宗我部元亲的居城冈丰城,长宗我部元亲倒是抵死抗争,胡立涛手下虽然都是职业兵,不比长宗我部元亲家所谓一领具足其实都是农民穿个竹子做的甲胄,这也是后来猿秀吉轻而易举三个月不到就打下四国岛的缘故。

    当然了,在扶桑战国,四国岛也是属于打酱油的地方,被火枪声吓的弃城而逃的,就是这个岛上的新鲜事。

    不过千把人到底人少,胡立涛可舍不得多死人,结果伊能静斋眼珠子一转,就出了个主意,百户,你带铁甲船兜个圈子从后面打。

    冈丰城也是沿海,只是在四国岛南边,而胡立涛等人是从北边登陆的,于是胡立涛带着少部分人回到船上,又huā钱雇了认识海路的海贼,兜了个圈子就绕到了南边,先是炮轰安芸城,没几下,安芸城举城投降,第二天长宗我部元亲得到消息,扛不住了,黯然长叹,说看来摩利支天没有保佑长宗我部家,就开城投降了。

    长宗我部家一投降,顿时就带路去打十河家,我过不上好日子,你也别想好过,不得不说,长宗我部家在自家岛上折腾起来还是蛮厉害的,加上长宗我部家的人知道如今铁甲船站在自己这一方,士气格外高昂,高歌猛进,顿时就拿下十河家数个城池,最后十河家退守瑞胜城。

    瑞胜城到底是当初三好家的居城,三好家好歹也是曾经控制过幕府的家族,城池坚固,急切间打不下来,这时候脑袋发热的伊能静斋和胡立涛才想起来,自家这次上京可是有重大责任的,当即伊能静斋就带着铁甲船匆匆上京,前几天才跟扶桑朝廷接触,结果还没开始谈,就有消息传来,说羽柴秀吉死了。

    而胡立涛则带着长宗我部元亲也匆匆到了京都,这时候长宗我部元亲正在外面求见,最后,胡立涛就仗着他和乖官谙熟,腆着脸儿道:“国舅爷,您说见是不见?”

    这个理由很强大,乖官听了真是哭笑不得,感情四国岛如今也是我的了?他忍不住就哼了一声,“胡家哥哥,您那眼高于顶的脾气,何曾这么好说话过,您都用上您了,我还能不见么。”

    胡立涛顿时就讪讪然,嘿嘿赔笑着,乖官就让富田景胜去带那长宗我部元亲前来,这时候胡立涛才想起来问,“国舅,你身边这年轻人是什么人?您如今身子尊贵,可不能随便用些不知根知底的人啊”

    乖官没好气,“我倒是想指望胡家哥哥你呢你能一直呆在我身边么?”胡立涛最近的确长进了,居然晓得拍马屁了,两只大手互相搓着,嘿嘿笑道:“我这也不是帮国舅爷你办事么,按说,我是宁愿在国舅你身边的……”

    “得了罢胡家哥哥,你那游侠的脾气……”乖官看他拍马屁,忍不住也逗了他一句,心里头其实也有些唏嘘的,他郑国蕃还是郑国蕃,而胡立涛依然是胡立涛,人还是那个人,不单单是他变了,这位胡百户也变了啊

    屁股坐在什么位置上,自然说什么话,医生跟人说话,保证会说到[你这两天似乎气sè不太好],老师说话,必然会说[你家孩子最近功课如何],的哥的姐说话,必然要说[哎呀这两天上客率不行,一天才拉三百块钱]。

    胡百户如今也算是一方大员,以前那游侠的脾气自然要收拢收拢。

    正说着,长宗我部元亲带到,进来后就大礼参拜,匍匐在地,罪臣长宗我部家元亲,见过上国殿下。

    乖官坐在上首笑了笑,没说话,晾了他一会儿,长宗我部元亲正忐忑,旁边富田景胜就过来低声对他说道,元亲大人,请暂避一下。

    “元亲,就在旁边罢”乖官虽然十四岁,可他如今身份的确不一样了,碰到钟离胡立涛,毕竟有以前的情份在,但别人,基本就是大剌剌直呼别人名字了。

    这时候,外面带进来一位五十来岁披着头的男子,那男人一进来,拜倒在地,“xiǎo人柳生宗严,见过殿下。”

    “柳生宗严。”乖官一只手撑在包伊曼的大tuǐ上,手上拿着一本秘籍,翻了翻,就随手往前面地板上一扔,“这就是你们柳生新yīn流全部的秘籍?”

    柳生宗严浑身一颤,顿时以额触地,迟迟不敢说话。

    乖官在上首冷笑,后世柳生家的宗家在网络时代可是把家里头秘藏了十数代的秘籍拿了出来,在这之前,谁也不知道,所谓外传、内传、本传、皆传几个等级外,还有本传奥义,外姓人根本学不到。

    乖官其实倒也不是非得要那几招所谓绝招,关键是,你藏几招,他藏几招,国舅爷的剑庐岂不是成了笑话了?

180章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这时候胡立涛就在旁边说了,“国舅,扶桑番邦xiǎo国,那是我大明的藩属,能有什么绝学奥义,要我说,戚少保让当初让单百户编撰的《辛酉刀法》才是真正的绝学,何必要他们的秘籍。”

    胡立涛这话自然是拍马屁了,编撰《辛酉刀法》的单赤霞可是国舅爷家的老管家啊但乖官却哭笑不得,辛酉刀法是当年剿倭寇从倭寇大头目身上抢来的yīn流秘籍改编的,等再过两百多年幕末,扶桑人自己觉得剑术jīng要失传了,又跑到中国去学辛酉刀法,这可是史载的。

    总之这是一笔糊涂账,但是胡立涛这个马屁显然是拍到马腿上了,乖官微一挑眉,觉得最近太顺,手下明显有贡高我慢的意思,应该要敲打敲打,似笑非笑就说:“胡家哥哥,要不,你和这位柳生宗严切磋切磋,也好让他领教我天朝武学。”

    说实话,戚继光俞大猷说古传杀人剑法失传,真传在彼(扶桑),但是,毕竟说的也只是杀人剑法,而大明本身器械众多,譬如军中专mén对付骑兵的盘龙拐子棍(双截棍,配盾,专mén用来敲马腿的),那可真是一绝,而像是胡立涛以前学的地堂刀,那也是战阵刀法,极为实用,只是胡立涛后来嫌在地上滚来滚去的不符合他百户老爷的身份,这才弃了不用转而学的军中流行的辛酉刀法,其实辛酉刀法本身不算最厉害的武学,毕竟这是编撰出来给普通士兵学的,讲究速成,若是放在扶桑,可以称之为外传奥义,也就是说可以传给外人的最高绝学。

    不过,外传是不是就比内传本传差呢?也不一定,毕竟,这些都是经历战阵淘汰下来的招式,用来杀人,简单粗暴直接明了,你要把本传内传之类的奥义教给普通士兵,显然也不合适,往深了扯,就牵涉到先有jī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了。

    江湖武学,舞的再好看,杀不得人,不是真好汉。

    战阵武学,杀的人再多,没有系统章法,没法流传下去,那甚至连武学都称不上,必须有武学大家整理编撰,才能流传下去,而这些武学大家本身的武功世世代代在家族中开枝散叶,又成了江湖武学。

    像是戚继光俞大猷,的确厉害,导致很多人以为军中武学天下无敌,只要当兵出来,那就是横扫**八荒,却忘了xiǎo兵以百万计,戚继光俞大猷这样的人五百年才出一个,而且这两人都算是家学渊源,可以说他们先是武学大家,然后才是军人,所以他们本身擅长的东西并不合适教给普通xiǎo兵。

    像是胡立涛,如今就犯了这máo病,当了几年兵,以为天下无敌,早忘记了他自己也是江湖出身。

    这时候他听乖官这么一说,当下手就按在了刀柄上跃跃yù试,可随即就又把手放了下来,讪讪然道:“这个,在国舅面在动刀兵,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别是胡家哥哥你怕了罢”乖官故意激他。果然,胡立涛当即双眉一挑,“咱老胡会怕?咱们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说着,噌一声拔出腰刀,走到中间,对着富田景胜说道:“那个谁,给这家伙一把刀,我跟他试巴试巴。”

    乖官冲脏活景胜示意,景胜默默就从腰间连鞘chōu出刀,走到柳生宗严跟前,把刀递了过去。

    这位柳生老剑侠那也是大名鼎鼎的,是被幕府将军和天皇赐予双料剑圣的上泉伊势守信纲的真传弟子,景胜虽然城府深沉,但人好歹都要讲个情面,忍不住就低声提醒他,“柳生老大人,这位明国将军是殿下手下得用的,你可要慎重。”

    他意思是说,你可别一时头脑发热,那就真要替你们柳生家族收尸了。

    柳生宗严默默起身接过刀来,弯腰深深一礼,景胜退到一边,他就把刀缓缓chā在腰间,左手拇指一推刀柄,缓缓拔出了刀来。

    柳生家有诸多招式,大多是从yīn流而来,像是燕飞、月影、浮舟这些都是和yīn流一样,称古传,柳生对外宣称活人剑,自称[不杀人,以不被斩杀为胜],但真正的奥义,还是不著文字的口传十六式,这就是柳生家没上缴的绝学了,这时候,他摆出来的就是十六式之一的,风眼坊。

    剑尖直指胡百户。

    胡立涛当即就哼了一声,手伸这么直,招式用老,没有变化,泥马,就这也敢称绝学。

    他当即一个跃身,腰刀横砸柳生宗严手上的刀,手上带着转腕的劲道,一旦砸开,顺势就要在对方腿上割一刀,这还是因为在国舅面前,不好太血腥,不然一刀下去,腿也砍断。

    却不想,柳生宗严不避不让不躲不闪,由于他双手伸直,这时候用的就是腰力。

    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很多武学秘籍说的神乎其神,什么内劲、意念、意在气先,其实真正的奥义说白了就是集中全身力气与一处。

    譬如后世李xiǎo龙,无数美国空手道家只要出书写美式空手道,前言必然要感谢两个人,一个拳王阿里,一个布鲁斯李,李xiǎo龙能不能实战暂且不说,但他的确是把一些东西科学系统的整理出来,并且以一百多磅体重打出六百多磅的拳力。

    这要是民间大师,肯定要告诉你,什么呼吸啊暗劲啊想象着一拳击穿对手啊之类,不收你几万块学费根本不会传授给你,但实际上,诀窍就是一步迈出出拳,出拳时候身体往前压,并且要在前脚没落地之前拳头打到人。

    也就是说,你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了一点上,同样拳王阿里的出拳也类似如此。

    很多所谓绝招,道理都类似,你用胳膊出拳,哪怕你用腰力出拳,自然比不上全身的体重都压上去的力量。

    这时候柳生宗严的风眼坊招式就类似,由于他双手执剑手臂伸直,胡立涛说这一招招式太死,诀窍就在这个死字上头了,他浑身固定了这个姿势,又是伸直了手臂,你够不着他的身体,必须先攻击他手上的刀,要把刀撞偏才能下手。

    但是你速度很快的出刀,因为对方上身死死固定住,用的是腰力,力气大的人敢说自己一拳能把人的脖子打折了,但绝对没人敢说自己一拳能把人的腰打折了,胳膊的力气连大腿都比不上,哪里能跟腰比,一刀撞上去,叮一声脆响,柳生宗严身体纹丝不动,这就好像xiǎo旋风的风眼,什么劲道进去都化掉了。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刀撞上去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柳生宗严执剑往前直冲,剑尖顿时到了眼前,胡立涛大骇,早忘记了后来做了百户才学的辛酉刀法,顿时下意识一个懒驴打滚,用的就是当年混绿林的路数,地堂刀。

    他一翻身之下,浑身蜷成一团,刀光如匹练一般,就往柳生宗严脚底下斩去。

    柳生眼瞳顿时一缩,他还没碰到过这种路数,下意识就把手上的刀往下面拦去,风眼坊顿时就破了。

    还是那句话,胳膊拧不过大腿,胡立涛一个滚身的身体加速度,一刀之重可想而知,柳生宗严手上的刀往下一拦,顿时一股大力撞来,虎口巨震之下,刀脱手就飞去,夺一声钉在了不远处的柱子上头,入木足有中指这么深,嗡嗡颤个不已。

    胡立涛顿时就大喜,一个乌龙搅柱又翻了起来,心里头未免也有些讪讪然,泥马,居然又用地堂刀,这个人真是丢大了。

    他这死爱面子的máo病顿时就让他再次改用辛酉刀法,一刀过去,柳生宗严眼神一亮,这一招是……燕飞?武术家的脑子思考从来没身体快,他想到的时候,身体已经下意识就伸臂合掌,一下就夹住了胡立涛的腰刀,一扭腰双臂一翻之下,就把腰刀硬生生抢了过来。

    柳生宗严抢刀的时候一扭腰,等于用腰力把胡立涛甩了出去,胡百户顿时踉踉跄跄退了数步,当即脸皮涨紫,恨不得有一条地缝钻进去。

    被人家空手入白刃,自己的腰刀都被抢走了,那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这时候乖官在上首抚掌,大声叫好。

    两人比武,乖官是瞧得清清楚楚,他可是被单老爷熏陶出来的,加上后世见多识广,实际上已经算是武学大家了。一开始,柳生宗严让了胡立涛一把,不然一招风眼坊,怕胡立涛就要血溅当场,毕竟两人一个武将一个剑豪,差距还是有的,想必一开始景胜低声给柳生宗严吩咐过。

    但接下来,胡立涛突然使出地堂刀,柳生宗严没碰到过这样的招式,就好像《倚天屠龙记》里头写张无忌第一次碰到波斯总教流云三使,吃了一个不防备的亏,刀都被砸飞了,但胡立涛不该在这时候又用辛酉刀法,顿时就被柳生抢了刀去了,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柳生[无刀取]了。

    “多有得罪。”柳生宗严恭恭敬敬地低头把腰刀打横奉上,胡立涛脸上火辣辣的,还是乖官劝他,说胡家哥哥你把刀手下,我再给你讲个典故,他这才讪讪然把腰刀收了,纳回鞘中。

    那边富田景胜过去在柱子上头拔刀,柳生宗严又匍匐在地,乖官这时候就把辛酉刀法的来历说了一遍,胡立涛当即脸上通红,这时候才知道方才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一时间讷讷不知所言。

    “你可知道我单叔当年抢的新yīn流秘籍开宗明义如何说的么?”乖官就给他解说,“凡兵法者,梵汉至三国皆有,三皇之时,自黄帝战于逐鹿之后,自五帝三王直至元明兵法无有断绝……”

    胡立涛脸上挂不住,他自然听出其中意思,扶桑人自承剑法学自中国,乃是一脉流传,自己偏要把东西往外扔,那是不把自己家东西当自家的。

    乖官语重心长,实际上话是说给旁边的长宗我部元亲听的,“就说旁边这位长宗我部元亲,他家是大秦后裔,渡海而来,虽称扶桑人,何尝又不是大明人呢”

    这个高调纯就是政治口号一般了,虽然扯淡,但是这就是大义,和士气一样,看不见摸不着,但是的的确确存在且管用。这时候,一直陪坐且没说话的伊能静斋就凑过去把话告诉长宗我部元亲,他身份微妙,虽然打下四国岛,但却深知自己其实是把主公的事情没办好,而且他不如胡立涛那般可以仗着老弟兄的身份腆着脸跟乖官说话,故此一直就在旁边不敢吭气儿。

    这时候,自然是要他这个jīng通两国语言的狗腿来沟通了,当即就语重心长对长宗我部元亲说,元亲大人,我家主公说……

    总之,话经过他那么[信、雅、达]地一翻译,感动得长宗我部元亲泪流满面,顿时匍匐在地,下臣不知殿下天意高远,却谋割据叛逆之举,真是罪该万死。

    实际上,每次伊能静斋翻译乖官的话,乖官自己听了都想笑,这就像是扶桑人说阿房,阿房从字面意思来翻,的确不是傻*的意思,但是从语气来翻译,的确又是傻*的意思,这么一来,看着扶桑人一口一个傻*,你就会想笑,而伊能静斋的翻译,就深得其中jīng髓,他翻译从来不翻字面,只翻意思,总之,我把那个意思转述出来了,但入了乖官的耳,喜剧效果十足。

    这时候乖官自然不能笑,只好憋着笑,满脸的正sè,转过头去用扶桑话就对长宗我部元亲说,“元亲啊四国岛我是准备送给朝廷做御料地了,不过你,你也别急,亲不亲故乡人,美不美家乡水嘛你怎么说也是大秦后裔,我在京畿附近把地方给你留着呢你看三河和南信浓如何啊”

    长宗我部元亲咽了一口口水,深深匍匐下去,“任凭殿下做主。”

    乖官满意点头,这家伙还是比较识相的,三河和南信浓如今都是别人的地盘,换的别的人,怕就要大叫起来,但这家伙能说出任凭殿下做主的话,不可谓不明智。

    实际上,十万大军在手,京畿底定,又有铁甲船,还有朝廷大义,要什么地盘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乖官只是不想太破坏扶桑的平衡,统一了那就没意思了,总要像是后世阿富汗那样,扶植一个政权,但是又还有反叛力量,十数年搞不定,花旗大兵就赖着不走。

    浑水才好摸鱼,天下底定海晏河清了,他郑国蕃上哪儿摸鱼去。

    看长宗我部元亲识相,乖官这才转头看正下方跪伏在地的柳生宗严,心里头寻思,怎么处理这老xiǎo子呢

181章 春深如海

    181章chūn深如海

    郑乖官慢条斯理就问柳生宗严,“你说,我如何处理你们柳生家呢?”柳生宗严以额触地,恭恭敬敬道:“愿为殿下鹰犬。”这话说着漂亮,其实意思就是以前xiǎo人不开眼,如今宁愿给殿下做走狗。

    乖官就笑了起来,“你就做我剑庐奉供罢俸禄么,两千石,给你半个月时间,所有道场流派统统缴上秘籍,登记造册,逾期的……”他xiǎo脸儿一沉,缓缓道:“我这个人不喜欢杀人,不过,石见银山正好缺矿工,就让那些人去石见银山给我挖一辈子矿罢”

    柳生宗严打了一个寒噤,这可是比杀头还惨,顿时额头上就冒出了冷汗,倒不是可怜别人,而是想到自己,这位殿下对柳生家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想必还是因为柳生家是当地土豪,对各家各流派知根知底,有意要用他们为走狗,如若不然,怕也是一辈子挖矿的下场。

    他吓了个半死,紧紧把额头贴在地上,毕恭毕敬道:“柳生一族愿意为殿下奉上毕生的忠诚。”乖官就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旁边富田景胜看了,心里头庆幸不已,人和人一比,顿时就要有高下,景胜自觉自己不管是剑术还是名声,和这位柳生老剑侠比起来还是差一截的,但如今自己领五千石俸禄,而对方不过两千石,为何?因为自己主动给殿下办事,而柳生宗严毕竟一开始有个隐瞒秘籍的事实,此消彼长,顿时就见高下了。

    而长宗我部元亲自然也是要退下的,乖官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胡立涛说话,他如今也忙的很,的确难得享受这样靠在美人怀中和比较亲近的人说闲话的感觉了,手底下大批人也都散出去各忙各的,像是菅直人,如今就去拜会茶人千利休了,这时候正是四月,赏樱huā的季节,乖官要举办一个大茶会向整个扶桑宣扬自己的崇高地位,而且,他很快会发布一条比成立剑庐更加匪夷所思的命令,到时候就看,谁敢不遵从,十万大军可不是摆设,那都是拿白米饭养着的,用扶桑农民的话来说:能吃一顿白米饭,死也甘心了。

    正在这时候,钟离兴冲冲进来,“乖官,瞧瞧谁来了。”他一时间高兴,连国舅都忘记喊了,乖官一愣,顿时坐直了身子往外面看去,mén口转过一个人来,身上穿着绣着繁复huā纹的xiǎo袖,华丽万分,人也妩媚,乖官一瞧,却晦气得紧,真是的,你家芙蓉妹妹来了,跟我有甚关系。

    xiǎo芙蓉抿chún微微一笑,窈窕走到他身边,“xiǎo老爷见了奴,似乎不高兴啊”

    乖官没好气,“该高兴的是钟离哥哥,我要是高兴了,钟离哥哥可就恼了,说不准要吃醋,万一拿我发作,岂不麻烦。”xiǎo芙蓉闻言顿时脸上就大红了起来,忍不住啐了一口,而钟离则嘿嘿笑着,不吃醋,不吃醋的。

    正说着钟离养兔子的破爱好,乖官突然一下跳起来,xiǎo芙蓉应该在新大兴城啊他来了,岂不是说,誾千代姐姐也来了?

    他当即就站了起来,xiǎo芙蓉赶紧拽住他,“好了好了,如今你也是半个扶桑之主,怎么还有这猴急的má着,就满脸的疼爱,他自从当初在船上认识乖官,乖官并不拿异样眼光瞧他,只拿他当姐姐一般看,他心中感jī,却也在心底把乖官当弟弟来看,不得不说,有时候人是讲缘分的,乖官和xiǎo芙蓉关系的确处的不错,这在大明文人爱好玩兔子的大风cháo下,这种淡如水之jiāo就显得格外珍贵。

    这时候,誾千代红晕着脸儿,身上穿着华丽的十二单,长发也难得地披散下来,梳得油光水滑,有两绺从耳边垂在xiōng前,在等xiōng高的地方剪得平齐,这是典型的武家公主的打扮,旁边替她拽着衣角的脸颊有些婴儿féi的nv孩子就是那个被樱井莉雅怀疑乖官看不上她身份不高而看上别人的菅谷梨沙,是立huā家谱代重臣的nv儿,由布xiǎo初死后,一直是她跟随在誾千代身边。

    “臣妾拜见殿下。”誾千代匍匐下来,施了大礼,就看见秀发如云,披散了一地。

    乖官如今身份大不相同,坐镇京畿,俨然就是扶桑的太上皇,扶桑朝廷已经发布告示通知诸家大名,天台座主曼珠院覚恕和凤璋殿下辩佛,被折服,恳请朝廷允许他和凤璋殿下结为义兄弟。

    这个曼珠院覚恕是后奈良天皇的儿子,如今在位的正亲町天皇的哥哥,这个结拜的意思意yù何为就不言而喻了,也不怪扶桑朝廷做出这样的决定,乖官说要把四国岛给朝廷做御料地,把那些公卿们欢喜的快疯了,四国虽然山多了些,穷了些,可检一检地,不说百万石高,怎么也能有八十万石高罢

    这是何等的手笔?当初织田右府大人那么尊敬朝廷,也不过就是送了一万石不到的御料地,一万和八十万,说实话,很多公卿差一点被惊吓出心脏病来,这么大的好处,还要什么脸面,让正亲町叫乖官哥哥的提议都有人说了出来,这其实也不稀奇,历史上什么叔侄皇帝,儿皇帝之类的还少么?这些殿上人最终商量下来,就选了一个稳妥的法子,让正亲町的老哥曼珠院覚恕和乖官结拜,话说那老和尚都六七十岁了。

    因此说乖官是扶桑的太上皇却也绝不为过,那么,誾千代第一次进京,自然就要摆出这副姿态来,不然,或许别家大名就要笑话立huā家不懂规矩了。

    乖官一张xiǎo脸上全是笑,誾千代和他那是一路从琉球过来的情份,两人时常手牵手颇有xiǎo儿nv感觉,他在外头打仗杀人这么长时间,这时候看见誾千代,自然欢喜得紧,忍不住就弯腰要去拽她,还是xiǎo芙蓉一把扯住了他,他愣了愣,这时候,外面又进来一个穿着华丽十二单的nv孩,鹅蛋脸,一双杏眼,额前细碎的刘海,长发绑在后面,lù出两只耳朵显得有些招风,但是格外地白皙,外头阳光从mén前洒进来,甚至能瞧见耳朵上细微的血管和绒máo,她身后跟着一个脸蛋椭圆有着厚厚嘴chún的nv孩给她拎着裙角。

    乖官顿时愣住了,只见那nv孩大礼匍匐,“臣妾máo利兰,见过殿下。”他这才恍然大悟,就对máo利兰笑了笑,转头还是弯腰去把誾千代拽了起来,倒是máo利兰身边的那个nv孩子,他还多看了两眼,主要是因为对方的眼睛和脸颊有点像金喜善。

    誾千代脸上全是红晕,看见夫君大人,觉得他似乎比离去前长高了些,忍不住就说:“夫君,你似乎又长高了些。”乖官呵呵就挠头笑,这真是没办法,我还在发育嘛于是就拉着她的xiǎo手走到上首,然后就叫包伊曼去准备蛋糕饼蜜饯杏仁果子。

    máo利兰顿时就呆立在当场,她原本还在怀中准备了一把胁差,寻思着这位殿下要是敢荒唐的话,她就拔出刀来威胁对方,千算万算,根本没想到这位殿下只拿正眼看了自己一眼。

    任何东西,一旦多了,自然就不值钱了,誾千代虽然没跟乖官真正同房,但毕竟名义上是他第一个nv人,两人有共患难的情份,而茶茶一是政治需要,二来长相有些像前警huā,至于máo利兰,当初只是要跟máo利家结盟,索要公主那是一种手段,虽然máo利兰的老爹máo利辉元也有美男子的绰号,但当兵三年才会把老母猪当貂蝉,他郑乖官身边不缺美nv啊何况又是头次见面,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不过,这个的确要怪máo利兰的老爹máo利辉元不好,没跟nv儿说清楚,总觉得武家公主应该就如此,却不想他nv儿máo利兰是个异类。

    máo利兰身边的nv孩麻生早苗是máo利家谱代家臣的nv儿,这就相当于大明的陪嫁丫鬟了,看着乖官,忍不住就偷偷对máo利兰说,“兰公主,这位殿下似乎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子啊”

    而máo利兰紧紧咬着chún,却是感觉受到了侮辱,nv孩子就是这样,你看她罢她说你sè狼,不看她罢她说你假正经或者没眼睛,不怪夫子他老人家说难养,近则不恭远之则怨。

    她倒是颇有个xìng,直接开口就问:“殿下,难道连臣妾坐的地方都没有么?”乖官顿时一愣,咦歪máo利辉元那唯唯诺诺的个xìng,居然生出这么个nv儿?

    这时候钟离就对胡立涛跟伊能静斋使了眼sè,意思是咱们还是撤罢别在这儿凑热闹了。

    正在这时候,外面又有人进来,正是阿市公主带着茶茶、阿初、xiǎo督三姐妹,阿市身材高挑,和茶茶三姐妹分别穿着纹绣着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华丽唐衣,四个人站在一起倒像是四姐妹,个头也是从高到矮,由阿市的高挑到xiǎo督的圆润可爱,阿市多年养尊处优,茶茶这个大姐气质悠远,尤其凝目看人的时候,一双格外漂亮的杏眼máo扎扎的叫人心动,阿初老2两头不靠,有些孤岸,双手一拢果然有些竹子的味道,xiǎo督还留着童huā头,额前的刘海在眉máo这儿齐刷刷剪得整整齐齐,但又学着姐姐的派头,这漂亮顿时就十分的内敛,总之,四人当真把梅兰竹菊四君子演绎出来。

    由于本能寺之变的时候,一直作为将军御所的二条城被一把火烧掉了,故此乖官他们这时候是在坂本城,原本这儿是明智光秀的地盘,当初离信长的居城安土也近,光秀是竭力把坂本城装修的富丽堂皇,天守阁足有四层,自然就成了他郑乖官暂时的居所。

    这时候阿市她们一进来,这天守阁内顿时chūn深如海,yànsè一片。

182章 若要柴米强,先杀郑国丈

    182章若要柴米强,先杀郑国丈

    就在郑国蕃在扶桑睥睨一时纵横无双的时候,在大明浙江宁bō,国丈家却是遇到了些麻烦。

    这麻烦说起来还是乖官引起的,宁bō府沈榜沈敦虞和浙江提学司副使程伦程慎思到任了,这两人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得晕晕乎乎的,按照惯例到吏部衙mén勾转的时候,就有人偷偷告诉两人,你们呐祖坟上冒青烟,把国舅爷教导的不错……

    这一席话说下来,两人一个老头一个中年顿时就明白了,一时间,差一点热泪盈眶,沈榜自视甚高,若不然当初乖官打官司那会子做木兰辞,他拐弯抹角也要赐个字凤璋给乖官,说白了就是要显示自己的才情,不过曾经的榜眼到二甲头名,的确有资格自视甚高,而老头程伦做学问功底也深,数十年兢兢业业,两人不得升迁,说白了还是寡fù睡觉上头没人的缘故。

    程伦跟沈榜一个县学教谕一个县尊,自然是熟识的很,程伦老先生就说了,县尊,你我是不是要找个mén路去拜谢下德妃娘娘?

    沈榜连称不敢,宁bō府是上等府,知府惯例是从三品,程伦老先生如今是浙江提学副使,正四品,但是这里头又有个讲究,程伦老先生和国舅爷论亲近肯定是更加亲近的,毕竟人家才是正经县学教谕,自己这个知县挂一个老师的名头,跟国舅爷前后也不过见过两面。

    要不怎么说文人huāhuā肠子多呢所以他就不能拿捏架子,就称程老先生为前辈,两人互相谦虚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用了一个贤兄贤弟的大路称呼,沈榜就说了,贤兄,咱们这时候可万万不能去见德妃娘娘。

    老夫子也不傻,听他这么一说,自家再仔细在肚子里头一琢磨,嗯果然如此,当下手把手到附近酒楼吃了酒,顿时就如同通家之好了,两人同为国舅爷的老师,虽然一个是挂名一个是正式的,如今那可是一条绳子上头的蚂蚱,怎么能不好呢

    吃了酒,两人商定结伴南下赴任,接着就是在任上jiāo接首尾,接任的都知道,这两个可是今年最炙手可热的当红炸子jī,这首尾自然就jiāo接的干净利索,不然正常情况下有的扯皮,前任捞政绩后任揩屁股这种事情古今中外如同一理,古代还好些,新官赴任,你前任不把钱粮等首尾给我jiāo接干净,我就不写jiāo接文书,你就没法到吏部勾转,却绝不是影视作品里头把大印一jiāo就没事了。

    两人jiāo接干净,程老先生身边只带着nv儿和一个老家人,清贫可见一斑,沈榜虽然huāhuā肠子多,但也不是贪官,身边只有一个多年的幕友,此人姓王名久,表字长空,也是一府两县治下人士,乃是一个举人,多年不得进士及第,后来也绝了这上头的心思,就自号燕北狂儒,后来给后来给沈榜做幕僚,两人倒也相得,关系很好,这一次王久却是自告奋勇要随沈榜南下,沈榜也觉得王久跟随自己多年,这个情份不浅,如今自己也算是出头了,日后寻着由头慢慢帮这位老友谋个前程,就带擎着他一块儿南下。

    两人走的也是当初乖官走的路,从天津卫上船走海路,到了宁bō,第一桩事情就是拜会国丈,如今国丈家里头可是高朋满座,郑连城听说这两人前来拜会,倒屣相迎,却是把程伦老先生感动的不行。

    拜会了国丈以后,程老先生就要去杭州赴任,郑连城甚至还送上了一笔不菲的仪程,这是乖官正经八百的老师,国丈怎么说也是豪爽的讲究人,出手自然大方,恨只恨老先生的nv儿年纪不xiǎo了,若不然,国丈指不定nòng一个师生翁婿的佳话,这东西在大明朝那也是有口碑的,到时候肯定人人竖起大拇指夸国舅爷。

    闲话按下不表,程老先生去杭州赴任,沈榜沈老爷就和宁bō府jiāo接首尾,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京县上头婆婆多,这宁bō府却是自己说话算话,一时间,却是遂了他兼济天下的读书心愿。

    但是,问题就来了,宁bō是市舶司所在地,商业往来繁茂,海商暂且不说,这宁bō本地人大多不种粮食而是种灯芯草,这东西等于是十九世纪的洋火,用量非常大,谁家还不点个油灯么,加上灯芯草是编织榻榻米的主要材料,大宗销往扶桑,还是yào材,故此种灯芯草获利不浅,故此本地人是不大肯种粮食的,种粮食哪儿有种这个来钱快。

    《开宝本草》曰:灯芯草,生江南泽地。丛生,茎圆细而长直,人将为席。

    但是一府长官,身上又有劝课农桑之责,宁bō府是上府,一年缴纳二十万石粮食才算上府,宁bō府的商业繁茂到什么地步呢?农民自己结社,叫做互助会,每家拿出一点银子来,然后chōu签,chōu到谁谁就种粮食,大家补贴他银子,其余人则种灯芯草,家里头人编织处理,然后专mén卖给大海商,再卖往扶桑。

    种植灯芯草一般在二月末三月初,种植灯芯草的可不止宁bō一府,宁bō附近也有不少州县种植这玩意儿,但是三月中旬的时候,宁bō周围的农民得到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那些海商说,今年不收了。

    这种都种下去了,说不收就不收,农民的损失可就大了,顿时就有整村整村的人跑到宁bō跟那些海商大闹,结果那些海商似乎通过气一般,一家都不收,连理由都不给。

    而那些今年被补贴了银子种粮食的农民则偷笑了,自然不肯再把银子吐出来,这么一来,种灯芯草的和种粮食的又起了冲突,甚至还发生了十来桩流血事件,有一家还死了人。

    这些事情把宁bō府nòng得焦头烂额,而这时候,就有一些秀才也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开始摇chún鼓舌逢人便说,这是因为郑国丈收了扶桑人的银子,那些扶桑人的银子怎么来的?又是从咱们大明正经海商身上盘剥来的,海商们赚的是辛苦钱,如今海面上不安宁,如果不jiāo银子,那些扶桑人烧船杀人,无恶不作啊故此海商们不是不想做买卖,实在是有心无力,出海,赚不到钱还要倒贴,不出海,又被大伙儿骂,冤屈呐

    这个流言传的很快,没几天,世面上就有人编成《连城富连城》的话本开始传唱,说国丈家里头雕梁画栋,连伺候的丫鬟都是穿金戴银,还有扶桑进贡的绝sè歌姬、价值连城的茶具、切金断yù的扶桑刀等等,又说郑国丈欺男霸nv,最近刚抢了一户罗姓人家的nv儿叫凤姐儿的……

    这话自然很快就传到郑连城耳朵里头去了,差一点儿连嘴都气歪了,他对亡妻用情极深,这么多年续弦的念头都没起过,如今被人贸贸然按上一顶欺男霸nv的帽子,甚至还指名道姓冒出个罗yù凤的nv人,卧槽泥马,谁知道这谁是谁谁啊当真是三尸神暴跳,怒从心头起。

    郑家的下人们自然也很不忿,就有马夫王虎等自恃胳膊粗的,到外头看谁说国丈坏话的,上去就是暴打一顿,有一个宁bō本地的说书先生叫庚新的,在说《连城富连城》话本的时候,被飞来一个茶碗就砸在了脑mén上头,吓得跪地求饶,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说这个话本了,王虎等人才饶了他。

    事有凑巧,没几天,这位庚先生暴病死了,其家人顿时就抬着尸首到桃huā坞拦在郑府mén口,郑家自然一顿luànbāng把人赶走,然后庚家一纸述状就把郑家给告了,宁bō府接到状纸,就纠结起来,这泥马,怎么办?

    他的幕友王久王长空就建议,府尊,莫不如,用个拖字。

    沈榜觉得的确也没什么好办法,就采纳了王长空的意见,今儿取证叫来王虎,你可是拿茶碗砸过那位庚先生,明天复审又叫来庚家人,这个郑府的人说砸你一个茶碗也砸不死人,当时连血都没有。

    案子就这么拖延起来,没过两天,就有人在宁bō城四处张贴榜文,说庚家的人冤屈,“人心谁无公愤。凡我同类,勿作旁观,当念悲狐,毋嫌投鼠,奉行天讨,以快人心……”

    这农民种植灯芯草没人收,本来就窝着一肚皮的火,这时候被这张榜文一把火就燃了起来,也不知是谁先传出来的口号,说[若要柴米强,先杀郑国丈],传得宁bō城满城风雨。

    到了三月二十八这天,这天是吃huā斋的日子,大多数信徒会在这一天上香,也不知道谁挑唆起来,就说这冤屈,顿时叫骂声震天,这里头,还有百多秀才。

    有秀才就说了,卧槽泥马,国朝有此jiān戚,我等读书种子,当要替天行道。振臂一呼,顿时纠结了数千人,浩浩dàngdàng往郑府去了,到了郑府,郑家的下人一瞧,也吓呆了,这时候到底还说郑连城,毕竟年轻时候也是见过土蛮汗和戚少保的,尸山血海把单老爷背回来,听说外头数千人把mén堵了,当时把妻妹往后头一拨,说,你带着若依若常她们从后mén先走,穿着华裳,一撸袖子,也不管艾梅娘使劲儿拽着他衣角,自个儿就往外头去了。

    单赤霞只来得及吩咐几个下人护着姨nǎinǎi先走,就赶紧追了上去。

    郑连城到了mén外头,大开中mén,自己出去后冷着脸儿就看,浑然也不惧,还放了话,我倒要瞧瞧,谁敢冲我家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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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就是如此,多余的话没有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183章 火烧桃花坞

    国丈胆子大,却不知道大明的读书人胆子更大,后世的影视作品一开篇动不动就是明朝太监当政,民不聊生,对读书人抗税、冲击官府这些事情却只字不提。

    明人笔记自己也承认,[士林风气,喜群聚而辱骂有司。擅编话本、时文,讽刺官士风薄恶,吴中尤甚],动不动就组织乡邻,利用乡评,并且通过歌谣、戏剧和小说来扩大化,最终达到公然让官员下台的目的,有些甚至要殴打官员。

    像是江南很多城市一旦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米粮供应不上,这时候就会有生员秀才自发组织起来,囊括青楼ji女、小商贩、工人和街面上的闲汉,带着这些人冲击官府,要求官府放粮。

    江南为何年年吃不上米,这个问题暂且不说,这种秀才带头闹事几乎每年都有,最终结果往往都是官府妥协,像是后来的[东林]和[复社],都是在这种情况下坐大的。

    这诸多事情就是导致后世专家认为明末资产阶级萌芽的的缘故所在,到底萌芽不萌芽,这个留给专家讨论,但可以肯定的是,大明最大的势力不是阉党,什么锦衣卫之类更是不值一提,最大的势力就是官商共同体。

    郑国丈低估了读书人的胆子,顿时就要吃苦头,郑家门口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就听见有人大喊了一声,此人就是国之奸戚,砸啊

    一时间,各种土坷垃瓦砾间杂着老菜皮就弹雨一般飞向郑连城,还是单老爷一看不好,当即抽出刀来窜到前面,一把刀舞成一团,一阵儿叮叮当当乱想,满地尽是瓦砾,纵然如此,郑连城额头也是被一块石头砸中,鲜血长流,满脸血看起来好不恐怖。

    这时候拿了哨棒跟在旁边的王虎一瞧,当即就扔了哨棒,喊了一声老爷快走,连推带拉,硬是把郑连城拽回宅里里头去了,单老爷一顿刀花一舞,大喊了一声关门,郑家下人手忙脚乱就去掩大门,最后留了一条缝儿,单老爷这时候跐溜一下就从门缝里头进去,下人们赶紧把门合上,这门刚一合上,就听见外头扑扑扑一阵儿响,想是无数瓦砾砖石砸在门上。

    郑连城捂着脑门,气得脸都白了,自问自己也从不曾做过一件亏心事,却不想这些刁民……

    这时候,就听外头有人高呼,“诸位,众列位,在下乃是宁波府士子伍开希,今天咱们冲击这郑府,那是为民请愿,为国除奸戚的壮举,话说,这郑奸戚欺男霸女无恶不作,那罗玉凤姑娘何其无辜,说书的庚先生更是被郑家人乱棒生生打死,人谁无父母子女?我等当要替天行道,行此壮举……”

    里头郑连城听得这话,气得浑身发抖,喃喃道:“刁民,刁民。”

    数千人被他煽动得热血沸腾,当下就有人大喊,卧槽泥马勒戈壁,咱们放一把火烧了他的宅子。

    众人纷纷应是,当下就有人四下奔去,没一忽儿,把乖官在桃林里头盖的雅致的茅屋就给拆了,至于剑庐的匾额,更是踏成了碎片,拆下来的茅屋材料就做成了无数火把,也不知道是在哪儿找的油又或是这些人自家早早预备好的,当即就淋在上头。

    里头单赤霞鼻子突然嗅了嗅,当即大喊,“不好,火油味道。”董其昌和陈继儒当即就伸手拽了郑连城,“郑叔父,时不待我,咱们先从后门走,日后总有计较。”

    “我不走。”郑连城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走了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我都成了欺男霸女的奸戚了,倒不如死了算了,等乖官回来替我报仇。”

    这自然是气话,董其昌一把拽住他胳膊,“叔父,这事情分明有人在背后捣鬼,咱们总要从长计议。”说着,对陈继儒一使眼色,两人连拉带拽,生生就把郑连城拽着往后面跑。

    这一走,却是连家中细软都来不及收拾,众人才到了第三进,前面无数淋了火油的火把就扔进了郑府,一阵儿风助火势,顿时就成熊熊之势,迅猛地往后头扑去。

    等到了后门,郑连城这时候才看见妻妹抱着七仙女里头最小的若和,正一脸儿惶急地张望,瞧见自己了似乎脸色才好些,当即大怒,“梅娘,你怎么还不走。”

    艾梅娘带着哭腔,“姐夫,我,我……”一时间,却是似乎成了姐姐初嫁那会子的不知世情的小姑娘,瞧着她眼眉轻动,盈盈欲泣,郑连城黯然长叹,挣开董其昌和陈继儒的手,快步走过去弯腰下去抱起老六若涓,又对老大若妤说道,你是姐姐,要紧紧看好妹妹们知道么。

    若妤眼眶里头隐隐泪水儿打转,却拼命点头,若依若常却是大哭,姨爹爹,那些坏人为什么要烧咱们家屋子啊

    郑连城长叹,转首对小倩说,小倩,你帮着若妤照看着些。小倩连连点头,心里头却也惶急。

    一家人仓惶从后门出去,却不想刚一出来,就被百十人堵住,就听见有人大喊,这奸戚要逃,打杀了啊

    这百十人里头起码有一大半都是街面上的闲汉,手上全都握着棍棒,顿时就围了上来,单老爷一下就冲过去,一拳打趴下一个,一脚踢趴下一个,被人从后头抱住,双臂一叫劲儿,顿时震飞一个,但好汉双拳难敌四手,关键是他不能下死手,毕竟这些人不是鞑子,也不是倭寇,一时间,顿时就被数十人围在中间。

    郑连城怒目圆睁,似乎又到了当年九边和土蛮汗打仗的那会儿,当即放下若涓,从旁边家人手上抢了一根哨棒,大喊了一声,“赤霞,我来助你。”

    前文说过,郑老爹当年也是杀过人见过血一路和单赤霞从鞑子的地盘逃回大明的,后来也跟单赤霞学过两路棒法,一使开,那也是等闲十数个闲汉进不得身的,不过他到底以前生过大病,身子亏损,手脚不如以前灵活,一条棒使开,挑翻了几个以后,被一个汉子从背后拿一根大棒子一砸,一下就砸在背上,顿时一个踉跄,一口老血就喷在了地上,被郑家下人围在中间艾梅娘看了,身子一晃,差一点儿昏倒。

    一时间,场面当真是乱作一团,董其昌和陈继儒这时候却是毫无用处,心里头只能大喊百无一用是书生,干着急瞪眼还要被郑家下人护在当中。

    人多慌乱,小倩一手拽着若依一手拉着若常,在人群中东倒西歪,若依脚下突然一滑,一跤跌倒,小倩自己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被一拽之下,三个人滚地葫芦一般就一个拽一个摔在了地上,若依若常当即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着大表哥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这时候就从旁边桃林中突然窜出一个汉子来,手上拿着棒子,看见三人,脸上顿时狞笑,合该我发财,当即一棒子搂头就对离他最近的若常打了过去。

    小倩看着棍子下来,一急之下,却是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一把扑倒若常,那一棒子却是恰好就打在了她小腿上,她顿时就觉得腿上传来一阵剧痛,额头上冷汗淋漓而下。

    练武的讲究一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里头要说最不好过的就属单赤霞单老爷了,刚才郑连城吐了一口血,这时候眼角又瞧见小倩被一棒子打在腿上,当真是,佛也发火。

    怒喝了一声,他也不留手了,对面一个汉子搂头一棍子下来,他不避不让,单手接住,一反手,就听见咔嚓一声,那汉子就被他拧断了胳膊,一抬脚,直接对着腿一踩,又是一声骨节断折的脆响,这一脚含怒出手,格外的重,踩的又是迎面骨,大腿小腿顿时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形状,那汉子当即就痛得晕死了过去。

    周围的闲汉齐齐一愣,说时迟那时快,单老爷不留手,游鱼一般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抓住一个不是断腿就是断胳膊。

    而就在小倩扑倒若常的时候,就从桃林后头又杀出来一支人马,人人手上掂着一条水火棍子,这个可不是哨棒,那是官府衙役的制式武器。

    若说哨棒是民用自卫手枪,那这个水火棍子绝对就相当于警用微型冲锋枪了,势大力沉木质又坚固,一抡起来,那是呜呜怪响,郑家的人心里头一沉,七八个汉子拿着哨棒勉强也就把姨奶奶等人护在中间,这些人手上的水火棍子七八下一砸,哨棒都要砸断。

    这些人冲到跟前,却不是如郑家的下人想的那般,一路就冲进那些闲汉当中,左抡右劈,破风声呜呜怪响,把那些闲汉打的是鬼哭狼嚎。

    本来单老爷下了黑手,折断了十数个闲汉的手脚,就已经震住了他们,这些汉子冲杀进来,顿时就成了压垮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个闲汉发一声喊,扔掉棒子扭头就跑,有一个以身作则跑掉,其余人顿时就呼啦一下做了鸟兽散,地上二十来个汉子东倒西歪,这是被单老爷打断了手脚的。

    郑连城拄着棒子气喘吁吁,艾梅娘拨开众人拎着裙角跑过去,一把就抱住他胳膊,忍不住,珠泪儿滚滚而下。

    国丈还要装好汉,勉强撑起笑来,“哭什么,你如今都七个孩子的娘了,还当自己是十二三岁呢”

    艾梅娘脸上微微一红,赶紧伸手拭了拭眼泪,可泪水还是控制不住地流淌下来。

    这时候,第二拨冲过来的汉子当中,一个胖子就连滚带爬地过来,把手上水火棍子往地上一放,就扑倒在地,“小人叩见国丈老爷。”

    郑连城瞧见他,先是一怔,接着恍然大悟,伸出一指,点了点,“你是……河马……河马……”

    那胖子满脸的油汗,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来,“小人正是何马象,国丈老爷好记性,居然还记得小人的名字。”

    “连城,你没事罢”单赤霞走过来,一时间,却都忘记了十数年的上下尊卑了,郑连城伸手背擦了擦唇边的血渍,爽朗一笑,俨然就是当年从土蛮汗的地盘尸山血海滚回来的好汉,“赤霞哥哥,你可是足有十五年不曾这么叫小弟了。”

    单赤霞老脸当即一红,这时候董其昌和陈继儒快步过来,“郑叔叔,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先离开再说不迟。”

    郑连城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何马象,就叹了口气,这颜家跟我们郑家还真是有缘分,本想着不再来往,没想到,又欠下一个人情。

    这时候下面大脚婆子丫鬟们就把若依若常抱起来,又搀扶起小倩,单赤霞过去一瞧,忍不住皱眉,暗中就懊恼,多年不杀人,却是心也软了,早就该下狠手,哪怕杀他十数个,如今也不会有这局面,小倩这腿……以后乖官回来,我却是如何交代。

    他当下就叫过一个大脚婆子背住小倩,何马象眼尖,顿时就爬起来,大喊道:“小人在前头领路,诸位老爷和奶奶们请跟小人来。”

    这桃花坞的精舍当年本就是颜家的人盖的,郑家从大兴县过来,万万想不到江南还会有如此的局面,但是这种事情在江南却也不稀罕,颜家暗中就有一条小路通往海边,防的就是这种情况,后来宅子半卖半送给了郑乖官,却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可是当朝国丈啊

    总之,颜**大璋本来已经跟郑家没关系了,这一次,却是又和郑家拉扯上了关系。

    何马象和颜家的家丁护着郑家人一路往海边去,行出里许地,郑家人转头看去,只见郑府大火,浓烟直冲霄汉,一时间,个个眼眶含泪,马夫王虎等人更是破口大骂,这些遭瘟的杀才,菩萨定叫他们下地狱。

    郑家人一步三回头,终于到了海边,海边就已经有船停靠着,小船把郑家人全部送上大船以后,又有丫鬟婆子伺候着奶奶小姐们去梳洗,在海船最大的船舱内,郑连城看了看身边单赤霞,就叹气,“哎这个人情又欠大了。”

    正说着,一个三四十岁模样的中年人快步走进了这一件装饰成客厅的船舱,正是颜家家主,颜**大璋。

    如此双方再次见面,这身份就完全不同了,颜大璋当即一个肥诺倒底,“晚生**,见过国丈。”

    “颜船主,快快请起。”郑连城赶紧过去拽他,两人见面,就分外感慨,郑连城第一次和颜大璋见面的时候,那还是一个痨病鬼,如今却是皇亲国戚,而颜大璋那时候还是宁波府首屈一指的海商,如今却显败落了,当然,所谓败落,也只是跟他自己以前比,在别人眼中,那依然是钟鸣鼎食的人家。

    扶起颜大璋,郑连城就说:“这一次,却是又亏了你们颜家,所谓大恩不言谢……”

    颜大璋赶紧摇手,他如今哪儿敢接这样的话,“国丈此言差矣,当初国舅孤身出海,为了我颜家的事情真是呕心沥血,那才是有大恩德与我颜家,如今我不过聊表万一,当不得国丈一句大恩。”

    郑连城还待客气,颜大璋却是死活也不肯松这个口,所谓升米恩斗米仇,他哪里敢做国丈家的恩人,就死死咬住,以前郑乖官那是救过我颜家的,我颜家这次是报恩,而且还没报答得了。

    看颜大璋如此坚持,郑连城心中有数,就长叹了一声,“大璋贤弟真有君子之风。”颜大璋拱手连称不敢。

    颜大璋也是早就得了消息,这若要柴米强先杀郑国丈的话在宁波传的风风雨雨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故此就密切关注着,到了有人纠集数千人浩浩荡荡冲击郑府,他赶紧就先让何马象带精锐家丁去郑府救人,自己又把大船放在海上,专一等国丈一家上船。

    当然,如若以小人之心才揣度,颜家未免有卖好的嫌疑,也就是俗话说的坐地起价,在最关键的时候卖最好的价格。

    这时候下人奉上香茶,颜大璋就陪郑连城吃茶,如今郑连城身份大不相同,却是连颜家的老管家都没资格来陪了。

    喝了两口茶,郑连城这时候心神安定下来,这才觉得心头火辣辣的,就低咳了两声,颜大璋赶紧就问,国丈是不是有贵恙

    “被一个刁民拿棒子在背后狠狠敲了一记,吐了一口血。”郑连城忍不住忿忿,颜大璋赶紧就要叫人去请医生,这是单赤霞就说了,还是我上岸去请罢

    他就把小倩为了救人,被一棒子打断了小腿的事情说了,末了就满脸的自责,“都是我不好,那时候应该早早杀几个人给那些人开开眼。”说着就满脸的杀气,宛如有质有形,把颜大璋激得顿时就打了一个寒噤,心里头忍不住就暗叹,果然是尸山血海里头滚出来的。

    “赤霞老爷。”颜大璋拱了拱手,如今单赤霞可不是普通的管家,人家从小抱过德妃娘娘,又是出自戚少保帐下,指不定哪一天皇上就能派个总兵之类的职务委以重任,他哪里敢以普通的管家视之,“容我说一句。”

    “大璋贤弟请讲。”郑连城就伸手请他说话。

    颜大璋下意识干咳了一声,就把这里头的首尾说了出来,末了就说道:“总之,这生员闹事,在吴地那已经是惯例,是年年有的,只不过这一次特别严重,在下也没想到这些人敢于冲击国丈府邸还一把火把府上给烧了。但是,按照以前的惯例,基本都是不了了之的,这些生员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和如今在位的官员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再则说,法不责众,若真杀了人,就不好办了。”V!~!

第184章 爱皇上,也爱德妃娘娘

    正在这时候,董其昌和陈继儒清洗干净相继换了儒衫出来,两人也受了不小的惊吓,文人嘴炮总是说书生而万户侯云云,实际上绝大多数书生别说带兵打仗了,碰上流氓他都束手无策,饱读诗书腹有安邦定国之策并不代表你的胆气也和你的计策一样出色。

    两人先给郑连城行了礼,颜大璋也站了起来,不敢拿大,两人也晓得这位的底细,深深一诺,先感谢他的救命之恩,颜大璋连连摇手称不敢当。

    众人各自坐定,颜大璋又把方才的话说了一遍,董其昌率先就说了,叔父,颜船主言之有理。

    他和陈继儒最近日夜揣摩当初乖官写的书,说商贸联盟无视帝国,擅自对纳布土司禁运,帝国派出的两位带御器械被商贸联盟追杀……这故事跃身揣摩,越觉得说的简直就是当今的朝廷,而如今,数千人围攻郑府,一把火把桃花坞烧了干净,这背后岂不就是一些海商和官员么。

    故此,他先大略把当初乖官写的那本书说了个梗概,颜大璋也是聪明人,当即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时候心底其实是摇头叹息不已的,当初女儿若是不被自己娇惯出骄娇二气的毛病,但凡略好一点,哪怕跟普通人家差不多,以当时颜家对郑家的情份,国舅爷肯定已经是他们颜家的姑爷了。

    其实郑连城也是知道的,只是心里头不岔罢了,正所谓,流氓有文化,天地都不怕,秀才若会武,神鬼挡不住。地方上生员和商人勾结,这个弊端朝廷大佬不是看不到,只是没好办法罢了,老百姓也清楚,秀才打人骂人不碍紧,但你不能去打骂秀才,若不然,为何个个都要指着家里头孩子去考秀才。

    “我也知道这个理儿。”郑连城就咬牙切齿,“但……难不成就生生受了这口腌臜气不成?”

    陈继儒略一沉吟,就说道:“这事儿也不是不能解决,但绝对不能是我们郑家出面。”旁边董其昌就抚掌说妙,“继儒说的对,这事儿说白了还是那些海商在背后捣鬼……”

    这时候颜大璋脸色就不太好看,毕竟他可是宁波首屈一指的海商,董其昌赶紧说:“颜船主……”

    “董亚元言之有理,在下省得。”颜大璋苦笑,“这背后,怕就是闽浙海商弄鬼,若说以前,在下倒也能略出绵薄之力,只是如今……我颜家局面大不如前,这个行当,形势比人强啊!”

    他这话里头其实也有借机述苦的意思,董其昌就笑笑,他年纪也三十出头,去年和乖官交好以后,被郑连城视为子侄,后来做了国丈,嘴上不说,暗中就给他华庭老家家中送去两千两银子,还是家里头给他写信,这才得知,特意去谢郑连城,郑连城还要说,贤侄,莫嫌老叔小气,实在家里头如今使银子的地方多。

    所以说,郑连城这大手大脚的毛病有时候说起来还是有好处的,至于陈继儒,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又是不拘礼法的一个人,如今大大咧咧在郑家,俨然就是侄少爷的派头,倒不是说他贪慕权势,实在是他就是这么个人,他要看你顺眼了,什么奸戚奸臣的,他才不搭理。芸芸众生,他陈公子才是清醒的人,其余不过浑浑噩噩,郑连城被烧了桃花坞才视那些人如刁民,而他陈公子眼中,连进士都是措大,何况那些不知圣人之道的农民。

    董其昌笑着对颜大璋说:“颜船主有君子之风,祖上想必也是谦谦然君子也,所谓君子遗泽后人,颜船主还怕不能再次生发起来?”这句话,其实就是在替郑连城许诺了。

    这时候陈继儒一敲擅自,就说:“叔父放心,小侄和叔父一通吃了这腌臜气,自然要发散发散,不然,怎显得我手段,这些海商,不过也就是挑动群众的路数,如今咱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一招就叫做……”

    “挑动群众都群众。”董其昌和陈继儒齐齐说到,然后就抚掌大笑。

    郑家就在颜家暂居下来,单赤霞去请了那位当初给郑连城治病的武当龙门派邓博寒邓师兄前来,如今郑连城身份不同,邓博寒自然屁颠颠的赶来,先就给国丈请安问好,接着略给郑连城搭了搭脉,说国丈不够动了气血,尚好,只需饮食上头主意调理下就可。

    那个一直陪在旁边的颜老管家忍不住就说了,国丈可是吐了好大一口血,难道连药也不需要开么?这邓神医顿时就吹胡子瞪眼睛,单赤霞赶紧说,邓师兄,这是旁人不知道邓师兄你的手段,师兄师出武当神乎其技,国丈和小弟我都是清楚的。

    郑连城自然笑着说,劳烦邓道长了,颜老管家顿时一脸讪讪然,感情自己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给郑连城看过以后,又去给小倩看了腿,邓博寒瞧了小倩的腿,顿时就皱眉,单赤霞赶紧问,邓师兄,这可还能恢复么?

    微微摸着下颌胡须,邓道长就说了,老道我也只有五六分的把握让小倩姑娘复原如故。

    这话里头的意思,自然就说说,也可能会瘸掉,陪在旁边的艾梅娘顿时就拿帕子去擦拭眼睛,悲声道,等乖官回来,我这个姨母怎么好意思跟他说。

    小倩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依然梳着双螺垂黛的发髻,就柔柔说道:“姨奶奶这话怎么说的,小倩不过一个下人,能救了表小姐,那才是小倩的福分呢!”

    单赤霞就安慰艾梅娘道:“姨奶奶,邓师兄也说了,有五六分把握的,我这位邓师兄为人最是老成,说五六分把握,那起码是有**分把握的。”说着,就冲邓博寒使眼色,老道一愣,不过他也是眼角通挑的人,当即摸着胡须就笑道:“还是单师弟了解我,不过,修道中人,讲究恬淡冲虚,不可自满,单师弟,虽然你剑法好,但论丹道,你不如我。”

    单赤霞自然连连称是,艾梅娘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收了些悲伤起来。

    这邓老道就给小倩的腿上要正骨,又用柳木紧紧拿住,疼得小倩满头香汗,邓道长一边给她弄腿一边就说,姑娘,千万记得,要好好将养不能动弹,只要你按照老道我的话去做,老道我却是有七八分把握的,放心好了。

    “小倩姐姐,你的腿要好好长起来哦!不然,等大表哥哥回来,要怪若依若常了。”双胞胎齐声说话,就齐齐弯腰过去给她吹腿,一边吹还一边念着不疼咒,小倩就强忍着疼微笑着说:“表小姐这是怎么说的,少爷怎么会怪两位表小姐呢!”

    这边按下郑家的话不提,却说小窦子和单思南从扶桑回来,他们是要去锦衣卫南京衙门找一批工匠去扶桑,按照国舅爷的话,每人给从九品的待遇。

    乖官本意,这怎么也得当八级钳工养起来罢!何况那些老师傅,有些真是祖祖辈辈干这一行当的,花点钱不冤枉,却不想,这个待遇让南京镇抚衙门的工匠司差一点抢破了脑袋,最后,南京锦衣卫衙门的头头也没辙了,苦笑着说,小公公,这事儿,还是您自个儿定夺罢!下官可没法子了。

    小窦子身上有御命,那就是天使,锦衣卫衙门和一般的衙门又不同,那是天家鹰犬,历代锦衣卫指挥使除非特别得皇帝宠信的,不然大多都是要听从东厂督公的,所以说,厂卫厂卫,这两家是不分家的,小窦子一旦出示身龘份证明,而锦衣卫又可说是这时代消息最灵通的部门,哪里不知道这位小公公的背景,拍马屁都来不及,要些工匠算什么,何况这些工匠据说还是调过去帮国舅爷的,说是要去弄佛郎机炮镇守一座银山,据说那是国舅爷才华五百年难得一见,扶桑国王和王后迷恋国舅爷的诗词,情愿把银山送给国舅爷,国舅爷要拿这银山给德妃娘娘做首饰钱。

    你还别说,这话真有人信,当初宋朝苏老坡人称坡仙,被朝廷贬官的时候,据说高丽和扶桑都曾经上过折子,宁愿用国内的银山换取苏坡仙,这个是史载的,而国舅爷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按说也有苏老坡七八分的功底,这扶桑国王王后喜欢,似乎也不稀奇罢!

    故此,小窦子和单大头的事情办的很顺利,满满当当就拉了两船工匠,这些人到了扶桑,那都是每人三百石俸禄,到时候把五岛列岛装修成一个大堡垒,举凡铁甲船,可以进坞休整,佛郎机炮可以回炉再造,佛郎机的弹龘药随便打不愁打完没有,那么,乖官的九州计划就基本差不多了,那时候他就可以让手下在扶桑待着帮他收银子,他便不需要在扶桑早看镇守了。

    小窦子和大头回南京办事,一路很急,都没来得及在宁波歇一歇,不过,在南京锦衣卫衙门办事顺利,锦衣卫衙门甚至还派了船专门送两人出海,大头就动了心,俺要回去瞧瞧老爷和老爹,顺便给小倩姐姐通个气,少爷在扶桑,那是有不少狐媚子了,你可要小心啊!结果两人回到宁波,正是桃花坞被烧的第四天,这时候郑家已经悄悄住进了颜家,颜家在陈继儒和董其昌的主意之下,就派人深夜四处张贴告示,告示上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把灯芯草编成榻榻米在扶桑卖多少钱写个清楚明白,就这么简单。

    防火烧了郑家,虽然是有心人挑事加上为首几个秀才闹事,但大多数还是当年种植灯芯草的农民,这时候告示一出来,即便有不识字的,有人就把告示一念,当即就跳脚,卧龘槽泥马龘勒戈壁,七八倍的利,那些海商居然说没银子可赚?

    这事儿关系到农民的切身利益,顿时一传十十传百,没一天,传遍整个宁波府,这时候,似乎有些人才发现,连夜就撕下了告示,董其昌和陈继儒得到颜府的那个何马象来报,心头笃定,暗自冷哼,也就不再去张贴告示了。

    第三天的时候,基本上只要是种植灯芯草的农民都知道了,自己种出来的灯芯草到了扶桑是个什么利,这时候,有人就在传,你们别信那些告示,那肯定是奸戚家中狗腿子师爷想出来的奸猾流脓的法子,扶桑那番邦小国,哪儿有那么多的钱,他们自己都用咱们大明的永乐通宝呢!

    总之,这一下,真真假假,农民全糊涂了,但是,那些闹事的农民心里头就忐忑起来,这一把火把国丈爷爷家都烧了,万一日后……

    而第四天,这天是四月初,小窦子和大头到了宁波,听说了这事儿,大头当即急红了眼,小窦子连连跺脚,而那些南京来的锦衣卫则是面面相觑,连国丈的家都烧掉了?这简直是天大的事情啊!

    总之,南京锦衣卫衙门的头头有难了,虽然这事儿不怪他,但南京锦衣卫负责整个江南地面,他总要担起责任来,想必,到时候皇上和德妃娘娘的怒火就要落在他头上了。

    这锦衣卫到底是专门敢脏活的,办事细致,当时就有人给小窦子出主意,小公公,咱们是什么人?天家鹰犬啊!这事儿归咱们管,咱们只要问清楚了,到底是哪些人带头闹事,直接去抄他们的家,总要替国丈出这口恶气,至于宅子烧掉了,让本地衙门再给国丈盖个更富丽堂皇的就是了。

    小窦子一听,还略沉吟了下,大头一蹦三尺高,小豆子,还犹豫个啥,俺跟你一块儿去,俺倒要看看,是什么人狗胆包天烧了俺家。

    那锦衣卫副千户就瞧着小窦子,小窦子其实也懂些商人和文官的道道,不过,他仔细一想,心说这国丈受了这天大的委屈,想来,也只有我来做这个恶人了。

    把牙一咬,他脸上就狰狞起来,做出遮奢公公的嘴脸,恶狠狠道:“给咱家去查,查个彻头彻尾,别放跑了一个,做的好的,咱家有赏,到时候咱家自然会跟皇上和德妃娘娘念你们的好儿。”

    一众锦衣卫轰然得令,厂卫原本一家,听公公的,一准儿没错,何况,这有案子才有油水,如今这天大的案子,那可是炙手可热的国丈家啊!居然就被刁民闹事给烧掉了,查,狠狠的查。

    正所谓:

    爱皇上,也爱德妃娘娘。

    爱黄金,亦爱白银。

    爱朝廷,更爱大明。

    我们是天家鹰犬,飞鱼锦衣。

    杀贪官,杀不法,也杀刁民。

    PS:三少他们在扎金花,就我一个人在码字,辛苦啊!

185章 单大头大闹宁波府学

    锦衣卫到底是专业,就一天,便把闹事的人查了一个底儿掉,那伍开希是宁波的庠生,还是每年有朝廷俸禄的禀生,原是九边人士,家道中落后,举家就投奔了身为宁波大海商的舅舅方勉之,这方勉之也是有秀才功名在身,主要经营粮米药材榻榻米之类。

    不过,这个方勉之显然不是背后的主谋,锦衣卫把情况汇报给小窦子,这事儿到底还得窦公公拿总儿,小窦子犹豫了下,他在大内这些年,也是在内书房读过些书的,知道水深水浅,而大多数公公办事,基本是一口咬定不撒口的,故此,必须得咬住一个人不能随便变动,不然,贸贸然很容易得罪了一些太庞大的势力,到时候那就不是给国丈出气而是给国丈惹祸了。

    皇帝虽然是天下之主,但大明的皇帝大多数时候和文官集团扳手腕子的时候是输得多赢得少,在内书房读过书的太监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而大明的遮奢公公毕竟屈指可数,若是被贬到孝陵种菜的冯保冯公公还在位,那是想搞谁就搞谁,但小窦子显然是不具备这样的能量的,起码,目前没有这样的能力。

    因此仔细想了想,小窦子还是觉得暂时不要动海商,这些人背后站着的官员不少,一旦声势闹大,这些人联合起来,怕自己也没能力,还是先死死咬住那个秀才伍开希和其余的闹事秀才,至于背后的大鱼,还是等国舅爷回来,再把这个总儿掌起来。

    他到底也就是十五六岁,不是权势滔天的王振、刘瑾、冯保之流,故此,当下就对那些锦衣卫问,可有什么法子把这案子办成铁案,但只能锁定那些秀才,事态不能闹的太大。

    这个要求对锦衣卫来说不算什么,只是,得知不能搞大海商,未免有些失望,不过他们自然也不敢违背小窦子的命令,当下就有锦衣卫副千户孙应龙笑着附和,“小公公放心,下官办事,最是稳妥,这些刁民,不把他们办一个三代不得入庠,那都对不起咱们锦衣卫衙门的名头。”

    这时候大头就恶狠狠说道,别人我不管,那个为首的要交给我来办,这混蛋……

    那孙应龙赶紧谄笑道:“单小爷放心,您就委屈下,穿咱们锦衣卫的衣裳,到时候请单小爷瞧我的眼色行事,怎么也要敲碎他满嘴牙,打折了他的狗腿,才算得给单小爷出气。”

    单思南哼了一声,这时候就有力士屁颠颠奉上飞鱼服,大头个子本来就不小,这身衣裳一穿,顿时就成了一个面相稚嫩的锦衣校尉,孙应龙率先抚掌,“单小爷好威风好煞气。”

    这些锦衣卫的消息都特别灵通,据说这个年纪不大脑袋有点儿大的孩子那是德妃娘娘在皇上跟前都提起过的,故此,孙应龙根本不敢把大头当国丈家普通家人对待,这明摆着日后前程远大的,自己把马屁先拍起来,自然是没坏处的。

    换好了衣裳的大头把雁翎刀往怀中一捧,瞪着眼睛就说,“孙应龙,可查到俺家老爷和姨奶奶他们如今在哪儿了么?”孙应龙一滞,当下赔笑道:“单小爷,国丈府邸虽然被烧成了白地,但是,却没有任何人员伤亡,下官虽然没查到什么,但是,依照下官看的衙门卷宗,这宁波颜家当初和国丈也有一些往来,这颜家虽然是海商,若以小人揣度,总要在这时候卖个好儿,抱上了国丈的大腿,日后何尝不能飞黄腾达……”

    他推断的**不离十,大头一听,也是这个理儿,当即就火急火燎地要往颜家去,还是小窦子一把拽住他,“大头,这时候不能去,咱们一去,非但不能给国丈出气,倒要遭受非议。”

    大头顿时就愣了,他到底才十二岁,为人处世还是比较幼稚的,小窦子就把里头道理掰开揉碎略略说了一遍,末了就道:“我也知道,这事儿背后肯定还不简单,但是咱们只能做到这一步,先给国丈略略出一口腌臜气,其余的,总归就要等国舅爷回来,国舅爷天纵奇才,这事儿,还得国舅爷来掌总儿,咱们做奴才下人的,帮着主子汪汪两声可以,但不能擅自替主子决定咬谁……”

    这话入耳很难听,不过,大头的确恍然大悟了,而孙应龙则有些尴尬,这位小公公,倒是好生手段,估摸着是在内书房读过书的,这些道理,也只有读书人才能教出来。当时的内书房读书的小太监基本就是日后的司礼监秉笔、掌印之类,教这些小太监功课的基本都是内阁阁老,而且教的手段也讲究直接治国,并没有普通学生那般还有很多遮掩的手段。

    小窦子虽然在内书房读书时间不长,但是的确是学到东西了,这才能分析得头头是道。

    把为首闹事的秀才办了,这个可以办成铁案,撼动不得,但是秀才们背后的关系,这一时半会儿就难以办成铁案,到时候起了反复,反而不好,故此,小窦子这才决断,死死咬住这些秀才不撒口,办成铁案,给国丈先出一口腌臜气。

    “孙应龙,你们锦衣卫办案,可有把握么?”大头听得进小窦子的话,这时候就准备先给老爷出一口气,孙应龙赶紧应承,“单小爷,我说句话您别介意,当初平虏伯江彬掌锦衣卫,查抄大臣家,大臣问旨,平虏伯当时就说了,要圣旨?来人,给他写一份。”

    说这话的孙应龙满脸的谄色,四周的锦衣卫听若不闻视若不见,似乎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是从自家副千户口中说出来的一般,实际上,锦衣卫的职责就是天家鹰犬,专门干脏活的,伪造卷宗什么的根本就是小菜一碟,至于伪造圣旨,一些遮奢的指挥使也能做,实际上皇帝也不当回事儿,不过,作为锦衣卫,那自然是怀念那种呼风唤雨的时代的,基本上一进锦衣卫衙门,向心力极强,几乎都不会把这种事情当一回事,倒也并非是对皇帝大逆不道。

    大头听了愣一愣,寻思了好一会儿,这才明白,这个副千户是告诉自己,办成铁案不过小菜一碟。当即就叫好,“孙应龙,这事儿办的好,俺给俺家老爷念你的好儿。”

    锦衣卫副千户孙应龙当即就大喜,真恨不得噗通一下跪在大头跟前抱他的大腿千恩万谢,他如此谄媚,说白了,还不就是为了自己这番忠心能传到国丈耳中,不过,他到底也是副千户身份,自然不可能真的跪下来,当即就假装谦虚,“单小爷这话怎么说的,能给国丈办事,那是下官的福分……”

    他还待多说,大头不耐烦道:“好了好了,这些话就不要多说了,赶紧带俺去办事。”

    讪讪一笑,孙应龙就转头对手下校尉力士们大声道:“弟兄们,打起精神来,办事了,办好了,小公公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咱自掏腰包再给你们发补贴。”一众锦衣卫轰然应是,这些锦衣卫大多都是老油子,自然不去谢自家副千户,却是齐声道:“末将们先谢谢小公公了。”

    这些锦衣卫就兵分两路,一路以小窦子为首直奔宁波府学,另外的一小批人如狼似虎直奔那些秀才家中抄家,说是抄家,其实早就准备好了证据,到时候往对方家里头一塞,别说这些秀才本来就是领头闹事的,即便不是,那也能办成证据确着,锦衣卫自然是有大把的伪造专家的,伪造些密信之类,那真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了。

    宁波府学在马蹄巷,这里头有府学和宁波提学司等衙门,往来的俱都是戴着方巾的秀才,偶尔几个迈着八字步的老先生,却是连一个短衫人物都没。

    一众锦衣卫浩浩荡荡杀向马蹄巷,顿时就惊动了无数的秀才,锦衣卫的飞鱼服特征鲜明,那真是天家鹰犬,读书人对锦衣卫那是又恨又怕的,这时候瞧见这批人,忍不住个个侧目。

    宁波府学的教谕是从五品的官衔,倒是个淳朴的夫子,儒学功底很深,为人却是有些迂腐的,听有人来报,说是大批的锦衣卫把府学包围了起来,顿时气得胡子直翘,这些锦衣走狗,居然胆敢围攻府学,真是无君无父。

    他当即一撩儒衫下摆,快步就走了出去,到了府学门口,一步迈上台阶,就站在门口太监处大喝了一声,“呔”说着,就摒起两指指着外头这些锦衣卫,当即大骂。

    “咱家怎么听有人骂的尽是些无君无父的腌臜话。”小窦子拨开众人,慢腾腾就从被锦衣卫保护在当中走到了前头,双手学着那些大太监前辈的架势,就往身后一背,鼻孔朝天,一副遮奢公公的架势。

    那府学教谕是国姓,名彧字满纶,瞧见一个小公公从锦衣卫人群中出来,先是一怔,接着,顿时大怒,区区一个小宦官,居然也敢摆出冯保的架势出来,顿时气得胡须一阵儿乱抖,翘着剑指指着小窦子,一时间,却是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候,就有生员一声大呼,“这些锦衣走狗,无钧无旨就要要攻击我名教中人,读书种子,大伙儿上啊保护夫子。”说着,呼啦一下,先就冲出十数个秀才来,挡在了府学门口,伸出双臂拦在朱彧跟前。

    “单小爷,那半条秃眉的儒衫汉子就是伍开希。”锦衣卫人群中一个校尉就暗中指着那冲出来的秀才其中一人说到。

    一直藏在人群中的单思南顿时大怒,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下就冲了出去,他身高臂长,那伍开希虽然二十多岁了,也不过比他略高两根手指而已,被他伸手一拽,顿时一个踉跄就出了众秀才围成的人墙。

    “给小爷跪下罢”单思南喝了一声,一反手,一刀鞘就敲在了伍开希的膝盖后头,伍开希顿时膝盖剧痛,一下就跪倒在地,单思南不等他开口,左右开弓,噼里啪啦,先就给了他十数个大嘴巴子。

    这十几个耳光其实不重,但极其响亮,且在无数秀才围观中,极其折辱人,众人一看,顿时就义愤填膺,这个可是禀生,有朝廷功名在身,吃朝廷禄米,如今被一个锦衣校尉一拽之下就按倒在地上打了十几个大嘴巴子,这把读书人的脸面往哪儿搁。

    当即就有人大喊,诸位,这走狗如此折辱我名教种子,我等颜面却是往哪儿搁。说着,一大帮秀才就冲了出来,一下围住单思南,其中几个就要去抢伍开希,其余的人顿时拦住单思南。

    大头不慌不忙,先一个晃身闪过扑过来的一个膀大腰圆儒衫穿在身上像是杀猪的围巾的秀才,接着一抬腿就给另外一个秀才裤裆当中一腿,那秀才当即眼睛眉毛堆在一起,噗通一声,双手捂着裤裆跪倒在地,接着以磕头的姿势以头抢地,屁股古怪地撅得老高。

    就见单大头一个人如入无人之境,把一群秀才打得鬼哭狼嚎,他虽然年纪小,但是武功高强恃强凌弱,这就像是后世奥运会柔道比赛两个相同等级的选手扭在一起扯来拽去,怎么瞧怎么不好看,但是专业选手甩外行的时候,顿时就赏心悦目,一甩一个准儿。

    大头教训这些秀才,也是同一个道理,这些秀才说个不好听的,大多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即便看起来膀大腰圆的,那也是虚火旺盛,被一撂一个准,况且大头看着一脸稚嫩,但是胆子大出手又狠,小孩子会武功这是极其可怕的事情,他往往不知道轻重,也不知道人情世故,更不知道律法纲常,即便再过几百年,那也是不知道多少黑道大哥倒在小屁孩子的西瓜刀和消防斧之下,何况大头这样自幼有大宗师指点的,说个难听的,那真是比单赤霞单老爷亲自动手还狠辣刁钻。

    没一忽儿,十数个冲上来的秀才全部躺倒在地,伤势最轻的那个,怕也是日后要勃起困难,其余的,要么是被撅断了手指头要么是被踩碎了脚弓骨,总之,几乎没人不残废的。

    这么狠辣的手段,别说是这些秀才了,即便是那些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怕也是要胆战心惊的,顿时,后面的秀才就齐齐往后头退了三步。

    大头轻蔑一笑,这时候转身就慢慢走向那个缩在地上的伍开希,弯腰伸手拽他起来,“你就是无故冒犯皇亲,颠倒纲常无君无父的伍开希?”说着,也不等他答话,抬手就用雁翎刀连刀鞘一起,呼一下挥起,一下就敲在了伍开希的脸颊上。

    噗一声闷响,伍开希顿时只觉得满嘴顿时就麻木了,一张嘴,一口血喷在了地上,血迹当中,数十个白森森的牙齿,他当即大惊,嘶声尖叫了起来,声音宛如被割断了嗓门的公鸡,沙哑且难听。V!~!

186章 孽畜,还不速速现了原形

    186章孽畜,还不速速现了原形

    看着这个带头把桃huā坞烧掉的伍秀才满脸开huā嘶声悲鸣,大头却是嘿嘿笑了起来,xiǎo孩子残忍起来,那是极其之恐怖,譬如一脚把青蛙踩爆、抓住xiǎo兔子活生生扒皮、攥住xiǎojīxiǎo鸭一捏死一个连续捏几十支兴高采烈……他看伍开希跪在地上双手扶着地面呜呜呜悲鸣,当即又伸脚过去,一脚就踩住了伍开希的手指头,脚掌一捻,顿时就碎了一根指骨,这一下却是十指连心,比刚才用刀柄敲掉满嘴牙可是疼多了,顿时就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声音直如荒斋古坟野外厉鬼咆哮。

    那副千户孙应龙看这位单xiǎo爷玩的兴高采烈,顿时就给左右两个亲信使了一个眼sè,两个亲信心领神会,顿时过去,一左一右就挟持住伍开希让其动弹不得,大头兴高采烈,就好像以前踩鱼鳔的感觉一般,对着地上伍开希的中指一脚又踩了上去,(比以啊)jī一声,顿时又把中指踩的粉碎,青石条板铺就的地面上血ròu模糊,白森森的是骨头,青sè的是筋,血红血红的是烂ròu……

    众人全被大头的残忍手段吓着了,那些秀才们纷纷再次倒退了一步,这时候,却是把原本被护在中间的府学教谕朱彧给lù出来了。

    这朱夫子瞧见自己的学生如此之惨,脸上涨紫,一股怒气直冲脑mén,顿时,多年养就的浩然之气就让他大踏步往前头迈了几步,怒声喝道:“jiān贼,住手。”

    大头抬起头来,对着他咧嘴一笑,xiǎo孩子心xìng纯洁,并没有大人想的那般复杂,踩碎伍开希的指骨,在他眼中,其实不比刚才扇伍开希大嘴巴子严重,但是,这个笑容落在朱彧朱夫子眼中,未免就是黑白无常的狞笑一般,生生被吓了一跳,居然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才反应过来,吾乃堂堂进士出身,岂能怕这走狗。

    他脸sè微微变了变,就又往前踏了一步,“jiān贼,有本事,血洗我宁bō府学,我宁bō府学数百生员,天下数十万读书人,终究饶不了你,青史斑斑,必定会记下今天……”

    瞧着这位夫子慷慨jī昂,顿时又把秀才们的士气给鼓舞了起来,慢慢又往中间围来,这时候副千户孙应龙心道,终究轮到我老孙出场了,他顿时就拨开众人,站到了xiǎo窦子的身侧略略落后一个身位的地方,先是冷渗渗笑了两声,接着,就大声道:“青史斑斑?这位夫子,你是在说笑话罢?我告诉你,今儿这儿很多人,很快就不是秀才了,不但自己不是秀才,而且三代不得入庠。”

    果然是锦衣卫副千户,手段好生了得,这句话一说,顿时就又把秀才们给吓了回去,三代不得入庠,这个罪名可是比死罪更恐怖,死罪不过累及自身,三代不得入庠,那就是累及子孙后代甚至同宗了,到时候,怕是连宗族都要把他们除名了,生不能入官场,死不能入祖坟,这对于一个秀才来说,简直是恶毒无比,杀人也不过头点地而已。

    朱夫子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孙应龙道:“你……你你,你是什么东西,敢剥夺本府生员资格。”

    孙应龙冷笑了两声,根本不搭理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张卷宗来,展开后就大声念道:“曹达华……”

    他念了一个名字,那些秀才当中就有人身子一颤,锦衣卫当中顿时就有人如狼似虎一般过去,把点到了名字的秀才给拖了出来,按倒在墙边跪下,有敢于挣扎的,顿时就一个大嘴巴子扇上去。

    “任达华、欧阳震华、吕良伟、杜德伟、曾志伟(不是俺恶搞,想名字tǐng难的,尤其又是龙套,huā时间想真是累)……”

    一个个名字点下去,一个个生员秀才被拖出来硬生生跪在墙边,这时候,由于喧哗之声大作,早就惊动了无数人,很多宁bō附近的百姓就探头探脑的观望,天朝习俗,杀人那是一景,菜市口砍头那真是比集会还热闹,何况是赫赫有名的锦衣卫冲击府学,至于有辱斯文云云,那又跟百姓们有什么关系,因此,一时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围观,有些胆子大的,更是直接爬到了府学的围墙上去,而周围人看锦衣卫对那些怕上围墙观看的人无动于衷,更是助长此风,连府学巷子外头一个老槐树上都爬满了瞧热闹的。

    那朱夫子看到斯文如此扫地,真是痛得撕心裂肺,气得噗一口就喷出血来,chún边还沾着血迹,就冲向孙应龙,嘶声喊道:“老夫跟你拼了。”

    几个锦衣卫顿时就拦下了朱夫子,孙应龙冷冷笑,朱夫子被几个锦衣校尉拦住,犹自大喊,“jiān贼,你有什么资格如此折辱斯文?”

    孙应龙不屑,“资格?咱身上的飞鱼服就是资格,夫子,咱好心提点你一句,你有什么资格问皇上的事情,速速退下,休要自误。”说着,继续就念手上卷宗中的名字,朱夫子顿时就目光呆滞,锦衣卫乃是天家鹰犬,真论起凶狠来,那是血泪斑斑,不过,锦衣卫多年没有出过遮奢的指挥使了,却是让庞大的文官集团都快忘记了,锦衣卫办事,哪里需要跟人解释。

    这位老夫子顿时就想到了几个遮奢的指挥使来,譬如名札上直接写[皇庶子钱宁]的钱宁钱指挥使,三孤兼三公的陆炳陆指挥使……顿时就jī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跟读书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读书人自诩读书种子,怎么能在论道理上输给别人,bī得别人只好动用武力,而绝大多数的读书人在武力跟前顿时原形毕lù,就像是这时候的孙应龙,他不过一个锦衣卫副千户,但是他自恃这事儿背后有德妃娘娘,故此气势大涨,颇有西游记里头神仙的味道,大喝一声[孽畜,还不速速显了原形],那些秀才们顿时就翻身打滚儿,狗一般跪倒在墙边。

    看着一个个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把秀才们拽出来按在墙边跪倒,围观的百姓群众轰然大声叫好,秀才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即便本身是好东西的,成了秀才,那也变成了不是好东西,若不然,凭啥,秀才骂人无罪,咱们百姓骂人就得吃夹棍?

    夫子说民不患贫而患不均,的确有道理的,锦衣卫或许不是好东西,可秀才们也不见得是好东西,神仙打架,咱们老百姓正好看热闹。

    这一声好儿,顿时就把朱彧朱夫子惊醒,看周围百姓起哄,再看着墙边一溜儿跪着的秀才,其余生员们唯唯诺诺,却是根本不敢去阻止那些锦衣卫,一时间,他只觉得天昏地暗,身子摇了摇,眼前一黑,一头就载倒在地,额头磕在石板上,顿时满脑袋鲜血。

    这时候,整个宁bō府学的秀才们被孙应龙的气势镇住了,大头看得羡慕,觉得这个孙副千户倒也有本事,遮奢得很,xiǎo窦子到底还是有些害怕把事情闹大,就让人把那个昏倒的朱夫子抬到旁边去,顺便把头上磕破的地方包扎起来。

    没一忽儿,墙边跪了一溜儿穿着儒衫的秀才,起码百十个,其余的生员秀才们心里头悲鸣,这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可谁也不敢上去,万一到时候往自己头上也扣一个三代不得入庠,那可就完蛋了。

    把手上卷宗中的名字念完,孙应龙看了看,自己手下基本是控制住局面了,就谄笑着转头对旁边的xiǎo窦子说道:“公公,您说几句罢这罪状,还是要让这些刁民和周围的百姓们知晓才好,不然,如何镇得住不法。”

    这些手段,自然都是锦衣卫用惯了用老了的,不过,xiǎo窦子年纪不大,自是不晓得这些手段,看孙应龙提醒自己,暗中就略略感jī,看了他一眼,干咳了一声给自己壮胆,要知道,这时候周围挤得水泄不通,墙上树上都爬满了人,他自然就有些胆怯。

    咳了两声,他背着手,先走到府学台阶跟前,看着那些跪在墙边的生员秀才,还有几个被伍开希言辞挑动了,其实跟本案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却是被大头打残废了的倒霉蛋,这种人民间就叫做二愣子,被人略挑两句,傻乎乎就做了出头鸟。实际上,那些跪着的很多也是这种倒霉鬼,不过就是被伍开希挑唆起来,也不知道青红皂白,人云亦云,跟着伍开希冲击郑府,一把火把郑府烧成白地,当时以为自己声张正义,如今却只能狗一般跪在这边,真是可怜复可悲。

    xiǎo窦子先开始讲话,还有些紧张,但是他到底是跟在德妃娘娘身边,皇上都服shì过的,说了几句后立马儿就找到了状态,却是越讲越顺,从郑国丈家被刁民烧成白地说起,再把伍开希的家庭背景掰开róu碎说了,老百姓也不傻,一听,就明白了,感情前一阵子传得沸沸扬扬的[若要柴米强,先杀郑国丈]就是这些秀才们编造出来的。

    xiǎo窦子说得慷慨jī昂起来,脸上几颗微微的xiǎo痘痘都jī动得发红,“这些生员,吃的是朝廷的禄米,穿的是朝廷的衣裳,却不思报效君父,反而颠倒纲常倒行逆施,冒犯皇亲,焚烧sī宅,祸luàn地方,真是大逆不道,该死,该死……”

    他跺着脚,指着那些跪在墙边的秀才就大喊该死,这时候,巷子口人群如cháo一般分开,进来了一支数十人的锦衣卫,当先一人快步xiǎo跑到了孙应龙身边,附耳过去说了些话,孙应龙顿时大喜,连忙到了xiǎo窦子身后,干咳了两声后打断xiǎo窦子的话,“公公,咱们的人在那伍开希家里头找到证据了。”

    听他说找到证据,xiǎo窦子可就有些莫名其妙了,证据就证据呗不是说好的么,不要多牵扯人进来。孙应龙只好附耳过去低声说:“公公,那证据不是咱们的人自己造的,是真从那伍开希和几个秀才家里头搜出来的。”

    xiǎo窦子顿时就大喜过望,赶紧问,“真的?这事儿可不能出一点差错,若错了,甭说国丈,德妃娘娘和皇上也饶不了你。”孙应龙略一犹豫,就一叠声打包票,“下官拿前程保证,下官这些手下都是个中老手,绝无可能出错。”

    “能扳倒谁?”xiǎo窦子低声就问,孙应龙低头思索了下,抬头低声道:“嘉靖四十一年会试第一,廷试第二,如今的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籍贯太仓,号荆石公的王锡爵王元驭。”

    xiǎo窦子顿时就嘶一声,倒chōu了一口凉气。

    这个所谓文渊阁大学士,其实就是内阁成员,也就是所谓的群辅,手掌部权那更是权势滔天。

    听到这么厉害的一个幕后大鱼,xiǎo窦子顿时就犹豫了,虽然这只是内阁群辅,不是首辅也不是次辅,但是他怎么说都是内阁成员,又是六部尚书之一,恐怕即便是德妃娘娘,听到这个名字也要仔细思量一番的。

    和文官扳手腕子,绝不是说我皇帝开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如果真是那样,谁还敢当官,即便是做到再大的官,那岂不还是一条连生命都没有保障的狗么,实际上,再厉害的皇帝,想办一个手底下权势的大臣,那也是要仔细思量并且要找好借口,也就是所谓的大义名分,由此就迸发出无数jīng彩的所谓宫斗。

    如今的xiǎo窦子可不敢保证,德妃娘娘听闻这个名字,能不能狠下心来去扳倒对方,即使德妃娘娘下手了,皇上支持不支持,这些,可都是问题,绝不是一句我手上有证据就行的。

    看他犹豫,孙应龙就有些着急,“公公,办,还是不办,你给下官透个底儿,下官也好拿捏啊”

    咽了口口水,xiǎo窦子终究没那个胆子擅自对一个六部尚书之一的文官开战,就咬牙道:“先把证据扣下……”

    “哎呦喎xiǎo公公哎这证据过时不候,等人家反应过来,证据就不成证据了。”孙应龙急得跳脚,他到底只是副千户,还不能领略最高层那种明知道你是敌人,却不能开战的玄妙所在,总觉得身为天家鹰犬,证据确着那还有什么搞不定的。

    事实上,历史上很多的锦衣卫指挥使都是这么死的,把自己的权力看的太大,不懂政治有时候就是妥协,总觉得皇帝罩着,无往而不利,却看不透,有些事情连皇帝也无能为力。

    xiǎo窦子摇头道:“不行,这太nòng险,你不懂,娘娘如今在宫里头也是有敌人的,贸贸然和一位尚书开战,实属不智,不过……”他看了看孙应龙,其实心中也明白,锦衣卫就像是皇上手中牵着的狼狗,虽然忠心,但是如果不喂饱了,很容易出问题的,故此,暗中一咬牙,独断专行就道:“孙千户,咱家准你去nòng那方勉之方家,证据要nòng明显些,手法干净些,吃完了记得擦干净嘴巴。”

    孙应龙一听,虽然不能直接去捅内阁大学士,不过,吃一家大海商,那也不错,当即单膝跪下,“下官领天使旨意。”

    PS:回家了,明儿开始努力,大家准备砸票。

187章 我办事,你放心

    187章我办事,你放心

    话说副千户孙应龙家中世代锦衣卫,笃信的是[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擅长的是栽赃、伪造、严刑、yòu供,如今得了xiǎo窦子暗中许诺,顿时就来了jīng神,tǐngxiōng叠肚就走到府学的围墙跟前,墙边一溜儿跪着无数的生员秀才,他左手叉腰,右手食中两指一摒,伸出官指儿指着这些秀才,大声道:“说,到底是贼首伍开希的舅舅**在背后指使你们,又或是别的海商……”

    他这话,隐隐就有yòu供的意思,那伍开希被单思南折腾得晕死过去,有些还算有骨头的秀才,虽然被锦衣卫按着跪在地上,听了他的话,却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

    孙应龙暗中冷笑,这些秀才大多都是年轻的愣头青,跟他一比,那真是少吃几十年盐,还不够看。

    “诸位父老,本官南京锦衣卫衙mén副千户孙应龙,这些跪着的秀才当中或许有你们的街坊邻居甚至亲眷,你们或许指着这些年轻人一心向学,日后金榜高中,光宗耀祖,可他们呢!瞧瞧,都干了些什么?无视伦常,冲击皇亲府邸,犯下的是滔天大罪,不过,窦公公说了,念这些人年轻,若是自己招供了,或是家中有人主动招供了,这生员的资格可以不剥夺,只要每个月往本司衙mén报道一次,认真向学,便可既往不咎……”

    这一招推手真是使得炉火纯青,这百来个秀才,围观人中自然就有亲眷街坊之类,孙应龙一说,当时就有个老fù人哭喊着从人群中挤出来,“伟哥儿,伟哥儿,你可不能犯傻啊!这事你只是被蛊huò的,大老爷,我家伟哥儿那是一时痰mí心窍,老身有话要说,是方家,是方家的人,他家的大管家指使的……”

    孙应龙满意一笑,伸手指了指,“老人家,把你家孩子领回去罢!可要严加看管,每个月去衙mén报道,若再有此等劣迹,朝廷的威严可不是摆设。”

    那老太太一骨碌滚到在地,千恩万谢,磕了好几个头,这才去拽了自家孩子往人群中挤,人群中有不少也是干着和灯芯草息息相关的行业的,譬如搞xiǎo手工编织的,忍不住就对那秀才衣裳上头啐了一口,有人带头,人心盲从,那秀才满脸通红拿袖子捂着脑袋,可是,从三代不得入庠变成严加看管,日后即便不能再考举人进士,这生员的头衔却是保住了,可以免税不纳粮不服役,可以说是从十八层地狱回到人间。

    而其余的闹事秀才看有人就这么被领走了,顿时面面相觑,其实道理还是那个道理,人患不均,凭什么你走了,咱们留下来送死?

    这时候,又有几个秀才家中人挤出来,话头自然是往大海商方家身上推,一时间,大海商方家顿时就成了头上长疮脚板流脓的坏蛋,孙应龙满意让那些人把几个秀才领走,其中一个秀才涨紫了脸要破口大骂,顿时被家人一把捂住,生拉硬拽死死拖住就走。

    放跑了几个以后,孙应龙yīnyīn一笑,“xiǎo的们,给本官掌这些冥顽不灵的家伙的嘴。”有几个锦衣力士手快,顿时伸手过去就给跪在地上的秀才一个大嘴巴子,孙应龙缓缓接了一句,“用刀鞘。”

    众人顿时心领神会,这锦衣卫的绣chūn刀就是缩xiǎo了一些的雁翎刀,刀鞘是木质的,末端裹着一层黄铜,这用刀鞘掌嘴,基本上,那是不死也毁容了,这些秀才本来就看有人被带走,心中开始不平,这时候一看不妙,当即就有人大喊,“我招,我招,是方家,伍开希被他舅舅方勉之抱怨少赚了银子,就出了这个主意,方家出了一万两银子……”

    群众大哗,刚才指认方家,毕竟还不是点名道姓,又没有具体到数字,这就好像后世说某贪官,只说这是贪官,愤恨不大,但是你要振振有词说他在某某工程贪了几千万,某工程是豆腐渣工程,因此还死了人,顿时就要群情jī奋。

    这种故意把视点往某一个人身上拉,最后为了求活路,肯定会瞎编luàn造攀诬的yòu供路数,那是大明锦衣卫拿手的,等到那秀才高声喊出来,孙应龙顿时就冲看管那秀才的锦衣校尉使了一个眼sè,那校尉微微点头,刀鞘一挥,啪一声闷响,顿时打落了这厮满嘴牙,呜呜呜声中,哪里还说得出一句囫囵话来。

    孙应龙要的只是有人攀诬,到时候自然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会振振有词说,那是我亲眼在宁bō府学mén口瞧见某某秀才亲口说的,至于证据,有证据也不需要向老百姓出示,死活么,更加不需要jiāo代了。

    那校尉一刀鞘就打落了秀才满嘴牙,而且他出手极为有技巧,因为是在说话的当口敲的,一刀鞘下去,牙齿把舌头都挫掉半截,基本上,这秀才下半辈子就是个哑巴了。

    孙应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如果大家都一样,锦衣卫衙mén的威严何在?皇上的威严何在?还如何敢夸口给国丈出气?

    放掉几个让人千恩万谢,但说白了还是为了整死剩下的人,三代不得入庠云云,哪里有赤luǒluǒ的敲打来得痛快,这剩下的百十个秀才未必会死,但必然会残废,然后还要剥夺生员资格,余生之凄惨,却是已经可以预料的。

    一时间,血沫子横飞,秀才们瞧得汗máo根根直竖,大头瞧了就大声叫好,而xiǎo窦子,却是有心人,他暗中观察孙应龙的手段,忍不住佩服,这种手段,那是在锦衣卫衙mén当中慢慢成熟起来的,可不是他一个xiǎo太监自以为聪明就能领悟,不过,今儿他瞧了,的确叹为观止,这种拉一个打一个的手段,栽赃陷害的手法,简直如行云流水一般,忍不住就暗暗记在心中。

    百来个秀才被锦衣卫用刀鞘扇嘴巴子,这场面何其之壮观,围观的人大声叫好,这既是人的劣根xìng,中外莫不如此,国人看砍头,国外看绞首,理同其一,没有高下之分。

    而孙应龙以这一幕为背景,大声宣读这些秀才被革去功名,若有不服,可往有司上诉云云,就这么个狡猾残忍的锦衣卫副千户,还有人大喊青天大老爷云云。

    xiǎo窦子当初还担心jī起地方反弹,可如今看来,这事儿却是办得极为漂亮,却可以去给国丈报个喜儿了,好歹让国丈舒一口气,免得腌臜气憋在心中憋坏了。

    “孙应龙,过来,过来。”大头看得抚掌叫好,忍不住就冲孙应龙招手,这个趾高气昂的锦衣卫副千户,瞧见大头冲他招手,顿时脸上堆起笑来,一溜烟就xiǎo跑过去,“单xiǎo爷,有什么吩咐。”

    “孙应龙,你办事,我放心。”大头伸手就要去拍他的肩膀,他虽然个子高,却也还没到可以随便一伸手就拍一个七尺男儿的肩膀的地步,不过孙应龙却是有眼眉,赶紧弯腰下来,点头哈腰,好让大头顺利拍到自己肩膀,大头就拍了拍他,满意地问旁边xiǎo窦子,道:“xiǎo豆子,这下,俺可以去看老爷了罢!”

    xiǎo窦子笑笑点头,大头顿时咧嘴笑了起来,转头对孙应龙说:“孙应龙,你跟俺一道走,到时候,你来跟国丈说。”

    孙应龙只觉得脑袋嗡一下,膝盖一软,差一点儿就跪了下去,好歹还记得自己是个副千户,这大庭广众之下,未免太也难看,脸上似哭似笑的,心里头就想:单xiǎo爷,单祖宗……

    如今大头也略略懂了些看人脸sè揣摩心思的道理,放以前,他肯定要问,老孙,你挤眉nòng眼的,是不是大便干结拉不下来啊!

    故此,他就再次拍了拍孙应龙肩膀,“老孙,俺跟你说,好好给俺家德妃姐姐办事,有你的好处,这副千户转正不是难事,日后做个指挥使什么的,那还不是俺家少爷一句话。”

    哎呦喂!单xiǎo爷,您简直就是我亲爹啊!

    孙应龙脸上大便干结的表情更加浓郁,他作为南京锦衣卫衙mén的副千户,手上权势不xiǎo,也能够看到一些隐秘的卷宗,知道这位单xiǎo爷和国舅爷以及德妃娘娘感情匪浅,说是家奴,却可以看做半个弟弟,若不然,他怎么说也是个副千户,也不至于对国丈家里头随便一个家奴如此卑躬屈膝了。

    这时候xiǎo窦子就笑骂道:“好了,孙应龙,赶紧收起你那副拉屎没拉干净的嘴脸,去把首尾料理赶紧了。”他和大头是街坊,xiǎo时候常常在一块儿玩耍,自然晓得大头说话的口气,故此这句话就是模仿大头说话,不过落在孙应龙耳中,自然天籁一般,窦公公对自己如此笑骂,那是没拿自己当外人看,顿时浑身骨头也要轻了三两,一叠声连道:“是是是是,单xiǎo爷,窦公公,您两位瞧好了,下官一准儿把事情办的漂亮利索。”

    看孙应龙转身走去,xiǎo窦子暗暗感叹,果然,留心处处皆学问,这做奴才为主子办事,那也是一mén大学问,自己要学的还很多啊!

    孙应龙再次走回府学大mén口,这时候他红光满脸,提足了中气,大声就喊:“诸位父老,下官在这儿撂一句话,万历八年的时候,黄河泛滥,数县百姓流离失所,今上当年年未及冠,忧心黎民,把当年的一百二十万金huā银捐了一半给户部,诸位可能不知道这金huā银是做什么的,这金huā银是给皇上和娘娘们日用以及赏赐功臣大将的,捐出一半,等于皇上自己要勒紧kù腰带……”

    他把其中关节略略说了些,然后满脸悲痛表情,“皇上自掏腰包捐了银子,指望天下商人们懂得报效朝廷,解百姓疾苦,结果整个大明的商人,看着皇上勒紧kù腰带了,才不情不愿捐了些银子,最后全天下商人加起来,才捐了五十八万两,这都是记录在朝廷的卷宗里头的,五十八万两啊!比皇上还少两万两,这些商人,在银子上头倒是知道君臣父子,还振振有词说不敢超越皇上。”

    群众大哗,宁bō府百姓富庶,五十八万听起来好多,但百姓清楚的很,这根本不是一笔吓死人的银子,能称得上大海商的,谁家都能单独掏出这笔银子来,而这位锦衣卫的千户老爷说的满脸悲痛,还说朝廷有卷宗记录,那想必就是真的了,这些商人,真是该杀。

    “如今居然有人说若要柴米强先杀郑国丈,父老们,人要讲良心呐!国丈的银子,一分一毫,都是国舅爷赚来的,国舅爷大伙儿可能不知道……”他絮絮叨叨又把郑乖官介绍了一遍,末了就说:“国舅爷十二岁入庠,那真是文曲星下凡,五百年出一个,扶桑国王仰慕国舅爷的文采,宁愿要送一座银山,别的不说,就说国舅爷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你们问问在场的生员秀才,谁敢说自己做的出来?即便是那些夫子们,谁又做的出来?如今德妃在位,又贤又德,先就让国舅爷不许再考,诸位,你们说说,这是多大的委屈,过世的张阁老年轻时候人称神童,中学的时候也比国舅爷老大了。”

    他意思隐隐就是说,张居正才学本事还不抵国舅爷呢!那可是阁老,难道国舅爷自己凭本事不能当个阁老?

    单思南看孙应龙大声把自家少爷说来,忍不住就说:“这老孙,嘴巴跟绽开的菊huā差不多,老鸨的嘴都不如他。”旁边xiǎo窦子当即瞪了他一眼,“以后不许说这些不雅的词,什么老鸨婊子的,若被娘娘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大头就吐了吐舌头,不过,看孙应龙那架势,的确羡慕,心说俺怎么就没这么能说呢!每次说话,都要被少爷呵斥说俺说的不地道不是地方,看来,有机会要问这老孙讨教几招散手。

    孙应龙口沫横飞,把国舅爷说的天上才有,地上五百年出一个,皇上是英明的,娘娘是贤惠的,上头的官也是好的,本地的官儿大多是糊涂蛋,而商人,全杀了未免委屈,但是挨个儿站好杀一个放一个,肯定有无数jiān商要做了漏网之鱼。

    “诸位父老,人同此心,莫要再被那些有心人哄骗了,下官这就要去抄方家,诸位父老若要想解恨,可随下官去瞧目无王法的jiān商是个什么下场,至于灯芯草,下官保证,宁bō府会给你们想办法的,朝廷不会坐视百姓被jiān商盘剥。”他说着,杀气腾腾一chōu腰刀举在空中,大喝道:“我锦衣校尉力士何在?”

    两三百锦衣卫轰然齐齐一诺,气势倒也惊人,把府学里头的秀才吓得面无人sè。

    “去查抄jiān商方勉之方家。”

    这时候,顿时就有被孙应龙鼓动起来的百姓大喊,“大老爷,xiǎo民愿给大老爷领路,只求大老爷不要太快杀那jiān商方勉之,若是绑到我等百姓跟前,总要吃他血ròu,方能解恨。”

    锦衣卫难道会不认识方家么?不过,这是民心,孙应龙一瞧,民心可用,顿时大喊,“xiǎo的们,随诸位父老义民前往方家。”那些百姓一听,这位锦衣老爷说咱们是义民,顿时脸上乐开了huā,纷纷就让开一条道儿,有年轻气盛又觉得因为灯芯草吃了方家的大亏的,果然就iǎo跑在前头带路。

    大头赶紧一把拽住xiǎo窦子,“走了走了,这些秀才,屁用也没有,还不抵俺家少爷一根汗máo,又没骨气又不经打。”

    一众人顿时就走的一干二净,这时候,缩在府学里头的秀才们才敢出来,有些七手八脚先就把晕过去的朱夫子从mén口huā坛旮旯抬出来,朱彧头上被锦衣卫用布条包裹着,乍一看倒像是刚生了孩子坐月子的孕fù一般,被学生们róu着人中,幽幽醒来,这时候秀才们七嘴八舌就把方才夫子晕过去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朱夫子伸手拨开这些秀才挣扎着站起来,看围墙下面无数秀才昏mí,有些疼醒过来,嘶声喊几嗓子,又活活疼晕过去,雪白的墙壁上溅得全是鲜红的血迹。

    一时间,他又急又怒,又喷了一大口血,身子一摇之下,后面秀才赶紧扶住了他,他挥手拨开,转身怒喝,“你等都是读过圣贤书的,难道就坐视同窗被活生生打成这样?”

    在场的秀才总要有两百开外,有人忍不住就说:“夫子,这些人已经不是我等同窗了,他们已经被革去功名。”

    “放屁。”朱夫子暴怒之下却是爆了粗口,“只有本省提学司使才有资格革掉生员功名,那些锦衣卫有什么资格。”

    他虽然暴怒,其实内心深处也已经恐惧了,若不然,为何下意识说的是锦衣卫,而不是一开始喊的所谓锦衣走狗jiān贼呢!

    秀才们讷讷说不出话来,终究还是朱夫子自己冷静了下来,长长叹气,“先去叫郎中罢!记得多请一些。”

    等大批郎中赶来,瞧了自然大吃一惊,一一检查过后,断定其中大多已经残废,不是哑巴就是瘸子,要不就是手臂再也无法动弹,更勿论说是拿笔书写了,为首那个伍开希,直接被打成了半身不遂,不能说话,不能写字,不能走动,大xiǎo便都不能控制了。

    朱夫子听了,只觉得眼前一黑,好不容易站稳,再想想那锦衣卫千户的跋扈,顿时万念俱灰,心中生出了告老还乡的念头来。

    至于孙应龙等锦衣卫去查抄方家,这都是他们熟mén熟路做惯了的,大海商方家顿时就被查抄了个一干二净,方勉之其实颇为冤屈,但谁会听他喊冤,死状极为悲惨,那些闻风而动络绎不绝赶来的灯芯草种植户们一拥而上厮打这盘剥他们的jiān商,没一忽儿就控制不住,活活被撕成了碎ròu,顿时就成了万历十一年江南灯芯草事件的祭品。

    宁bō府尊沈榜沈敦虞听说锦衣卫大闹府学,就领着人赶去了,不过等他去了,已经是满地的残废,燕北狂儒顿时倒chōu一口凉气,好厉害的手段,催着东翁赶紧赶往方家,依然没来得及,方家一片凌luàn,两百多锦衣卫个个都是此道老手,把方家抄得底朝天,有世面上闲汉趁luàn,就拆了方家的后huā园,里头那些名贵huā卉之类,一股脑儿被搬得一干二净,到后来,连老实人也凑热闹,别人都搬,我不搬,岂不是成傻bī了?

    因此,等他赶到,方家已经一片狼藉,锦衣卫只是把值钱的东西全部收拢到第一进房子,其余的也不管,无数街坊百姓也来占便宜,连整齐点的瓦当都捡得一干二净。

    王长空跺脚,咳!还是来晚了。

    这时候,孙应龙正谄笑着请xiǎo窦子验看方家抄来的东西,他们早晨出动,忙了一天,如今个个疲累得很,但是jīng神头儿却兴奋,那些锦衣卫已经多少年没这么风光过了,尤其是抄宅子旁边还有老百姓叫好,心里首先就没有压力,抄起来更加来劲。

    王长空怒气冲冲走过去,先大喝了一声,然后摒指指着穿着飞鱼服的孙应龙,“呔!你无故查抄人家,可有旨意么?可有文书么?可先通知过我宁bō府么?”

    孙应龙被他呔了一声,满头雾水,看一个儒生模样的中年怒目指着自己,当即来火,什么玩意儿,也敢指着你家副千户爷爷的鼻子。这时候,沈榜匆匆快步走来,一把拽住王久,“长空。”

    大头是认识这位前大兴县尊的,瞧见他,却有些高兴,“沈老爷,可是来看俺家少爷的么。”说着,就对孙应龙说,“这是俺们大兴县的知县。”

    沈榜笑着拱手,“在下宁bō知府沈榜。”孙应龙是个机灵的,顿时就明白了,这位应该是国舅爷的老师,顿时不敢怠慢,“下官南京锦衣副千户孙应龙,见过府尊大人。”

    这时候,王久使劲挣开沈榜的手,怒目看着孙应龙,“你可知道,方家并无为非作歹之事,方勉之又有功名在身,为何查抄他满mén?”

    孙应龙一摊手故作无奈,“这位夫子,下官只是依律办事。”

    沈榜暗中叹气,唉!这位老友,虽然平时也能说说笑笑,但还是太方正了些。

    不管是官袍还是儒衫,都是能遮住脚面的,当下沈榜就伸脚在下面狠狠踩了他一脚,这才笑着说道:“孙千户可否把卷宗给本官一观呢?”

    这时候,大头忍不住就说了,“沈老爷,这事儿,你别管了,俺就是要抄方家给俺家老爷出气,不然俺们家被烧掉了,找谁喊冤去?”

    xiǎo孩子说话童言无忌,这话硬生生就把那位行事略显方正的王长空给噎住了。

    这位王长空虽然是沈榜的狗tuǐ师爷,但他到底是正经读书人出身,就像是这个时代的官员礼貌优雅地劝课农桑,可又真有几个是脱掉鞋子到秧田里头chā秧的呢?他们拿起犁头,不过做做样子,给老百姓你们看,本官也是耕读传家,如今劝课农桑,也是行家里手],其实手上嫩的只有握máo笔握出来的淡淡茧子,若是握别的东西,连那淡淡的茧子都要磨破的,那怎么能成。

    所以,他对当众冲击府学,无故查抄身有功名的大商人这样的事情极度之反感,这种反感甚至要极大地超过当初听说国丈家被烧成白地的震惊。

    屁股坐歪了,观点肯定不正,王长空如今的屁股依然坐在读书人的位置上,自然就无法接受。

    他看着大头,伸指指着他,“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再想想,自家东翁也是因为国丈而上位的,顿时,就有些心灰意懒,长长叹了一口气,转头过去不再看对方。

    而大头被沈榜要卷宗nòng的有些不高兴,xiǎo孩子的喜怒顿时就要显lù出来,当下就问:“怎么,沈老爷对俺给俺家老爷出气有意见么?”

    沈榜顿时脸上一黑,转头看看狗tuǐ师爷,王长空别着脸谁也不瞧。

    倒不是说沈榜没有应变能力,古代官员处理政务大多要依靠庞大的幕僚团体,时间长了,一有事情他们下意识就会先问问幕僚,这种制度也给了一些随员和吏员玩nòng手段的机会,正所谓,任你官清似水,难逃吏滑如油。

    不过沈榜到底是曾经的榜眼到二甲头名,他转头看也不过就是下意识,然后随口就笑着用亲昵的口气说道:“思南,本官也是要走朝廷的章程,若你家少爷在,就明白了。”

    他这一说,大头顿时就想,这位沈老爷是少爷的老师,懂的肯定比俺多,当下就咧嘴一笑,“沈老爷这么说,肯定是有道理的,俺给俺家老爷出气,倒时候少爷回来,要是生气了,沈老爷可要帮俺说话啊!”

    看大头说话,正所谓人比人气死人,沈榜这时才觉得自己那个挂名的学生郑国蕃聪明有决断但又有淳朴,像是大头这样的孩子,当真是孩子气的很,给人感觉真是喜怒无常,未免叫人啼笑皆非。

    “这是自然,老夫也许久没瞧过他了。”沈榜mō了mō胡子笑,然后就对孙应龙道:“孙千户,这章程,还要孙千户陪我走一走啊!”

    孙应龙顿时就吃了沈榜一个不声不响的警告,他也知道,这位宁bō府那是借力打力,若不是国舅爷,自己才不畏惧他,但人家是国舅爷的老师,这个口头上的警告和便宜,也就只能捏鼻子吃下去了,当下连连点头,“下官当会附上卷宗给贵府的。”

    这双方见面后,开头就有些不愉快,不过,事情也办了,大家其实也都是国丈的人,自然就要料理首尾,王长空虽然说方家罪不至抄家,但是到底是商人,大斗进xiǎo斗出这种事情肯定少不了的,也就是后世所说的量刑过重,但若说六月飞雪冤屈的老天都看不下去,那未免也扯淡了。

    孙应龙是机灵人,自然不会自己吞下抄家的家产,这家产就分成几份,宁bō府占了一份,xiǎo窦子替德妃娘娘也占了一份,国丈自然是不能省掉的,不然,桃huā坞被烧了岂不是白饶了,至于他自己,却是拿的最xiǎo头,xiǎo窦子看他在这上头谨慎,也比较满意。

    这些细节xiǎo事,自然有手下去慢慢处理,众人然后就悄悄往颜府去了,也不走大mén,直接走xiǎomén,看xiǎomén的居然认识大头,满脸惊喜,也不问,直接把人放进去了。

    主仆见面,自有一番喜悦,大头按捺不住,来不及介绍,先给老爷报喜,把自己整治那些闹事秀才的话说了,郑连城欢喜得一把抱起大头来,在他脑mén上就亲了一口,“我的乖儿,不枉我疼你。”说实话,这些天,郑连城气得每天心口疼,但是他的身份又导致他不好出去大闹,而董其昌和陈继儒的法子虽然好,到底没有大头这般赤luǒluǒ来得舒服。

    这就是当众有仇报仇的畅快感了,却绝不是sī底下nòng主意解决敌人能比例的,或许不够理智成熟,可谁不喜欢这种感觉呢!

    一直跟在后头不说话的孙应龙瞧见,暗中咋舌,心说这位单xiǎo爷果然是得宠的很,咱没抱错大tuǐ。

    这时候,大头不忘孙应龙,就喊了“老孙,过来。”然后把孙应龙的身份一说,孙应龙赶紧一骨碌就给国丈跪下,“下官锦衣副千户孙应龙,叩拜国丈老爷。”

    郑连城如今是左都督,有资格给副千户封官许愿的,当即就说这个副千户的副字不好听,把孙应龙欢喜得在心里头抓耳挠腮,脸上却正正经经要多谢国丈老爷。

    这细节便不细表,董其昌陈继儒又相继出来,双方见面,然后就把事情始末一说,沈榜的狗tuǐ师爷王长空始终有些芥蒂,一言不发,而董其昌虽然觉得这位锦衣卫孙千户手段略显得毒辣了些未免皱眉,倒也明白菩萨行霹雳手段的道理,更从乖官书里头读过所谓文明进步的阵痛,那些生员秀才虽然下场惨了些,难道郑家就该被烧掉,自己就该仓惶而逃么,所以说有因才有果。

    至于陈继儒,读书人么,基本上除了他陈大少爷和他陈大少爷的朋友,其余都是土鳖、措大、穷酸,出点什么意外跟他陈大少爷半个永乐通宝的关系也没有,又有什么值得同情叹气呢!

    这时候董其昌就出主意说:“府尊应该发一个告示,这灯芯草么,就由宁bō府来收好了,这本来就是赚钱的买卖,又能收拢人心,倒时候就让颜家家主组织一批海船直放琉球和扶桑,总是大卖的,真是三厢便利,何乐不为。”

    沈榜mō了mō胡须,就点头笑说:“我也如此想,为朝廷邀名,又能得利,正是英雄所见略同。”他虽然说是乖官的老师,可董其昌一来名气大是乡试亚元出身,二来和乖官那是有兄弟之情的,因此他并不拿大,只是以自己年长自居而已。

    这时候,郑连城就说话了,“大头,这次去扶桑,你记得把乖官赶紧叫回来,我总觉得这事儿不算完,到时候万一有人欺负他姐姐,他也好出一把力。”

    这话叫外人听了,未免就要啼笑皆非,你对十四岁的儿子也太自信了罢!这可是等于给皇帝出一把力啊!

    可在场的众人却谁也没感觉到意外,xiǎo窦子更是觉得国丈此言大有道理,忍不住就说:“国丈说的对,奴婢也觉得,国舅爷回来,掌个总儿,奴婢和手下们,心里头才有谱儿。”

188章 强势插入

    188章强势chā入

    四月的早chūn,正是樱huā的huā季,扶桑但凡有点xiǎo钱的,包括商人、xiǎo作坊主、妓nv、工匠……各sè人等,纷纷出mén赏樱,那位殿下更是昭告,任何人携带茶釜在樱huā树下铺上明国产的榻榻米,即视为参加茶会,告示一出,应者云集,成了扶桑历史上最空前的盛典,随即,便有扶桑文化人吹捧茶会发起人白宫殿下,推为茶中之仙,史称岚山大茶会。

    乖官自称白宫殿下,一是出于恶趣味,二则白sè在扶桑是神圣之sè,他如今和卖画的正亲町称兄道弟,麾下铁甲船数十,带甲十万,无数大人物都匍匐在他脚下,别说自称白宫殿下了,即便这时候真的就开幕,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问题罢了。甚至有些手下人未免也想:古来得国之易,未有如殿下这般。

    这次茶会以后,明国榻榻米身价顿时看涨,原本就贵,茶会后更是贵的离谱,偏生人xìng如此,好东西便宜了肯定不好,贵的肯定有道理,世面上的明国榻榻米被抢购一空,让那些经营者乐得嘴角裂到耳朵根,京都奉行更是有告示,明国人经营榻榻米的,纳税按例下降十分之一。

    告示一出,无数人声称自己是明国血脉,有些还算靠谱,的确是明国商人**留下的种,有些就离谱了,血脉居然推衍到宋朝时候,让京都奉行所哭笑不得。

    榻榻米一物,实际上就相当于大明nv子嫁人必须要带的拨步chuáng,有这个,你才说的起嘴,没这个,下人使nv都要瞧不起你,明俗,nv子改嫁也是可以带走嫁妆的,再苛刻的人家,放fù人改嫁,拨步chuáng是肯定要给的。

    所以这灯芯草编织的席子,实际上贵的是有道理的,若不然何必万里迢迢从大明进口。买回去铺上,倍儿有面子,吹嘘起来,我家铺的是明国的榻榻米,别人自然就要高看你一眼。

    乖官搞这一出,实际上还不知道国内发生的事情,他只是故意如此,大明商人虽然hún蛋了些,但天朝上国出来的,总要有些特殊化,若不然,他郑乖官何必苦心孤诣经营扶桑,自己做幕府将军岂不是更简单。

    因此这榻榻米只是一个由头,但凡大明人在扶桑经营买卖的,实际上都享受类似待遇,譬如明国人经营最多的染物屋,只要你能证明你是明国人,或者祖上三代是明国人,那么,就可以享受这样的待遇。

    国人都有闷声大发财的习俗,得了好处,根本不张扬,导致大家以为只有经营榻榻米才有这等待遇。

    只是,出乎乖官那些臣下们的预料的是,大多数大明商人似乎对殿下的恩典视若不见,歌功颂德的几乎都是不纯正的明人,譬如业已流落海外几代的那些人。

    郑乖官其实是早就预料得到这样的,大明商人不少是有功名在身的,出自天朝,又是读书人,贡高我慢,哪里那么容易收买,何况,自己还收他们的税,所谓最优惠待遇,在这些人看来,恐怕就是从他们左手上抢走一把瓜子金,然后再在右手掌心塞还一颗瓜子金。

    界町、京町这些商业茂盛的地方,历来是大明商人传统的地盘,像是千利休,也是靠着和大明商人jiāo易发了财的,许多人只记得他是茶人,却忘记了他首先是个商人。

    而乖官强势chā入,生生就要征收这些人的赋税,这些人视而不见已经是不错的了,还指望他们能歌功颂德,未免太也不现实。

    事实上,大明商人的商行中,有人是酸溜溜说过这样一句话的:这位国舅爷,等于是玩nòng了俺们的老婆,还要俺们感谢他只是抢回去玩了玩,最终又还回来了。)

    这个比喻不可谓不jīng妙,但是别的商人听了,未免就要大骂:卧槽,庄凡且,老子诅咒你今年买卖折本折到卖老婆。(máo文龙《东江疏揭塘报节抄》[商受折本,纷纷告扰,词叠如山……每年津运十万,所至止满六七万,余俱报以“漂没”。臣yù图其来年之运,不得不出“实收”与之……绕路愈远,漂没愈多……武官滔媚文官,要如子孙孝养父祖,稍有奉承不到,随谤随参,不异严父断送婴儿。]máo大帅这样的牛人,碰到官商集团,也要捏着鼻子乖乖认怂。)

    在九州岛做生意的,还只算xiǎo买卖,大多都是些中xiǎo型海商,但能在界町和京町做生意的,那可都是大型海商,背后没有一家不是有背景的,这些人,真是冷眼旁观,准备眼看这位国舅起高楼,眼看这位国舅楼塌了。

    但万没料想到,这位国舅拳打脚踢,硬生生就折腾出了一方天地来,像是霸占石见银山这种事情,这些豪商兼读书人坏水鬼主子多的是,本要参他一本,不曾想,扶桑朝廷自己先就昭告天下,说仰慕凤璋殿下的文采,如久旱盼云霓,情愿把银山奉上,任凭上国殿下使唤。

    这告示一出,把这些豪商们气得鼻子都歪了,大骂扶桑朝廷狗一般,一点用处都没,这不是铜山铁山石头山,更不是荒山,这泥马是银山,银山啊!你仰慕文采,仰慕泥马啊!

    总之,这些读书人兼商人真是什么话都骂出来了,但偏生没辙,在大明,一等读书人入朝为官,二等读书人才做买卖赚钱,这些人虽然破口大骂,偏生人家国舅爷还是大名士,诗词好,话本亦好,唱本更好。

    所以,乖官愈是得志,这些商人愈发郁闷,如猫挠心一般。

    眼看着这位国舅爷搞茶会,应者云集,搞剑庐,剑术道场关掉无数,无数剑客乖乖地去剑庐登记造册,不服从的,被抄家灭族,拿绳子绑成一长串,步行前往石见银山挖矿,最离谱的是,这位还下了一道特别荒唐的命令,叫做[千代避讳令]。

    千代这个名字在扶桑属于寻常的大路名字,譬如堀秀政xiǎo名菊千代,前田利家xiǎo名犬千代,什么huā千代美千代之类的,更是比比皆是,可郑国蕃愣就下了一条命令,以后谁也不许用千代这个名字,命令一出,很多xiǎo名叫千代的、或者家里头有孩子叫千代的公卿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家改名,接着,武家们也迅速相应,纷纷改名。

    若是以前,在扶桑大街上喊一声[千代],肯定会有无数人回头,可如今,你喊一声,便有净街虎的效果,任凭多繁闹的街町,肯定顿时人群散个jīng光。

    至于不肯改名字的,也不是没有,但脏活景胜在询问殿下若有人不肯改名应该如何的时候,乖官不说话,富田景胜顿时就觉得自己明白了,石见银山挖矿的人又多了许多。

    总之,乖官在扶桑干的事情,在那些读过书的商人眼中,无一不是天怒人怨的事情,可叫这些商人郁闷甚至破口大骂的是,扶桑人甘之如饴,还有无数僧侣、神官、文化人吹捧,什么茶仙、现世大菩萨、八百年出一个的大文豪,不要钱一般就贴在那位国舅身上。

    对了,还要加一条,扶桑习剑之人被分成五等,剑手、剑客、剑士、剑豪、剑圣,然后各自有剑庐颁发的印可状,这才能开道场,这些剑客居然不要脸地就称呼那位为剑尊,意思就是剑中的至尊。

    这一种种,一切切,怎么能不让那些商人妒发如狂,好事都让那位占尽了。

    诅咒也好,膜拜也罢!乖官最近却是云淡风轻,舒服得紧,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办得称手,像是千代避讳令这么离谱的命令,乖官本指望着,整个扶桑大哗,然后有人跳出来要[声讨此贼],譬如历史上那个赫赫有名的[直江状]一般,然后他正好带着十万大军和铁甲船去敲打敲打,如此方显得他上国殿下的威风。

    却不想,这个千代避讳令一出,天下景从,像是三河的乌龟,相模的狮子,更是一言不发,顿时就让乖官有一拳打在空气里头的感觉,只好叹气,哎!想找个对手也不容易。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千代避讳令据说让立huā誾千代姐姐感动得在屋内大哭,而茶茶似乎很有些吃醋,甚至公然要问他,为什么不是茶茶避讳令。

    总之,公主们之间xiǎo纷争是肯定有的,天底下有不吃饭的nv人,却绝没有不吃醋的nv人,唯一区别不过有人如山西人,不吃醋浑身难受,有些却浅尝辄止。不过,大势所趋,总的来说,还是和谐的。

    这日,微风徐来,樱huā季已经到了末期,何况乖官搞大茶会,把人的热情都榨干了,一时间,整个扶桑甚至出现一种假象,海晏河清。

    乖官难得来了兴致,要出mén溜达溜达,他不敢带包伊曼贝荷瑞,这两人已经是他郑国蕃的招牌一般,两个一身华锦偏又漂亮的昆仑nv奴跟在身后,那个不用说,定然是上国国舅、白宫殿下、剑庐尊主、现世菩萨兼茶中之仙郑国蕃字凤璋的了。

    故此,他只带了樱井莉雅,连誾千代和茶茶都没敢叫,不然叫了你漏了她,未免不美,偷偷就溜出城mén,往京町散心,自然,他心中有数的很,富田景胜估计在后头跟着呢!甚至右兵卫菊人估计也藏在暗处。

    如今他身份愈来愈高,这白龙鱼服之事,想干也不容易,尤其是钟离,自从上次被乖官耍了,看他看的很紧,这也是他没敢叫人的缘故,动静一大,钟离哥哥知晓了,怕又是前呼后拥上千人。

    人xìng都如此奇怪,乖官刚开始的时候,说实话是很享受前呼后拥的感觉的,动不动就要带着一堆人,多气派,可时间一长,却又烦了,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又怀念起当初和大头主仆二人在人群中扎堆的时候,自然,他不免也要自嘲一番。

    京町繁华的紧,乖官摇着扇子,樱井莉雅跟在身后,就觉得幸福的不行,自己能单独跟殿下一起出来,换以前,这可是梨奈姐姐才有的待遇,一时间,自然就生出了若不是梨奈姐姐成佛了,怕也轮不到自己的念头,随即,自己就被自己的念头下一跳,然后满心的罪恶感,合掌祈祷了两句,依然觉得自己太坏,是一个坏nv孩。

    乖官摇着扇子在前头走了一截,发现莉雅没跟在身侧,有些奇怪,回头一看,xiǎo姑娘不知道为何停在路边,就掉转头回去,到了她身边,这才发现姬武将满眼眶的泪水,那泪珠儿在眼眶内打转儿,含而不流,看起来盈盈yù泣未免就水汪汪的,而莉雅本身就是眼睛特别大皮肤特别白的那种,顿时有一种二维平面少nv的感觉,真是叫人怜爱的紧,用后世的词汇来说的话,就是把人萌住了。

    “怎么了?”乖官一合扇子问到。

    “殿……主人,莉雅刚才在想……”樱井莉雅把刚才所想说了出来,泪珠儿终于忍不住就滚了下来,“主人,莉雅是不是太坏太无耻了。”

    一时间,乖官就有些哭笑不得,也有些黯然,想跟她解释罢!觉得后世的心理解释这位未必能接受,毕竟有五百年的代沟在呢!就伸出扇子在莉雅下巴上头一托,道:“好了,你突然冒出这个念头,肯定是因为梨奈在天上看着你,然后想拜托你代替她好好的照顾我啦!所以就用心灵感应的方式把念头传给了你。”

    被扇子托起脸蛋,樱井莉雅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就问:“主人,什么叫心灵感应?”

    乖官顿时吃她问住,不过,他好歹也是一条好汉,眼睛一眨顿时就解释道:“就是我看着你,你就知道我在想什么,咱们ròu身凡胎,这种本事还淡薄,梨奈成佛了,这本事就深了,她就会把自己所想的全部用心灵感应的方式传达给你,懂了罢!”

    大眼睛眨了眨,樱井莉雅顿时就在想,自己经常想从后面搂住殿下,是不是因为梨奈姐姐在天上怀念殿下的一种方式……接着,她越想越深,脸颊忍不住就绯红起来,白皙的脸蛋顿时就如涂抹了一层漂亮的胭脂,配上大眼睛,真真如明国所说的龙nv,欧洲所说的天使。

    正在红着脸颊胡思luàn想,她一下就被乖官用扇子在肩膀上敲了敲,然后就听殿下说:“好了好了,别哭了,走罢!”说着,一伸手就握住了她的柔荑,她浑身一颤,肩膀都缩了起来,脸颊上愈发红晕了,下巴紧紧压住锁骨不敢抬头。

    而乖官拽住樱井莉雅的手正要往前头走,就听见乓当一声响,从旁边的铺子里头扔出一个包裹来,接着,就听见一个nv子声音大骂,“剑豪了不起啊!剑豪就可以**不给钱么!快滚。”

189章 不给钱怎么能叫嫖呢

    189章不给钱怎么能叫嫖呢

    随着女声大骂,一个男子被踉踉跄跄推了出来,接着,一个身上穿着袖脸涂抹得雪白的女子,袖管捋得高高的,用一根布条十字x绑在身上,1ù出胳膊,倒也有些白,只是未免有些太胖,伸胳膊的时候大膀子下面一圈白rou就要晃几晃。

    这女子起码一百四五十斤,而那衣衫显得颇潦倒的男子大约也就后世1米75,瘦硬雄劲的很,估mo着体重还不如这女子,被那女子伸出膀子一顿推搡,跌跌倒倒,好几次差一点摔倒,硬是伸出胳膊在地上一撑又起。

    这男子臂展起码有1米9,用大明说书先生的口ěn,那就是手长过膝,自然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存在的,正常人臂展和身高应该差不多,黄种人还要略短,臂展长的,那就是天赋异禀了,譬如后世易建联,身高211臂展224,在黄种人中已是逆天,而眼前这个男子,就拥有逆天级别的臂展。

    打篮球臂展长代表别人mo不到球你能mo到,剑术亦是如此,别人砍不到你你能砍到别人,这是个什么概念?所有剑术的最高宗旨就是[在被斩杀之前斩杀别人],这种人不练则以,一练必成剑豪。

    乖官饶有趣味摇着扇子看那胖女人把男子推搡得踉踉跄跄,心说窝在城堡里头果然看不到这热闹的,一时间恶趣味作,忍不住大声嘴来了一句,“不给钱,怎么能叫**呢!”

    刀狩令颁也有不少时候了,以前随便是个人挎把刀耀武扬威的情况如今在京町可见不着,能带刀的,那肯定是武士老爷了,尤其乖官自己不带刀,刀在樱井莉雅腰间着,一时间,那胖女人猜不透他的身份,也不知是公卿还是武士,顿时就不敢造次,污言秽语也不敢骂了,就苦口婆心对那男子说道:“无二西,行有行规,你要给过夜费啊!”

    那男子长过腰,腰间挎个酒葫芦,衣裳破得袖子都烂了,在这个时代就显得颇为山野,说实话,乖官嘴,大半倒因为他的长相,这厮活脱脱一个霸王丸嘛!

    但是女人不可以常理论之,尤其是特殊行业的女人,你还真拿捏不住人家的胃口,说不准,人家就喜欢这男子的造型也说不定。

    默默弯腰把地上的包裹捡起来,拎包裹的时候里头微微出金铁碰撞的声音,显然里头是有家伙的,原本使劲儿压着脑袋的樱井莉雅顿时抬起头来,漂亮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空着的一只手就按在了腰间刀柄上。

    “我以为,凭我跟美千代的j情,可以不讲钱的。”那个被称为无二西的男子捋了捋长,脸上1ù出自嘲的笑容,“原来,这还是一笔买卖。”

    “阿房。”那胖女人顿时又怒了,“有j情也要给过夜费啊!这条街上,大半男人跟俺有j情,难不成,俺以后跟男人睡讲j情不收钱了?你以为你眼神忧郁长过腰就是美男子了?美男子也要付钱的。”

    这话太彪悍,原本四周还有些围观的,顿时就散了个七七八八,不走,岂不是跟她有j情的男人了。

    这时候,一个躲在屋子里头的女人终于忍不住,一只手把裙角攥住紧紧按在两tuǐ中间,迈着步子快步走出来,就对那胖女人说道:“算了……”

    “美千代。”那胖女人转头,一脸怒其不争,“你就是太傻,人家才拿捏了你不给钱。”

    看见那女人,乖官这时候才知道,感情那胖女人是打抱不平的,刚出来的这个才是主角,不过,居然叫美千代……他忍不住就皱眉,看来,千代避讳令执行的还不够彻底,还有漏网之鱼,回去要叫景胜再梳拢一遍。

    所谓一个馒头搭一块糕,略有些漂亮的女子,朋友大多其貌不扬,而且这个比例按照漂亮程度逐步上扬,反过来,按照那胖女人的外表,刚出来的这女子相貌除了脸蛋略宽了些,其余都不错,整体居然也能给个美女的头衔,她一只手按住裙角,一只手就紧紧拽住那胖女人,低声哀求,“算了,算了,不管怎么说,无二西在我心中,终究是风度翩翩的藩士……”

    那胖女人不屑,“屁的藩士,不过一个潦倒的1人,说是参加天皇御览,还被将军大人亲自求教剑术,怎么也还hún不上正经武士的俸禄?当初若不是你收留他,他早饿死了。”说着,就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刚吃饱了肚皮,就想着兜裆布里头的鸟,快活完了,还不给钱……”

    那女人被她说得满脸通红,使劲儿就把她往屋子里头拽,那个无二西站在旁边,果然眼神忧郁,默默只是看着那个女子。

    而乖官听那胖女人说到天皇御览,再一想这厮的名字,无二西?新免无二西?宫本武藏他老爹?

    顿时,他收集剑豪的癖好又作了,这可是正经二刀流的开祖,这时候宫本武藏还没生出来,说不准,就是这厮靠忧郁的眼神勾搭了京都的妓女,然后娶回去,次年生了儿子,也就是武藏了。

    这一算,时间上头还真差不多,再看看那女子,也算得标致,当下,就摇着扇子走了过去,“谁说他不是藩士?”

    那胖女人听了,转头看他,脸上未免就有些嗤笑,毕竟,乖官年纪,平时压场子那是靠人堆出来的,身后埃及yan后,两旁全是剑豪,跟前跪一堆大名,中间哪怕是一条狗,气场也出来了。

    可如今他身边就樱井莉雅一个,还被他攥着手,这分明就有些公卿家的子弟偷偷带着shì女出来游玩的架势,公卿虽然高贵,如今也骤富了,可民间到底觉得公卿不如拿刀的武士,这胖女人不敢说话,不代表她就对乖官的话服气。

    乖官就笑了笑,从腰间拽下一块yù,顺手就抛给无二西,那无二西一愣,抬手就抄在手心,低看去,大拇指肚儿大的yù,镂得层层叠叠,对着阳光一看,里面起码镂了五六层,微微轻动,里头一层叠着一层就滚动起来,煞是好看,先不说yù,光是这雕工,起码也要好几百贯罢!

    无二西当即脸色就一变。

    乖官喜欢吃蛋糕、吃零食、喝红酒要加饮料、喝红茶咖啡要加,总之,他很有口舌之yù,但又不在乎什么深度,像是酒去掉糖分,他才不屑,你要喝纯净?装什么深度,水最纯,你怎么不喝水要喝酒?总之,酒不甜,那有什么好喝的。

    这一世亦是如此,当初在大兴县的时候,他才有一点钱就去买了蜜饯果子,贪嘴可见一斑。同样,他喜欢的东西也大多哨好看,即便穿月白色儒衫装大文士,头上都要拢个yù环。

    所以他抛出去的yù那也是精雕细琢的,还可以当玩具,绝不是什么街面上的普通货色。

    “无二西,给你一千石俸禄,自己拿着信物去坂本城报道,记得把这位姑娘带上。”乖官充分享受救世主的感觉,那胖女人更是瞪大了眼睛,无二西举起手看yù的时候她也瞧见了,那东西再不识货的人也能看出珍贵来,这位难道是什么大人物不成?

    按说,这无二西怎么也要口称主公纳头就拜了罢!不曾想,这家伙走过来,弯腰深施一礼,然后双手把yù奉上,“多谢殿下的赏识,不过,请恕在下造次,在下认为,兵法,是无价的。”

    乖官当即脸上就一滞。

    看着这个长及腰的家伙,乖官真的很想喷他一脸口水,卧槽泥马,兵法是无价的,你干脆直接说嫌弃俸禄少好了,非得兜个大圈子,还无价,无你个大头鬼。

    怪不得宫本武藏一辈子谋求三千石俸禄而不得,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眼高手低,感情他老子就是这样的货色。

    这时候的剑豪hún出名堂的,基本都是担当大名的剑术指南役,也就是所谓的兵法指南,像是京都的吉冈京巴流,当主早早就乖乖地把自家剑术秘籍奉上,他们家虽然也挂着足利将军剑法指南的名头,但实际上家里头主要是开染坊的,道场只不过是染坊的保护色而已,属于不差钱的,剑术指南那三四百石俸禄,肯定没有做商人来得赚钱,可到底是堂堂武士身份。

    扶桑阶级森然,最简单的例子,打仗的时候喊[敌羞我去脱他衣]的,全是武士,兵是没有资格讨取级的,即便砍下敌方大将的级,顶多也就换点白米,所以,无数人打破了脑袋也要谋个武士的身份,有白米拿,可以带一长一短两把刀,走在路上碰到农民了,那些农民要纷纷避让,躲避不急就要跪倒在地,哪怕地上是一坨牛粪。

    这相当于大明朝考取了秀才的身份,顿时俨然高人一等,不缴税不纳粮,穿长衫戴儒冠,道理是一样的。

    可这厮,居然一千石俸禄还嫌少,乖官很想甩手乎他一个大嘴巴子,这就相当于有读书人不想考秀才,要一步登天做进士,简直是做梦,你以为你是象牙塔里面出来的么?即便是象牙塔里面出来的,也要乖乖地顺着游戏规则来玩,对你一个所谓天才公平,那置天下千万人与何地?这世界终究是建立在规则上的,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如今乖官也将养了些气度和城府,当下就笑了笑,“哦?那么,你看三千石如何?”

    旁边被乖官攥着手的樱井莉雅顿时大急,使劲儿一扯主公,开玩笑,随便在大街上捡个人,即便他是剑豪,可三千石俸禄,那置家中重臣与何地?

    要知道,柳生宗严不过两千石俸禄,可柳生家在伊势是世代的豪族,富田景胜五千石,可人家在殿下孤身犯阵的时候立过大功,属于被树立起来的典型,何况还有一帮中条流弟子跟着景胜这个大师兄hún饭吃。像是界町的疋田文五郎,那是新阴流嫡传,剑圣上泉信纲的外甥,武功天下知名,连柳生宗严都曾经连接输给他三次,剑庐成立后,老老实实带领弟子前来坂本城拜见,殿下赏识,也才给了一千石俸禄。

    可这个无二西,不过一个**不给钱的,孤家寡人,有什么资格拿那么高俸禄?

    乖官自然知道樱井莉雅的意思,暗中攥了攥她手示意她别急,就笑着看无二西。

    无二西听到三千石以后,脸上表情微动,然后脸上1ù出笑容,缓缓说:“兵法家以谈论俸禄为耻,以挥剑杀入敌阵为荣。”

    满脸赞许点了点头,乖官从对方手上拿回了yù琉球,略做沉思状,然后对那胖女人说道:“去拿纸笔来。”

    那胖女人这会子终于是知道这位肯定是大人物了,赶紧撅起féi屁股一路飞奔,就拿了纸张和笔,满脸堆笑,“大老爷,这是明国的纸,大老爷瞧可合用不合用。”

    扶桑没桌子,那胖女人搬来的是矮几,樱井莉雅赶紧先从怀中取了一尺绸缎铺在地上,乖官坐下去,然后提笔就在纸上写了四个大字:京都热土。

    拜他这具皮囊所赐,这四个汉字写的是黑大幼圆,颇有架势,胖女子啧啧称赞,那位美千代怯怯站在一旁,倒也有些我见犹怜的感觉,应该是个当红的妓女,这新免无二西居然还有些女人缘。

    自己看了看字,满意起身后乖官就说:“无二西,既然你认为兵法无价,又耻与谈论俸禄,那,就不要出仕了,我赐你四个字,你就老老实实给这位美千代姐做保镖罢!看她爱你甚深,想来也不在乎你吃软饭的。”

    形势急转直下,顿时把无二西等人震住了,脸上似哭似笑,也不知道什么表情。

    哈哈一笑,乖官顺手扔掉,拽着樱井莉雅就走,走了两步,回头说了一句,“对了,千代这个名字再不许用,从今往后,再用这个名字的……杀无赦。那位姐,你也不要怕,我赐你一个名字,就叫上里沙罢!放心大胆用这个名字,谁要敢寻你麻烦,让他来找我。”

    这,就是权势,无数人的人生走向甚至生死,也不过就在他一念间,这种感觉,和做上帝也没多大区别,无数英雄豪杰为之神魂颠倒。

    乖官满意而去,他如今手底下剑豪是不缺的,扶桑两大剑圣的真传弟子如今都在他手底下,誾千代的老师冢原彦四郎原本在樱岛隐居,后来被誾千代请出山,跟着誾千代就到了京都,如今领两千石俸禄,特别允许他百人扶持,可谓是剑庐第一,这个是立誾千代的老师,没人敢于废话。他和疋田文五郎两个,一个是冢原朴传的儿子,一个是上泉信纲的外甥,光说名头,那可比新免无二西要大多了,都是成名多年的人物。

    像是无二西这种愣头青,不知天高地厚,不懂人际j往,若真的一头扎进剑庐,说实话,下场说不定要很惨,乖官看似羞辱了他,实际上,这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乖官攥着莉雅走远了,樱井莉雅远远回头喊了一句,“我家主人便是白宫殿下。”

    那旁胖女人先回过神来,看着地上的绸缎,再看看那纸张上头的纸,顿时,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满脸féirou直颤,咬牙切齿道:“新免无二西一真,你这个阿房……”

    连那个美千代,不,这时候应该叫上里沙了,都看不下去了,满含着眼泪就说:“无二西,你太让我失望了,一千石俸禄你都不肯干,你到底要干什么?难道非要让我收别人的过夜费来养活你么?”

    新免无二西脸色呆滞,还没从震惊中醒过来,他是一开始就猜到乖官的身份的,听到三千石俸禄的时候,说实话那时候心脏差一点停止跳动,恨只恨,自己心气儿太高,却不想,一下就被打落云端。

    “马鹿野郎。”那胖女人咬牙切齿,一把推搡着新免无二西,“滚,快滚,给俺有多远滚多远,滚回你的美作乡下去,京都不是你这种阿房能hún的。”

    这时候,伊能静斋和富田景胜悄悄转了出来,屁股后头还跟着一大帮中条流剑术弟子,两人悄悄跟在乖官身后,就怕这位主公玩白龙鱼服的时候出意外,但是,你还不能不许主公出去,不然,这位主公年纪毕竟不大,到时候恼火起来,记恨你一辈子,那可就是亏大了。

    这两个人都是那种虽然也忠诚,但是不太讲究原则的家伙,别人对乖官白龙鱼服那是苦苦劝谏,他们都是装傻,然后暗中下力气保护,狗tuǐ本事十足,自然,乖官心中也清楚,这就是所谓佞臣为何历朝历代被君王宠信的缘故了。

    “哎呀!主公的字,写的真好。”伊能静斋明知道这话殿下肯定是听不到的,但他马屁习惯了,入戏太深,平时也这个腔调了,“尤其这个土字,用的好,用的妙。”说着,看那个上里沙,脸上的笑容未免就有些猥亵,只是他相貌堂堂正正,即便1ù出猥亵的笑,看起来也不让人讨厌,这就是乖官用他的缘故,马屁精、卖相好、精通大明和扶桑话,至于剑豪,这家伙在剑豪里头剑法比较rou脚,倒是不足为奇。

    他精通汉学,又在大明游历过,自然觉得这个土字含义格外丰富,正如大明俚俗所说[让我来松松娘子这块土],说不出的猥亵含义,可富田景胜却是不明白的,忍不住皱眉,仔细想了想,还是没觉得这个土字妙在哪里,不过他自然不会明说,只是瞧着那新免无二西冷笑,就自言自语道:“一个乡下的野武士,居然敢嫌我家殿下俸禄给的低,剑圣上泉伊势守的外甥疋田文五郎阁下,在我家殿下剑庐也不过领一千石俸禄……”

    其余中条流弟子就替大师兄吹嘘,“我家景胜殿下,中条流嫡传,当初大殿孤身闯入羽柴筑前守的阵营,景胜殿下拼死保护大殿,有名有姓的武士杀了也不知道多少,天大的功劳,如今亦不过五千石俸禄,你一个野武士,居然想三千石俸禄,真是痴心妄想……”

    新免无二西脸色涨紫,眼珠子都要瞪掉出来了,赤红赤红地就瞧着那夸口的家伙,富田景胜也觉得他吹嘘太过,自己都觉得脸红了,当下就沉下脸呵斥了一句,也不去看无二西,就带着众人纷纷追上去。

    而伊能静斋则垂涎主公的字,忍不住就问那胖女人,“你这张字不如转让给我,我出五十贯,不,一百贯……”

    他话还没说完,那胖女人一把就迅收起写着字的纸张,“俺不卖,出多少钱俺都不卖。”

    “就你这样,倒贴钱俺也不要。”扶桑话俺是比较粗鲁的乡下口音,伊能静斋故意学了一句,然后看看那个上里沙,忍不住就羡慕,“不过这位上里沙姐倒是幸运,日后史笔说不准就要记载下来,这可是我家殿下赐予的苗字姓氏,即便是百万石的大名,也没有人有这样的荣幸……”

    他卖了两句,看富田景胜等人走远了,赶紧追了上去,心里头其实也明白,这个卖的隐射,不过这话他自然不会讲的。

    看众人走远,胖女人暗自嘀咕,这才把那纸张拿出来展开,左瞧右瞧,上看下看,也觉得这个土字不知道妙在哪里,眼珠子一转,就伸手把那土字撕掉了,顿时成了[京都热]

    她看了看,这才得意把纸张收起来,心想日后就把这个做成匾额挂起来,想必买卖就要大好,笑眯眯转头,又看见新免无二西,忍不住脸上嫌恶,狮子吼一般高声吼叫道:“无二西,快给俺滚。”

    看着新免无二西脸色失落,失魂落魄,踉踉跄跄喝醉了酒一般离去,那上里沙终究有些不忍,正要步儿追上去,被胖女人一把拽住,“美千…不,里沙,随他去罢!”

    “可是……”上里沙忍不住垂泪,胖女人就劝她,“明国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过一百天就好了,到时候咱们有这幅字,那还不是想卖多少一夜就卖多少一夜,卖几年,咱们就回乡下老家,找个老实男人嫁了,岂不是好。”

    扶桑妓女的心路历程就不去讲她,乖官在京町溜达了一天,牵着莉雅的手,吃吃零食,看看风景,也不知道多神清气爽,回到坂本城后,正好撞见钟离,本以为钟离哥哥又要数落他,当即脸上堆笑,却不想钟离一把拽住他,“哎呦喂!我说国舅,好兄弟,你可回来了,快快,大头那孩子到了。”

    乖官一听就大喜,单思南,你个臭子,终于回来了,不知道我j给你的事情办妥了没。

190章 猪一样的队友

    190章猪一样的队友

    单思南说话的技巧比起他在武学上头的天赋来,那真是差远了,一开口,直接就把乖官撩拨得火冒三丈,恨不得拔剑杀人。

    “少爷,俺们家被一伙儿烧成了白地,老爷被打了,xiǎo倩姐姐tuǐ都被打断了。”大头见了郑乖官先诉苦,乖官先是一怔,不能罢!老爹现在是国丈,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大头看少爷表情似乎不信,急眼了,添油加醋就把事情大略说了一遍,加上xiǎo窦子颔首,xiǎo窦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宫里头熏陶出来的,做事老成,那肯定就是真的了,乖官顿时便如吃了一大口芥末,一股气直冲脑mén,差一点连头发都竖了起来。

    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的,大道理人人都懂,但真临到自己头上,什么道理都不管用,换谁家被烧了老爹被欺负了,都得急眼。

    乓一声,乖官一巴掌拍在旁边的矮几上,这矮几是用来靠手的,面积不大,放本书都要嫌地方xiǎo,被他狠狠一巴掌拍下去,顿时散裂。他不顾手掌心火辣辣疼,指着大头就骂道:“你个笨蛋,家都被人烧了,被人欺到头上来了,你怎么不去找那些闹事的人,打断他们的狗tuǐ……”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甘于住在陋巷一瓢饮自得其乐的只有颜回,夫子自己都做不到这样的修养,更何况乖官如今什么身份?大明的国舅,扶桑的太上皇,虽说斩蛟之剑不用来屠狗,可狗都扑到身上来咬一口了还不拔剑,未免就有阿房的嫌疑了。

    大头顿时就觉得委屈了,撅着嘴道:“俺是打断了那些人的狗tuǐ了啊!”这才把后半截自家耀武扬威冲击宁bō府学抓了一百多个秀才的事情说了,乖官顿时就哭笑不得,“单思南,你个臭xiǎo子,说话说一半,拉屎拉半截……”说着,就左右扭头想找个东西扔他。

    单思南捏起拳头,道:“少爷,可俺还是觉得不舒坦,气还没出够,俺们家宅子都被烧了,那可是俺们到宁bō好不容易置办起来的。”

    按说,乖官如今也不差钱,桃huā坞那样的置办十座也不当回事,可这桃huā坞,那是乖官刚出名的时候得来的,里头发生过不少故事,从家徒四壁到前后数进的大宅子,这种奋斗的历程不是一言两语能说得清的,大头刚住进去的时候,那是欢喜得紧,四处寻幽探秘,处处留下足迹,这本是xiǎo孩子的游戏,可这类记忆会随着时间流逝愈发牢靠。

    大头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俺的xiǎo白在家里都没来得及跑,被活活烧死了,俺从大兴把xiǎo白带到宁bō……呜呜!那些狗东西,俺恨不得活剐了他们,再取他们心肝五脏去祭xiǎo白。”

    乖官心头一凛,xiǎo白就是当初从大兴带到宁bō的xiǎo马,他可知道,大头这话绝不是气话说的玩儿的,这xiǎo子真能干得出来,xiǎo孩子善恶是非观念本就单薄,加上单赤霞传授给他的不单单只是武学,还有那种[敌人,还是朋友]的军中概念,朋友,咱们一个锅里头搅马勺,敌人,那可是真要杀人挖心的。

    何况,这是大明,不是五百年后,这时候对敌人剐心再去祭奠好友,那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义举,无数人要传唱的,说起来就得挑大拇指儿赞一声好汉,而xiǎo白对于大头来说,那不就是朋友么。

    故此,这时候乖官不得不去安抚大头,“好了好了,傻xiǎo子,打断他们的tuǐ自然比活剐他们更解气,你想,若是少爷我断了tuǐ躺在chuáng上一辈子,是不是比死还更惨。”大头瞪了眼睛,“谁敢打少爷的tuǐ,俺活剐了他。”不过,他想了想,似乎断tuǐ的确要比死来得解气,当下鼻孔里头顿时[bō]一下吹破一个鼻涕泡泡,“嗯!少爷说的对,不过,放火烧咱们家的时候有好几千人呢!俺才打断了百来人,还是不解气。”

    对这xiǎo子乖官真是无语了,果然,某一个方面特别出sè,肯定会有别的方面特别笨拙,天才和白痴只有一线之隔,这xiǎo子练武是天才,可人情世故跟同龄人比起来起码要幼稚三五岁。

    被大头一打岔,乖官倒是连气都气不起来了,这时候xiǎo窦子就说了,“国舅爷,这事儿后来奴婢和国丈也议了议……”大头说话不清楚,xiǎo窦子再次说起,乖官这才把整件事情的脉络给mō清楚,忍不住,就哼了两声,“内阁群辅,礼部尚书,好大的官儿。”

    “国舅爷,咱们还是赶紧回大明罢!奴婢总觉得,这些人蠢蠢yù动,最后怕是要把火烧到娘娘身上,这泼天大的事情,还是国舅爷回去掌总儿,奴婢们心里头才有底。”xiǎo窦子xiǎo心翼翼就把话说了,他眼眉乖觉,进过内书房,伺候过皇上和德妃娘娘,加上年纪xiǎoxiǎo就阉割做了太监,对人xìng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敏锐感觉,如今国舅爷在扶桑,那真是呼风唤雨,说是扶桑的太上皇也不为过,可若是回去了,想必就要缩手缩脚了。

    他xiǎo窦子在内廷虽然得宠,可牛气的大公公太多了,譬如司礼监掌印太监、秉笔太监,这些都是真宰相,譬如东厂掌印太监,权势滔天,打个喷嚏百官都要思量一番,譬如御马监掌印太监,兵部有时候都要听他们的,这么多牛气的大太监,他xiǎo窦子算什么。

    可出了京以后,一路上谁不奉承?即便一省巡抚,也要客客气气称一声窦公公,有些xiǎo官儿更是一口一个天使,恨不得把他顶在头上。

    自己都觉得在外面舒坦,在内廷虽然得宠也得夹着尾巴做人,所谓人同此心,将心比心之下,国舅爷这个扶桑的太上皇,肯回去做缩手缩脚的皇戚么?

    所以他说这话的时候ω整~理未免就有些忐忑,乖官顿时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当即笑了,自己身无一官半职的时候,都敢出海去救颜家,如今自己麾下虽然不是谋臣如雨良将如云,可却也不是一点本钱都没有的,说个不好听的,真把本钱压下去,整个大明东南沿海都要颤三颤。

    他转头就对一直不说话的钟离说道:“钟离哥哥,你看我可像是官儿越做越大,胆子越来越xiǎo的人么?”钟离当即老脸一红,这话是当初乖官故意jī他的时候说过的,这时候旧话重提,当然,钟离也知道,这是国舅拿自己开玩笑,以示亲近,毕竟他是在出海以后才和乖官结识,国丈家里头到底如何一个情况,那是两眼一抹黑,像是刚才大头说话,他就不好chā嘴。

    如今乖官问他,他就搓了搓手掌嘿嘿笑了几声,“俺ròu身凡胎,哪儿能跟国舅谪仙人下凡相比呢!”变着法儿说他胆子不xiǎo,不但不xiǎo,而且是贼大,若不然,也干不出孤身犯阵这种事情,足可当唱本传唱了。

    他拐弯儿奉承了一句,突然灵机一动,就说:“国舅,何不把在扶桑的事情编成话本,让说书先生们四处演讲,咱都能想到其中回目,其中必定有一回叫[国舅孤身犯阵,猴子一命呜呼],像是银山的事情,自然就是[扶桑国主惊为天人,感jī涕零奉上银山]。”

    他这么一说,xiǎo窦子赶紧顺着话风先叫好,乖官在扶桑干的事情,那可以说事无不可对人言,当然,伪造国书这类肯定不能说的,但是,他的经历,别人想再来一次都来不了,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譬如说,若不是他身份成了国舅,俨然就有割据之相,恐怕朝廷最后就要派兵剿讨,可他是国舅,味道就变了,你要打脸太狠,岂不是公然打皇上的脸么。你要说造反,那几十条铁甲船在大明屁都不是,说个难听的,真要想nòng他,把戚继光往闽浙一调,戚少保只消一只手估计就能把他打成灰灰。甚至,都不需要出手,身份一摆出来,乖官手下这些军卫顿时怕就先轰散了,这还是好的,坏的说不准趁夜取了首级回去投降戚爷爷,那也是很有可能的。

    凡事都要一正一反来看,国舅这个身份的确给乖官带来很多的不便,但是,同样却也带来巨大的好处,譬如这铁甲船,若不是他是国舅爷,谁敢再调二十艘铁甲船白送给他,还不是因为他是万历皇帝的xiǎo舅子,因此别人知道他的发家史,那也是无法复制的,你也想学国舅爷经略海外?开什么玩笑,你准备造反么?

    钟离一说,乖官就笑了笑,“好叫哥哥知晓,这事儿,我一早就寻人去做了,这会子估mō着大差不差的,话本也要编好了。”如今他身份不同,写话本本事他自己最拿手的,却也不需要自己埋头苦写把手腕都写到红肿了,一句话下去,拍马屁的下层文人还怕找不到么,何况这种事情早有人做过,是有先例的。

    嘉靖年的武定侯郭勋就是这么干的,他自己找下层文人编了一本《皇明开运英烈传》,里头把shè死陈友谅的功劳按在自己的祖宗郭英头上,陈友谅死于[劲矢贯脑],但到底谁shè的,谁也不知道,这要发散一下,用xiǎo说家的话来说,那就是没有龙运,死与流矢,可郭勋在书里头愣说是郭英shè的,顿时就让他的祖宗郭英和六王一样配享太庙,他自己也进翊国公加太师。

    在大明编话本用以达到某种目的已经不是新鲜路数了,像是这次的宁bō灯芯草事件,最初不也是话本说《连城富连城》编造国丈郑连城欺男霸nv么,这就是后世所谓的舆论的力量,大明人不傻,也懂的用这个的。

    所以乖官自从在闻人氏那儿得了启发,mō好脉络以后,这些事情都是早早就着手开始做的。

    钟离顿时就挑大拇指,“还是兄弟你高,不过,咱自从跟了兄弟以后,也学会了些文人的路数,能想到这一点,说明咱也是在进步的,这就是俗话说的什么,近朱者赤……嘿嘿嘿!”他说着就笑了起来,转头对xiǎo窦子说:“xiǎo窦子公公,你放心,咱这兄弟,那是八百年出一个人谪仙人,哪里会怕那些腌臜的文官和商人,这些家伙,都是朝廷的蛀虫,迟早杀之后快。”说这话的时候,就有些杀气腾腾了。

    不得不说,钟离的确是在进步,有些话,乖官不好说出口,随口说一句话,他顿时就能mō到乖官的脉象,并且把乖官要表达的意思很粗鲁地说出来,这,就是一等一的本事。

    乖官暗中点头,钟离哥哥到底是草莽出身的真好汉,虽然粗鲁了些,但的确在进步,日后虽不能成戚少保那样的,起码,也能如李如松一般坐镇一方。

    他坐在上首就点了点头,xiǎo窦子顿时欢喜,国舅爷一回国,他的胆气也足了,当下脸上笑盈盈的,而乖官这时候就把伊能静斋和富田景胜叫了进来,然后,很轻描淡写,就让两人明儿去收税,所有大明海商,要缴纳百分之三百的奢侈税,百分之二十的个人税,其余各种占道经营税,海外经营特许权利税……报了一大堆。

    伊能静斋一愣,这,这也太狠了罢!他就xiǎo心翼翼问:“主公,真的全收?”

    “伊能静斋。”大头在旁边大喝了一声,“俺家被那些商人烧了,俺家老爷在更那些人打斗的时候背后吃了一棍子,都吐血了,你说这税收不收?”

    伊能静斋顿时打了一个冷战,大头的老爷,那不就是国丈么,国舅爷在宁bō的宅子被烧了?国丈还被打吐血了?

    他当即脸上就披肝沥胆的神sè,恶狠狠道:“收,要收,主公放心,这事儿我若不办得漂亮了,提头来见。”

    第二天一清早,京町就被两万大军围得严严实实,顿时让所有人恐慌起来,不单如此,还有两万大军往界町去了,一万往石山町去了。

    伊能静斋带着两千武装到牙齿的武士,这两千人里头有大明人,有扶桑人,还有南蛮人,但全都穿着亮的耀眼的胖袄,头上铁盔上头的缨子如血一般红的刺目,全配着腰刀,背着火枪,整齐走动起来的时候,别说那些百姓了,即便是那十万大军本身,看的也要胆战心惊。

    扶桑的城下町有点像唐朝的坊市,一般来说,经营买卖的商业店铺都是在一条街上的,而明人做生意,更有抱团的习俗,故此,这两千人把基本是大明商人的街道两头一堵围起来以后,里面的人全部慌张起来。

    你别看这时候商人很多都是读书人,平时嘴也蛮凶悍的,但大多数都是临危一死报君王的货sè,这还是大明中晚期,等到晚明,连临危一死的货sè都没有了,全是没骨头的货sè,你把刀一亮,他吓得就软了。

    古人有所谓行会,这种行会一般来说力量不xiǎo,有些大行会甚至能影响当地政治,像是这条街,街上的商人几乎都是大明商行的成员,大军一围,这些人虽然慌张,意外的是,伊能静斋带人从第一家开始收税,这些人也不抗争,也不反驳,只是默默。

    伊能静斋看着这些人脸上慌张的神sè,再看他们的举止,心中有数的很,他可是在大明游历许多年的,对这种情况清楚的很,不就是仗着背后有大行会,法不责众,最后官府大抵要安抚了事。

    心中冷笑,他心说看来要给国丈出气,不杀些人是不成了。

    第一家商行就是倒霉鬼,顿时就被恶狠狠拖了出去,双膝被后面用刀鞘一砸,顿时一软就按倒在泥地里头,白sè的儒衫顿时全是乌黑一片。

    大明的商人骨子里头还是有文人气的,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不肯认清形势,梗着脖颈大骂,“卧槽泥马勒戈壁,有种把老子杀了,你们这些郑国蕃的走狗……”

    嚓一声响,刀光这时候才一闪,伊能静斋面无表情,缓缓纳刀入鞘,跪在地上的商人无头的腔内喷溅出老高的血迹来,噗一声载到在地上,扶桑的界町可不是大明那种石板路,而是夯得严实的土路,顿时就把血给吸了进去,地面变得暗红暗红的,店铺里面几声尖叫,就有nv眷大哭大闹。

    这时候,行会几个首脑匆匆赶来,其中一个叫庄凡且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无头尸身,当即大哭,“吴醉,乾坷,乾坷,你傻了么,跟刀子较什么真啊!要银子,先给他们就是了……”

    其余的人眼珠子都红了起来,对伊能静斋怒目而视,“好你这狗才,我等都是有功名在身,你居然无缘无故擅杀读书人,你……你你你……”

    伸出xiǎo指掏了掏耳朵,伊能静斋这才缓缓说:“各位,虽然在下讲的也是官话,可在下是扶桑人啊!各位啊!在扶桑,读书人在武家眼中,也不过就是可以随便杀杀的jī一般。”心里头暗自就得意,自家这个杂种(扶桑话没有贬义,比较中xìng的词)身份还真妙,左右逢源,这才能更加好地为主公服务啊!

    这些商人在扶桑经商,自然知道扶桑的习俗,再厉害的公卿,有个几百石那就很不错了,可武士几百石不过是下层而已,连中层武士都算不上,起码要超过一千石才算中层武士,所以这人说在武家眼中读书人如jī犬。

    其中一人红着眼珠子伸手一指,“呔!休要胡搅蛮缠,你敢说你不是郑国舅的人?”这人到底不像被杀的那个没脑子,好歹用个国舅的称呼,“你们身上穿着我大明的武将袍,背着我大明的鸟铳,居然还擅杀读书人,我……我要参你,我家伯父可是朝廷御史。”

    伊能静斋哼了一声,“扶桑穷,做不起盔甲,这些盔甲都是huā银子跟大明国买的,至于背的么,那个不叫鸟铳,那叫打簧火枪,不过谅你一个只读过四书五经的书生也不懂。”这话其实就在打这些人的脸了,穷还能huā大把的银子买盔甲么,扶桑铁矿稀缺,但是金银不缺,何况扶桑金银比例一比四,大明是一比十,这一来一回,就是暴利,说个难听了,收了他们奢侈税,他们还是暴利。这时候大明一年税收大约两百五十万,这可是隆庆万历大开海时代,等禁海的清朝康乾时代,一年税收要超过三千万,这一进一出,到底多少银子流落到官商口袋里头,就是一目了然的了。

    所以老百姓总是说,皇帝是好的,下面的官是贪的,吏都是该杀的,这话未必没有道理,制度肯定是最大的问题,但官商的确是趴在大明身上吸血甚至是吸骨髓,杀一些并不足平愤。

    把那书生兼商人讽刺了一番,伊能静斋就继续带着人往下一家而去,那家主人这时候才明白,这可是动真格的,自己不是在大明,而是在扶桑,大明朝廷奈何不得读书人,可扶桑却是蛮夷啊!

    不过,商行几个大头目到了,他还有些指望,却不想,伊能静斋根本不跟他废话,看他还那个腔调,直接拔刀一刀就砍下首级,脑袋在街上骨碌碌直滚,血却是溅得到处都是。

    “下一家。”伊能静斋虽然是个外jiāo达人兼马屁jīng,但好歹也是剑豪的底子,杀个把人,当真是不眨眼的,腾腾腾,带着人继续往下一家商行走去。

    一群如狼似虎的兵丁把那商人拽了出来,那人也是穿着儒衫,在大明,有些地位的商人若没有功名在身,那你走出去都不好意思跟人说话,他被推搡着拽到外头,随即膝弯一痛,就被刀鞘敲得双tuǐ一软跪在了地面上。

    “你来说说,缴不缴税啊?”伊能静斋握着刀柄,说话慢条斯理,脸上却是杀气腾腾的。

    那人一时间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伊能静斋也不废话,手起刀落,噗一声,又是一个无头尸身倒在地面上。

    那几个行会大头目气得浑身颤抖,不过,这时候也终于认清了,形势比人强,这次人家可是动真格的了。

    等伊能静斋又带人拽出一家商会的主人按在地上,那穿着儒衫的商人终于忍受不住,涕泪横流,“缴税,缴税,缴税……”

    有人开头了,自然下面就好办了,这就是从众心理,很快,大笔大笔的金银全部搬了出来,在街上闪闪发光,尤其是衬着满地的血迹,看起来格外地yòuhuò,血淋淋地告诉人们,什么叫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什么叫做财帛动人心。

    尤其伊能静斋还不收扶桑最流通的永乐通宝,只收金银,而且金银比例不按扶桑规矩,而是按照大明的规矩,这一进一出,等于多给两三倍的钱,那些商人心头都在滴血,脸sè倒是比刚才杀人立威的时候还要更白上几分。

    这时候,伊能静斋就走过去对那几个商行大头目笑了笑,“几位,你们应该庆幸,你们的店铺不在第一家。”这句话威胁的味道十足,可这些豪商已经没力气跟他计较了,人也杀了,银子也缴了,还能说什么,认怂就是了,日后未必不能寻机会再找回场子。

    其中一个叫庄凡且的,正是方才大哭的那个,这时候还红肿着眼睛,这人心思最机深,对伊能静斋拱了拱手,“这位大人,在下庄凡且,南直隶苏州府人士,银子,在下一分不少缴纳,只是在下想问一句,为何好端端的突然就要杀人立威?请大人不吝赐教。”

    他这话意思就是,杀人也要给碗断头饭罢!咱们缴银子,你总要让咱们知道理由罢!

    伊能静斋也不想瞒着他们,就笑了笑,“各位想必还不知道,在宁bō府,有刁民闹事,把国丈的家给烧了,国丈本人都受伤了,消息传到我国,我国国主大怒,我国国主王后都是仰慕国舅的,自然听不得这个消息……”他这话,当然是借口,但是你却没法拆穿人家,拆穿又如何,你能把扶桑国王叫到大明去内阁对质么?

    众人这才明白,这泥马,感情咱们是受无妄之灾啊!庄凡且顿时仰天长叹,“不怕对手似神仙,就怕同行如猪狗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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