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六章 宰相人选
秦王妃竟然亲自登门为王雱诊治!
消息传开,舆论反响强烈!
有人提到了礼仪和男女之防的问题,但并非主流。毕竟两者身份相差悬殊,虽然男女有别,但一个是重病垂死之人,另外一个是名满汴京的神医。确实有不少人赞赏秦王妃医者父母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是为大多数人所接受的。
大家更为关心的是这件事背后的意味!
秦王与王安石本该是仇敌才对,这种时候,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不错了,怎地还以德报怨呢?
秦王夫妇大度,胸怀宽广,不计前嫌,以德报怨啊!很多人为秦王的气度所折服,赞赏之人不少。
也有人说,此事可能不简单。王相公是官家的人,秦王与之密切接触,非同寻常啊!
官家赵顼就是这样认为的,原来还只是怀疑王安石与赵昭安通款曲,没想到他们如今还明目张胆来往了。
王安石啊,枉朕对你宠信有加,你就是这样报答的君恩的吗?加上吕惠卿的弹劾,赵顼更是暴怒,欺君之罪,必须要从重处置。
“官家当真打算以欺君之罪,查办王安石?”皇太后高滔滔对此提出了质疑。最近一段时间里,儿子有意与她疏远了。高滔滔心里清楚,儿子这是防备自己,防备次子赵颢。
为了不损母子兄弟间的情分,高滔滔也就有意避开。让儿子自己去处置。可是一段时间下来,局面却是越发的糟糕了。以至于皇太后终于有些坐不住,亲自驾临垂拱殿。
“王安石小人也。与赵昭来往密切,欺君罔上,证据确凿,难道不能治罪吗?”赵顼听出了母亲言辞间的质疑与反对,他正在气头上,哪里愿意让步?
高滔滔沉声到:“官家意欲问罪王安石,到底是因为他欺君罔上。还是与秦王过从甚密呢?”
赵顼冷哼一声,便是最好的回答。毫无疑问,自然是后者!
“吕惠卿呈上来了几封书信。吾亦观之,‘无使上知’之言确实有欺君罔上之说。只是信函中涉及的大都是变法与朝政的见解,并未有什么十恶不赦之语。”高滔滔沉声道:“其实此事可大可小,说白了不过是政见不合。王安石的表达的态度与方式不合规矩而已罢了!”
“可是……”赵顼哪里肯服气。这些年来,他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背叛,在他眼中,王安石已然是一个忘恩负义的背叛者。
“欺君之罪并不充足,如果强行问罪,百官会怎么想?”高滔滔到:“柴敏言刚刚登了王家门,王安石就获重罪,外人很容易就联系到秦王身上。如今他刚在西北打了胜仗。正是得意的时候,为天下人所关注。轻举妄动,反而落下口实!”
“是吗?”赵顼似乎并不太愿意承认这样的事实。
“我在想,柴敏言到底是为什么登王家大门,官家不觉得此时颇为蹊跷吗?”
听到母亲的问题,赵顼不屑道:“定然是王安石早就与赵昭安通款曲,如今更是明目张胆!”
“王安石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他与赵昭之间原本有嫌隙,他们之间密切来往有多大可能?”高滔滔到:“至于说是捐弃前嫌,以德报怨,也不大可能。若说是拉拢,王安石已然岌岌可危,还有拉拢的价值吗?所以,只有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
“为何?”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高滔滔到:“如果我猜得没错,赵昭是故意通过此举激怒你,然后让官家动杀心。不管怎么说,王安石都是你昔日最宠信的大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问罪于他,会让人觉得你凉薄,翻脸不认人。你也知道,如今有许多大臣的心可都不安定,如此一来对谁有好处?
赵昭倒好,落下个以德报怨的好名声,王妃之尊,不计前嫌,亲自登门诊治。礼贤下士,施以恩惠啊!如此居心,实在歹毒!”
赵顼也猛然醒悟过来,惊出一身冷汗,如果真是这样,那赵昭就当真是用心险恶。而自己也险些落入他的圈套之中。
赵昭之心确实复杂,却与高滔滔的想法不同。他是真心想要救王雱一命,毕竟昔年曾是朋友,互相帮助。眼看着他英年早逝而无动于衷,实在有些做不到。何况王雱本身是个难得的人才,加以培养,是可堪大用的,岂能让他就这般死了。
当然了,秦王妃登门,消息传开之后,赵顼必然会愤怒,此举对王安石没有好处。赵昭也知道,他并非想要以此来害王安石,反而是要保全他。仔细说起来,落入其彀中的并非赵顼,而是高滔滔。与此同时,还能落下胸怀宽广,以德报怨的美名,何乐而不为呢?
如今,事情正按照秦王的期望在发展!
“那怎么办?就这么放过王安石?”赵顼迟疑了许久,似乎还是心有不甘。
“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因小失大,因为一个王安石,失了人心!”高滔滔语重心长,对于儿子的凉薄与小肚鸡肠,她很无奈,也很担忧。
就在赵顼为难的时候,王安石的奏疏上来。以年老体弱,精力不济,加之儿子卧病在床登理由辞官,并请官家责罚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这罪名该怎么治?
想起母亲的话,赵顼不寒而栗,岂能再中了赵昭的圈套?当即顺水推舟,很人性化地免除了王安石的罪责,准许你辞官回乡,王雱的官职也一并解除,在家养病。赵顼还表现的很厚道,赐金给王安石,准其回老家颐养天年。
诏书一下,标志着王安石的时代彻底结束了!
让王安石滚蛋。曾几何时,这是旧党官员们的心愿,可当真发生的时候。却又有些不是滋味了。
兔死狐悲的感觉油然而生,过去的几年,王安石何其风光?如今还不是落得如此下场。官家看起来是优待,很礼貌地送其回乡荣养,可尝不是厌弃之后的放逐呢?
曾几何时,他们将熙宁变法的所有罪责都算在王安石头上。可当王相公真正黯然离开的时候,他们也注意到了背后的官家。虽然嘴上不敢归罪于君王。但是心底里已经开始有看法了!
高滔滔得知情况后,不免感慨。儿子终究还是气度不够,心胸狭窄。做事难免自欺欺人的流于形式。
赐金回乡比之问罪下狱强了多少?她本来的想法是罢免王安石的宰相之位,还是让他回去当江宁知府就是了。难不成他王安石还能第三度起复为相?一个江宁知府,便可体现官家之气度,天家恩德。皇恩浩荡。可是儿子就是想不明白。拿他有什么办法呢?
高滔滔有种感觉,长子再这么下去,大好基业在他手中。自己一心想要帮他,可他竟然对母亲百般怀疑,始终不信任。
甚至连再垂拱殿呕血这样的大事都不让自己知道,连请太医治疗都是悄悄的,瞒着大臣,瞒着秦王是应该的。可是有必要瞒着亲生母亲吗?既然身体不好,就该好好养着。可是他是那样的不检点。滥用虎狼之药,时常流连于妃嫔的帷幕之间。长此下去,身体迟早会被掏空的。
以前,高滔滔始终迁就着长子的猜忌之心,为了一家子能团员和睦,隐忍不发。但如今看来,自己的决定是错误了。如此下去,终究会害了他。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怕与自己并不十分亲密,可他终究是儿子的儿子。天下间,哪有母亲不爱儿子的道理呢?
唉!
高滔滔再次来到垂拱殿的时候,赵顼再发愁。却并非是因为王安石罢相,百官议论而发愁。不过也与此有关,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文彦博辞官,王安石罢相,吴充去了大名府,富弼已是垂暮之年,曾公亮已经告老还乡。大宋政事堂里中骤然间少了许多宰相,失去了最有力的助手,赵顼一下子有些慌了神了。
宰相之位可不能空缺,可是让谁补上去呢?赵顼一时间有些犯难了,掰着指头都找不出几个替补来,更没有一个最为合适的人选。
“官家为何烦心?”
“宰相人选啊,不知娘娘可有什么建议?”赵顼也顾不得许多,看看一向见多识广的母亲是否能帮上忙。
“官家可有预备的人选,我也好帮你参谋一二!”高滔滔并未着急着举荐人选,而是想听听儿子的想法。
赵顼沉声道:“目前只有不多几个人选,一个是枢密使韩绛,从西府到东府;一个是司马光,他历任翰林学士,参知政事,乃是三朝老臣;还有便是西京留守王圭,资历倒也勉强足够;再有,就是吕惠卿了!”
高滔滔轻声问道:“那官家觉得,他们几个人谁更为合适呢?”
“韩绛为人倒也谨慎,有才能,只是他的才能大都与军事有关,处理政务怕是会比较勉强。”赵顼一手撑着头,低声到:“司马光各方面到时很合适,论资历,论经验都没问题,只是他一贯反对变法,若是登上相位,会怎么做呢?怕是会惹来满朝动荡。何况此人也颇为执拗,人称司马牛,与王安石一路人,不好驾驭啊!
王圭的资历勉强也可以,但是其能力实在不好说,无论是昔年为开封府尹,还是如今在西京留守,表现平常,怕是难以服众。再者,朕有心让他来固守洛阳,防备关中的,不好轻举妄动。再有就是吕惠卿了,他的资历是最浅的,为相肯定会有人不服气,不过他的忠诚到时最难能可贵,如今正好能用得上。”
“是啊,韩绛不熟悉政务,王圭能力有限,司马光倒是各方面都符合,只是官家却不愿意用他!”高滔滔对司马光绝对看中,并且“情”有独钟。在原本时空的历史上,宋哲宗即位,高滔滔以太皇太后的身份辅政,首先便启用了司马光为宰相。
只是儿子在新旧两党上分的很清楚,有着独特的用人原则,哪怕自己有心推荐,也不好说什么。再者,太平之时,司马光兢兢业业,倒也是个守成的宰相。但是如今内忧外患,需要有个人出来力挽狂澜,就这一点而言,司马光似乎做不到!
“至于吕惠卿……”高滔滔摇头道:“官家为什么喜欢此人,我也知道。他是有用处,但却还不至于为宰相的地步吧?先不说他的能力了,但是他的资历与品行,就实在说不过去。说到底,他多少有些小人之态,如何能为百官只之首,宰执天下呢?王雱弹劾他的那些事情,虽然并不严重,却也足可见其品行有亏,如何可为宰相?
官家可以宠信他,但抬举也要有度,否则只会惹来百官非议与反对,反而没有什么好处。耽搁了政务,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些顾虑,赵顼也心里有数。吕惠卿最大的缺点就在于品行,哪怕自己心底里不计较,可对外还是要顾及的。任命一个德行有亏得宰相,那就是皇帝的失误了,赵顼可不想因此被人诟病,影响到自己英明神武的光辉形象。
可是……
赵顼叹到:“娘娘,可是如此一来,岂非无人可用了?政事堂总不能空置吧?无论如何,大宋需要一位领衔的宰相!”
“那你准备怎么办?矮子里拔将军吗?”高滔滔轻声反问。
“否则如何?”赵顼苦笑道:“除非有个更加合适的人选,否则就只能将就着来了。”
“那官家准备提拔谁呢?”
赵顼练练苦笑道:“这正是儿为难的地方,选哪一个似乎都不是很妥当!”
“既然官家选不出合适的人选,不若让为娘推荐一人如何?”高滔滔看着儿子,眼神凝重。
赵顼惊喜道:“母亲有合适的人选?”
“是的,有!”高滔滔回答的笃定!
“何人?”一时之间,赵顼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高滔滔沉吟片刻,灼灼目光看着儿子,轻声道:“韩琦!”(未完待续。。)
第六五七章 动之以情
柴敏言不愧是神医高足,医术精湛,别的医者束手无策,只能等死的沉疴之症,她竟然妙手回春,生生给救回来了。
王雱的命保住了,王小夫人亲自敷药,亲眼见着夫君的背疽一点点的愈合,最终完全愈合了。
至于虚弱的身体,则需要好好调养,至少性命则是无虞了。相比于原时空里英年早逝,抑郁而终,王雱是幸运的。
儿子的性命保住了,王安石的也是大为安慰。老年丧子,无意人生最大的悲剧,一个无法承受之痛。
在原时空,他之所以二度罢相,虽然有宋神宗信念动摇与吕惠卿的暗算,可最大的打击还是因为儿子王雱病亡。
如今宰相之位仍旧未能保不住,但是儿子还在,这便是最好的安慰了。
也不说豁然开朗,突然顿悟,只是最近一段时日,王安石的心境已经大不相同。庙堂之事他已经看的很淡,也许唯有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才是最弥足珍贵的。
这是历尽沧桑之后的感悟,又何尝不是一种别样的无奈呢?宏图大志实现不得,以至于只能被动地逃避,将所有的心思转移到天伦之乐上。
到底是无奈还是感悟,或许是兼而有之,王安石自己也弄不清楚。但他真的有些厌倦了,此刻他最在乎的便是躺在病榻上的儿子。
官家已经同意让他离开,没有治罪,王安石没有格外的高兴。也没有丝毫的沮丧。他打算回临川老家去。在外漂泊多年。如今年岁大了,该早些回去,颐养天年,落叶归根。
王安石想要带上儿子一起走,儿子虽然才华横溢,还很年轻,有着莫大的空间可以施展才华。但王安石还是想要带他走,这一片天空确实绚烂。可是生活在这里也更压抑。
儿子太过执着,心高气傲,承受不起强烈的落差,留在这里并不合适。
总以为庙堂才是人生的追求,现在想想,一世平凡,江湖之远,或许也有特别的动人之处吧!
王安石已经想明白了,但是他担心儿子想不通。
这些年一直忙于朝政,以至于有些忽略了对儿子的教育。或许是自己太过溺爱他了。以至于他太自尊,太要强。不知道过刚易折,不知道淡然处之。如今这般情形也不知道能否劝动他,关键还是要看他自己是否已经想明白。
只有看开了,才能放下!
此刻,自己去给他讲一番大道理,他不见得能听得进去。但是换一个,也许他能够被感动。
很多时候,晓之以理不如动之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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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王雱无力地靠在榻上,妻子王小夫人端着一碗药,一口一口地喂夫君服用。王小夫人的动作很细腻,细微之处便可见体贴。
总是先将汤药吹凉一些,才小心翼翼地喂给夫君。
“秦王妃果真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吃了几服药之后,夫君的气色明显好多了。想来再调理些许时日,就可以痊愈了。”王小夫人喜滋滋的,见到夫君病情好转,别提有多高兴了,笑靥如花的眼神里满是期盼与幸福。
是她开的药,是她救了我!
王雱听闻是柴敏言亲自登门诊治,从鬼门关把自己拉回来之后,心里一直不是滋味。曾几何时,他爱慕柴敏言,那年七夕在金明池,以一首《眼儿媚》向其表明爱慕之心。只可惜败给了赵昭的《鹊桥仙》,从此再无缘分。
柴敏言成为了赵昭的妻子,继而成为秦王正妃,已经不是他所能企及的,王雱也只好将一份倾慕之心默默地隐藏在内心深处。
却没想到,在自己为危险的时候,是她的回春妙手救了自己。难道这就是注定的“缘分”吗?彼此的生命要以这样的方式来交集?
病好了,一瞬间的感动与痴心之后,王雱也知道,一切都是虚幻的。她对自己,不过是一颗医者的父母心,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图谋吧!何况人家现在是尊贵的秦王妃,而自己只是个垂死挣扎之人。
至于她别的什么图谋,或者赵昭借她之手,使用什么诡计,他并不在乎,也不想去追究!毕竟人家救了自己的性命,即便是有什么图谋,那也是活命的代价!
王雱黯然沉默,目光全都集中到夫人身上。当初迎娶现如今的妻子,只是形式而已。王雱对她并无多少感情,婚后对其也一直多有忽略,感情更说不上。
可是王小夫人一直不理不理,毫无怨言地跟随着自己。当自己生病的时候,她会为了自己而着急,伤心,衣不解带,没日没夜地守在身边照顾。如今见到自己病情逐渐康复,脸上便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的喜怒哀乐的核心就是自己,王雱已经清晰地感觉到。
突然之间,他很感动,很后悔,很自责,王雱啊王雱,有一个女人为了你这般全心全意地投入,你竟然视而不见?是否太混蛋了?
为什么没有早些注意到妻子的这份真情?忽视了她那么多年,当真是不该啊!
也许这样的相濡以沫,这样平淡,这样真挚的恩爱才是真正的幸福。
王雱默默地看着妻子,渐渐地,眼角竟然湿润了,继而还有泪水滴落。
王小夫人看着这一幕很是不解,愕然道:“好好的,夫君怎么哭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看着有些惶急,关切询问自己的妻子,王雱噙着泪水摇头道:“没事,蓉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没事,照顾夫君是应该的!”见夫君安然无恙,王小夫人悬着的心才逐渐放下。
“这些年委屈你了,对不起!”
直到听到这句话从王雱嘴里说出来,王小夫人的动作突然有些停滞了,惊喜、感动,幸福……
守得云开见月明之后的喜悦与幸福陡然间填满了芳心,几年的坚持,终于感动了夫君,终于换来了夫君的真心。
这一刻,几年来一直埋藏在心底的委屈全都释放出来,一切都值得。
王小夫人伏在王雱身侧,激动的泪流满面,毫无疑问,此刻是成婚数年来最幸福的时刻。
看到妻子的反映,王雱伸出还有些虚弱无力的手,轻轻抚摸妻子的秀发。低声到:“过去是我对不住你,以后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有夫君这句话就足够了!”王小夫人已经觉得很幸福,只要夫君有心,未来的一切都不是梦。随即说道:“父亲大人已经向官家辞官了,官家也已经准许我们回临川老家去,妾身还从未去过老家,听闻临川美景名胜诸多,到时候还要夫君带妾身前去游览!”
回临川!
王雱有些迟疑了,说实话,他有些不大愿意。至少不太愿意在此时放手,他是个有大志向的人,哪里能轻易放弃呢?再者,被吕惠卿这样算计了,难道就这么算了?忍气吞声吗?
他很清楚,如果此番回去临川,那就意味着自己这辈子结局已经注定。只能留在家乡终老,一辈子做个乡绅,不可能再有大作为了。
坚持了许多年的梦想就这样放弃了,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可是看到妻子执着的眼神,他又有些动摇了。什么没回过临川老家,让自己带她去。王雱很清楚,这是妻子的借口,她是在试探自己的口风,或者恳求自己,离开汴京,和她一起,陪着父亲回临川!
走还是留?
王雱有些纠结了!
“父亲怎么说?”王雱轻声询问。
王小夫人道:“父亲很轻松,说许久没有回过故乡了,想要叶落归根。你想想啊,父亲年纪大了,他也需要人照顾。父亲似乎已经厌倦了朝堂,到了他这个年纪,也是想要享受天伦之乐了。
百善孝为先,我们也该尽孝膝前的。如果将来再有个孙子,想必父亲大人一定会很开心的。”说到这里,王小夫人的声音低了很多,羞涩道:“我们已经成婚几年了,待夫君养好了身体,也该有个孩子了……”
这是一个女人很朴素的愿望,她有当母亲的权力。王雱不禁有些懊悔,过去的几年,他的身体不是很争气,也有些过于冷落了妻子,以至于让她失望了许久。
如今身体慢慢在恢复,岂能继续让她虚度年华,等待着?剥夺她迟到许久的幸福?
只是……
就这样放弃报仇与梦想吗?父亲已经倒台了,官家虽然没有治罪,但直接罢官养老,也足可见起凉薄冷酷。
父亲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官家竟一点也不顾念旧情!此刻,连本就性格凉薄的王雱都觉得有些齿冷!
为这样的人留下,还有什么意义吗?没了父亲的庇护,自己独木又能支撑多久?
如此这般情况,想要报仇谈何容易?自己又如何有机会施展才华呢?
一瞬间,王雱练练摇头。为今之计,想要报仇,想要再有机会施展才华抱负,似乎唯有……
错了,坚持许久的东西错了。
如今醒悟,或许还不算玩吧?你如此这般,算是留下橄榄枝吗?
“好,我们一起回临川!”
听到夫君如此回答,王小夫人顿时笑靥如花!(未完待续。。)
第六五八章 真刀真枪
汴河之上,一艘客船离岸升帆,渐渐远离了繁华的都城。
王安石看着身后的汴京城,轻叹一声,半年前他匆匆忙忙赶回来,心中满是宏图大志。不过半年时间,他又默默地离开了,留下的是无尽的感慨。
王雱的目光也停留在汴京高大的城墙上,眼神中有些许不甘与不舍。只是此时此刻,却非久留之地。
今日走了,来日还有机会回来!
终有一日,我要回来报仇,我要在这里施展才华!
只是此刻,要好好珍惜身边人才是!王雱下意识地挽起夫人的手,恩爱甜蜜!
汴水滔滔,孤帆远去!
北方依旧寒意森森,但临川老家,或许已经山花烂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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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父子并没有注意到,河畔的柳树下,有一双怨毒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们。
吕惠卿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十分满意,让王安石倒台并非他的终极目的。
王雱的行为告诉他,必须要赶尽杀绝,以免打蛇不死,后患无穷。
他原本想着,以赵顼的脾气,肯定无法容忍有人欺骗,那几封书信,足以要了王安石的性命。
没想到竟然发生了意外,官家竟然放了王安石一码。原以为已经完全摸准了官家的心思,现在看来,还是有疏漏啊!
不过罢官回乡与直接问罪没多大区别,至少王安石再无出头之日了。如果他们乖乖的,放他们一条生路也未尝不可!
吕惠卿关心的是王安石离开之后的权力真空。关心的是宰相之位!
以前。那对他而言是遥不可及的权位。如今未尝没有染指的机会?只是自己的资历到底一般,只怕会惹来非议。
除非能拿出东西,打动官家……
吕惠卿轻轻一笑,听闻秦王又纳了一位侧妃,作为老朋友,该送上一份大礼才是!
不知道舒亶是否已经准备妥当?吕惠卿当即转身离去,准备去看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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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望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不等吕惠卿行动起来。关于宰相人选已经快有定论了。
皇太后高滔滔举荐了韩琦,一个很惊人的提议!
赵顼惊讶道:“他……他已经告老还乡了,而且当初是因为……只怕他心里还有怨恨,如何肯用心?再者,朝野上下怕是也会有议论的。”
韩琦是他一手打压,整下台的,如今却要请人家出面为自己收拾烂摊子,这可能吗?先不说韩琦是否会答应,至少赵顼自己拉不下这个脸,承受不了这一大的压力。
“告老还乡又如何。重新出山就是了!”高滔滔道:“你仔细想想,眼下有比韩琦更合适的人选吗?论资历。他是三朝元老,唯有富弼和文彦博才能比拟;过去曾十多年未宰相,能力和经验都是有目共睹的。”
“可是,忠诚……”赵顼迟疑道:“他未必肯效忠于朕!”
“不尝试怎么知道呢?”高滔滔反问道:“如果为了让韩琦出山,你愿意给他道歉,礼贤下士邀请吗?”
“道歉?”赵顼明显迟疑了,他是何其自尊之人?哪里能拉下面子去向一个臣子道歉呢?他做不到,也不愿意做。
高滔滔眼神中闪过些许失望,沉声道:“韩琦此人,能力与忠诚没有丝毫问题。”
“昔日那般对他,他还能效忠吗?何况韩琦如今已经老迈,怕是不能担当如此大任!”赵顼对于如此提议,有着本能的抗拒。至少君臣之间会有隔阂,如此朝夕相对,心里能舒坦吗?更何谈君臣配合,相得益彰呢?
“老迈又如何?官家难道没听过老而弥坚这句话吗?韩琦虽然年老,却没有到昏聩的地步,依旧可以堪当大任。”
高滔滔到:“至于忠诚,如果官家的态度能诚恳一些,还怕韩琦不会来吗?你可别忘了,他与赵昭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对啊!韩琦的侄子韩俊是直接死在赵昭手中了。赵昭可是他的头号仇人,这一点倒是符合赵顼一贯的用人原则。
不过,那时候自己可是一力支持韩琦的,只怕他心里还是有膈应。他恨赵昭不假,可会不会连自己也一同恨上呢?
这可如何是好?赵顼有些慌乱,他不知道该如何来面对韩琦。
高滔滔看着儿子,轻声道:“你担心什么我明白,韩琦是什么人,他分得清轻重。官家需要的是一个宰相之才,只要他有用处就是了,何必非要绝对忠诚呢?他是个难得的人才,昔年若有他主持大局,你父皇未必能够坐上皇储大位,只此一条,他与赵昭便是对立的。
韩琦昔年为了保全你父皇,甚至忤逆过仁宗皇帝和太皇太后,倘若赵昭掌握大权,他韩家一门会有好下场吗?所以单纯是为了自保,韩琦也会理智选择的。你可当是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暂时与之结盟。
此人老成持重,无论是心计还是手腕,以及在朝堂上的影响力都可以独当一面,可以力挽狂澜。昔年他可以帮助你父亲登上皇位,今时今日,也可以助你保住皇位。大局为重,官家慎重考虑。”
赵顼沉默了,这话说的没错,大局为重,韩琦是有这个能力的。局面已经很糟糕了,是该有个人力挽狂澜!说到底,自己的皇位才是最重要的。
“好吧!”赵顼沉默许久,终于点头答应了,说道:“可以,朕可以向他致歉,加以笼络。但是在此之前,娘娘能否出面邀他来汴京?”
“好,没问题!”高滔滔欣然应允,只要儿子愿意,不就是做个中间人嘛,这有什么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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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琦!”
熙宁七年年初,赵昭在长安接到消息,赵顼竟然启用韩琦为宰相。
本来因为折文芯为自己生下了第三子而兴奋的心情,陡然间蒙上了一层阴影。
虽然诏书尚未下达,大臣们尚不知晓,但赵昭已经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对此,他深感惊讶,宰相人选他已经关注多时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韩琦。
原以为将他从河北路赶走,从此远离朝堂也就罢了,不会再影响到自己,没想到他还会有复起的一天!换做旁人,赵昭也不会有很大反映。但是韩琦就不同了,此人的实力不可小觑。若是对手换成此人,想要对付赵顼可就不容易了。
原以为赵顼与在韩琦之间生出嫌隙,不会再用此人,却没想到高滔滔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千算万算,把她给忽略了。
突然之间,赵昭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早知道就不着急逼走王安石了,原本想着让汴京朝廷乱作一团,内斗不休的。却没想到王安石父子实在太不济,这么快就败在吕惠卿手中。
结果更是出乎意料,反而造就了一个机会,让韩琦出山,真是便宜赵顼了。
有苦头吃,这是必然的,韩琦上台,赵顼的防御力与进攻力定然都大大增加。看来要小心了,还得多费不少功夫。
不过也好,如果能打垮了韩琦,也就等于动摇了赵顼的根基。他们两人一起上也好,一网打尽,省得一个个对付,麻烦!昔年赵宗实能上位,韩琦出力不少,给父皇施加压力,从曹太后手中夺取权力,这些忤逆的事情韩琦都干过。
如今看来,就新帐旧账一起算了!
至于赵顼,一个自尊心出奇强烈之人,居然能低头认错,请韩琦出山,足可见其黔驴技穷了。
韩琦是厉害,请他出来是好处多多,甚至还有定鼎乾坤,力挽狂澜的意味。可凡事有得必有失,得了一个韩琦,又不知道要失去多少?
哼哼!赵顼冷笑一声,叫过李承,在其耳边小声吩咐几句……
从现在开始,真刀真枪,你来我往,长安与汴京的交手,会越来越残酷!(未完待续。。)
第六五九章 资治通鉴
转眼间便是熙宁七年年初,天寒地冻,雪花飘飘洒洒!
过去的一年里,大宋王朝一片欣欣向荣。
身在广南西路的郭逵总算是不负所望,终于以一场漂亮的反攻战役,将交趾人彻底赶出了大宋国境。并以严酷手段震慑,暂时断了交趾人的觊觎之心。
许多人激动不已,高呼让郭逵继续进军,彻底灭了交趾。但官家赵顼却否决了。理由是交趾之地湿热多瘴气,将士们容易水土不服,去岁轻率进军,已经有过一次教训了。本着体恤将士之心,暂时撤军回汴京来休整。
至于交趾,则给予严厉警告,暂时放他们一条生路。从而彰显上国天威与仁慈,礼仪之邦的风范。
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表面上的冠冕堂皇之语罢了,正因为如此,郭逵的战功绝对无法与秦王赵昭相比。
官家赵顼在秦王面前,也显得黯然无色!
西军攻陷灵州不久,寒冬到来,黄河冰封。大宋举国上下都担心会趁机踏冰而来,发起反攻,复夺灵州。
意外的是,直到熙宁七年年初,担心的事情始终都不曾发生。
一开始,赵昭还有些奇怪,这太不符合西夏人的风格,以及当前形势啊!如果错过了这个冬天,给宋军一年的时间整顿,巩固在黄河东岸的领土,西夏再想要夺回去可就难了。
西夏为何能这般沉得住气?太诡异了!
于是乎,许多的细作潜入了兴庆府,多番打探之后才知晓原因。
原来西夏国主李秉常沉疴不起。英年早逝。一命呜呼了。
李秉常一死。西夏国顿时一片动荡,围绕国主之位也是一番明争暗斗。如此情况下,他们哪里还有心思反攻宋朝呢?反而很担心宋军会趁火打劫,是以尽可能的隐瞒消息。
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的,何况是国主亡故这样的大事,必然有蛛丝马迹泄露消息。
长安方面得到消息之后,很多人建议赵昭趁机发兵,直接进攻兴庆府。
秦王赵昭深思熟虑之后否决了这个提议。灵夏一战,西军也损失惨重,疲惫不堪,需要一段时间修养恢复。一口不能吃个胖子,所以还需要谨慎行事,步步为营。
再者,如今西夏正内乱,倘若受到外敌入侵,威胁到他们的生存根基,难保他们不会暂时媾和。一致对外。何必要给西夏人帮忙呢?先让他们自己乱着就是了,暂时威胁到不到灵州就是好事。至少一年的休养生息时间。弥足珍贵,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何况,汴京的赵顼也不是省油的灯,需要小心提防。寒冬也不利于行军作战,故而直接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段时间明争暗斗,利益协调之后,西夏国主的人选终于出炉了。
李秉常不到半岁的儿子李乾顺登上国主之位,由其外祖梁乙埋辅佐。宫中则有大小两位梁太后主政(祖母与母亲,皆出身梁氏)。
刚刚在灵夏吃了败仗,竟然还能杀出重围,成为辅政大臣,梁乙埋不简单啊!
仔细打听之后才知晓,原来撤军途径河套之时,梁乙埋争取到了辽国方面的支持。最近一段时间,辽国天德军十分活跃。
与宋朝开战,又失去了半壁江山,辽国的支持对西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只是虽然扶了外孙登基,自己又当上了辅政大臣,梁乙埋的日子也并不好过。接连的失败,让西夏将士很是不满。梁氏两代太后,权倾朝野,也激起了党项贵族的强烈不满。
一方面要整合国内,摆平党项贵族,稳定梁氏的统治;同时又要提防宋军,一时之间,梁乙埋也是焦头烂额!
赵昭则难得有个空闲,只是尽管新年到来,三子出生,也不能回汴京与家人团聚。
龙潭虎穴,好不容易闯出来,又岂能再涉险。
只是汴京的任何风吹草动,观察入微的赵昭都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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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里,新年的气氛依旧浓重。
司马光府上迎来一位拜年的客人——邵雍!
礼节性的寒暄之后,司马光将邵雍请入了书房。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知道,如今邵雍身份特殊,轻易不会登门。既然来了,怕又有什么话说。
实际上,司马光很不想卷入其中,可他也知道,想要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何况邵雍又是至交好友,岂能拒之门外?
“君实兄,新年好啊!”邵雍笑了笑:“君实兄精神不错,可是有什么喜事?让我猜猜!”
司马光不由苦笑,也不打断,任由邵雍“玩笑”。
邵雍笑道:“可是因为君实兄被提名为集贤殿大学士的缘故?”
“才疏学浅,如何敢有此非分之想?”司马光很谦虚,但也等于承认了事实,有人推举他为宰相,这不是什么秘密。
邵雍嬉笑着问道:“君实兄就一点也不动心?”
司马光明显有些迟疑了,要说那个文臣没有相当宰相之心,那是假的!只是他素来严谨谦虚,完全是君子做派,不会矢口否认,却也不好公开承认。
邵雍笑着打破了尴尬,说道:“宰相固然是好,可若不能得官家信任,君臣不能相得益彰,只怕连善终都不能……”
这话到时一点都不假,王安石前车之鉴,有目共睹。遇到这样凉薄的官家,还有什么好说的?
“君实兄以为,你有可能吗?”邵雍很不礼貌地询问,多少还有几分捅人伤口的意味。
司马光沉吟片刻,摇头道:“我与王介甫不相为谋,官家能用我吗?谁为相都好,不要是吕惠卿那等小人就是了,大宋朝堂不能再被弄的乌烟瘴气。”
“君实兄果然君子,胸怀坦荡啊!”
看到邵雍的笑容,司马光顿时疑惑:“尧夫兄不会平白无故问我这个,可是有什么……”
邵雍沉声道:“实不相瞒,宰相之位怕是与君实兄无缘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司马光倒也并不失落,表情很平淡。
邵雍续道:“不过不必担心,也不会是吕惠卿!至于人选,君实兄或许会觉得惊讶!”
“何人?”不是吕惠卿,司马光放心不少。可邵雍的后半句话,顿时吊起了他的好奇心。
“韩稚圭!”(韩琦表字)
司马光眉心一动,显然是有些许惊讶,这个答案确实有些出乎意料。想不到官家竟然启用了此人,非同寻常啊!
作为一个三朝元老,主编《资治通鉴》,司马光了解的信息远远超过其他人。是以顷刻之间,他便想明白了许多事情,过去的,现在的,也有将来的。除此之外,他更惊讶的是秦王的消息渠道。
宰相人选乃是机密,朝堂上尚未有丝毫消息,秦王已经了如指掌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秦王是做到了。可惜啊,官家竟然没有察觉到身边有耳目。
邵雍道:“王介甫倒台,文宽夫辞官,韩稚圭拜相,几个月之前,任谁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吧!”
“韩琦!”司马光摇头道:“说实话,曾几何时,我以为文宽夫的可能性最大,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他辞官了对吗?”
“是!”司马光对此十分费解,文彦博的形势大好,坐镇大名府,河北路宣抚使任上成绩斐然,再度为相,高官显爵都不是问题。可偏偏突然辞官了,他是厌倦了?想要闲云野鹤,安度晚年?
司马光不相信,不早不晚,偏偏是这样一个当口上,显得那么不同寻常。难不成,文彦博是有意避开官家和秦王?或许吧,听说他有个儿子在长安为官。不过这并不代表他的态度,不管谁坐在垂拱殿的龙椅上,他都可以超然存在的。哪怕是为了避嫌自保,也不会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候,方式这样直接。
其中或许另有隐情,看样子,邵雍似乎知道什么!
邵雍笑道:“秦王突袭灵州之前,长安的文及渊收到了一条指令,让其延缓给刘昌祚所部运送粮草。文及渊一颗赤诚之心,不忍前线将士遭遇无妄之灾,故而并未遵守……文彦博无可奈何,辞官了。”
“这……”看似逻辑并不关联的说辞,司马光却愕然了,半天才问道:“难道是……”
“没错,某人想要以文及渊在长安为耳目,为其所用,或许也可以说是对文彦博的试探与控制……”
“延缓运送粮草!”司马光冷笑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若是粮草延误,刘昌祚所部前进必然受阻,说不定还会兵败如山倒。如果他不能及时赶到灵州,那么秦王殿下孤军深入,反而会被西夏人包围……好狠毒的釜底抽薪,借刀杀人之计!”
“秦王殿下阵亡,数十万西君将士无妄之灾,进攻西夏的谋划必然全面失败。西夏还会趁机反攻,整个西北,岌岌可危,党项兵锋直达潼关都未尝不可。”邵雍冷笑道:“看看此人魄力,非同一般啊!”
“资治通鉴,资治通鉴……就是这样以史为鉴的吗?”司马光的目光中突然多了几缕悲凉。(未完待续。。)
第六六〇章 乌台诗案
自从辞去了河北路宣抚使之后,韩琦就回到了相州老家颐养天年。
侄子的惨死虽然是个沉重打击,但毕竟只是阵痛。离开了朝堂,不必劳心劳力,倒也乐得清闲。尽管年龄渐渐大了,但身体却十分硬朗,比之过往更好。
不过做过宰相,权倾朝野的大臣,哪能完全告别朝堂,两耳不闻窗外事呢?这几年大宋的风风雨雨,韩琦冷眼旁观,心如明镜。
别的也就罢了,关乎变法他已经没有兴趣过问了。王安石是什么人,变法究竟如何,他心里清楚,结局是注定了。
唯独让他意外的是赵昭的身份,秦王太庙认祖归宗的消息传来,韩琦直接从床上惊坐而起。
仁宗皇帝的儿子竟然还在世?
当年那段隐秘,旁人不知道,但韩琦却深知来龙去脉。赵宗实的那些小动作,他并未参与,或许心底里也是反对的,但最终还是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毕竟是 一条船上的蚂蚱,他一次次的帮助赵宗实,两者已经紧密联系在一起。如果赵宗实坐不上储君之位,一切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不说,还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他默许了,眼看着一个对不起仁宗皇帝的举动,而无动于衷。对此,他也曾有过内疚,但随着赵宗实登基为帝,他努力辅佐,逐渐也就淡忘了。
可谁曾想到二十四年后,那个皇子还会回来了。
赵昭!
韩琦不曾想到。在大名府与他交手的赵昭竟然是皇子。原本他们就是对立的仇人,如今又多了侄子韩俊的不共戴天之仇。
韩琦更清楚一点,赵昭是有备而来,这个秦王是名符其实的。西北国土、西军兵力全都落入他手中。应该还不止这些,赵昭一定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力量,在必要的时候会公布或者发动。
他已经有了与官家赵顼叫板的实力,尤其是这次灵州大捷之后,秦王的地盘扩大了许多,威望更是空前暴涨。按照目前的趋势,盖过官家已成必然。什么时候取而代之也是大有可能的。
赵昭即位了。兴许对大宋是好事吧!不可否认,秦王比当今官家优秀许多,当国主政,或可中兴大宋。改变目前的颓势弊政。但如果秦王即位。自己和韩家会是什么下场?
自己是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了。晚节不保,哪怕是不得好死都无所谓,却必须要顾念韩家子孙。以及相关联的门生故吏。
昔年自己那般帮着赵宗实,甚至不敬仁宗,忤逆曹太后,秦王能放过自己吗?尤其是当年的那些隐秘事,可都有大逆不道之嫌,秦王若是登基,焉有不追究的道理?
赵昭的能力有手段是有目共睹的,按照眼下的趋势,官家赵顼不是他的对手。也许用不了多久,秦王就会入主汴京。
韩琦心中有种深深的忧虑,只是自己告老还乡,眼看着局势恶化,却束手无策。
意外的是,数日之后,相州知州上门了,对韩琦十分恭敬,甚至殷勤谄媚。
顶着尚书令的虚衔告老还乡,地方官态度还算客气,只是恭敬程度远不如今日,这是怎么了?
很快,相州知州呈上了两封信函。韩琦拆开来看,瞧见玉玺与皇太后金印时,心中一震。片刻之后,吩咐道:“准备一下,老夫要去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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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韩琦前往汴京的时候,一件大事发生了!
熙宁七年正月二十,御史舒亶与何正臣在朝堂上公开弹劾凤翔知州苏轼“愚弄朝廷,妄自尊大”。
凭证则是苏轼的一封奏疏,从杭州通判任上返回汴京时,苏轼曾短暂权知湖州。在当地,苏轼写了一篇《湖州谢上表》,其中有这么几句话:“陛下知其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
其是自称,新进代指积极参与变法的官员。前半句的意思是陛下知道我愚钝,不合时宜,无法与积极变法的官员们相比。陛下明察,我是个不生事的人,可以牧守地方,管理平民百姓。
苏轼有才华,什么都好,但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大嘴巴。很多时候,沉不住气,喜欢说话,公开发牢骚。在原本的时空里,他之所以仕途黯淡,很大程度上就是让大嘴巴给害了。
《湖州谢上表》之中,苏轼就夹杂了这么几句牢骚话。多少有些讽刺新党官员的意思,名满天下的苏子瞻愚钝,所谓的新进又当如何?说自己不生事,反过来就是说新进生事。
苏轼的本意如此,但是监察御史里行何正臣却声称,其本意是愚弄朝廷,妄自尊大,一顶大帽子陡然间扣到了苏轼头上。
朝堂上的大臣不由觉得奇怪,不就是几句牢骚话吗?至于如此上纲上线吗?何况苏轼的本意并非如此,非要说起愚弄朝廷,怎么看都有些牵强。
他们没想到,这才只是个开始,御史舒亶又补充道:“苏轼包藏祸心,怨望其上,讪渎谩骂,而无复人臣之节者,未有如轼也。盖陛下发钱(青苗钱)以本业贫民,则曰‘赢得儿童语音好,一年强半在城中’;
陛下明法以课试郡吏,则曰‘读书万卷不读律,致君尧舜知无术’;陛下兴水利,则曰‘东海若知明主意,应教斥卤(盐碱地)变桑田’;陛下谨盐禁,则曰‘岂是闻韶解忘味,尔来三月食无盐’;其他触物即事,应口所言,无一不以讥谤为主。”
“赢得儿童语音好,一年强半在城中”出自苏轼所作的《山村五绝》,有意讽刺青苗法的;“东海若知明主意,应教斥卤变桑田”出自《八月十五日看潮》,是苏轼在杭州是所作,舒亶认为,苏轼这是在讽刺盐法。
讽刺指责新法倒是小事,重点在于,舒亶与何正臣将其上升到愚弄朝廷,怨怼君王的高度。在封建社会,这可是了不得重罪。
朝堂上的大臣群情耸动,自从王安石开始搞变法,讽刺和抱怨谁没有过?诗文言辞有许多,如今却被拿出来断章取义,上纲上线,这不是搞文字狱吗?
如今苏轼第一个被拿出来,来不日还不知道会有谁?岂非都要议罪?一时间,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不过也有明白人,看出了其中不同寻常的意味!
为什么单单从苏轼身上开刀?御史台朝堂上公开弹劾,从举例来看,可以说是准备充分,显然是要置苏轼与死地啊!
难道是因为苏轼太出名,还是苏轼得罪他们了?
显然都不是!苏轼虽然是名满天下的才子,但是在朝堂上的身份地位有限。一个知州与御史台并无直接利益冲突,如果说是因为苏轼作诗讽刺他们,也不至于用如此狠辣的手段报复吧?而且这些诗文都是旧日作品,如今提及,更像是蓄意搜集整理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稍有见地之人很快发现了脉络,苏轼的出身和才气,以前做过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的身份地位,他如今是凤翔知州,是在西北啊,是秦王治下。
而且苏轼与秦王过从甚密,当初他们曾一同在杭州为官。秦王似乎还举荐了苏轼的弟弟苏轼出使高丽,之后调任到了泾原路做转运使,也是在西北。
毫无疑问,苏家兄弟都在秦王手底下做事,是秦王的人。
而且近日有消息称,苏轼的妻妹王朝云嫁给秦王,先是为侍妾,如今这晋升为侧妃。如此一来,苏轼与秦王就是连襟!
那么,突然间弹劾苏轼,意味岂能简单?很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上是针对苏轼,背后实际上是为了对付秦王。
这还能是小事吗?很多人都心里有数。恐怕何正臣与舒亶都只是马前卒,这背后肯定有人运作谋划,剑指秦王!
至于幕后主使者,哼哼,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官家赵顼身上,等待着官家的态度。
“果然如此吗?”官家赵顼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声。
“是,苏轼确实有不臣,不敬之心!”国子博士李宜之声称,苏轼罪大恶极,无礼于朝廷,无礼于官家,理当问罪,并且斩首。如此提议,直接违背了大宋不杀士大夫的传统,顿时一片哗然。
御史中丞李定却表示赞同,并给出了四个必须对苏轼处以极刑的理由:“其一、苏轼初无学术,滥得时名,偶中异科,遂叨儒馆;其二、苏轼急于获得高位,在心中不满之下,乃讥讪权要;其三、陛下对他宽容已久,冀其改过自新,苏轼却依旧如是,拒不从命;其四、虽然苏轼所写诗之荒谬浅薄,对整个宋国影响甚大。”
最后还是高声道:“臣叨预执法,职在纠察,罪有不容,岂敢苟止?伏望陛下断自天衷,特行典宪,非特沮乖慝之气,抑亦奋忠良之心,好恶既明,风俗自革。”
御座上的官家赵顼脸色阴冷,沉声道:“着御史台立即追查,苏轼罢凤翔知州,即刻押送汴京,接受审问!”
名垂青史的“乌台诗案”,新鲜出炉了!(未完待续。。)
第六六一章 皇肇基业
乌台诗案,终究还是发生了。
赵昭在长安收到消息时,哭笑不得。原以为历史走向已经改变,苏轼的为官轨迹与命运都发生了改变,“乌台诗案”这样的悲剧不会再重演。
谁曾想,是祸躲不过,悲剧终究发生了,而且提前了很多年。
也许这就是历史大势中的个人宿命吧,天注定,谁也改变不得!
不过仔细说起来,倒是自己害了苏轼。
若不是他与自己过从甚密,又有如此亲密的关系,舒亶和何正臣他们就不会揪住不放,故意找他麻烦。
赵昭相信,舒亶和何正臣不过是马前卒,背后还有其他人,吕惠卿的身影必不可少。赵顼肯定是知道的,至少是默许,甚至可能亲自参与谋划。
这个阴险小人到底可恶,竟然上纲上线,给苏轼盖上了这样大的帽子,诽谤朝廷,不敬君王,怎么听都是大逆不道之罪。
赵昭有些后悔,在王安石与吕惠卿这步棋上,似乎走错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还给自己惹来了不小的麻烦。
不过事情出来了,就必须要想办法面对!
所幸还提前一步得到了消息,否则还真是措手不及。
除了明月宗的来源之外,赵昭很意外,竟然有驸马王诜秘密送来消息,让苏轼提前躲避。王诜是苏轼的好友,还有一重身份是蜀国长公主赵宝安的驸马。这个人与赵顼算的上是至亲,但关键时刻。他能够及时挺身而出,冒险给苏轼送信,可以说十分难得。
公开的矛头是对准苏轼的,但暗箭却是射向自己的。
赵昭相信,汴京城中的赵顼和吕惠卿,他们并不在乎苏轼会是什么罪名,会落个什么下场,他们更在乎的是自己对此事的反映,以及后续可以发挥的文章。
吕惠卿这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啊!
赵昭心里很清楚,如果出面营救。那么御史台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哪怕是穿凿附会,也一定会定苏轼一个谋反大罪。然后再把自己牵连进去,哪怕是秦王,哪怕是大宋皇叔。哪怕与皇帝之间的争斗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但此时。赵昭的身份还只是臣子。一个臣子牵连进了谋反。大不敬的案件,这对声望和实力都是巨大打击。
倘若计策得逞,按照他们的预期的结果进行。即便是不能问罪处置。秦王也必然会一蹶不振,过去一切的努力,所有的基业,大好前程全都会付之东流。
袖手旁观?这样是能撇开嫌疑。但很可惜,赵昭不能这样做,也不会这样做。
这是一次与赵顼的公开交锋,朝野上下都密切关注此事,对后面的局势发展有重要意义。倘若输了,秦王的威望就要大打折扣了,可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最关键的是,苏轼是自己人,是连襟的姐夫。
堂堂秦王,倘若连至亲都无法保护,又如何有资格面对百官呢?还有谁会相信他?支持他?
所以此事对赵昭而言有些棘手,苏轼是必须要搭救的,只是该怎么救?才能不留下话柄呢?
明知道对方目的,若还是大意轻敌,是为不智,赵昭不会这样愚蠢。
看来必须要想个妥善的办法处理此事!
赵昭长叹一声,眉头依旧紧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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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赵昭这边冥思苦想,寻求对策的时候。
汴京朝堂上,乌台诗案的影响正在发酵,并且逐步扩大影响。
这是一件重大的案件,起因就苏轼一人,但打击面岂能这窄?
以李定,舒亶与何正臣为首的御史台官员,从各处搜集苏轼的诗文作品,并且大肆牵强附会,各种搜肠刮肚安插罪名,并且株连党羽。
一时间,受到牵连之人多达三十九人。其中许多都是旧党之人,或者与秦王方面有什么关系,哪怕是拐弯抹角的那种,也会被刨根问底。
牵连者众多,很多官员莫名其妙就糟了无名之祸,甚至连参知政事司马光都不能幸免。
去岁王安石罢相之后,苏轼曾寄赠司马光一首《独乐园》,其中写道:“先生独何事,四方望陶冶,儿童诵君实,走卒知司马。抚掌笑先生,年来效喑哑。”
原本只是朋友间的诗酬唱和,语句之中有对司马光的崇敬之情,当然了,也有几句客气的奉承之语。
但舒亶他们却不这么认为,硬是说此诗乃是为司马光宣传,为了其登上宰相之位而制造舆论。
司马光到底位高权重,身份和影响摆在那里,御史台倒也不敢将之怎样。对于指责,司马光则是完全不在乎,压根没听见似的。只是偶尔凝重的神色,阴沉的语调告诉众人,司马相公心理不痛快。
三朝元老出身,又做过知制诰和翰林学士,司马光焉能看不出其中的猫腻?何以会牵连到自己?很显然这是吕惠卿的手段,就是想要以此来抹黑自己,解决掉一个竞争者,为他吕惠卿能登上相位而扫清障碍。
殊不知,官家与皇太后已经定下了韩琦上位,真不知道吕惠卿若是知晓此事,会是什么表情?还会这般如同疯狗一样乱咬人吗?
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还在后面,西京留守王圭也突然参与进来。
他竟然弹劾苏轼有不臣之心,理由是苏轼作品《王复秀才所居双桧》一诗。诗云:“凛然相对敢相欺,直干凌空未要奇。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惟有蛰龙知。”
王圭振振有词道: “陛下飞龙在天,轼以为不知己,而求之地下之蛰龙,非不臣而何?”
真是想不到,以王圭这样资历的老臣,竟然这般恬不知耻,参与进“文字狱”大军,断章取义,牵强附会,残害忠良。
苏轼头上,不臣之心的罪名越来越沉重,哪怕宋朝有不杀士大夫的传统,似乎也很难保住其性命。如此情况下,越来越多的矛头落在了苏轼身后——秦王赵昭的身上。
司马光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对于卑鄙小人的行径,他深以为耻,对这样乌烟瘴气的朝堂感到失望。
不过,相比之心他更感兴趣的是秦王赵昭的反应。他相信,汴京城里一定有很多人在等待着秦王的对策。
这个对策,决定人心向背;这个对策,决定皇肇基业!(未完待续。。)
第六六二章 士大夫的底线
作为事件的主角,苏轼不可能置身事外。
王诜送来消息,他自然也收到了。好友建议他们先躲起来,避开朝堂的追捕。谁都看得出来,御史台是铁了心要整死他,此去多半是有去无回。
苏轼却连连摇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逃到哪里去?暂避这句话根本就讲不通,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有什么意义呢?
作为一个读圣贤书,有傲骨,名满天下的名士才子,苏轼坚信朗朗乾坤,还有正义存在。那些诗确实是自己写的,除了对变法发发牢骚之外,根本没有那些穿凿附会,指桑骂槐之说,自己是被诬陷的。
苏轼很愤怒,李定、舒亶他们就是一群小人,可恶的小人。
自己明明是被诬陷的,倘若现在避开,不敢直接面对,一定会被人诬陷是畏罪。岂非让小人更有话说?进一步抹黑自己?
傲骨铮铮的苏轼不是懦夫,他要做个真正的猛士,直面糟糕的境遇,直面未知的前路!
更为重要的是,他必须要为妹夫秦王殿下考虑,他不想让赵昭为难,或者遭遇不良影响!
苏轼离开了凤翔,很快秘密出现在了长安,直接进了曲江池畔的秦王府!
“子瞻兄,你怎么来了?”
“殿下!”苏轼沉声到:“轼前来自首,请殿下将我押送汴京。”
“这是说什么话?”赵昭摇头道:“你被小人构陷,是被本王连累的,你切莫要着急。本王正在想办法。”
苏轼不傻。他自然知道今日遭遇。除了是自己讽刺过新党成员,被人报复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与秦王的密切关系,可以说是被秦王连累。但这都不重要,苏轼摇头道:“殿下言重了,事已至此,唯有将我交出去……最好是殿下亲自交出!”
“子瞻兄是希望我大义灭亲吗?”赵昭的笑容很是苦涩。
苏轼痛心疾首道:“如今全天下的眼睛都盯着殿下,稍有迟疑,怕是有不良影响。”
“为了这点所谓的影响。就要把你交出去?这样做的影响就好吗?”
“殿下身负重任,岂能因为轼而蒙尘?”苏轼摇头道:“殿下不必自责,不必顾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赵昭拗不过苏轼,他是铁了心要直面御史台的诬陷。
即便明知是被自己连累也毫不在意,这样做的更大程度上位自己做出牺牲,赵昭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转念一想,苏轼既然有这个打算,不若将计就计。
为今之计,若只是一味地偏袒苏轼。避开锋芒。最终的结果,不管是对他。还是对自己,都不会很好。
如果将苏轼交出去,至少自己能暂时撇清关系,御史台那帮混账想要牵强附会到秦王身上并不容易。
只是如此一来,他们肯定会伺机宣扬秦王无能,连麾下的臣子都庇护不了。这倒不要紧,损失有限,而且可以想办法弥补回来。
只是苏轼去了御史台,会有危险吗?
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华夏文化中将会少了一颗璀璨的明星,那样对自己的影响也会非常糟糕。
苏轼可以交出去,但一定不能有生命危险。
赵昭思来想去,觉得赵顼暂时不敢杀苏轼是肯定的。大宋有不杀士大夫的传统,太庙之中,太祖亲立的铁牌,不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者。按理说此事本该只有当朝天子知晓,赵昭却也知道。
如此情况下,赵顼应该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哪怕是可以昧着良心,对太祖遗训置若罔闻。却也得考虑文臣士子之心,一旦开了杀士大夫的传统,会是什么后果?在这件事上,苏轼绝对有庞大的支持者。
保命是可以的,但就怕活罪可免,死罪难逃。
苏轼只要进了御史台,吕惠卿手下的那些人必然会想尽办法折磨他。才子名士,举世文豪却要遭受这样的责难,任谁也有些不忍!
可苏轼却斩钉截铁道:“殿下放心,任何的磨难,我都能坚持。”
“那就暂时委屈子瞻兄了!”赵昭道:“你放心,本王一定会尽快想办法救你出来的,到时候,你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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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是被秦王赵昭派人送来汴京的,向天下人表明自己不会徇私,不会包庇嫌犯。同时,秦王对外声明,此事必须公正严明审查,倘若苏轼是被冤枉的,他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为苏轼还以清白。
如此算是表明了秦王的态度,公正中允,根本挑不出错来。我不包庇,但依旧维护,谁要敢冤枉我的人,会让其不得好死。同时,亲自派人送来,也可断了某些人蓄意加害,然后推说是畏罪自杀一类的念想。苏轼只要到了汴京,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安全多少还是有保障的。
故而没有多少人埋怨秦王,更多是将关注放在苏轼案件本身上。最后悔造成什么影响,与事件的结果和性质有至关重要的联系。
真正的营救也从此刻开始!
赵昭所料不错,苏轼的遭遇立即引起了许多人的同情,士大夫阶层给出了他们的反馈。
很多人直接上书反驳,并且弹劾御史台。虽然御史有风闻奏事的权力,却也不能这样牵强附会吧?大宋文风鼎盛,若是开了文字狱的先例,以后岂非要人人自危了?
因此苏轼被押送到汴京之日,立即有许多人开始奔走,积极相救!
吕惠卿对于赵昭的反映不以为意,亲自押送就代表放弃?
绝对不是,苏轼这样重要的人物,且与秦王关系密切,绝对不会轻易放弃。那怎么说?是无可奈何,还是以退为进?
在摸不准赵昭意图的情况下,能做的就是尽量加快速度,施加压力,逼迫赵昭出手。当然了,若是他当真不出手,那也无所谓!苏轼的鲜血会彻底污了秦王的名声和招牌,效果是一样的。
于是乎,吕惠卿授意属下加快速度,在短时间内又给苏轼罗织了大量罪名。牵连到案件中的人也越来越多,有的纯属是无妄之灾,有的则是蓄意而为之。吕惠卿怎么能放过这样一个打击政敌的好机会呢?稍微用点心思,办点私活也是可以的。
驸马王诜首先倒霉,他与苏轼乃是至交好友,此番透风报讯的事情又被人察觉,御史台怎么会放过呢?哪怕他又驸马身份,也难以幸免,毫不客气。
随后是翰林学士张方平,参知政事司马光等人,全都不能幸免,理由大都十分微小。牵强附会,谗言陷害是会传播,是会加剧的。哪怕吕惠卿的本意只是诬陷,对付一小部分政敌。可当局势摆开之后,他发现有些不太好收场了。
受到苏轼一案牵连到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高官显贵,当朝名仕。如此情况下,大宋朝堂上可以说是人人自危,但凡与苏轼有交情之人,全都避而远之,忧心忡忡,唯恐受到牵连。
如此情况下,士大夫阶层终于坐不住了。
有些胆大或者正直的官员,立即上述表示,苏轼一案,疑点颇多,御史台的做法不和规矩等等诸多理由,加以反驳。
可是效果很一般,官家没有采纳,御史台的人依旧我行我素!
宰相兼河北路宣抚使吴充上书直言道:“陛下以尧舜为法,薄魏武固宜,然魏武猜忌如此,犹能容祢衡,陛下不能容一苏轼何也?”
已罢相准备返回故乡临川的王安石,才刚好走到江宁府,听闻此事之后也是有慨道:“安有圣世而杀才士乎?”
策略是对的,吴充也不追究御史台的对错与责任,直接将事情上升到官家赵顼的容人之量上。如此一来,赵顼少不得要顾及公众影响,维护自己的“宽广胸襟”,苏轼的安全是无忧了。
苏轼乃是天下有名的才子,文官们坚持一点,刑不上大夫,苏轼在御史台羁押期间,不能受到刑讯。有许多相熟的文官还特意日日前去探望,加以监督。
不过御史台的行动并未因此而停歇,不能在**上折磨或伤害苏轼,但可以施加一些精神方面的压力。
几日下来,苏轼有些承受不住了,表示愿意招供一些事情,以及一些密切来往的人物。
李定和舒亶听闻消息后,激动不已,立即亲自审讯,并负责记录。看着一份苏轼亲自画押的口供,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苏轼竟坦白承认了诗中批评新法的意思,以及对一些人和事的讽刺,同时还说出了一些人的名字。
这几日他们遭遇的压力也不小,拿到苏轼亲口证供,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这是最有利的反驳武器。与此同时,还能打击到不少政敌。
李定和舒亶自然是兴奋无比,他们打算将好事告诉老大吕惠卿,也好让他高兴高兴。
可是,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当他们来到府邸时,吕惠卿表情阴沉,一脸的愤怒与恨意,别提有多难受了。
吕惠卿刚刚得到消息,宰相人选已经确定了,韩琦已经到达汴京!(未完待续。。)
第六六三章 以子之矛
吕惠卿很是不甘,自己这般苦心孤诣,为官家谋划,忠心可嘉,有能力有谋略,为得是什么?
不就是宰相之位嘛!
眼看着成功在即,却发现是空欢喜一场,韩琦竟然重新出山了,这是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的结果。
一个被迫辞官,致仕养老之人,直接被忽略掉的,实在是意想不到。
吕惠卿心里很清楚,论资历,自己是远不如韩琦。可是他的忠诚能与自己相比吗?韩琦落到今日这般下场,不就是官家一手逼迫,造就的吗?
韩琦丧侄,丢人,下场凄惨,他还会为官家出力吗?官家就一点也不怀疑他的忠诚吗?
吕惠卿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他能及时了解到韩琦回汴京的消息,自然也能得知,此乃皇太后的提议。
这就对了,以官家的多疑怎么会想启用韩琦呢?怕是皇太后提议,官家也不好拒绝。
韩琦虽然回来了,可官家赵顼心里怕还是不放心,多有猜疑是肯定的。
这就是机会!
毕竟韩琦回来的消息尚未公开,官家也不曾当众表示要以韩琦为相,至少是在公布之前会有一个时间差。若是能够加以利用,扭转局面未尝没有可能。
就在吕惠卿郁闷,筹谋之际,李定和舒亶联袂而来。此二人本来也是王安石的学生,不过与吕惠卿过从甚密,尤其是王相公倒台之后,他们就彻底靠向了吕惠卿。
不得不说。王安石的教育当真失败。带出来的学生尽是一群白眼狼。
“苏子瞻招了!”
“是吗?”吕惠卿沉重的心情中多了些许惊喜。或者说喜忧参半吧!
李定道:“是,苏轼承认了他有讽刺反对变法的意思,但对藐视朝廷,不敬君王的之事绝口不提!”
“那还算是招了吗?”吕惠卿冷冷道:“这些事是明摆着的,不痛不痒。如今百官反对如此激烈,若是没有一点真凭实据,何以服众?”
舒亶完全是个小弟,对吕惠卿的强势有些发憷。连连赔笑道:“是是,虽然没有认罪,但是苏子瞻交代出了几个关联人物。”
“哦?”吕惠卿眉头微微皱起,此案的发展已经有些不受控制,牵连的人越来越多。虽说能够打击一些政敌,起到震慑人心的作用,以后自己这一帮人在大宋朝堂上就能占据一席之地。
可吕惠卿也知道,牵连的人越多,最后处理起来越麻烦。这可是惹众怒的事情,最近士大夫强烈的反弹就是明证。最怕的是到时候牵连的人多了。出现法不责众的情况。所以,如今的情况下。苏轼交代出更多人,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吕惠卿心里虽然不畅快,但还是抱着随心所欲的状态看了一遍苏轼的证供。
当在名单上看到“韩琦”两个字时,吕惠卿顿时眼前一亮。
苏轼的事情竟然牵扯到了韩琦,当真是太意外了!
吕惠卿瞧了瞧,然后又仔细问了李定和舒亶,得到了许多信息。比如苏轼的弟弟苏辙曾经写过一篇文章《上枢密韩太尉书》,韩太尉韩琦也!
苏轼通过制科考试之后,韩琦对其十分欣赏,英宗皇帝曾想重用苏轼,直接提拔修起居注,韩琦劝说道:“苏轼的才能,远大杰出,将来自然应当担当天下大任。要在朝廷培养他,使天下的士人无不敬畏羡慕而佩服他,都想要朝廷使用他,然后召来加以使用,那所有的人都没有异议了。现在突然重用他,天下的士人未必以为正确,恰恰足以使他受牵累。”
韩琦当时的建议,避免了苏轼一步登天,为人所诟病,对其逐步发展大有好处。以至于苏轼本人都感慨道:“韩公可以说是爱护人以德。”为此还曾写诗给韩琦,对其有恭维赞誉,将之与古代伊尹、周公登名臣相提并论。
嘿嘿,虽然只是一般的恭维颂扬之语,但落在御史手中,就有了特别意义了。可以用一首诗牵连进来司马光,为什么不能牵连韩琦呢?
如果他也卷入此事,少不得要受到处罚,以官家多疑的性格,还不知道会怎么看待他。心中本来的疑惑会越发浓重,那么韩琦还能当上这个宰相吗?
反正消息尚未公布,换人也不足为奇,同时也可以撇清自己的嫌疑,何乐而不为呢?
对于吕惠卿而言,这是最后一个反击,阻止韩琦当宰相的机会,岂能错过?打定了主意,吕惠卿决定立即付诸实施,故而也不曾在意名单上余下的名字。更不曾注意到,这些人与勋贵之家,六部九卿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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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的案子在持续发酵,士大夫阶层的反映越来越强烈。
很多人知道,苏轼案件背后是官家和秦王的博弈。可是他们不能置身事外,如果不杀士大夫的传统被打破,无疑会使非常严重的后果。
以后谁还敢仗义执言?谁还敢说真话?稍有不慎,就会被政敌抓到把柄,然后随意的陷害,身败名裂是轻的,最惨的是家破人亡。
大宋的文人是有风骨的,他们讲求圣贤之学,讲求仗义执言。他们鄙视,更不能容忍文字狱。
不得不说,吕惠卿选择了一个很好,很有效的方式,将秦王赵昭陷入了一个非常糟糕的境地。目的达到了,却也自找了许多麻烦,触碰到大宋士大夫的底线,这是他不曾预料到的。也有可能,一个小人很难理解君子坦荡荡的心态。
继续宰相兼河北路宣抚使吴充之后,又有重量级人物出面了,太皇太后曹氏公开道:“昔仁宗策贤良归,喜甚,曰:‘吾今又为吾子孙得太平宰相两人’,盖轼、辙也,而杀之可乎?”
苏轼可是仁宗皇帝公开赞扬过的人,并且认定有宰相之才,这样的人会愚弄朝廷,藐视君王?潜台词是在问,究竟是仁宗皇帝的眼光出问题了,还是御史台冤枉好人了?
仁宗皇帝与太皇太后的贵重身份,使得这句话特别有分量。一时间,御史台压力巨大。有压力不奇怪,这次的事情太重要,所以吕惠卿愿意顶住压力,甚至愿意一条道走到黑。
对太皇太后的质问,他们的回答是,错在苏轼。是苏轼罔顾了仁宗皇帝的信任与期许,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犯下过错。
官家赵顼自然是不置可否,曹氏无论说什么,哪怕再有公信力,他都不会采纳。除了因为曹太后是苏轼的粉丝之外,更为重要的是,她一定会偏袒帮助赵昭的。
赵顼很清楚,这位太皇太后已经不是那个疼惜自己的皇祖母。如今她心里怕是只有她那个“儿子”,想着帮着儿子整死自己这个孙子。
赵顼对曹氏多有怨言,他说的话能听吗?是以会很多事情都是的装作没听见,随口应付着,然后将下面的事情全都交给御史台来做。有人扮黑脸,那自己就要当回白脸,做一个公正的白脸。
太皇太后曹氏所言可以暂时忽略,但是另外一个人却无法忽视。王诜乃是此案中的重要人物,与苏轼过从甚密,而且还偷偷给苏轼报讯,这样的人就是典型,必须要从重处置。
可王诜还有另外一层身份,蜀国长公主赵宝安的驸马!
虽然夫妻两人的关系并不好,王诜故意冷待公主,甚至眠花卧柳,蓄养别宅妇。赵宝安知道个七七八八,曾经也哭过闹过,各种方法用尽之后,王诜对她的态度开始逐渐好转。
有希望就好!赵宝安坚信自己温情脉脉,温柔体贴,终有一天会彻底感化驸马的。堂堂太后嫡出的长公主,能够委屈到了这个地步,也当真不容易,足可见赵宝安对王诜的感情是何其深厚。
如今驸马却牵连进了苏轼的案件中,赵宝安自然知道皇兄的目的,也知道其重视程度。对付秦王,她没有异议,但不能牵连到自己的夫君。
可眼下御史台的做法咄咄逼人,根本不在乎王诜驸马的身份,甚至还登门传唤。赵宝安在想,若非自己以长公主的身份拦住他们,丈夫会不会抓去乌台。
她相信,皇兄一定是知道如此境况,却不加以阻拦。难道他这般不在乎自己这个亲妹妹?为了他所谓的大事,甚至连妹夫,亲妹妹的幸福都要牺牲吗?以前总有人说皇兄凉薄,她并未觉得,而今却是深切感受到了。
赵宝安本来想要自己去求皇兄赵顼的,却又害怕自己人微言轻,思来想去,还是去求母后高滔滔出面。皇帝可以不在乎兄妹之情,那母子之情呢?为人子者最基本的孝道呢?
瞧见女儿到来,高滔滔自然之道她的来意,说道:“你放心,驸马的事情为娘会想办法周全的。只是有一点,你且告诫他,以后再莫要和乱七八糟的人搀和在一起。”
“是!”有母亲的承诺,赵宝安放心多了。
女儿是安心了,可高滔滔却越发的不安了。乌台诗案牵连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棘手。尤其是接到消息,韩琦竟然也被牵连其中,高滔滔再也坐不住了!(未完待续。。)
第六六四章 攻子之心
垂拱殿,赵顼正在看御史中丞李定送来的奏疏。
这是关于苏轼一案的进展情况报告,苏轼承认讽刺变法,但不承认藐视朝廷,这个结果不是很理想。
面对群臣强大的反弹,赵顼更希望能够证据确凿。然后再将赵昭牵连进来,以温和的手段这个威胁解决。他从未想过,是否会逼的赵昭狗急跳墙,脑海中的构思暂时处于一种理想状态。
不过赵昭没有牵连进来,倒是有不少的大臣躺着也中枪。赵顼看到李定的奏疏,惊讶不已,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与苏轼一案有关系?
本来他也不太愿意相信,可李定在后面都有备注。某人与苏轼什么关系,某年某月某日有什么样的来往。至于来源,有的是御史台的调查结果,有的是苏轼的主动交代。
粗略下来竟然有六七十人之多,很多人都是当朝大臣,或者家世显赫之人。
赵顼震惊不已,这些人都和苏轼一样,有心偏向秦王吗?一瞬间,疑心浮上心头。
可片刻之后冷静下来,又觉得不会如此,可是……赵顼看着名单有心发憷,疑心只要种下去,就会不断疯长。
以后还怎么重用这些人?还能相信他们吗?赵顼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最近这两年,他已经被折磨的有些神经质,敏感异常。
司马光、王诜,这些人全都在名单上,赵顼随后又发现了韩琦的名字。
难不成韩琦也有问题?
这可是母亲竭力推荐的人物,是要为宰相。委以重任的。韩琦要是与苏轼。继而与秦王又不清不楚的关系。那……
虽说韩俊之死与赵昭有关,但何尝与自己没有关系?韩琦到底恨谁更多,真不好说。更何况,毕竟只是侄子,并非儿子,彼此之间是否当真存在不共戴天之仇,这些都是未知数。
韩琦还敢放心用吗?
还有,当务之急是苏轼怎么处置?
如今是杀不得。放不得,很棘手的问题!
吕惠卿他们做这件事的时候,就没考虑过些许后果,以及相应的对策吗?赵顼最初的欣喜已经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厌烦,是怨怼!
百官的反映实在太大了,这件事搞到最后肯定是恭请圣裁。
怎么裁决?
王圭拿着苏轼的一句诗“根至九泉无曲处,岁寒唯有蛰龙知”,言辞凿凿道:“龙乃飞天神物,焉有在地下的道理?这可是诅咒官家啊。苏轼有不臣之心,当严惩!”
诅咒君王是要灭九族的。王圭是分明要置苏轼于死地。从熙河路回来述职的章惇心中大为鄙夷,都是蜀中人,竟然背后对同乡下如此狠手,简直是……
苏轼与他乃是同年好友,此番又在西北同行共事许久,焉有坐视不理的道理?章惇道:“陛下,龙并非只有天上有,也并非专指君王。诸葛孔明就号称卧龙,汉末颍川荀氏号称有八龙……苏轼这句诗只是咏叹桧树而已,请陛下明鉴!”
章惇说了句公道话,也有为官家解围的意思,如此下去,情况会越来越糟糕,很难收场。
可敏感的赵顼顿时生出疑惑,章惇竟一开口就为苏轼说情。他刚从西北回来,让他去打探消息,想办法培植实力,结果几乎是一无所获。无能也就罢了,怕的就是他被秦王策反了。听说他在西北时,是由苏轼亲自陪同安抚羌人的,他们之间会不会……
赵顼快被逼疯了,神经质到了一定程度,看谁都像是有问题。满朝大臣,还有可用之人吗?
挥一挥手,王圭和章惇识趣地离开了,赵顼拿着手中的一份名单,彻底无语了。
“难道官家想要全部都治罪吗?”许久,皇太后高滔滔的声音打破了垂拱殿里的死寂。
“娘娘……”
“收手吧,适可而止就是了!”
赵顼疑惑道:“难道就这么算了嘛?兴师动众将苏轼抓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若是轻易罢手,大臣们会怎么看?”
“此刻收手,大臣们只会额手称庆,称赞官家圣明仁德!”
“是吗?”
“难道不是吗?”高滔滔反问道:“如果继续下去,满朝文武都会被牵连进来?到时候怎么收场?是全都问罪,还是法不责众,不了了之。”
“这……”
“趁现在,情况尚未一发不可收拾,赶紧控制,不至于成为一场闹剧!”高滔滔到:“只追究重点的几个人就是了,酌情问罪。”
“可长安那边……”此刻久拖不行,快速解决也不好,赵顼就是想等赵昭出招,然后寻机会对付。
高滔滔冷冷道:“长安那边?把苏轼扔到汴京就是他的招数。来的时候我已经听说了,他公开说明,如果苏轼真的获罪,必须严惩不贷,但凡有关联之人,也要问罪,你可看到他的狠辣了?”
“听闻苏轼供认了一些人……”
“有韩琦对吗?”
“是!”
“不管苏轼供出什么人,难道都要治罪吗?”高滔滔又一句反问让赵顼不知该如何回答。
高滔滔续道:“倘若苏轼胡乱攀咬其他人呢?到时候长安牺牲的不过是一个苏轼,你要失去多少?难不成把汴京的高官全都杀光吗?
王诜好歹是你的妹夫,司马光是三朝老臣,韩琦更是可堪大用,这些人岂会轻易变节?因为一首诗就问罪他们,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这么说,他是故意……”
高滔滔道:“没错,他是故意把苏轼扔给你,借你的手杀人,并挑起文官士大夫的不满,制造混乱,好浑水摸鱼!”
“如果是这样……”赵顼喃喃自语,只觉得胸口异常发闷,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高滔滔并未注意到儿子的异样,续道:“吕惠卿、李定那些人办小事可以,但大事,他们鼠目寸光,关注的只是蝇头小利,手段卑劣,迟早会误大事的。经此一事,想必你也看明白了,谁才是可用的人才,谁才能力挽狂澜。”
赵顼静静地听着,到后来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御座边沿,一张脸涨红了。
高滔滔未听到长子应声,回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仲针,你怎么了?”
赵顼没有开口,而是狂喷一口鲜血作为回答,随即从御座上跌落下去,不省人事!
“仲针!”高滔滔惊呼一声,高喊道:“快传太医!”
一旁侍候的小海领命,立即冲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六六五章 王妃妙手可堪用?
赵顼已经昏迷三天了,整个皇宫一片愁云惨淡!
皇太后高滔滔亲自坐镇垂拱殿,向皇后亲自服侍赵顼,太医们跪在一边,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出。
“说,官家怎么了?为何还不苏醒?”高滔滔凤目生寒,怒意十足。病榻上躺着的,终究是她的亲生儿子,作为母亲,她怎能不心疼?
同时更多的则是担心,皇帝昏迷多日不醒,这是很可怕的。要知道,在封建帝王时代,皇帝的安危直接关系到了国朝稳定。
太医们战战兢兢,谁都不敢先吱声,太医院判李回春无可奈何,只得回禀道:“回太后,官家继位以来,朝政繁忙,宵衣旰食,夙兴夜寐,本就劳累。这一两年,身体多有亏空,如果仔细调理,徐徐图之,倒也能恢复。奈何……官家进了些许大补之药,一时间颇有成效,但时间一长,会使龙体更加衰弱。
加之官家近来心情抑郁,肝气郁结,多有思虑而耗费心神;急怒攻心,血脉颓沉,体内气血不通顺,故而沉睡未醒。”
高滔滔神色凝重,他自然之道儿子所谓的夙兴夜寐都在干什么,低声问道:“官家有疾,为何不早日奏吾?太医为何不好好调理,反而进虎狼之药,近来是谁为官家诊脉问疾的?”
“是,周太医与何太医!”
“太医误诊,滥用药石,延误官家病情,罪不容诛。拉下去,立即处死!”高滔滔冷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让人不寒而栗。
两名太医顿时惊恐不已,跪伏在高滔滔面前,颤声道:“太后饶命,是官家如此要求的,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拉下去!”高滔滔岂容他们分辨?儿子有病,用虎狼之药,瞒着自己,她又何尝不知?只是没想到病情竟然如此严重。早知道。就不该顾及母子情分。手足关系,亲自过问的。可惜,为时已晚,悔不当初。为今之计。只能杀两个太医堵住悠悠之口。
两位太医被侍卫拉走去了。哀嚎声渐渐远去。高滔滔看着病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儿子,忧心忡忡,几欲落泪。但终究还是忍住了。皇帝重病,宫里宫外都需要她这个太后稳住。这个时候,必须要坚强。
“官家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李回春支支吾吾道:“回太后,臣……臣不敢断言。”
高滔滔冷冷反问道:“你不是号称妙手回春吗?难道没有治疗的办法?”
“太后恕罪,是臣无能!”
“无能?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吗?”高滔滔的表情越发的阴冷,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那是苦涩的自嘲。
“回太后……有一个人……或许能有办法救醒官家!”许久之后,李回春欲言又止,小声说了一句。
“谁?”高滔滔立即追问,连病榻前的向皇后也回过头来,红肿如核桃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秦王妃!”李回春小声道:“王妃师从有神医之称的朱药郎,乃是雌黄圣手。王相公……不,王安石之子王雱,沉疴日久,乃是绝症。正是秦王妃出手,妙手回春,起死回生!”
高滔滔沉默了,李回春说得没错,以柴敏言的高超医术,或许真能救醒儿子。可是一旦柴敏言前来,长子的病情就会大白于天下,尤其是长安的赵昭就会一清二楚。她已经命狄咏加强空中守卫,对外宣称官家只是染风寒,辍朝几日,怕的就是走漏消息,引起动荡。
帝王重病,庙堂动摇,秦王必然会抓住机会。若再让他知己知彼,伺机而动,岂非更加危险?
高滔滔不敢轻率,淡淡道:“你们尽量想办法,尽快让官家苏醒。”
李回春大概能想到其中缘故,不敢多言,只能顶着沉重的压力,唯唯诺诺遵旨。
太医们诊脉之后,离开配药去了。向皇后走了过来,站在婆婆身边,静静看着,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高滔滔已经明白了。
“你想让柴敏言来给仲针瞧病?”
“是,官家昏迷,太医束手无策,婶娘医术高超,或可相救!”向皇后的语气很平淡,她知道决定权在婆婆手中,也知道其中牵涉很多。但她心里唯有丈夫的健康与平安,别的什么都不在乎!
高滔滔也静静地看着向皇后,她知道儿媳妇或许没有那么多远见卓识,但对儿子的情意赤诚,自己有什么好说的呢?
“为娘会考虑的!”高滔滔柔声道:“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回去歇会再来吧!”
“是!”向皇后回头看了一眼病榻上的丈夫,转身悄然离去。
高滔滔瞧着儿媳妇一步三回头的情景,心中暗道:仲针啊,你这是何必呢?不相信母亲的忠告,难道也不相信一心一意爱你的妻子吗?
也许这就是皇家的悲哀吧,若是多几分信任,何至于此!
“去吩咐狄咏,秘密带韩琦入垂拱殿觐见!”
“是!”小海急趋几部,快速前去传旨。
韩琦来的很快,狄咏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
“老臣参见太后!”韩琦略微有些意外,在垂拱殿里见到的竟是太后,而非皇帝。
“韩公你可回来了!”高滔滔开门见山道:“令侄的事情,吾代官家向韩公致歉。”
“太后言重了,老臣不敢当!”韩琦道:“小侄乃是触犯国法,咎由自取,何况……他是死在……”
韩琦没有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当日赵顼确实辜负他们这些英宗从龙之臣,韩琦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许怨言的。
但直接的仇人终究是赵昭,赵顼虽算是幕后主使者,但现在看来,他也是个可怜人。韩琦觉得,赵昭早就知悉自己身份,然后利用皇帝的权力,打击敌人,使得赵顼自毁长城。
秦王好算计啊!
韩相公一辈子都在算计别人,怎么容许被别人算计呢?他愿意来汴京,除了是和赵顼母子处在同一阵线,为了保全名声和家族之外,也是为了出一口气。被秦王玩弄于鼓掌之间怎么行?自然要还以颜色,让他知道韩某人的厉害。
高滔滔对韩琦的态度十分满意,说道:“有劳韩公了,只是如今的情况着实不好!”
“怎么?”
“随我来!”高滔滔直接领着韩琦进了垂拱殿后殿,韩琦看见病榻上的赵顼,才想起官家似乎有好几日不曾上朝了。
“已经三天了,官家一直昏迷不醒!”高滔滔一声长叹,其中包含了太多的忧虑。
韩琦沉吟片刻,问道:“太医怎么说?”
“只要官家能醒来,就可慢慢调理,可是如何唤醒官家,太医却束手无策!”高滔滔沉吟片刻,说道:“秦王妃乃是雌黄圣手,或可救醒官家,我拿不定主意,不知韩公以为如何?”
“这……”韩琦老谋深算,瞬间便明白过来其中缘故,此事确实不好决断,沉吟片刻后问道:“消息可否走漏?”
“只对外说官家病了,至于昏迷之事,只有宫中知晓。”
“那庆寿宫呢?”韩琦很清楚,秦王在宫中最大的耳目便是太皇太后曹氏。
高滔滔苦笑道:“尽力瞒着的,只怕时间长了……毕竟纸包不住火!”
“时间长了,不只是庆寿宫,官家久不露面,只怕朝野也会有猜疑!”
“韩公的意思是,赞同?”高滔滔看着韩琦,表情有些复杂,说不上是惊讶还是疑惑。
“秦王妃来了,那么长安那边必定对官家病情了如指掌,毕竟王妃之尊,无法扣留宫中,太皇太后那边肯定也会庇护的。”韩琦道:“若不请她,长安那边只能猜疑,多少会有所忌惮;只是官家何时醒来难以确定,恐日久生变啊!”
“那以韩公之见该当如何?”高滔滔知道韩琦必定是有所顾虑,沉声道:“昔年先帝继承大宝,多亏先生鼎力支持,如今关乎官家安危,还请韩公如同当年一般,不必顾虑。
稍后,吾会以官家名义,以你为集贤殿大学士,主持政事堂,此事官家之前已经应允。”
一句话,给你宰相之位,全力以赴保全我儿九五之位!
韩琦沉吟片刻,语气凝重道:“臣何德何能蒙太后与官家器重,自当肝脑涂地,有几句话,请太后先恕臣不敬之罪!”
“但说无妨!”间韩琦答应,高滔滔稍微安心,至于所谓的不敬,倒是不以为意。
“太后是否该先考虑下,秦王妃为官家诊治的后果!”
高滔滔眉头一动,问道:“此话怎讲?”
“如果治好了自然好,可若是秦王妃趁此机会谋害官家呢?”话及此处,韩琦的眼神变得有些阴冷。
“谋害?不至于吧!”高滔滔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有太医协助,柴敏言哪怕医术超群,又能做什么小动作?
“如果会呢?或者治不好呢?”
高滔滔陡然间明白过来,沉吟道:“此事……”
她不敢再想下去,韩琦的意思很明确,之前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难道……高滔滔的目光落在病榻上,难道儿子会就这么离去?
“恕臣大逆不道,凡事该早作打算,以防万一,尤其是……”韩琦的目光扫过殿中内侍宫娥,欲言又止。(未完待续。。)
第六六六章 议立储君
高滔滔屏退了左右,等韩琦说出“立储”两个字时,还是陷入了沉默。
皇帝重病昏迷,为了稳妥起见,是该早日立储君,否则容易国本动摇。
尤其是如今的情况,赵顼并未立储,若是就此一命呜呼,皇位谁来坐?她这个皇太后有权说话,太皇太后也有权发言,宗室与大臣也有参与的权力。
最糟糕的情况是出现公推,秦王赵昭作为仁宗皇帝亲生子,年轻有为,威望甚高,完全有问鼎皇位的资格。
如此一来,他就有了直接公开抢夺皇位的理由和机会了。
这是高滔滔不愿意,也不容许出现的情况。
所以韩琦的建议很中肯,必须早日立储。一旦确立储君,那么秦王的夺权就是不合法的,得不到朝野认可,百姓支持。
只是这个储君该立谁呢?
赵顼有四个儿子,可全都年幼,最大的不过才两岁多。主少国疑先不说,在这个年代,两岁的孩童夭折率是很高的。国无长君,天下不安,根本难以稳定局面,怕是大宋臣民都难以接受。
那么除了父死子继之外,还有便是兄终弟及,像是太祖传位给太宗那样。那么最合适的人选应该是次子扬王赵颢!
想到这里,高滔滔目光落在昏迷的长子身上,如此结果,他能接受吗?
“可是诸皇子年幼,如今立储怕是不妥!”
听到高滔滔如此回答,韩琦如何还能不明白皇太后的心思,这种事情本不该他多说的。但如今紧要关头。又得太后如此信任。也只好妄言了。
“太后。储君并非只有太子!”
“韩公的意思是……”
“国之储君身份不定,通常为皇太子,却也有例外。昔日南唐有李景遂为皇太弟,辽国有耶律重元为皇太叔,此事需要太后和官家商定决断。”韩琦略微停顿,轻声道:“如果官家一直昏迷,太后或可做主!”
“哼哼!”高滔滔只是淡淡应了一声,韩琦到底老奸巨猾。不过言语之间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只怕他也不赞成册立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子为太子,若是皇帝身体健康没问题,倒也无所谓,慢慢培养就是了。
可赵顼如今的情况,说句不好听的,感觉随时有可能挂掉,黄口小儿为太子如何服众?至于皇太叔,直接立赵昭为储君?可能吗?很显然,最合适的人选只能是次子赵颢,兄终弟及。最为稳妥。
只是长子能答应吗?若是他的身体逐渐好转,次子还有安全可言吗?
韩琦虽然委婉表达。可以先立扬王为皇太弟。若是官家身体康健,诸皇子逐渐长大,皇储易主便是了。
有这么容易吗?高滔滔的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历朝历代,皇储变更,都容易江山动摇,发生变故,鲜有安然无恙,顺利交接了。将来次子能主动放弃储君之位吗?即便放弃,以长子多疑的性格,又能放心吗?高滔滔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手足相残。
这事最好还是与长子赵顼商量,若能取得他的理解和支持,皆大欢喜。可是他久久昏迷,如此状况持续下去,那就只能按韩琦的意思办了。
高滔滔最终还是同意了,至少心里已经开始酝酿准备。
韩琦续道:“如此一来,秦王妃为官家诊病时,蓄意谋害的动机就有了,若是善加利用,效果或许会更好。”
“是了,若是晌午官家还未苏醒 ,那就去请柴敏言!”高滔滔也是实在等不住了,有些事情必须早下决断。
天下至尊的太后,与权倾朝野的宰相谈话时,并未注意到病榻上的皇帝赵顼微微动了一下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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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防万一,哼,除了立储还能有什么事?”长安城里,赵昭做出了同样的推测。
虽说高滔滔及时屏退左右,但前面的谈话还是的泄露出去了,从“上下文”与韩琦的语气来看,很容易做出推断。
“立储,韩琦是想要以立储之事试探殿下心意,若是殿下不反对,那么将来储君就有合法继承权……若是反对……”李承摇头道:“反对就比较难办了!”
“韩琦不愧是韩琦,一上来就给本王出难题!”赵昭道:“那立储会立谁?皇六子还是赵颢?”
“倘若赵顼立即死了,必然是赵颢,高滔滔也肯定乐意次子为帝王,她还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待遇和成就感怕是要超过汉朝的窦太后了。”李承哈哈大笑,他也是读书人出身,自然懂得其中缘故。
“那赵顼呢?他希望立谁?”赵昭这么一问,李承顿时眉间一动,若有所悟。
“赵顼素来多疑,对亲弟弟多有忌惮,焉能轻易立赵颢为储君?赵顼那么匆匆忙忙,不惜透支身体生出来四个儿子,为了什么?他怎么愿意白费功夫呢?”
“哈哈,没错,赵顼肯定不愿意!”
一直不说话的狄青开口道:“现在需要小心的是王妃那边,王妃前去诊病,很容易被赵顼和高滔滔做文章的。”
“高滔滔愿意让王妃去诊脉?”李承很是不解,赵顼的病情遮掩还来不及,怎地还会公开呢?尤其是要防着秦王府才是啊!
狄青沉声道:“不要以为去是什么好事,固然可以知己知彼,可若是治不好,或者中间有什么闪失,该当如何?”
“怎么可能,王妃医术超群,妙手回春,不可能……”李承话说了一半,反应过来,顿时愕然了。
赵昭也是脸色铁青,对付他也就罢了,若是因此连累到妻儿,那就不可饶恕,这是他不容许出现的情况。
看来是该加快步伐了,赵顼的身体是个变数。若是他早早挂了,可就麻烦了。
如果自从仁宗之后,皇位在旁系宗室传承三代,自己再想夺位就不容易了,至少法理性和臣民的态度会有所改观。
所以,无论如何,不能有除赵顼之外的任何人再坐上龙椅!
如何保全柴敏言,立储的事情如何对策?当真是麻烦!
柴敏言的医术举国皆知,若皇太后真的提出,根本拒绝不得。病人太特殊,进病房之前必须要撇清医者责任才是……
赵昭正在忧心,汴京却传来消息,赵顼苏醒了。
当真是天助我也,如此一来,柴敏言便不必前去垂拱殿问诊,算是躲过了一桩麻烦!
至于另外一件事,李承道:“既然官家苏醒,那立储的事情只怕会搁浅!”
狄青道:“皇帝必定病重昏迷,早立国本之说肯定会甚嚣尘上,昔年仁宗皇帝就遇到过如此境况。不过赵顼多半会推辞,最终不了了之!”
“那就偏不让他安生,立储乃国之大事,岂能轻易这么不了了之?”赵昭朝狄青与李承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地笑了。(未完待续。。)
ps: 抱歉,最近不在状态,写的少,见谅。下旬会恢复正常!
第六六七章 谁来承继大统?
昏迷三天半之后,赵顼醒了!
向皇后喜极而泣,泪流满面,高滔滔一颗悬着的心暂时放下了,可是很快又满是忧心。
在儿子昏迷期间,她以皇帝的名义处理了几件事。
首先一个是苏轼的案件,认定苏轼诽谤变法,言辞不当,轻狂失矩;但愚弄朝廷,不尊君王的罪名言过其实。
官家感念其乃国之大才,仁宗与英宗皆有赞扬,故而原谅其不当之举。
杀头流放灭九族倒是不至于,但处罚还是要有的。一道圣旨,苏轼直接由凤/翔知州贬为黄州团练使。至于牵涉到的诸多官员,则只是训诫几句,然后象征性的罚了几斤红铜了事。
消息传出,朝堂上此起彼伏的不满才逐渐消退。士大夫们算是安心了,苏轼虽然还是遭受无妄之灾,贬官黄州,但终究没有定大罪。刑不上大夫,国朝不杀士大夫的传统并未被打破,文字狱的可怕境况也不曾出现。
底线未被突破,士大夫也就没什么意见了,不过还是有很多人心中生出不满和失望。此事难道只是御史台一群跳梁小丑的表演吗?稍有见地之人心如明镜。
唯独失望的就是吕惠卿和李定、舒亶等人了,怎会如此?官家竟然没有严惩苏轼,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在吕惠卿看来,即便不尽快惩处,也是会继续关押,等待长安的反映,以期抓到什么破绽。
怎么都不会是如此结局,贬官?这也叫惩处?算什么事啊?
吕惠卿没想到。这才只是个开始。随后还有更大的失望。
官家圣旨下发中书省。以韩琦为集贤殿大学士,中书门下平章事。
消息传出,一片哗然。
吴充前往大名府之后,首/相之位必然会有变动,朝野也是各种猜测。可谁也没想到会是韩琦,他竟然复出了,事先竟不曾有一点风声,当真是意外。
不过想想人家韩琦的资历。就没话说了。三朝元老,仁宗皇帝在位时就是宰相,完全有资格,有能力入主政事堂。只是官家怎么会突然启用韩琦呢?昔年大名府那段恩怨一笔勾销了?再念及文彦博、王安石等一干重臣的遭遇,官家如此举动,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吕惠卿最是不甘,一心一意谋取的宰相之位竟然花落别家,除了不甘还是不甘。他也很好奇,明明已经把韩琦与苏轼一案联系,官家怎么一点都不怀疑?还照样委以重任呢?
这明显不符合常理啊!不过很快。一条消息从宫禁中流传而出,官家病了。一连昏迷好几日。如此看来,以韩琦为宰相应该是太后的手笔吧!
唉,运气真是背,如此关键的时候怎么遇上这种倒霉事?他本还想再努力一下,动摇韩琦为相的合法性,可惜不等动手,大宋朝堂上掀起了另外一股风潮。
奏请立储!
赵顼身体康复后一天上朝,便有礼部侍郎上疏道:“听闻官家龙体不适,曾有昏迷不能视朝之事。臣甚感忧虑,请官家保重龙体,也请官家早日确立国本,以保大宋江山世代传承。”
随后三省六部,御史台,宗室亲贵,乃至地方官员纷纷上疏奏请,早立储君。
这样的事情是有先例的,嘉佑元年,宋仁宗也曾突然晕倒,口吐白沫,神志不清。那时候,大宋王朝并未确立储君,可是急坏了众多大臣。
好在宋仁宗后来康复,百官立即进谏,请官家立储。当今官家与昔年仁宗皇帝的情况相似,他虽然有儿子,可都是襁褓中的孩童,还是让人担心。故而百官进谏立储,也在情理之中。
赵顼自然不爽了,什么情况他也不是不了解,刚开始还装不知道,想要敷衍过去。可是百官态度坚决,奏疏如雪片一样送到了御案之前。朝堂之上,有数位官员连续多次奏请。甚至有人当街拦了宰相韩琦的轿子,请百官之首的宰相劝谏官家早立国本。
敷衍肯定不行,赵顼想要推辞过去。若是身体健康,还可用皇帝春秋正盛作为借口,甚至以此来斥责上疏的大臣图谋不轨。可赵顼没底气说这话,一连昏迷了三日,险些直接挂掉,整个人看起来也虚弱了很多,春秋不盛乃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无可奈何,赵顼只得借口道:“诸皇子尚且年幼,待长大一些,观察资质,加以教导,再立为太子!”
可是百官不买账,委婉表示不认同。声称诸皇子年幼,为了保证国有长君,大宋安宁,请立扬州赵颢为皇太子。至于理由,那是十分充足。有官员提及,太祖皇帝在位时,德昭与德芳两位皇子已经成年,太祖为了江山稳定,放弃父死子继,而是兄终弟及,传位给太宗。以此为先例,请官家效法太祖,传位给弟弟。
太宗继位多有龌龊,这是心照不宣的事实。可是赵顼反驳不得,否则岂非否定太祖做法?或者承认太宗当年用了什么不正当手段?他不敢不孝,只能哑口无言。听着官员们引经据典,说历朝历代皇太弟的先例,赵顼心情更加抑郁了。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随后御史李云聪竟然上疏,请立秦王为储君。
消息一出,满朝哗然!
李云聪朗声道:“秦王乃仁宗皇帝亲生子,血统高贵,人品贵重,切能力出众。征战西北,先后收复河湟与灵夏,有功于国,可继承大统。”
有这个想法的不是一个人,仁宗皇帝去世不过十年,朝堂上大部分都是三朝老臣,念及仁宗皇帝的恩德,心理上就偏向秦王。更何况秦王能力出众,这些年的功绩是有目共睹的,继位为帝也算是众望所归。
比襁褓上的幼儿靠谱多了,即便是扬王赵颢也根本不能与之相比。赵颢除了是英宗嫡子的身份外,似乎根本没有拿得出来的功绩,能力与声望实在一般。虽然年纪相当,但与秦王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故而大部分官员,尤其是中立的这部分,都认同秦王即位。毕竟英宗是过继的,若非秦王流落在外,皇位本该是人家的。如今还政给秦王,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虽然心里都这么想,可没几个人敢于首先说出来。
官家必然对秦王多有忌惮,公然推举秦王是要冒风险的。不过李云聪冒天下之大不韪,率先提出,情况就不同了,开始逐渐有人附和。
尤其是德高望重的定国公张泽平以七十岁高龄上朝,推举秦王,使得立储之事处在风口浪尖。
秦王赵昭、扬州赵颢、三岁不到的皇六子赵煦,成为大宋储君之位角逐战三强。相比之下,秦王无意是其中的最大热门。
赵顼的心情可想而知,祖父和父亲千辛万苦,费尽心机才得到的皇位,岂能还给赵昭?如果他坐上九五之位,自己一家子还有活路吗?
也有一些大臣不希望赵昭即位,御史里行何正臣抢出道:“历来立储只有父死子继和兄终弟及?哪有皇太叔这么一说?”
“怎么没有?前几年辽国的耶律重元不就是皇太叔吗?”李云聪立即反驳。
何正臣道:“哼,结果呢?那位皇太叔最终却谋反叛乱了!”
“那是耶律重元自己大逆不道,并非皇太叔的称谓有问题!”李云聪道:“秦王仁厚谦和,有目共睹,焉是耶律重元可以相提并论的?”
“这……”何正臣顿时为之语塞!
赵顼算是恨死耶律洪基了,好好的弄出个皇太叔来做什么?若非有这个先例,便可搪塞大臣。如今可好了?少不得有诸多麻烦。
“立储事关重大,还是从长计议为妙!”赵顼想要拖延过去。
可是李云聪与张泽平等却声称,既然是大事就应该抓紧,不能拖延。有仁宗当年的先例在,老爹赵宗实就是这样当上储君的,赵顼也无法反驳。虽然他很有心杀了李云聪等人泄愤,可若如此,岂非明着对皇叔不孝?有失君王气度,仁厚明君的形象也会大打折扣。
赵顼无奈道:“既如此,也该询问一下秦王和扬王的意思!”
赵颢反应很快,虽然深知母亲有意扶持,但他更担心大哥的脾气,故而急速主动推辞。古代人比较含蓄,君王禅让讲究三辞,宋朝封赏个什么爵位官职,也要礼让推辞,王安石和司马光就干过很多次。
赵颢的推辞可能是谦虚,但也有可能是真的拒绝,赵顼明显采纳了后者,说道:“扬王推辞了,也不知秦王是什么态度,待派人前往长安去问过秦王之后,再做决断。”
言下之意,我有心立秦王为皇储,如果人家不愿意,那就没办法了!如此百官之后闭口不言,等待着长安的消息。赵顼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赵顼谦虚推辞,他就立即顺水推舟,以此来堵住天下人的嘴,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
可是使者去了长安,却久久没有消息。只听说秦王去前线巡查去了,短时间内见不到人!
赵顼立即道:“秦王不在,不曾征求到意见,立储之事,只能容后再议!”(未完待续。。)
第六六八章 有机可乘
赵顼是既喜且忧,喜的是赵昭不在,便有理由拖延时日。却也遗憾,没能及时等到赵昭的谦虚推辞,立储之事悬而未决,日后少不得还会被旧事重提。
回到宫中,赵顼特意去妃子朱氏那里看过事实上的长子赵煦,希望儿子能快点长大。
可是自己的身体,赵顼虽然有些讳疾忌医,但身体状况到底如何,多少还是有数的。如果自己遭遇不幸,真的早早走了,孤儿寡母该当如何?
未成年的儿子想要坐稳皇位,必须要有人辅佐。向皇后是个的温厚的女子,贤惠善良,却不懂权谋之术,根本无法垂帘听政。
宫中能够辅佐幼主的只有母亲高滔滔,可是相比之下,她似乎更疼爱弟弟赵颢……
这可如何是好?
或者效法汉武帝,选择一位霍光一般的忠臣辅佐幼主?
可是纵观朝野,哪里有一个可用之人呢?
唉!赵顼长叹一声,说到底,可以倚靠的唯有母亲,他决定试探一下!
“娘娘!”
“唉!”高滔滔很意外地看着长子,他是很少踏足宝慈宫的。
赵顼道:“这些天卧病,让娘娘担心了!”
“是为娘的不是,竟不曾在意你的身体!”高滔滔确实心有歉疚,可总觉得儿子今日的举动有些怪异!
“有件事想要和娘娘商量一下!”
“何事?”
赵顼低声到:“朝堂上百官争相进谏,让早立储君,所以想要咨询下娘娘的意见。”
“官家你是怎么想的?”
“有人提出立秦王为皇太叔。哼!”赵顼并不直接回答。而是一句抱怨。
“立他?哼。说不定那些上疏的官员就是受到他怂恿指派的!”
“是啊,暂时搪塞过去了,但拖延不了许久,迟早是个麻烦事!”赵顼说完之后就意味深长地看着母亲,议立储君的事情到底是谁始作俑者,怕是还不好说。
“几个皇子年纪还小……”高滔滔没有说下去,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是一个试探。看看长子会是什么态度。
赵顼低声道:“二哥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高滔滔心中一震,静静地看着长子许久,悠悠道:“仲针啊,你我母子,是一家人,我们之间说话也就不要拐弯抹角了。
为娘知道,你想要立煦儿为太子,他是我的新孙子,作为祖母,自然疼爱他。你若健健康康。怎么样都可以……可是为娘当真害怕,煦儿太小。难以服众,主少国疑,更给力外人可乘之机。”
也是到了危急关头,高滔滔甚至连儿子重病可能早亡这种话都毫无顾忌,直接讲出来了。
赵顼并不生气,只是淡淡问道:“所以二哥承继大统最好不过是吗?”
高滔滔迟疑了片刻,低声道:“如此也是权宜之计,不过可与仲明定下协议,将来由煦儿继承皇位。”
赵顼不由冷笑,果真能如此吗?皇帝的宝座谁不想做?谁不想让自己的儿孙坐?也许弟弟赵颢今日会答应,但来日一定会兑现承诺吗?也许母亲在的时候,他不敢有异动,母亲驾鹤西去之后呢?还有谁能制约他?
太宗皇帝遵照杜太后金匮之盟的遗诏继位,按理说皇位是要传给太祖之子的。可是德昭与德芳两位皇子是什么下场?早早的全都死的不明不白;太祖子孙到今日又是个什么凄惶境遇?赵顼不愿意儿子丢了皇位继承权,更不希望儿孙因此遭遇杀身之祸
“仲针啊,为娘知道你担心什么,可若此事处理不好,皇位落入秦王手中。你们兄弟几个,乃至你们的儿孙还有立锥之地吗?”高滔滔很无无奈,她只得如此劝说,希望儿子以大局为重。
在这件事上,她不想遮遮掩掩。到了如今的地步,内部之间不应该再有这许多的隔阂与防备。
“大局为重!”赵顼淡淡道:“是啊,他也是娘娘的儿子,将来也会有孙子。我的儿子又算什么呢?为了他和他的儿子能活下去,能享受荣华富贵,就要牺牲我儿子的前程,这公平吗?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哼哼,娘娘终究还是更疼他一些!”
赵顼说完之后,毫不在意高滔滔的反应,头也不回,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宝慈宫。高滔滔愕然站在原地,老泪纵横。许久之后才吩咐道:“传韩琦入宫!”
却说赵顼回到垂拱殿之后,也是许久的失神,坐在御座上身体忍不住的晃动,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好像随时都会坠落一样。
许久之后开轻声喊道:“去,传濮王进宫见驾!”
“是!”小海应了一声,立即派人前往濮王赵宗晟府上传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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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赵昭不在长安,而是去前线巡查了。
立储风波必须要避开,只要有人推举自己,那必然是要表态的。
按照大宋的传统,必须要推辞的,若是真这么做,赵顼若是顺水推舟答应了该怎么办?这种厚颜无耻的事情,他完全做得出来。
若是不推辞,岂非说自己觊觎皇位?事情明明就是这样的,可古人讲究含蓄,哪怕全天下人都知道,可就是不能宣之于口,毛遂自荐更是不能。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表态,以不知道为理由躲开。随便找个由头离开长安,谁又能说什么?
故而赵昭秘密躲到了兰州,汴京的消息会在第一时间送来。皇帝垂询的使臣到了长安,也是空等数日,无功而返。
当然了,赵昭出门也不是为了单纯了避嫌,兰州的景思立这边确实到来一个好消息。
如今已经是熙宁七年四月了,黄河已经解冻,不担心西夏踏冰卷土而来了。但同样的,想要渡河进攻河西之地,也不太容易。
不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兰州的景思立就发现了端倪。西北之地,踏冰渡河是习惯。除此之外,同样可以与江南一样,伐木造船,直接渡水。只是西北之地,比较荒僻,木材稀少,很难制作足够的船只。
何况,船运送来就不是西北的主流!
不过景思立打算反其道而行,兰州没有木材,但是河湟有。黄河支流洮河刚好在宋朝控制的右岸,中上游有许多的森林,木材丰富。
于是乎,景思立早早就令人看法树木,顺着洮河水流将木材运到黄河岸边。上次的灵夏之战,西军几乎全部调动,唯独他景思立的兰州驻军岿然不动,自然是有缘故的。
如今船只已经造好一些,可以勉强抢滩登陆。可时间紧急,船只数量毕竟有限,一次可运送的兵力并不特别多,若是遇到西夏军强烈抵抗,想要在黄河西岸抢滩登陆,站稳跟脚并不容易。
正是因此,景思立一直按兵不动,苦苦等候机会。直到几日之前,兰州对岸的西夏卓罗军司有将领渡河来投,讲诉了对岸的情形。
景思立意识到,一个绝佳的机会,终于来了!故而立即奏报秦王,请赵昭前来主持大局!(未完待续。。)
第六六九章 大宋崛起
虽然已是四月间,但西北的清晨依旧有丝丝寒意,让人下意识裹紧衣衫。
雾气笼罩在河面上,一片朦胧。
对岸完全消失在视野中,甚至连河中心的水流都看不见,隐约之间,只能听到轻微的水流声和摇橹声。
数十艘船只从兰州,借着雾气遮掩,向黄河西岸而去。
渡河作战开始,宋军对西夏发起了又一轮进攻。
景思立已经准备一年了,赵昭始终不曾动过这张王牌,只因为欠缺一个机会。
而今,机会终于来了。
在兰州对岸的西夏卓罗军司一名将领密克迪悄然前来投诚。
密克迪出身党项贵族,灵夏的失败,以及国主李秉常突然死亡,导致西夏国内发生了严重的内部斗争,各部落派系之间相互倾轧。
密克迪所在的部落实力算不上强横,成为内斗的牺牲品,几乎全军覆没。密克迪因为在卓罗军司而暂时躲过一劫。接到消息之后,他知道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之所以还活着,肯定是兴庆府那边的对手疏忽了,终究不会放过自己。
左右是个死,密克迪把心一横,伪装自杀之后,归降宋朝。如今的西北之地,唯有借助宋朝人羽翼庇护,才能够保全性命。
作为熟悉卓罗军司以及西夏沿河防御的将领,密克迪受到了景思立的热情欢迎。
在得到西夏军布防情况之后,景思立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立即禀报给了秦王。
恰好赵昭有离开长安避嫌的需要。就起程来了兰州。
到了之后才发现。情况比想象的要好,果真是个很不错的机会。
于是乎万事俱备,只欠浓雾!
毕竟船只有限,强行渡河抢滩登陆,若是被西夏人发现,并且及时阻击防御,宋军会付出更为惨痛的代价。
若是能像诸葛孔明草船借箭那样,有浓雾掩护。那就最好不过了。
运气不错,几日之后便春雾浓重,加上大河水汽充沛,雾气笼罩两岸,能见度不过十丈。
如此情况下,宋军的船只从隐蔽的港湾里开出来,载着数千士兵先行渡河。他们的目的地是黄河西岸的达沟,就在徐山脚下,黄河刚好在此处有一个小拐弯。
率先占领此地,可以阻截从东面而来的西夏援军。可以长时间坚守,为后续渡河的宋军争取时间。最为重要的是。根据密克迪的情报,此处西夏防守薄弱,有抢滩登陆的条件。
当然了,赵昭也不会盲目地相信一个西夏人的说辞,这几日早有精干的斥候兵浮水过河侦查,情况属实。
好机会,加上充足的准备,效果只会超乎想象。
浓雾之中,宋军的船只靠岸时间,为数不多的西夏守军才发现,虽然及时发起阻截。但是他们的兵力不多,防守太过薄弱,如何是宋军的对手?
宋军用微弱的代价便成功登陆,抢占了达沟一带,背靠徐山展开防御。数十艘船只来往于黄河两岸,越来越多的宋军登上黄河西岸。
卓罗军司的西夏大军赶来时,为迟已晚。他们尝试着发起进攻,想要将宋军赶回对岸,或者赶入黄河水中。
奈何宋军的战斗力强悍,整整憋屈了一年,终于有机会可以作战了,宋军士兵更是士气高涨。如此情况下,防御那就是铜墙铁壁,西夏人根本动摇不得。随着越来越多的宋军士兵上岸的,西夏人的沿河防线被彻底撕开,宋军站稳了脚跟。
景思立当机立断,对卓罗军司发起了进攻。没料到宋军突然渡河,西夏的兵力许多还分散在黄河岸边的各处关口防守,兵力分散,作为核心的卓罗军司的竟然防守空虚。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景思立自然不会错过,立即发起进攻。当日便攻克了西夏卓罗军司的营寨,西夏守军仓皇撤退。
营寨丢了,从各地撤回去增援的西夏守军也慌了神,没了主心骨,还怎么继续防守?坚持已经没有意义,唯恐被宋军衔尾而追。是以也匆匆忙忙撤退,直到应理(城池名)才站稳脚跟。
宋军在兰州对岸打开一个缺口,并且占领了卓罗军司,等若实在黄河西岸有一个偌大的据点,彻底站稳了脚跟。
消息传到兴庆府,顿时又是一片哗然。宋军这是要渡河发起总攻的节奏啊,他们的目标肯定是宁夏平原,想要彻底灭亡西夏。
自从上次灵夏大败后,未能及时反攻重振雄风,西夏已经不复当年之勇,无论是实力还是士气,都受到了沉重打击。如今可以说如同惊弓之鸟,闻听宋军即将进攻,顿时人心惶惶。
一个个纷纷跳出来,要求两位梁太后加强防御。尤其是应理,以及可能渡河的鸣沙一代,重兵把守,阻止西夏人进入宁夏平原。最要提防的是灵州,毕竟那里离兴庆府是最近的,如果必要,最好是早点向辽国求援。
一时之间,西夏国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景象简直惨不忍睹。
可是梁乙埋总觉得,赵昭暂时的目标或许不是兴庆府。
不得不说,长时间作为对手,梁乙埋也开始摸到知己知彼的门槛,多少能够猜到一点赵昭的心思。
一点不错,赵昭的目的确实并非兴庆府。
此刻,站在兰州城里,看着眼前巨大的沙盘,赵昭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黄河向西而去。
河西走廊!
赵昭在意的是这一块地方!
此刻宁夏平原必定防守严密,为了保全最后的基业,以及身家性命,西夏人一定会玩命的。赵昭目前还在休养生息,没有足够的兵力和万全的准备能够攻下兴庆府,更不愿意白白牺牲将士的性命,付出并不划算的惨痛代价。
兰州所在,可以说是西夏国的中间位置,东边是宁夏平原,西边是河西走廊。
那里有甘州、肃州、沙州、瓜州,以及西夏的西平军司和黑水镇燕军司,是整个河西走廊。
在祁连山雪水的灌溉下,这一带是西北最富饶的地方。但自从唐末之后,河西之地与中原王朝的关系切断,一度被吐蕃人占领。好在后来在张义朝率领归义军重新夺回河西,奈何中原四分五裂,对河西鞭长莫及。
最终河西走廊被地方武装势力、回鹘人、吐蕃人和党项人占领。西夏建立之后,几代君王不断向西扩张,最终将河西走廊纳入西夏的统治之中。
河西已经远离中原很久了,如今赵昭想要夺回来!
兰州和卓罗军司在宋军掌控中,西夏等若是被阻截为东西两段,他们大部分的优势兵力都在宁夏平原,相对来说河西的防御空虚。趁此机会,夺回河西相对轻松一些。
失去的土地越多,西夏人的生存空间就越小,最终会被死死包围在宁夏平原那一隅之地。再者,河西走廊是一个通道,也如同张开的手臂,伸向了西方。经过这里,才能到达西域,才有机会重新控制天山南北。
王安石经常念叨恢复汉唐旧境,没有西域怎么能行呢?将来大宋也要在天山南北设置西域都护府和北庭都护府。首先便是夺取河西走廊,控制道路。再者,河西之地有回鹘人,以及许多的地方势力,当西夏对他们鞭长莫及,出现权力真空时,他们又会蠢蠢欲动。
赵昭不希望河西再次四分五裂,乱七八糟。故而打算趁此机会,早些出兵,重新确立中原王朝对河西走廊的绝对控制。
大宋崛起,由此开始!
赵昭没有亲自前往,而是派遣景思立与种师中率领五万大军出发,进军河西走廊。河湟一带的曲扎所部协同作战。
意外的是,在励精城的吐蕃董毡赞普,竟然主动出兵配合,帮助宋军清扫西北的党项人和吐蕃人。
宋军越来越强大,使得董毡彻底明白过来,自家再无力量与宋朝抗衡。要不了多久,宋朝人就会成为整个西北的主人。
与宋朝一直对抗下去并不是什么好事,西夏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未来的河西走廊,乃至整个西域都会落入宋人手中。
到时候,他们励精城吐蕃耐以生存丝绸贸易之路,也会掌握在宋人手中。为了生存,为了部族的发展,该怎么选择不言而喻。趁早与宋朝搞好关系,是自保,也是谋取利益。
吐蕃人的参与,使得进军河西走廊的计划多了许多支持和帮助,相信会顺利很多。
赵昭在兰州为景思立和种中壮行,然后调来沈括驻守兰州,静候佳音!
卓罗军司大捷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汴京。
宝慈宫里,韩琦愕然了,如此一来,刚刚制定的计策岂非全都成废话了?
垂拱殿里,赵顼连连冷笑,一张脸涨红了。随即一张明黄色的手帕捂在嘴巴,取下来的时候,隐约有血红色!
半晌之后,赵顼才开口道:“大捷也好,既然如此,濮王就代表朕前去西北劳军吧!”
濮王赵宗晟愕然站在原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一时间想死的心都有。
在赵顼阴鸷冷酷的目光笼罩下,沉吟许久,赵宗晟只得开口领旨!(未完待续。。)
第六七〇章 往昔、今昔、来昔
宝慈宫,韩琦道:“太皇太后的身体不太好,林太妃的生辰也快到了,太后可以大肆操办,然后邀请秦王回来。”
“对啊,嫡母卧病,生母寿辰,身为人子,若不会来那可就是不孝了!”
“秦王远在长安,鞭长莫及,但汴京,是官家和太后的天下!”
高滔滔欣然笑道:“只要他回来,一切都好说!”
“太后最好是大造声势,让天下人都知道,若他不回来,就得背上不孝的罪名,也好逼迫他。然后再想办法,不能让他再溜走,龙困浅滩,就是泥鳅了!”
“嗯,此事即刻就办!”高滔滔话音落地,尚未有懿旨传出宝慈宫,便有消息传来。
西军在兰州渡河抢滩,卓罗军司大捷!
这不是重点,而是秦王已经挥师西进,出兵河西!
韩琦愕然了,高滔滔的脸色顿时阴暗冰冷,如此一来,适才的计策变得毫无意义。
若是没什么大事,秦王不回来探望母亲,那是不孝。
可出兵河西,与西夏激战,乃是正事,这是绝好的借口,谁也不会说秦王的不是。反而还会赞扬秦王英武,为国征战,连为探望母亲都没时间。
尤其是河西,这是一片远离中原快两百年的土地,也是让士大夫和有识之士魂牵梦萦的要地。
牧马河西,便可伸手到西域,恢复汉唐旧境指日可待。宋朝虽然也被称之为泱泱大国,可士大夫们心里清楚。大宋比之汉唐盛世差远了。
秦王此举。无意是大宋崛起的标志。
进军西域或许还言之过早。但若是占据河西,西夏的领土会被逐渐蚕食,最终会走向灭亡。自从李继迁时代开始,西夏就是大宋心腹之患,实际上的危害远远超过了辽国。多少年来,大宋一直指望着灭亡西夏,收复失地,可惜始终未能成真。
而今。秦王殿下让这个梦想便的逐渐真切,完全实现已经指日可待!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如果西夏灭亡,大宋再无后顾之忧,辽国又有什么可惧的?
大宋上下,无不为之欢欣鼓舞!
韩琦苦笑道:“太后,臣很遗憾,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算了!”高滔滔叹息一声,说道:“再想办法吧!”
“是!”
“对了,官家那边什么反应?”高滔滔问了一句。她知道赵顼那边肯定先一步知晓。
前来报讯的内侍道:“官家派了濮王前去西北劳军!”
劳军?
高滔滔与韩琦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担忧!
垂拱殿里。赵顼坐在御座上,迟疑了许久才抬起手掌,明黄色的手帕上,一块血红十分明显。
赵顼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到了极点,十分可怕!
好一会之后开始冷笑的,笑得苍凉,笑得阴冷,眼神之中流露出复杂的心情。
内侍们都默默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垂拱殿里的气氛肃杀到了极点。小海的双腿忍不住微微颤抖,汗珠从额上留下,最终在面部到汇聚成溪流,或流入脖颈,活滴落在脚背上。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唯恐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官家的敏感神经。
直到许久之后,向皇后步入垂拱殿,内侍们才如蒙大赦松了口气。
“官家!”
“嗯,你来了!”赵顼这才回过神来,他对别人喜怒无常,但在向皇后面前一直很客气。自从那年垂拱殿遭到雷击,向皇后衣不解带照料之后,夫妻感情深厚了许多,开始是相敬如宾,如今则有了几分相濡以沫的意味。
“嗯,天色已晚,官家却还未用晚膳!”
“好吧,我们一道用吧!”赵顼一动,手中的明黄手帕显露出来。
向皇后眼神之中闪过已经惊恐,担忧道:“官家,快请太医来看看吧!”
“没事的!”赵顼自己都觉得,自己这句话有气无力。尤其是站起身时,竟然打个趔趄,又坐倒在御座上。
向皇后满心忧虑,赵顼却反常地轻轻一笑,迟疑片刻道:“皇后,朕想给你留样东西!”
“官家何出此言?”听到“留”这个字眼时,向皇后心中泛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赵顼摇头道:“有备无患总是好的,朕只是可惜,没有与你生个儿子!”
“我们女儿也很乖巧!”向皇后俏脸微红,说道:“宫中的孩子,臣妾都视如己出。”
“没错,你是皇子们的嫡母!”赵顼点点头,问道:“那你愿意好好保护他们吗?”
“臣妾会拼尽全力,保护官家的孩子!”向皇后回答的很坚定。
“好,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赵顼道:“朕现在就写一道诏书给你,以备将来……”
说罢,赵顼提起御笔,只见纸张上落下“制曰”两个字,这是皇帝亲笔诏书的开头格式!向皇后逐字看过去,神色逐渐凝重,许久之后,轻声道:“官家,太后不至于……”
“哼,我相信娘娘的前提是她能扶持煦儿!”赵顼写完之后,盖上玉玺,交到向皇后手中,叮嘱道:“好好保存,记住对朕的承诺!”
“是!”
“走,我们去用晚膳!”这一次,赵顼很顺利抵站起来,脚步沉稳。
帝后相处之时,内侍们都站到了门外,对话只能隐约之间传出来,尽管小海听力超群,却也只断断续续听到只言片语。不过他清楚地留意到,向皇后出门时,衣角下玉轴一闪而过,心中了然,那应该是一道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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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王赵宗晟从皇宫里出来,坐在马车上,心情沉重。
以皇帝亲伯父,濮安懿王嫡子的身份,他的地位相当尊贵。不过赵宗晟并没有太多的抱负,相反他只想要做个太平逍遥王。
这个追求很朴实,很简单,可是想要实现起来却不容易。
十三弟赵宗实在位的那几年,倒还不错。但是如今的侄子赵顼,实在是折腾人。
侄子在位的这七八年时间,他这个尊贵亲王的日子可不好过。
先是以余杭郡王赵宗咏开刀,对他们这些宗室秦王狠狠打压。这也就罢了,只要规矩点,也能相安无事。
可是现在,赵顼却经常没事找事,让他去处理一些肮脏棘手的事情。
先是刺杀赵昭,后是陪同前往永安皇陵,看管秦王。可惜两件事都办砸了,惹得侄子大怒,若非顾及外边的议论,又有皇太后帮忙说话,只怕他的亲王爵位早就不知所踪了。
这一年来,赵宗晟各种小心,唯恐再出点什么差错。平日里也是尽可能避开皇帝侄子,免得惹麻烦。
可有些时候,偏偏就避无可避!
这些日子,皇帝侄子又盯上了自己,今日也特意召入宫中,交代了一个差事!
前去西北劳军,慰劳秦王!
慰劳,哼哼,这趟西北之行可不容易。
皇帝侄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完全把自己推上了不归路。这条路走下去必然是个死,而自己却必须遵旨走下去,哪怕明知前路一片黑暗。
赵宗晟很不甘,却很无奈!
为什么事情会到今天这个地步?赵宗晟心中满是怨恨,他在想,或许昔年的做法是个错误。至少如今的结果,太过糟糕。
赵宗晟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成为别人利用的工作,最终的替罪羔羊。
可是,怎样才能活下去呢?
如果在此之前,能找到另外一只羊,或许自己就不用……
“去枯草巷!”
“是!”车夫与扈从略微有些惊讶,随后便改变了方向。
枯草巷,原本不叫这个名字的。此处本来有一座偌大的府邸,主人地位显赫,整日里门庭若市,宾客络绎不绝。
但是后来突发变故,主人的地位急剧下降,这里的府邸也瞬间门可罗雀,最终逐渐的破败。因为巷子里只有这一家人,再无其他人踏足,整个巷子里长满了荒草,到了秋冬季节,满地枯草,更显得萧索。再加上主人家的遭遇,便称之为枯草巷。
很意外,今日枯草巷竟然迎来了一位客人!
四月间,天气温暖,巷中的草并不枯萎,更是绿油油一片。
赵宗晟坐在马车上,隔着窗户看过去,瞧见眼前的景象,眼神复杂,心情悲凉。当年这里是何等繁华,与自己的濮王府相差不大。可是今日……除了感慨往常,赵宗晟更多的是担忧。他害怕自己的王府将来也会很糟糕,甚至不如这里……
扈从们正在清理巷子里的长草,一来不要阻挡了马车车轮,同时也是害怕荒草中有蛇虫隐藏,伤害或是惊吓到濮王。而赵宗晟本人则坐在马车上,感同身受的凄凉很明显,眼神中更有一种无尽的担忧!
许久之后,扈从们清理完毕,马车驶入巷子,在一座府邸门前停下。
从府邸的规制来看,原来主人的地位绝地不低。只是如今已经衰败了,门第的大门被人用木板和栅栏封锁起来,似乎更像是一个偌大的监狱!
一块匾额落在大门之策,尽管上门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烬,但在火把的照耀下,依稀还是能看到几个字——余杭郡王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