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登岸辽东
契丹起源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相传一位驾着青牛车从西拉木伦河而来的仙女,与一位从土河骑着白马来的仙人,在两河的交汇处相遇,两人相恋,并结为夫妻,他们便是契丹族的始祖。
契丹实际上属于东胡鲜卑后裔,与同样说蒙古语的室韦、库莫奚是同族异种。唐朝唐太宗在契丹人住地设置松漠都督府,酋长任都督并赐李姓。
晚唐时契丹迭刺部的首领耶律阿保机于乘唐朝内乱统一各部,公元916年,耶律阿保机建立契丹国,即辽太祖。
其子辽太宗耶律德光即位之后,统一了契丹各部,在北方草原上建立起一个强大的国家。其时,中原适逢五代十国混乱,后晋石敬瑭为了登上皇位,以儿皇帝的耻辱和幽云十六州换取了辽国的支持。
从此之后,幽云十六州便落入辽国之手。不仅中原失去一道重要的军事屏障,同时辽国也获得自然条件优越,物产丰富,经济发达领土,促使其发展,国力大大增强。
后周世宗柴荣曾有意北伐,刚刚在关南略有成就,不想英年早逝,幼子冲龄即位直接丢了江山。宋太祖赵匡胤有意出兵收复,未及动手便烛影摇红死的不明不白。至于宋太宗倒是大军北伐了,可惜高粱河一战惨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未有建树。
从此之后,北伐收复幽云就成为一句空话,可以说直到宋亡都不曾真正夺回幽云十六州。尤其是宋真宗时,辽圣宗与萧太后率大军南侵,杀到澶州附近,逼近汴京。宰相寇准支持宋真宗御驾亲征,才击退了辽军。两国就此罢兵,签订澶渊之盟,从此约为兄弟之国,实际却是每年大量岁币买来的和平,屈辱的烙印始终不能去除。
此后,宋辽之间也进入了相对和平时期,尤其是仁宗在位的几十年里,两国边境不闻兵戈之声。
但和平永远只是相对的,辽对宋有着严重的军事威胁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尤其是失去了燕山屏障之后,宋朝在防守上先天处于劣势,情况就变得更为严峻。经常少许的风吹草动,或者一些意外情况的发生,都会造成宋辽之间的冲突可能加大,甚至是引发大规模战争。从而使得宋军不得不得时时枕戈待旦,甚至草木皆兵。
正是因此,当萧杰死在汴京的时候,才让宋朝君臣那样着急。如今虽然破案,却需与辽国交涉,曾巩与林昭等人肩上的责任也就更加沉重了。
两rì之后,风浪逐渐减小,使团登上早已备好的海船,向东北方向出发。登州作为一个港口,与辽国港口之间亦有少量往来,许遵选择的都是经验老道的船工舵手,因为一路都十分顺利。八月间,来自南方的季风尚未退去,正好一帆风顺直抵辽东。
八月中海船在辽东半岛内侧的辰州靠岸,使团终于踏上辽国的土地,目的地则是辽国东京辽阳府附近的捺钵。
这也是大宋使臣第一次前来辽东,通常两国之间的国事礼仪往来,主要集中在辽国南京幽州和都城上京,很少放在辽阳。
造成这样的局面,一个很大原因来自于当今辽主耶律洪基。作为辽国伟大的圣宗皇帝耶律隆绪之孙,这位爷身上少了许多英明神武,更多地则是猎奇与贪玩。很少乖乖待在上京城里,一年四季在外围猎捺钵是常有的事情。
也正是因此,对权力和国家的控制不够紧密,才闹出了皇太叔耶律重元之乱。平叛之后,耶律洪基虽有所收敛,但改观依旧不大,趁着秋光正好,便来了辽东围猎。也许正是因为耶律洪基不记xìng,坏习惯继续持续,多年之后酿成了更大的悲剧……
当然了,就此行而言,如此安排或许是辽主还有其它的目的。
使团出使,之前早有快马从陆路递过文书,辽国方面早有准备,专门派人在辰州港口等候着。
辽国前来接待的官员名叫耶律纪,兴许与辽国宗室有些关联,谁让辽国主要的姓氏就耶律和萧两个呢?
这位耶律纪大人比较普通,见面便道:“本官代表我大辽皇帝陛下欢迎宋使到来!”
“谢辽主盛情!”张宗益是负责门面活!
耶律纪道:“我国皇帝陛下正在东京辽阳府,距离此处并不太远,各位现在辰州略作休息,晚些时候再动身前往。”
打招呼的同时,耶律纪见到了林昭,眼神之中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却佯作惊疑道:“咦,阁下是南朝使臣?南朝难道无人?竟然派个小娃娃出使!”
“林副使年少有为,此番出使就是为让贵国见识一下我国年少有为,人才济济的盛况。”曾巩作为此番出使的主导,自然不会让林昭吃亏,欧阳公的弟子口才自然不错。
林昭笑道:“在下年纪不大,在我朝便只能勉为其难做出使这等低俗之事,唉……不像贵国,耶律大人年纪一大把了,便能负责接伴使团这等大事……”
一句话噎的耶律纪相当难受,却又不好发作。同时也意识到,南朝此番的几位使臣怕都是善茬。尤其是林昭,耶律纪的目光有意无意停留在他身上。
耶律纪沉声道:“既然如此,诸位就现在客舍暂作休息吧!恰逢中秋佳节,客舍已经备下薄酒,请!”
想不到穿越宋朝的第一个中秋节竟然是在辽国渡过的,团圆之时不能与舅舅、舅妈,孟若颖和顾月伦等人在在一起,不失为一种遗憾。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现在身处“异国他乡”,林昭也算是深有体会了。
抬头看着天空的月亮,也不知舅舅顾七可否在思念外甥和女儿?舅妈的肚子该已经隆起了,不知道是个表弟还是小表妹?江南居今rì的生意如何?表妹第一次出门,会不会想家了?孟若颖,她呢?想家的时候会不会想到我呢?
林昭站在月光之下,不由感叹!
不知何时,曾巩出现在身后,轻声道:“想家了?”
“嗯,是有点!”林昭如实点头。
曾巩道:“没办法,身负皇命,难免要有所牺牲,当务之急是办好这趟差事!”
“嗯!”
“想必今rì你也有所体会,辽人不是那么友善!”曾巩语重心长道:“这还只是开始,到了辽阳见到辽主之后,这种事会常有,一定要沉着机智应对!”
曾巩害怕林昭年轻气盛有想法,故而赶来劝慰,同时也加以点拨。辽东之行才刚刚开始,后面注定的困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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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纪回到自己的房间,黑暗之中便有人问道:“见到林昭了?”
“见到了,是个毛头小子!”
“毛头小子也不可忽视,耶律质快马送幽州送回的消息,萧杰的局就是此人解开的。”
“耶律质回来了?他现在何处?”
“现在在南京(幽州),生病耽搁了行程。”
“怎么办?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他终究是要来辽阳的,该如何向耶律洪基解释?”
“是啊,要么牺牲他,要么我们就有暴露的风险……”
“可惜我们在苦心布置的一切,幽州那边准备了许久,可惜全都落空了!这个该死的林昭,我一定不会让他活着离开辽阳!”
“不,幽州虽然落空了,但我们还有机会。不只是林昭,辽阳风光如此之好,谁都不要走的好!”
第四十五章 辽阳盛会
辽主耶律洪基庆陵拜谒完祖父圣宗皇帝耶律隆绪的陵墓之后,直接来了辽阳。虽说辽主rì常喜欢游玩围猎,但通常重大节rì都是在上京举行的,比如正旦,天安节rì(辽主耶律洪基寿诞)。
可是这一次却来了东京辽阳府,这让很多人从中嗅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息,有心人便看出了些许端倪……
辽东一带民族关系相对来说有些复杂,唐朝的羁縻附属国渤海便位居于此,被后来的辽国灭亡。渤海的粟末靺鞨人还在,以及辽东当地的奚人,以及长白山一带的女真各族,以及兴安岭一带的室韦,构成十分复杂。
越是复杂,潜藏的矛盾与危机也就不言而喻,时间一长都是不稳定因素。前些rì子西北的阻卜(鞑靼)叛乱,辽国紧急派出了宋王耶律仁先率军前往平叛。
也怪宋朝方面消息滞后,其实辽国国内有叛乱的情况下,未必敢撕破脸皮与宋朝开战,辽使遇害案的影响也就不会那么大。可惜这都是后来才知道的,不过于林昭而言却是个好事,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机遇吧!
耶律仁先大军到达,叛军便开始节节败退,平叛自然是药到病除。可这样的事情要是太多,也会让人手忙脚乱,着实不是好事。传来的捷报并未让耶律洪基有太多兴奋,相反还给他提了个醒。
辽国境内大大小小的部族不少,人心不稳的也不在少数,正好趁着这次的机会,敲山震虎,敲打敲打各部族首领,以起到稳定局势的作用。因此耶律洪基的捺盂便来了辽阳城外,召集渤海、奚、女真、室韦各部族首领都前来参加。同时到来的还有西夏和高丽的时节,当然了兄弟之国的宋朝也无法例外,使臣也只能来辽阳贺寿。
不过这位耶律皇帝的玩xìng实在是浓厚,一到达便被辽阳城外的森林所吸引,带着大队的人马前去围猎了。好在身边有个好助手,些许事情自然而然落到了赵王耶律乙辛身上。
耶律乙辛,字胡睹衮,五院部人。“穷迭刺”之子。外和内狡。清宁五年(1059),为南院枢密使,改知北院,封赵王。咸雍五年,加守太师。诏四方军旅,许以便宜从事,势振中外。自皇太叔耶律重元之乱后,耶律乙辛俨然成为辽国第二号人物。当然了,头上还有个加尚父衔的宋王耶律仁先在,使得他必须低调。
不过耶律乙辛更为年轻,辽主耶律洪基似乎也更为信赖他,前景发展自然大好。
“赵王,宋使已经在辰州登陆了,耶律纪已经前去迎接了,最近一两rì便可到辽阳,休整一二rì后便会来捺钵!”一位属下进入大帐,来向耶律乙辛禀报情况。
也起来也奇怪,耶律洪基真是特别,好好的辽阳城与华丽的行宫不住,非要在城外扎营帐,还美其名曰是坚守期待草原行猎的传统。如此一来,这安全保卫的责任就大了,好在皮室军一直护卫在侧。可是这次是临时起意从庆陵来的,身边只有一万皮室军,护卫似乎有些单薄,这也让耶律乙辛有些不安心。
大帐里,一个衣饰华贵的中年男人坐在几前。高高的颧骨,略显消瘦,一张脸看起来颇有威武之气,一双眼睛则是jīng光闪闪,既有睿智也有jiān诈。
耶律乙辛沉声道:“这次宋使竟然愿意渡海远至辽东,看来他们很重视我大辽啊!”
“是的,赵王!出使汴京,为南朝皇太后贺寿的使团回来了,不过正使死在了汴京……”
“什么?”耶律乙辛大为惊诧,堂堂辽国使臣死在了宋国都城,难免让人惊讶。之前宋人以大雨为由软禁耶律质等人,以至于消息迟迟不成送回北方,辽国朝堂竟然没有得到正式通报。
“人是怎么死的?”耶律乙辛沉声追问,若是寻常疾病死亡的便没什么,宋辽两国使臣与途中病亡的不是没有先例。辽雍熙元年(1064),宋朝前往辽国恭贺正旦的使臣王严病故,辽国便将尸体礼送回宋朝。
“呃……”那属下迟疑道:“宋朝方面称是自杀……”
“自杀?”耶律乙辛更加震惊,大辽使臣在宋都自杀了,开什么玩笑?
“耶律质送来的奏报是这样说的,目前消息不明确,总之是非正常死亡……本来等他到了辽阳问个清楚最好不过,可惜他那家伙在生病了,要在南京耽搁几rì……”
“耽搁就耽搁吧!”耶律乙辛沉思片刻,恍然大悟,宋朝如此态度便不奇怪了,故而得意一笑道:“不管自杀还是他杀,等耶律质回来再说,且先避而不谈。此番先趁着这个机会,冷落为难一下宋朝人,南朝新君登基,从辈分上是陛下的侄子,侄子给叔父贺寿,嘿嘿……恭敬些是应该的!”
“殿下,您的意思是?”属下有些没弄明白王爷的意思。
耶律乙辛沉默片刻,问道:“女真和室韦各部族的首领都来了吗?”
“除了女真完颜部的劾里钵,其他人都到了!”
“完颜部……哼,真不把我大辽放在心上,回头再收拾他们!”耶律乙辛冷哼一声,虽说辽主寿诞尚未到,但各部首领无不争先恐后提前赶来,完颜部却磨磨唧唧,让高傲自大的契丹人很是不爽。
“这个先不管,本王告诉你,到时候……看看送人的反应!”
“大王,这些不过只是小事,宋人未必在意啊!”
“不!”耶律乙辛嘴角挂着冷意十足的笑意,摇头道:“南朝向来以礼仪之邦自居,出使之人都是写腐儒,一个个将礼仪看的比生命还重,他们肯定会斤斤计较的!”
“好,属下会安排的!”
“对了,安排西夏与高丽使臣同时出现,他们刚刚接受了我朝册封,想必会听话的!”耶律乙辛轻轻点头,趁机给宋朝造成一些压力。
“属下知道了,赵王,还有件事!”
“说!”
“此番陛下只带了一万皮室军,这次是要向各部族头领示威的,三万人似乎有些太少了。您知道了陛下好面子,北面林牙耶律敌烈接到消息,请调幽州兵马两万前来。一方面加强捺钵护卫,同时增加震慑!”
“两万人!”耶律乙辛沉默了,这正是他担心的问题,无疑是雪中送炭。可是毕竟是两万幽州军,忠诚度无法预料,已经足以威胁到辽阳附近的安危……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耶律敌烈在平定皇太叔耶律重元之乱时,可是立下大功的,算是忠心耿耿,应该不会出太大问题。即便是有什么……嘿嘿,兴许也是好事。
耶律仁先率军平叛去了,一旦成功返回,宋王的地位可就比自己这个赵王强多了。尤其是权力和影响也将随之发生变化,如果愿意暂时屈居人下,那便等着熬死耶律先那个老家伙,要么就想办法超越他……想要超越平叛之功,那么只有救驾了!
耶律乙辛冷笑一声,手段与过程并不重要,只要结果达到了,过程怎样都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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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领大人,再不去捺钵,我们可就迟到了!”辽阳城里,几个身着兽皮的壮汉围着一个高大的中年人不断劝慰,显然很是着急。
中间的汉子似乎是个部族首领,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无奈道:“可是孩子的病尚未治好,难得来一次辽阳,得看好了病症,让他健健康康长得壮实才行。我劾里钵的儿子可不能娇气软弱,否则如何在山中打虎猎熊?”
“首领,小头领的并不是很严重,你也不必太担心!”有人劝道:“可若是再不去捺钵,迟到了,辽主怪罪下来,可是全族的灾祸啊!”
“首领不必担心,直接将小头领抱去捺钵吧,那处应该有辽国的大夫,大人只要略加恳求,他们应该会帮忙的。”
“如此也好!”似乎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中年男子无可奈何答应下来了。
可是刚走出医馆,本来沉睡的孩子便哭声震天,怎么也哄不住,甚至惊了父亲胯下的坐骑,径直朝大街冲去……
而对面,一行马车恰好行来,林昭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从窗口探头出来,四处瞧着辽国的东京城……PS:有事更晚了,明rì,应该说是今rì还有两章。同时请各位猜猜,这个哭声震天的小孩是谁?
第四十六章 完颜阿骨打
一个孩子的哭声竟然惊了马,要么是马的胆子太小,要么就是这孩子实在不凡,哭声完全到了惊天动地的地步。
中年男子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胯下的坐骑完全失去了往rì的乖巧,即便他马术高超,竟然也控制不住。坐骑不仅没有安静,甚至越发了狂躁,在街上狂奔起来。
行人与街边的小摊贩都大为惊恐,纷纷躲到路边去,担心被冲撞殃及。行人是躲开了,可车队却躲不开。宋朝使臣刚刚进入辽阳府,本来要在此处略作休整的,没想到刚刚进城就发生了这样的惊险。
耶律纪大为惊讶,急忙调派军士前来包围,宋朝随行护卫也挡在马车之前,长矛突起,准备连人带马一起干掉。
中年男子见状便知道是大人物的的车队,若是任由坐骑冲过去,父子必死无疑。他坐在马背上颠簸摇晃,眼见就要与长矛撞个正着,他死命地拉动缰绳,拨转马头。
总算是在最后的关头避开锐利的长矛,坐骑一跃而起,动作幅度相当之大。以至于怀中的婴儿竟然滑落,直接飞了出去。
惊险的一幕,街道上数百双眼睛都目不转睛瞧的清清楚楚,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就这样飞出去了。
中年男子大为着急,扑上去想要接住,可惜距离太远根本够不到。“不,我的孩子……”人们只听到他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紧接着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襁褓中的婴儿飞的很高,到达抛物线的顶点之后便开始zì yóu落体运动,只要坠地焉有活路?
数百人jīng神紧绷,大气都不敢出,街道上瞬间鸦雀无声。很多人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不想看到惨剧的发生!
可一秒钟后,时间仿佛凝固了,没有听到孩童落地的声音,也没有听到悲催的哭声和唏嘘感叹。
众人睁开眼睛,只见一辆马车之中探一个身子,一双手臂伸出,恰好将婴儿接住。
“哦!”震天的欢呼之声响起,这一幕相当的感动,庆幸赞叹之声不断。
林昭后背上已经湿透,还算及时,总算是接住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说来也巧,孩子飞出去之后恰好落到马车,林昭便探身出来,救了这孩子一命。
在众人啧啧称奇声中,林昭小心翼翼地缩身回车厢,旋即抱着孩子跳下马车。
中年男子冲了过来,却被最先的辽**士拦住了,耶律纪出来恶狠狠道:“什么人?冲撞了宋朝使团,你担当的起吗?”
张宗益与曾巩都是仁慈之人,摆手道:“耶律大人,坐骑受惊无法预料,索xìng没造成什么伤害,不打紧的!”
“哼!”客人已经发话了,耶律质也不好过分为难。
说话间,林昭已经抱着婴儿过来!
见孩子完好无损,中年男子几乎喜极而泣,躬身道:“多谢宋使相救,感激不尽!”他是个有见识的人,已然从衣装谈吐,以及耶律纪之前的话语中推测出来救命恩人的身份。
“哪里,举手之劳而已!”林昭笑道:“只是以后要小心些了,不敢这样危险!”
“嗯!”中年男子伸手接过孩子,讶然发言儿子不哭了,身边的随从也差异地看着林昭,奇道:“怎地小首领在这位公子怀中便不哭了呢!””
“是啊,兴许是与这孩子有缘吧!”林昭旋即看着小家伙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不由笑道:“小家伙叫什么名字?”
“嗨,山野猎户没什么大名,只起个小名叫阿骨打!”中年男子嘿嘿一笑。
“阿骨打!?”林昭默然神情一滞,盯着中年男子的服饰装束,慢慢吞吞道:“敢问阁下贵姓?”
“你们是辽东的女真人吧?”曾巩走了过来,一眼便看出了对方身份,再加上小首领的称呼,已然猜出个大概。
耶律纪皱眉问道:“你们是哪个部落的?”
那中年男子点头道:“不错,我们是女真完颜部的……”
“完颜……阿骨打……”难怪哭的这么惊天动地,林昭蓦地有些眩晕,盯着中年男子怀中的婴孩有些发怔,无意间救下的竟然是金太祖?
想起后来北宋为金国所灭,骨子里的愤青观念迅速膨胀。早知道的话就不该伸手,摔死这小家伙,兴许大宋就能避过一劫了!
可是现在……这是个时期,宋朝与女真尚未有太多接触,关系还算融洽。看曾巩对他的态度还算客气!
曾巩与耶律纪也明白过来,辽主寿辰,附属的女真各部自然是要前来贺寿的。此时完颜部并非女真中的大部落,耶律纪也不放在心上,随口问道:“你是完颜部的首领?”
“是的,在下劾里钵,是女真完颜部现在的首领!”中年男子叹道:“是的,我这次子阿骨打出世才两个多月,经常爱哭闹,部落的巫医说是生病了,却又无能为力。想着趁此机会来辽阳寻医诊的,不想辽阳大夫的大夫……也无能为力……”
看劾里钵吞吞吐吐的样子,曾巩便猜出个大概。辽国人可能骨子里也有种优越感,对于来自深山老林的的“原始人”瞧不上眼,估计也多是敷衍,不肯尽心尽力。劾里钵也是碍于耶律纪的面子,不好直说!
林昭见状,不由感叹,这些辽人真是的,有违医德不说,同时也会深深刺激女真人。不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女真起兵反抗与此是否有关系!辽人在不经意间已经种下了亡故的种子,那么宋人呢?
曾巩笑道:“这样啊,我们使团之中也有医士,恰好也是通行去给辽主贺寿,不若结伴同行,同时也好给令公子医治!”
什么?给完颜阿骨打看病?一瞬间林昭真想出声反对,适才不知情,出于爱护生命的仁慈之心救了完颜阿骨打也就罢了。现在已经知道了,怎么还能……
可曾巩已经答应了,若是开口无疑会显得失礼,还有些冷血无情。何况耶律纪也在现场,难不成要告诉他们,几十年后就是这个孩子与他的子孙灭了宋辽两国?兴许辽人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自己恐怕也会被看做是疯子……
唉,既然如此,就这样吧!
既然与他父子同行,看能不能有机会在其他地方加以点拨和改变。既然完颜阿骨打命不该绝,只能另想办法,争取改变历史轨迹了……
耶律纪也不反对,一行人在城外与百多女真勇士一同启程,前往辽河边上的捺钵。一路上,每当看到劾里钵和怀中还是婴孩的完颜阿骨打,林昭心里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PS:1、因辽兴宗耶律宗真、宋真宗等避讳,当时女真被称之为女直。本文为了表述清晰,称女真!
2、完颜阿骨打生于1068年8月1rì,正是文中的宋神宗熙宁元年!
第四十七章 捺钵
前往捺钵的途中,随行的医士为完颜阿骨打诊治过后,问道:“完颜首领,尊夫人怀孕之时,是否服用过许多人参?”
“是的,人参是大补,为了孩子出生之后身体强壮,所以服用了许多,都是长白山百年以上的好人参!”劾里钵脸上本还有一丝得意,可看到医士的表情之后,浮现出迷惘之sè,难不成一片好意反而害了儿子?
果然,医士摇头道:“人参虽然大补,但是服食过多会过分燥热,尤其是夏季,天气本就炎热。尊夫人服用人参太多,以至于令公子胎热过重,是娘胎里便有的病根,以至于哭闹不止。”
“原来如此!”劾里钵真是悔不当初,问道:“那有办法医治吗?”
“这个不难!”医士道:“不过令公子尚在襁褓之中,直接服药是不行的,我开几服药,让rǔ娘服下,化作rǔ汁给令公子服下,用不了多久就会起作用。”
“好好!如此多谢了!”劾里钵感恩戴德,显然他对次子极为宠爱,旋即又对林昭道:“多谢林使臣,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此番携带了一些东珠、人参,权作谢礼,请尊驾先收下!”
这两天林昭又在心中反复推算,如今是1068年,完颜阿骨打差不多在1115左右起兵抗辽的,当时他是四五十岁的样子。完颜部不大,同名同姓的概率比较小,何况他是首领之子,那么这孩子应该就是后来的金太祖无疑了!
一想到靖康那汉家历史上难以磨灭的耻辱,一想到后来金国灭北宋,汉家百姓的惨状,林昭骨子里就泛起一种强烈的仇恨。隐隐对小婴儿完颜阿骨打就有种没来由的恨意,挥之不去。
劾里钵越是感激,林昭心中的“自责”与负罪感就越发的强烈。不行,必须要想办法阻止,直接杀了一个婴儿无论是道义还是可行xìng都不大可能,必须另想办法。
既然要改变,就要将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完颜阿骨打做个部落首领可以,但绝不能让他成为金太祖!
不过劾里钵送的东珠、人参什么的,林昭自然不会拒绝,这可都是长白山的好东西,不要白不要,悉数笑纳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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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辽河边上,辽主耶律洪基的捺钵就在此处。契丹族兴起的西拉木伦河与土河都是辽河上游支流,河流更是以国号命名,可见辽河在契丹人心目中,以及对辽国本身的意义都非同寻常。
距离捺钵还有数十里的时候,耶律纪便已经先行派人通知了耶律乙辛,请赵王定夺如何迎接宋使。
宋朝使团也有意放慢了脚步,等待着辽国方面重臣前来迎接,可能xìng最大的自然是赵王耶律乙辛了。
可是结果让他们失望了,耶律纪带回消息,辽主尚未归来,赵王耶律乙辛忙于政务,没时间前来迎接。接待的规格直接降低了好几个档次,先请宋使前往捺钵,稍后赵王会设宴款待。
宋朝使臣很是无奈,偏生人家说的理由充足,也没有什么可反驳的。不过几位大人都明确地感受到了一点,这次辽国似乎有意冷落宋朝使团,尤其是到达捺钵之后,这种感觉更为明显。
捺钵是辽主围猎时的行营,林昭原以为临时的营地能有多大,可是到了辽河边上,看到的情景直接颠覆了他的观念。
帐篷一顶接着一顶,一眼看不到边际,至少有数千顶之多。这也难怪,辽主每次出行都有皮室军护卫,虽说这次辽主是临时起意,从庆陵赶来时,只带了一万兵马,而且其家属奴隶什么的也会跟随,人数自然不在少数。
辽主的宫卫军的人数不在少,有弘义、长宁、永兴、积庆、延昌、彰愍、崇德、兴圣、延庆、太和、永昌、敦睦等十二宫,外加文忠王府。每宫有正丁一万四千,蕃汉转丁一万二千,骑军五千,总兵力达三十多万。
前几rì,辽主到辽阳之后便开始抽调宫卫军赶来护卫。长宁宫使耶律敌烈恰好要从幽州换防到辽东,在得到赵王耶律乙辛允许之后,抽调了两万人马赶来护卫。
因此整个辽河捺钵的规模着实不小,林昭不由感叹,到底是马背上的民族,捺钵完全就是一座流动的城池啊!他们来的路上,甚至还看到了临时形成的集市,让人惊诧不已。
同时林昭也发现了另外一个状况,契丹人在生活却逐渐在向宋朝靠拢,有明显的汉化倾向。
男人穿着汉人的宽袍大袖,各式幞头,甚至还有学着某些风雅宋人,发髻插上一朵鲜花,还有几分妩媚气息。贵族女子们都是一身汉家女子衣装,绫罗绸缎,丝绸衣衫很受欢迎,一个个打扮的相当jīng致。
林昭很清楚,这便是所谓的汉化。在历史上,有许多北方外族曾经入主中原,他们在军事和政治上暂时击败了汉家政权,却无一例外地反被汉文化所同化。
一接触到中原的繁华和汉人安逸的生活,便迅速粉碎了他们多年传统的马背游牧生活。很多外族政权最终倒台,多多少少都和汉化加速有关。军队失去悍勇和拼杀jīng神,最终战斗力大大下降。当军事控制弱化,政策不善,百姓生活水深火热,一个王朝的覆亡就开始了……
想想眼前的辽国,灭亡或许就与此有关,逐步汉化的他们可能已经失去了最初的锐气。以至于被出自山野,更为落后却不失悍勇的女真人打败。金国同样如此,入主中原不过在百年时间,便被蒙古人打的落花流水,经历惊人的相似……
若情况一直持续下去,对宋朝或许是件好事,可时间不等人,北方部族政权始终是心腹大患。林昭也没有太多时间思考这些问题,因为他们得到了一个让人很愤怒的消息。
辽国赵王耶律乙辛在此之前,曾经亲自接见过西夏和高丽的使节,怎地轮到更为重要的宋朝时,就突然忙碌抽身不得?到底是巧合,还是辽人有意而为之呢?
张宗益认定的是后者,早年他曾经出使过辽国,知道契丹人对宋朝使团的待遇。可是进入所谓的“礼宾帐”时,张郎中发现,档次明显下降了,看样子似似乎和高丽,回鹘之流相似……
辽国这是有意怠慢宋使啊!使团上下愤愤不平。果然不出所料,辽人处处为难,这次出使注定了困难重重。
张宗益憋着一腔火打算前去找辽人理论,可尚未出门便有辽人来报:赵王耶律乙辛晚间设宴为宋使接风!
第四十八章 座次排序
耶律乙辛设宴接风?时间把握的很巧妙嘛!在宋使火气刚刚上升的时候,及时降降温,辽人还真是处心积虑,jīng于算计啊!
宋使的心情平复一点,以为赵王耶律乙辛要为接待上的失礼赔罪。可后来才得到消息,晚宴不是单独针对宋使的,而是包括西夏、高丽、、吐蕃、回鹘在内诸国的,代表辽主一同进行欢迎宴会。
张宗益是个知书达理的读书人,骨子里天朝上国的优越感让他看不起些许蛮夷,故而心中很是不爽,口中责骂不断。若非曾巩拦着他,恐怕此刻已经硬闯耶律乙辛营帐,与辽人理论个一二三出来!
林昭道:“张郎中息怒,此番出使注定艰难,辽人这显然是故意挑衅,我们不能正中他们下怀。所以暂且不动神sè,静观其变,今晚看看辽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以不变应万变!”
曾巩不由高看了林昭一眼,他原以为林昭年纪轻轻,容易热血冲动,现在看来完全是不必要的担忧。说道:“没错,辽人设宴款待各国使节也说得过去,若是反对,反倒显得我们小家子气了!”
张宗益这才安定下来,他虽是名义上的正使,可实际上主导的还是曾巩。三人都明白一点,所谓宴无好宴,今晚需要打起十二分的jīng神。
当晚的宴会在耶律乙辛会客的大帐篷里举行,虽说是帐篷行营,但是里面却有十余丈见方,立柱木梁,帷幔锦帘,地上铺着名贵的地毯,所用器具皆是描金镀银,可以说是富丽堂皇。丝毫不比雕梁画栋、亭台楼阁的宫苑府邸差多少。
看来辽国人的生活也奢靡啊,同时也体现了耶律乙辛在辽国的特殊地位。
耶律乙辛似乎为了更进一步显示他高贵的地位,竟然有意迟到了,根本不曾出面迎宾。些许事情都交给了耶律纪进行,宋使进帐之后便又侍者前来引导就坐。
对于辽人这种失礼,张宗益嗤之以鼻,林昭与曾巩则是趁这个机会观察着各国使节的状况。不看不知道,一看问题再次出现了。
他们惊讶的发现,宋使的座次竟然在西夏、吐蕃、高丽之后。开什么玩笑?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宋辽可以说是东亚地区最大的两个国家。屈居第三的西夏勉强可以与之匹及,但是已经四分五裂的吐蕃和高丽,显得有些不入流的国家,竟然排在大宋之上?
这个时代可没什么按照首字母、笔画顺序多少排序的说法,座次完全就是地位的象征,直接关系到了国家尊严,是有辱国体的大事!
明显是对大宋的极度不尊重,是可忍孰不可忍。也许之前的问题可以忍耐,不管是辽人的疏忽,还是故意而为之,这件事都绝对没商量!
张宗益、曾巩、林昭在这件事情表现一致,拒不就坐,并且对辽国提出了抗议!
耶律纪心中有数,但是场面总是要维持的,出面佯作不解道:“几位贵使这是做什么?”
“我大宋使臣岂能屈居人后?辽国也忒无礼了吧!”张宗益冷哼一声,表示抗议。
“坐席而已,有什么关系!”耶律纪揣着明白装糊涂,随口打个哈哈,试图遮掩过去。
张宗益冷冷道:“岂能一样?天朝使臣岂能屈居藩属之后?”
“同样为使节,你宋国就高贵一些吗?”西夏、吐蕃、甚至高丽使臣都一脸的不乐意,感觉被大宋使臣轻视了。
林昭冷冷道:“你西夏自始至终都是我大宋臣子,附属国在宗主国面前有什么嚣张!”
西夏使臣笑道:“什么附属国,我国国主是大辽皇帝册封的,与你宋朝有什么关系?”
这倒也是一个事实,虽说西夏起家的定难五州原属大宋。李元昊也向大宋称臣,当年了大宋每年会有不少的岁赐,说起来是赏赐,实际上上却充满了屈辱。总而言之,宋朝花钱不少,买下了宋夏之间的这个君臣关系。
可宋夏之间关系却并未因为岁赐长久稳定,也时战时和。此前一段时间,宋夏之间关系便进入了一个冰点。两年前的宋英宗治平三年九月,当时的西夏国主李谅诈举兵进攻宋朝边境的大顺城。
宋廷迅速做出了止其岁赐银帛,牒宥州问故的经济制载。要知道西夏地处西北,财力经济状况实在不敢恭维,失去了宋朝岁赐和榷场互市贸易。
还别说,西夏很快就感受到经济制载的沉重压力,与宋朝的关系在短期内十分紧张。而恰在此时,西夏毅宗李谅诈突然病逝,只有八岁的幼主李秉常登基。西夏目前名义上是由李秉常之母梁太后主政,实际上的军政大权则是掌控在国舅梁乙埋手中。
按理说只要向宋朝低头,上表臣服就能解决问题。主少国疑,若真是如此行事,难免会被国内反对势力攻击,威胁外甥的皇位。梁乙埋无可奈何,承受了巨大压力。
单凭一个西夏是无法与大宋一较高下的,于是乎梁乙埋采用了西夏惯用的技能——墙头草,随风倒!
既然与宋朝闹翻了,那便只有和辽国好好攀关系了。有机会拉拢西夏,一起对宋朝施加压力,如此好事,辽国自然不会拒绝。去岁十一月,辽主耶律洪基下诏册封李秉常为夏国主,辽夏之间建立了君臣关系。今年七月的时候,西夏便派了使臣前来感谢册封,同时为辽主贺寿。
此番出使西夏的使臣叫野离乎可,是梁乙埋的亲信,是个仇宋分子,一听到张宗益的话,便愤愤不平反对。
张宗益冷冷道:“是吗?原来都是些数典忘祖的不孝后辈,昔年李元昊向大宋称臣的上表还在汴京天章阁保存着,要不要拿给诸位看看,以免忘了祖宗。”
“张郎中息怒,不要和这等背信弃义的短视之徒一般见识!”林昭笑道:“既然人家不不愿意在做大宋的藩属,我大宋何必非要认个穷亲戚呢?每年的岁赐算是省下了。对了,回去之后还应奏请官家,边界的榷场都永久xìng关闭吧!”
“你……”毕竟是理亏的,何况那榷场可是与西夏经济命脉密切相关的,野离乎可也顿时为之语塞。说到底他也只是向趁势羞辱一下宋使,不管得罪的太过分!
既然得罪人了,索xìng就得罪个遍,曾巩道:“西夏如此,吐蕃也是如此,你家前赞普角厮罗被我大宋天子册封为河西节度使,现任董毡赞普也受到大宋册封为保顺军节度使,太夫人乔氏尊为太原郡夫人。至于高丽,前些年也多次朝贡大宋,以的藩臣自居,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
虽说都只是名义上的一些东西,却真实地存在,以至于三国使臣都有些不大好好反驳。别人反应平平,林昭都不曾在意,反倒无意间瞧见默默不语的吐蕃使臣背后有个年轻随从,听到这番话时双拳紧握,刹那间坚毅的眼神之中似乎流露出深深的恨意。林昭不会想到,多年之后两人会沙场再遇,一决高下……
耶律纪刚想说话,便被林昭打断:“耶律大人,即便他三国忘了祖宗,花言巧语欺骗贵国……呃,不管是谁家的藩属,可有一点,宋辽乃是兄弟之邦。兄弟交往,外臣藩属有算得了什么?”
一句话彻底堵住了辽国的嘴,不管怎么讲,宋朝都更为高贵!
耶律纪不禁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恰在此时,门官唱诺道:“赵王驾到!”
耶律乙辛终于来了!
第四十九章 辽主归营
门口,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大踏步而来,行走间散发出一股自信强大的气场,有几分威武霸气。
一双眼睛如同鹰隼一样锐利深邃,深沉而jīng明。来者正是辽主宠臣,官至太师的赵王耶律乙辛!
许久之后,他终于肯从幕后走到台前!
耶律乙辛远远地便一拱手,解释道:“属下人不懂事,怠慢了贵使,孤深表歉意!”随即吩咐道:“来人,在孤座侧加席位,请宋使就坐!”
不管耶律乙辛出于怎么样的考虑,现在将宋使放到了和主人并行的位置上,与辽国平起平坐,比吐蕃、西夏几国又高出一阶。如此处理可以说是恰到好处,不仅给了宋使补偿,某种程度上在座次上还有所上升,可以说是给足了面子。
雷厉风行,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在其他人做出反应之前,顷刻间便化解了之前的尴尬,很是漂亮。
张宗益很满意这样的安排,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好像取得了巨大胜利似的。
曾巩却是忧心忡忡,之前的事情仅仅是属下人的过错?耶律乙辛毫不知情?曾巩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也不知这位赵王殿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总而言之应该是不安好心的,后面无疑会更为艰难!
林昭熟悉的契丹人并不多,是耶律乙辛恰好就是其中一位,说起来还起源美丽动人,才情无双的辽国皇后萧观音。
前世中文系的女友似乎很喜爱,同情这位萧皇后,尤其是她后来遭遇的十香词冤案,更让人唏嘘不已。
林昭也就有意无意有所接触,对十香词冤案中耶律乙辛扮演的角sè一清二楚。欺骗辽主,陷害皇后萧观音与太子耶律浚,甚至还意yù杀害皇孙耶律延禧,这样的臣子他是好东西吗?林昭注意到,耶律乙辛自从进门之后嘴角一直挂着和蔼的笑容,很显然是那种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的主!
今rì的事情八成就是耶律乙辛本人策划的,是他有意想要冷落打压宋使。当然了,辽国赵王的身份注定了他本人不能参与,于是乎手下人唱白脸,他自己则唱红脸!当真是好算计,后面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幺蛾子,当真是防不胜防啊!
关于座次的争论暂时告一段落,分宾主落座之后,耶律乙辛朗声道:“感谢诸位使臣前来为我大辽皇帝陛下贺寿,孤代表陛下略备薄酒,为诸位使臣接风!”
“赵王客气了,能来为陛下贺寿是臣等的荣幸!”野离乎可似乎铁了心,表现的有些恬不知耻。
吐蕃使臣则一直表现的比较沉默,他们国力相对弱小,在宋、辽、西夏三国的夹缝之中寻求生存,无论哪一方都不敢轻易得罪!
“诸位,请便!”耶律乙辛招呼众人落座用餐饮酒!
大块的牛羊肉被送到了眼前,张宗益和曾巩都是斯文的读书人,似乎还有些不大习惯。林昭则全不在意,好不容易有机会吃到烤全羊、手抓肉,怎么能错过呢!随即拿起小刀,吃的津津有味!心里还在盘算着,要不要在江南居也推出烤全羊……唉,冬天就快到了,涮羊肉似乎很不错……
“听闻王叔今rì宴请诸国使臣,怎么告诉孤一声呢?”宴会刚刚准备开席,突然门帘一动,一个半大男孩出现在门口,看样子年纪在十二三岁。不过契丹人相对生的更显高大,估计实际也就十一二岁左右,声音还有些稚嫩!
“王叔,我也来凑个热闹!”男孩身后闪出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一身华贵,小巧可爱中又透着股高贵,宛若天之骄女。
耶律乙辛骤然见到两个孩子,大为惊讶,连忙起身道:“臣见过太子殿下,越国公主!”
众人之人皆是一惊,来人竟是耶律洪基的独子,皇太子耶律浚,以及皇三女越国公主耶律特里!
耶律浚年纪不大,或许是自小为天之骄子,见惯大场面的缘故,表现的很沉稳,甚至显得有些少年老成。笑道:“王叔不必多礼,诸国使臣皆是前来给父皇贺寿的,孤理当前来表示欢迎!”
很显然,耶律浚的突然到来有些出乎耶律乙辛的预料。不过皇太子驾到,该有的尊敬与谦恭都不能少,立即让出了主位给耶律浚和耶律特里。
耶律乙辛与宋使的座次自然要略微下降一点,毕竟辽国皇太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宋使自然也没什么说的。
林昭看着耶律浚与耶律乙辛亲昵表情,心中设想着,这孩子要是知道亲爱的王叔几年后的对他母子的作为,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耶律浚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落座之后笑道:“今rì宴会怎无助兴表演?”
“时间仓促,未及安排!”耶律乙辛笑着回答!
耶律浚笑道:“若无表演难免显得无趣……”
“不若让勇士们摔跤比试助兴吧,可以让各国勇士都参加!”耶律纪不失时机地小声提议。
对此西夏人、吐蕃人自然求之不得,这都是他们的强项!
而且恰好是宋朝的弱项。很多人已然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想要趁机会让宋使出丑。耶律乙辛眼珠滴溜以转,已经合计好利弊,正准备点头同意。
可是辽国三公主耶律特里却不悦道:“摔跤有什么可看的,为何不吟诗作词呢?”小公主不过才七八岁的年纪,似乎遗传了母亲萧观音的才情,俨然一副小才女做派。
小公主,我爱死你了!林昭心里则是相当的开心。张宗益和的曾巩也是松了一口气,若真是各国勇士一起参与摔跤比武,宋朝只怕是要当众丢脸了……
其他几国使臣表情明显一滞,偏生是辽国小公主的提议,如何能反驳,目光纷纷落到耶律乙辛身上。可赵王尚未开口之时,太子耶律浚便笑道:“特里喜爱诵读诗词,今rì难得几位南朝博学才俊在此,还请指点小妹一二,至于摔跤比武,稍后再进行吧……”
诗词可能唯有宋使擅长,宴会作诗不是明显找不自在吗?小妹不懂事,耶律浚一句话便轻松化解了!耶律乙辛眼中jīng光一闪,看来之前有些小瞧了耶律浚,虽才十一二岁,却着实的不简单。
辽国太子与公主都开口了,作诗词一首的要求也不过分,张宗益是竟是出身,曾巩更是唐宋八大家,一代大文豪,诗词自然不在话下。可是毕竟已经四五十岁了,作诗赠给一个小女孩,似乎有些……
于是乎这等重任便自然而然落到了林昭身上,林主簿也第一次正是出现在各国使臣面前。年轻——这是所有人共同的第一印象,如此年纪出使,只怕出身不凡!耶律乙辛则上下打量,他已然得到一些消息,汴京那起案子就是此子侦破的……
辽国小公主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年轻的宋使,有如看待邻家大哥哥一般,满怀期待。林昭心中暗咐,这时候做个什么诗词应情应景呢?正在为难的时候,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大地似乎都为之颤抖……
众使臣面面相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不想太子与小公主却开心地跳起身,喊道:“父皇回来了……”
没错,入林狩猎多rì的辽主耶律洪基回来了!亲卫皮室军的骑兵万马齐喑,与黑夜中制造出这样的响动……
小公主似乎也很久不曾见到父皇,欢呼雀跃地跑了出去,临走时间却不忘在对林昭喊道:“记得哦,你欠本公主一首诗哦……”
呃……林昭轻轻挠挠头,这萝莉公主还真实在,也并未放在心上,便跟随众人出门“迎接”辽主归营。
林昭全然不曾想到,这首诗整整欠了半生。尤其是出门看到一个高挑的倩影和那张风姿卓越,风情万种的脸庞时,更牵连出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来……
第五十章 谁是他的洛神?
辽主耶律洪基围猎回营,外出迎接的人不在少数。在皮室军的层层护卫之下,林昭等人只能站在远处遥望!
无意间,林昭瞧见一个身材高挑,风姿卓越的面容在人群之中一闪而过。那张风情万种的脸固然美,却不是吸引林昭的缘故。而是因为容貌相似度,美丽的容颜与前世的中文系花女友有七八分相似。
主要的差别可能来自于年纪,适才的女子年纪估计在二十四五岁,少妇风韵十足,而且眉眼神情之中带着些许忧郁。而系花女友清纯可人,尚未经过自己的雨露滋味,少了些娇艳yù滴,风情万种。
可是彼此之间的容貌确实相似,若非肯定身处宋朝,林昭定然会认错人!一瞬间林昭的心猛地抽搐,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再想要多看一眼,弥补前世遗憾的时候,那女子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芳踪难觅。
林昭满心遗憾回到了营帐,一夜都不曾睡好!
次rì曾巩本打算去约见耶律乙辛,交涉萧杰在汴京自杀一事。可是后来转念一想,若是主动提及,反而容易被契丹人误会是宋朝胆怯,到时候更加得寸进尺!
反正此事已经宋朝掌握主动权,提不提在他们。现在已然得知了阻卜叛乱之事,辽国自身还忙的焦头烂额,哪里有空对宋朝兴兵呢?所以,只要辽国人的不着急,宋使完全不必太担心……
林昭闲来无事,便趁着机会跟随苏岸一同练功。原来的林昭是个纤弱的书生,身体单薄,险些到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地步。自穿越以后,林昭虽然坚持不懈锻炼,可起到的效果十分有限。
自从上次在登州见识过苏岸的身后之后,林昭这一路上便一直便央了苏岸学武,身体确实强壮了不少,武术技能也略微提高了几个技能点……
偶然间长吁短叹,写下几首应景的诗词名篇,思慕那个惊鸿一瞥的美丽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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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洪基回营有些突然,因此对很多人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一个不大不小的震动传递在辽河捺钵。
“耶律乙辛似乎有意挑起宋使的不满!吗的,让我出来得罪人,他自己反倒装起好人来!”耶律纪一回到营帐,见到角落里黑影轻轻晃动,便压低了声音诉苦!
“这样也好,萧杰的事情可能就更好处理一些,至少耶律乙辛如我所愿。”
“让耶律质什么时候来捺钵,时间拖的太久似乎不行!”
“尽可能拖到天安节之时,估计那时候耶律洪基与乙辛不会有空,此事也能多拖延今rì!”
耶律纪迟疑片刻,问道:“难不成确定了那rì动手?”
“是一个合适rì期,那rì所有人都会集中来贺寿,气氛高涨,漏洞自然就多了,动手更加容易!”黑暗之中,那人迟疑片刻道:“这几天有人称辽阳兵力不足,要从中京调集积庆军前来……再者,寿宴之后,耶律洪基只怕就离开辽东了,好机会不能错过……”
“安排妥当了?”
“撒懒当年亲自参与攻击楚王,谁也想不到他实际……哼哼!”
“可我们的兵力会不会有些少?”
“难得皮室军只有一万人,已经是最好的机会了。女真国大王府已经会支持我们的,到时候只要做的巧妙,可以将罪责推卸到宋人还有……完颜部那个劾里钵似乎和宋使走的很近……
到时候只要将耶律浚控制在手,耶律仁先那个老家伙即便是凯旋而归,也为南下攻宋为先帝报仇。至于女真国大王府这边,牵扯进来完颜部,正好给他们向东海女真各部出兵的借口,相信他们会很乐意的!”
那人停顿片刻,轻声道:“放心,只要安排巧妙,万事大吉……还有人记得萧胡睹吗?楚王兵败之后,他还有个儿子侥幸存活,在宋境生活了几年,到时候只要混成宋朝兵丁,嘿嘿……”
“嗯,我们在准备,却也得防着耶律乙辛,我总觉得这厮不安好心……”
“放心好了,那也已经参与了,赵三可是爱极侄子,会倒向我们这边的……”
“可惜没准备好,耶律洪基今晚竟然突然回来了,可惜……”
“没事,为楚王复仇,这次是难得的机会,定要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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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洪基回到捺钵,第一时间便召见了耶律乙辛。
“陛下,我们前番出使宋朝的正使萧杰死在汴京了!”耶律乙辛率先汇报此事。
身材高大,毕竟是一大国之主,身上散发出威武之气。只是这位辽主玩xìng实在太重,看起来太过随意,有些失了君王气度。
耶律洪基眉头一皱道:“萧杰乃是后族重臣,怎么就死了,朕该如何向皇后交待?”
“呃……”耶律乙辛迟疑道:“宋人称是自杀,我国副使在南京生病了,还不曾赶到,所以还不明真相……”
“那你以为如何?是否宋人有意推卸责任?”耶律洪基首先想到了这一点。
耶律乙辛道:“陛下,臣以为无论如何,这次都该趁着机会给宋朝施加些压力,给大宋朝的小皇帝提提醒,让他安分守己……”
“你yù如何做?”
耶律乙辛说完之后,耶律洪基轻轻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陛下,高丽此番献上了两位美女,美艳不可方物,陛下要不要……”耶律洪基本来打算前去看望皇后萧观音的,被耶律乙辛这么一说,便临时改了主意!
可怜的辽国皇后萧观音依旧独守空房,chūn闺寂寞!
青丝如云,吐气如兰,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香味,高贵的身份的显得更加高雅,不可亵渎!可是那深邃的美眸之中,却又一股挥之不去的忧郁……
皇帝今晚又没有来,当年他们新婚燕尔,感情笃深,生下一子三女。可是到后来,耶律洪基整rì沉迷于围猎游玩,作为皇后的她出面劝谏,不想惹了皇帝不悦,从此之后夫妻感情便一落千丈。尤其是最近两年,愈发的冷落她了……
有时候她真想只做个相夫教子的妻子,而不是所谓的贤后。可是为了整个家族的荣辱利益,哪怕再累,这个皇后都要当下去……
门口一声轻响,萧观音眼中浮现出一抹惊喜,难道他良心发现来探望自己了?可看到小女儿可爱的面孔时,眼中有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失落……
耶律特里笑道:“见帐中灯火未熄,想来母后不曾安寝,特里来陪陪母后!”
“嗯,我的特里最好了!”还好有几个儿女相伴,似乎还很善解人意,萧观音轻轻一笑,旋即瞧见女儿手上的纸张,疑惑道:“特里,你拿着什么?”
“这个啊,嘿嘿……”耶律特里小脸上满是笑容,笑道:“这是宋使大哥哥写的诗文,他本欠我一首诗的……不过这个不算,这是我让侍女偷偷拿出来的……”
“你呀,鬼灵jīng怪,怎地如此没礼貌呢!”萧观音也并不过分责备,定然是送使练字之后丢弃了废纸,想来也无妨。
耶律特里嘿嘿一笑,将纸张递给母亲……
萧观音怀着好奇打开,第一印象便是,这位宋使的书法着实一般!
至于内容,上面赫然写着: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chūn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jīng,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赫然正是曹子建的《洛神赋》,看其中意味,似乎是宋朝使臣遇到中意的女子了……只文中并未提及,也不知谁是他心中的洛神?
第五十一章 一捧黄土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便到了九月中的天安节!
辽主耶律洪基的寿诞,各国使臣,以及附属各部落的首领都前来祝寿的,可谓济济一堂,好不兴旺。
这rì午间,偌大的寿宴会场早已辽河边布置好,辽主耶律洪基将在这里接受朝拜恭贺。前来拜寿的人员实在太多,想要找出个占地面积足够的帐篷实在困难。
加之今年的天气着实不错,即便是在辽东依旧不怎样寒冷,秋高气爽正宜人。室外布置场地,更显壮观,也是辽人游牧旷野传统的体现。
三位宋使都换好了正规朝服,衣冠打扮相当的仔细。虽然此行另有目的,可名义上还是为辽主贺寿而来的,礼仪方面自然不能差。不能对辽国失礼是一方面,同时也不能丢了大宋朝的威仪!随后带着实现准备好的寿礼、国书贺词便出门了。
路上竟又遇到了劾里钵,这位完颜部的首领见到林昭,便喜滋滋地上前来,满脸堆笑感激道:“多谢宋使,小儿阿骨打吃了贵国医士开的医药,已经好多了!”
“呃,完颜首领客气了,林昭随便应了一声,着实没有心思与劾里钵多说什么,尤其是涉及搭救完颜阿骨打一事!
劾里钵却喋喋不休道:“大恩大德,某铭记在心,无以为报……”
“呃,完颜首领真是客气!”林昭只当是一句客气话,根本不曾放在心上。偏巧这会野离
乎可走过来,留下一个愤恨的眼神,显然对宋使很不感冒,敌对情绪很严重。
几位宋使压根不将这等番邦小角sè看在眼里,全都收摄心神,准备应对今rì的局面。俗话说宴无好宴,今rì才是最困难,最紧要的关头。
果然,在一系列的奏乐礼仪声中,辽主耶律洪基登上王座,接受拜贺!先是辽国宗室臣子首先上前拜寿,接下来便是其他各国使节上前恭贺。很平常的环节,但是这一次偏巧就出问题了……
“恭贺大辽皇帝陛下寿辰,恭祝陛下福寿绵延!”各国使臣齐刷刷地跪倒,显得那叫一个有诚意。当然了,三位宋使臣是除外的,只是略微躬身施礼,顷刻间显得鹤立鸡群。
“尔等为何不跪?”辽主尚未发话,一位辽国文官百年跳出来大声指责。
曾巩低声道:“此人命叫张孝杰是辽国清宁(1055)元年的状元,颇有才学,虽是汉家出身,在辽国贵幸无比。这些年青云直上,步步高升,不过十多年已然是辽国参知政事,同知枢密院事!今rì此人出面,怕是来者不善啊!”说起来曾巩心里还真有些不是滋味,大宋的状元进士都要从基层干起,多少年品级也提升不了多少。看看人家辽国,这简直就是飞速啊,没法比啊!
张宗益朗声道:“宋辽两国乃是兄弟之邦,地位平等,我等代表大宋皇帝,自然无需跪拜!”
张孝杰摇头道:“宋辽确实是兄弟之邦,乃是贵国真宗皇帝与我国圣宗皇帝在澶州所订立。当初,贵国真宗皇帝年长为兄,我国圣宗为弟。如今贵国皇帝乃是真宗的曾孙,而我国陛下是圣宗皇孙,算起来贵国皇帝该称我国陛下为皇叔才是。叔父寿诞,侄子是否该跪拜贺寿呢?”
这话虽然说的有些牵强,
却也是有凭据的,说起来似乎也有些道理!林昭心中已然明白,辽国专门找来这个“饱学之士”,似乎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见宋使不为所动,张孝杰又道:“贵国不是一直以礼仪之邦自居,讲究以孝治天下,难不成今rì要行不孝之举?”
张宗益一时为之语塞,辽国人明显是强词夺理,咄咄逼人。要是屈服了,可是有辱国体的大事,可要是不屈服,总要有个说辞才是……
曾巩道:“今rì我等代表大宋为辽国皇帝贺寿,是国事而非家事!”
“有国才有家,家国岂能分离?今rì我国陛下寿辰,你等难道不代表贵国皇帝向皇叔表示恭贺?”张孝杰步步紧逼。
这话也并非全无道理,陛下两国使臣往来都要代表己方皇帝,向对方君主表示问候。从形式上而言,似乎确实如此……
林昭见到张宗益与曾巩面露难sè,当即道:“所谓上行下效,叔父自然是侄子的榜样。请问我朝仁宗皇帝驾崩后,辽主可否以子侄之礼守孝三年?我朝太皇太后是辽主叔母,不知辽主可曾膝前尽孝?”
“呃……这……”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张孝杰无意间看看耶律洪基脸sè,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皇帝亡故,告哀之后通常象征xìng地表示哀伤,辍朝几rì,派个使团前去吊唁即可。又不是亲爹娘,守孝服丧那不是开玩笑吗!可真要摆上台面,仔细论起来,可不就是如此嘛!
“贵国真宗皇帝也曾尊我国承天皇后为叔母,当初为何不前来上京尽孝吗?”张孝杰明显是避重就轻。
林昭笑道:“是啊,我朝真宗皇帝,贵国皇帝陛下都无此先例,皆是因国事为重,不可因公废私……多位长辈教诲,我朝皇帝仁孝,自然谨当遵从,今rì也不能因家事影响国事!”
“你……”
林昭当即乘胜追击道:“难不成你要否决先代君王的教诲?是铁了心要置贵国皇帝陛下于不孝之地吗?”
强词夺理,今rì的原则就是如此。不管怎么样,只要说得通,站得住脚,谁说的好谁就有理。曾巩看着林昭,会心一笑,他现在终于明白,皇帝和相公们为何会派个毛头小子出使了!
一直不说话的辽主终于开口了,要是继续下去,林昭还不得把他说成是不仁不孝的无道昏君!今rì虽有打算打压宋使,却更得顾及自己尊严!
堂堂辽国状元,竟然不如一个南朝毛头小子言辞犀利,当真恼火!耶律洪基强压心中的怒火,笑道:“算了,即便是皇侄亲至,朕岂能忍心让他跪地受凉,今rì就不必了,宋使落座吧!”
不用说,第一轮交锋,以宋使臣的胜利告一段落。三位宋使大有面子,抛给张孝杰一个冷冷的鄙视,转身落座……
林昭也终于从幕后走到台前,宋朝使臣之中最出彩的就是这一位了!
下一个环节便是各国向辽主献上首领,各类奇珍异宝,珍稀特产纷纷登场。女真献上的多是人身、东珠、海东青;室韦则是献上数十张绝好的白狼皮;高丽送上两株大珊瑚,另外几个美女前几晚已经进来辽主的营帐了……
吐蕃则是送上高山雪莲与河湟宝马;西夏似乎下了血本,什么西域玉雕,大食宝刀,奇珍异宝,应有尽有,尤其是一头白鹿,这玩意在古代可是祥瑞的象征。
最后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宋使身上,对向来以天朝上国自居的宋朝的寿礼很感兴趣!张宗益起身代表宋朝向辽主献礼:松鹤福寿长蜀锦屏风一面,jīng美瓷器数件,福禄寿金饰一件,jīng美书画数件……
可以说都是与贺寿相关,具有大宋特sè,以文化用品为主的礼物。往常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可是今rì其他几国着实太显眼,如此一来就显得有些寒酸。张宗益说话的时候,还略微有些没底气……不过转念一想,每年数十万的岁币,已经够便宜辽国了,也不差寿礼这一点……
当然了,张郎中还是略加解释道:“这面蜀锦屏风是由蜀中绣娘十余人历时半年,jīng心绣制而成,金饰与瓷器都是我大宋一等一的能工巧匠制作而成,至于这几幅书画,都是历朝名士所书,全都是难得一见的真品,恭祝辽国皇帝陛下福寿康宁!”
话虽如此说,可是看起来终究还是次了一等,辽主耶律洪基反应平淡,只看了几眼便不再留意。倒是对那宝刀、宝马赞不绝口,有意无意间轻视宋朝。
最后为了鄙视宋朝,显示辽国的富足,还来了一句:“各国送上的寿礼,朕很喜欢,各位使臣返回时,朕会对各国君主回赠一份礼物,我大辽地大物博,诸位要什么,大辽就曾什么,诸位使臣随便挑吧!”
这话说的霸气!难不成要辽国的江山,和你的女人,你也给?开个玩笑,言归正传!辽主虽然慷慨,开这东西又有谁敢胡乱要呢?
一时间,吐蕃人有求佛经的,西夏人则要辽主的马鞭,高丽则是什么名贵的杯子,同时并求取一些适度范围内的珍奇异宝……
最后选的依旧是宋使,要什么呢?张宗益与曾巩尚未有主意,林昭已然起身道:“辽主是的意思是……只要辽国有的东西,都能赠送吗?”
“不错!”
“那好了,大宋求取之物相当珍贵,希望辽主不要吝啬……”
“只要你说得出,朕自然应允!”耶律洪基饶有兴趣地看着林昭,这个年轻的宋使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其他人也都抱着同样的心态!
辽河边上,偌大的会场,好几千双眼睛全都集中到了林昭身上。宋使到底要向辽主求取什么回礼呢?
张宗益生怕林昭过分,胡乱开口惹下麻烦,想要开口提醒却被曾巩的眼神阻拦了。曾巩相信,林昭一定会有分寸的……
众目睽睽之下,林昭弯腰从地上捧起一捧黄土,高举起来,朗声道:“大辽皇帝陛下,大宋就要这个了……”
第五十二章 舌灿莲花
珍贵的宝物……一捧黄土……
两个词语怎么看似乎都联系不到一起,可宋使林昭偏偏就别出心裁!
众人还以为林昭会向辽主讨要什么珍贵的宝物,不想竟是一捧黄土,到底是故意戏弄人,还是脑袋被驴踢了?
野离乎可第一个笑出声:“真是好笑,一捧黄土何来珍贵之说?简直莫名其妙!”
“谁说一捧黄土不珍贵了?看不出来那是你蠢!”林昭今rì已然坚定了噎死人不偿命的策略,开口便让人无语。
“你……”野离乎可几yù发作,好在顾及场合,强自忍下这口气,冷笑道:“本使眼拙,还真没看出来黄土到底珍贵在何处?”
现场很多人都是同样的想法,耶律乙辛一直观察着情形,他隐约感觉情况很是不妙。
张宗益则是满头雾水,林昭你到底要闹哪样?可悠着点啊!曾巩则是一脸轻松,东阳啊,你就尽情发挥吧!
林昭朗声道:“请问诸位,禾苗谷物,花草树木哪一样不是从土中长出来的?我们吃的稻谷粟米那样不是出自土地?别告诉我,你们只吃牛羊肉,也罢,牧羊的水草又是从何处而来?不都是土地嘛!
有人献上的什么玉器,金刀什么的,请问哪一样的矿藏不是从土中挖出来的?人赖以生存的粮食,各种各样的金属器物,奇珍异宝全都来自于土壤,试问世间有哪一件宝物能比黄土更珍贵?”
尼玛,什么才叫强词夺理!野离乎可顿时不言语了,在场的人听到这样的答案既好气又好笑。
同时众人也有些敬佩这位年轻的宋使,当真是一副好口才。要问世间什么罪珍贵,不是黄金珠宝,也不是那一捧黄土,伶牙俐齿,巧舌如簧才是!看看人家林昭,舌灿莲花,粪土也能说成是黄金啊!
当然了,也有人疑问:黄土哪里没有,你大宋该不缺吧,竟然跑到辽国来求一捧黄土。是莫名其妙,还是另有所图?
林昭说完之后,看着耶律洪基,问道:“辽国皇帝陛下,这件珍贵礼物是否可以赠给大宋?”
“既然宋使如此珍视,朕自然应允……”耶律洪基嘿嘿一笑,颇有几分鄙夷,这宋使当真是可爱,随即轻轻点头。
也就在这以刹那,张孝杰大声喊道:“陛下,不可……”可惜终究是迟了一步,耶律洪基已然话音落地……
“不是吧,一捧黄土都要吝啬,辽人也忒铁公鸡了……”众人刚刚向张状元投来鄙夷神sè……
那厢林昭抓住机会,急忙朗声道:“曾大人,在《语录》上写清楚,辽主赠土与大宋,回汴京后请诸陛下审阅,昭告天下!”
转而又对耶律洪基道:“大辽皇帝陛下,也请贵国在起居注上记录清楚,将来也好有个凭证!”
曾巩笑道:“那是自然,本官定会记载清楚!”心中暗道:林昭果然有两下子,你辽国不是要为难我宋朝吗?这一招该你们下不来台了!
张孝杰yù哭无泪,终于还是反应慢了一步,提醒晚了。众人也都回过味来,《语录》是记录两国使臣对话记录的,要呈给皇帝御览的,而且是能录入史册的东西。
一捧黄土,记录变成了辽主赠土与大宋,言辞jīng简,却又十分模糊。要知道,书面上一个土字有很多种解释,可以是黄土,也可以是国土……
坑!搞了半天,宋使是玩文字游戏把辽国人给绕进去了。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此时看来这“土”确实就是最珍贵的东西了,宋使并未信口雌黄。
仔细说起来,耶律洪基也算是个武夫。要不然当年怎么会闹出皇太叔之乱,后来又听信耶律乙辛谗言,害死妻儿。总之,辽主就是个直肠子,头脑转的又没那么快,还想趁机羞辱一下宋朝,可是没想到却被坑了。张孝杰倒是反应过来了,可惜终究还是慢了。
给宋朝土地那完全是不可能的,关键是史书记录和名声!
今rì赠的一捧黄土,可若干年后,史书上难免会怎么写?辽主赠土于宋帝!赠土,赠何处之土?尤其是年代久远之后,遇到不明就里之人断章取义,他耶律洪基可就要在青史上留下一个大大的污点,甚至为人所诟病。
毛头小子竟然给我下套,哼!耶律洪基很是愤怒,可身为皇帝,金口已开,岂容反悔!
可目光有意无意落到张孝杰身上,现在最好的办法无疑是辩驳。看看能不能逆转,至少也得改变这种局面!
张孝杰道:“唉,《语录》记载应当尽可能的详细,焉能如此模糊,我朝起居注同样如此,写清楚了,辽主赠黄土与宋帝!”玩文字游戏是吧?那好,那就清清楚楚较个真。
“黄土?也是!”林昭低头仔细看着手中的泥土,似乎是自言自语道:“哎呀,辽东是黑土地啊,土sè偏黑,为了名副其实,该换黄土才是!辽国哪里有黄土?对了,幽州!”旋即大声喊道:“既然如此,那就写清楚,辽主赠幽州之土与大宋!”
尼玛!本来是模棱两可的文字游戏,这下子倒是具体了,幽州之土!
幽云十六州对所有的宋朝人而言都是一个殇痛,林昭故意在此做做文章,纯粹就是为了表达一下心中的怨气,恶心恶心契丹人……
张孝杰彻底郁闷了,兴许是过于着急,言辞之上也屡出漏洞,已经有些着急了,说道:“宋使何必如此着急,什么辽东幽州的,我国皇帝陛下定赠送黄土一捧。”这次应该够严谨了吧!
“再者,宋使言下之意是承认了我国对幽云十六州的所有权吗?”
要知道,宋朝一直以来都梦想着收复幽云十六州。开国两代皇帝数次北伐,后来宋廷还有了复燕云者封王的许诺!
虽说澶渊之盟约定以白沟为界,可宋朝骨子里还是不愿意明确放弃幽云!张孝杰这是防守的基础上进行反击,好不容易从林昭的话语中个“漏洞”,如何能不利用。
果然,这个问题以出来,张宗益与曾巩的表情立即有些凝重。使臣代表的是皇帝,是国家,这句话要是回答不好,可是会被辽国拿去大肆做文章的。
“幽云十六州,我怎么记得一直是中原之地呢……”林昭佯作不解,用中原一词巧妙避开,防止被人抓住把柄。
张孝杰道:“当年石敬瑭认我国太宗皇帝为父,献上幽云十六州,自然就属于我朝,何况当年澶……”
“石敬瑭?亏你说得出口,还如此沾沾自喜!”林昭抢着打断道:“我朝陈抟老祖,吕纯阳仙师,邵雍大师都曾测算过,贵国太宗皇帝本来有百岁寿元的,可惜那个石敬瑭不安好心,大龄却以儿皇帝自居,陷贵国太宗皇帝由不义之地,以至于折寿啊!
我朝为恐贵国得知真相难受,一直不忍相告。想不到尔等却以此沾沾自喜,本使不忍贵国臣民再这样稀里糊涂,有不孝之言行,只好直言相告了!”
言下之意,你再说可就是对太宗不敬,是不孝!如此罪责谁承担得起?尼玛,张孝杰这次是彻底无语了!
林昭又道:“再说了石敬瑭不过是前朝伪帝,与我朝何干?”
“前朝又如何,历史还能不承认?”张孝杰已经乱了阵脚,忽视了据理而争,顺势反唇相讥,却依然被林昭牵着鼻子走了!其实只要搬出澶渊之盟,宋使还真就无话可说,可惜适才话到嘴边被林昭打断,瞬间却忘到脑后了……
“哎呀!”林昭一拍脑袋,笑道:“要是真这么算,唐朝时辽东,甚至连贵国的中京都是该纳入我国版图才是……”
啊!张孝杰彻底凌乱了,明明在尽力反驳,可一不小心就掉进林昭挖的坑里!可谓是颜面丢进,辽国上下更是大失体面!
耶律洪基的脸sè铁青,土地什么的只是随口说说,辽国不会有什么实际损失。可是却丢了面子,本想羞辱宋使的,不想却偷鸡不成蚀把米!
郁闷的辽国人何止一个,有个年轻的贵族军官便跳出来喝道:“宋人只会夸夸其谈,我大辽兵强马壮,臣请命率军南下,直取汴京!”
“哼,当真是大言不惭!”林昭冷冷道:“昔年贵国圣宗与承天(萧绰)太后倾举国之兵也不曾做到,何必自吹自擂呢?”
曾巩正sè道:“辽国皇帝陛下,贵我两国有盟约在,贵国现在却有人有意挑唆两国开战,居心叵测啊,请辽主予以惩戒!”
耶律洪基脸sè很不好看,这个生rì过的真是添堵。可真要开战也是不可能的,有没有一战获胜的实力不说。刚刚经历皇太叔之乱,又有阻卜叛乱,国内不稳如何对外作战?一动兵,只怕有人会浑水摸鱼,得不偿失!宋人也正是拿准了这一点,才敢如此“嚣张”!
耶律乙辛见状,出面道:“耶律那也,你醉了,休要胡言!”旋即又对林昭道:“宋使却又一张利嘴,舌灿莲花,可两国交往都是凭实力说话的,口若悬河不过是逞一时之气而已,好自为之!”
“多谢赵王殿下劝解,本使铭记于心!”林昭拳头紧握,今rì随口言辞占了上风,可说到底宋朝的实力,以及是军事方面还是有所不及辽国。弱国无外交,这话说的一点不错,想要获得完全的主动,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因此,宋朝必须要富国强兵!
第五十三章 文武斗
“东阳啊,刚才真是为你捏了一把汗啊!”张宗益心有余悸道:“说起来,现在还有些后怕,你胆子真大,今rì那些言辞要是真的激怒了辽主,我们可就有来无回了!”
曾巩摇头道:“不必担心,今rì这种场合,辽主会有所顾及的。何况东阳是据理力争,辽主又能说什么呢?说到底还是他们自己不安好心,结果失算了!倒是东阳,今rì着实镇定,雄辩滔滔,舌战群雄,着实不错!”
林昭嘴角挤出一丝淡淡的苦笑,曾先生你就不要恭维我了!其实他后背早已经湿透,不过是强自镇定,惯xìng地口若悬河罢了!
今rì这等场合之下,也是无可奈何,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为了国家尊严,大宋朝的面子,必须当然不让,据理力争。同时也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因素,要是换了其他人,未必敢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于直接戏弄辽主!
实际上,林昭之所以敢如此作为,也并非无的放矢。一是对幽云十六州的丢失,以及北宋后来惨痛遭遇而心生愤慨。二是前世积累的历史知识也帮了大忙,宋辽自从澶渊之盟以后,并未发生过什么大的冲突。
林昭也认定了,目前的情况之下,辽国未必有与宋朝一战的实力和决心。宋朝害怕了然入侵,契丹人又何尝不怕呢?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完全的把握,轻启战端对谁都没有好处!正是因为拿捏到了这一点,林昭才敢如此大胆!别的先不说,这一次着实很好地锻炼了胆量!
张宗益低声道:“年轻人心思敏捷,谎话编的有模有样,连陈抟老祖和邵雍大师都搬出来了,呵呵!”
“嘿嘿,小子那也是不得已,信口胡诌罢了!”林昭轻轻一笑,还有些不大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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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主寿诞的恭贺就这样草草结束了,因为宋使林昭的“jīng彩”表现,使得辽国几乎颜面扫地。上至辽主耶律洪基,下至辽国群臣,都不想继续下去。
尤其是张孝杰,简直想要立即找个地缝钻进去,当辽国的状元实在太苦逼了,为何以遇到宋朝的才子就这么悲催呢?
当年一句“三光rì月星”,本以为是千古绝联,却不想被苏轼一句“四诗风雅颂”对的无话可说。想不到多年后的今rì,又在一个宋朝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手下败的体无完肤。从此之后,张状元不可避免地患上了恐宋症,始终不曾痊愈……
接下来便是一些庆祝活动,比如狩猎,赛马,歌舞,等到晚上的时候,会有盛大的晚宴。宋使虽然是风头大出,可契丹人对他们愤怒鄙视,其他各国使臣有意交流却又担心引起辽国猜忌,纷纷避而远之,如此一来显得十分孤单!
林昭百无聊赖,便趁着空隙在营地四处游走,舒缓一下压力,同时见识见识辽国的风土人情与各sè表演。当然了,苏岸则是一直跟随在身边,契丹人现在对林昭的仇恨指数直线上升,被冲动之人袭击也是有可能,安全保卫不得不防!
果然不出所料,刚走出不远,便有人前来寻仇。而且身份非同小可,领头的赫然正是辽国皇太子耶律浚!
“宋使好口才,舌灿莲花,雄辩滔滔啊!”耶律浚虽然年少,可那张老成的脸看起来十分冷峻,不怀好意。适才他是在现场的,听得清清楚楚,此人戏弄和侮辱了父皇,侮辱了辽国,让他十分愤怒!
林昭情知来者不善,却也值只得满脸堆笑道:“太子殿下言重了,在下不过是据理而言罢了!”耶律浚到底年少,说到底还是个孩子,总不能和个孩子一般见识吧?
耶律浚冷冷道:“宋使还真是谦虚啊,你叫林昭是吧?孤记住你了!”
“在下名讳不足挂齿!”
“别装模作样,今rì你是逞能得意,可注定只是一时。等将来孤登基之后,定要率军踏破河朔,渡过黄河,直取汴京,让你知道我大辽铁骑的厉害!”
不是吧,一句话被让辽国太子立下如此大志?这孩子是个好战分子啊!这会思想单纯,容易冲动,可以理解!可真坐上了辽国帝位,难道是说开战就能开战?何况你未必能登上去啊,耶律乙辛能让你活到那时候吗?林昭心中暗笑,不禁轻轻摇头。
“你笑什么?”耶律浚感觉林昭笑的很不怀好意!
“没什么,太子殿下胸怀大志,在下佩服,也很是期待!”林昭嬉笑着回答,似乎还有一二分嘲讽!
“看来孤错了,你不仅不谦虚,而且还很得意嚣张!”耶律浚冷冷道:“既然如此,孤就与你比试比试!”
“比试什么?”莫名其妙地被小娃娃太子约战,林昭不由无奈一笑!
耶律浚道:“有道是文武全才,孤就与你来个文斗武比如何?”
“如何比法?”林昭谨慎地询问内容!
“听闻你是南朝的进士,儒家六艺自然不陌生,诗词学识自然不在话下,shè御之术估计也差不到哪去!这武斗……一会有赛马比赛,不知你可愿意参与,与我大辽勇士一较高下?至于文斗,特里……”
耶律浚呼喊一声,三公主耶律特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粉嘟嘟的小手递上一张纸。林昭接过,只见纸张上面几行娟秀字体,写着:遗世慕庄周,睡去能为蝴蝶梦;佛脚清泉飘,飘飘飘,飘下两条玉带;风声水声虫声鸟声梵呗声,总合三百六十天击钟声,无声不寂。赫然是三呃上联!
耶律浚道:“这便是文斗,此乃上联,烦恼宋使对仗一二!然后,再比试赛马如何?”
林昭尚在思考,权衡利弊,苏岸则靠近了,低声在耳边道:“公子骑马如何?不行到时候由在下代劳!”
林昭轻轻一笑,耶律浚口口声声不断强调儒家六艺,还特意点名了自己的进士身份。很显然,这是逼着自己亲自参与!
奈何自己这个进士是半道出家,儒家六艺也不曾多接触。耶律浚不知是否打的这个主意,故意来恶心自己!
可惜年少的太子,你失算了!前世的林昭是jǐng校出身,曾经有过一年多的骑jǐng培训经历,马术并非一窍不通。只是真要与马背上长大的契丹人一较高下,估计还是很有压力的!可是道了这份上能不答应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林昭点头道:“好,我答应!”
“行,那就先对出下联吧!”耶律浚高了一眼林昭,眼中满是得意的笑容,似乎已然胜券在握!
林昭举起手中的纸张,问道:“能不能先告诉我,这三个上联是何人所作?”
“是我……”耶律特里刚刚张嘴,便被耶律浚打断道:“自然是我大辽才学出众之辈,你就别管了,照着对仗就是了!”
林昭仔细观察,纸张上的字迹娟秀,看样子是女子所书。耶律特里不过才七八岁,是不会有这样书法的!那会是……
再看上联内容,不管是庄周梦蝶,还是挺虫鸣鸟叫,佛经梵音,总有种寂寞的感觉!种种景物与感觉都像是个女子的心境,再联想到耶律浚和耶律特里的身份,林昭不由自主地联想,莫非是那位才貌双全的辽国皇后萧观音所作?
林昭淡淡一笑,顺手便拿起了契丹人封赏的笔墨。有个契丹武士很配合地上前,躬身以背为案,林昭当即笔走龙蛇!写道:俗客羡陈抟,醒来可作帝王师;源头活水冒,冒冒冒,冒出一串珍珠;月sè山sè草sè树sè云霞sè,更兼四万八千六峰峦sè,有sè皆空!
PS:对联摘自网络,对原作者和整理者表示感谢!
第五十四章 萧观音
顷刻间,林昭笔走龙蛇写下三行字,随手搁笔,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说起来还真的感谢前世中文系的女友,对联这种东西可以说是见多识广,完全不在话下。
耶律浚有些怔了,不是吧?这么快就有下联了!这位太子爷少儿能言,好学知书,何况还有一位才情出众的母亲,虽然年少,但才学水平却也不低。他低头仔细看了一遍,除了书法不敢恭维之外,下联的对不仅工整,而且还颇有文采,好坏水准一眼便知。
文斗失利并不奇怪,毕竟这是宋朝士子的长处,只是没想到败的如此之快!这厮的才学与反应如此逆天?耶律浚发觉自己有些轻敌了!
古灵jīng怪的耶律特里看出的问题所在,犹犹豫豫从怀中又取出一张纸来,低声道:“这里还有两个上联,你且对来!”
原来妹子早有准备啊,也不早说,耶律浚轻轻摇头,不过也不曾报太大希望!
林昭接过,只见上面写着:月圆月缺,月缺月圆,年年岁岁,暮暮朝朝,黑夜尽头方见rì!
又一联: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
怨妇,绝对的怨妇!林昭一眼便认定这等上联必定是个女子所在,什么辽国饱学之士,八成就是皇后萧观音了,之前的猜测也更加笃定。
想想后来其所作的多首《回心院》,想来耶律洪基对她也多有冷落,过的并不快乐。深宫怨妇,寂寞伤感,写书这等语句并不奇怪。
只是以此拿来考校自己算什么?
林昭略微思索便已经有了下联,下笔却不得不谨慎,毕竟这两幅对联涉及的感情问题太多。与辽国皇后对这等情情爱爱的对联,会不会有暗通款曲之嫌?说严重点与辽国皇后谈情说爱?再难听点就是调戏萧皇后,这等通天的罪名谁也担当不起,必须要谨慎。
可是看辽国小太子与公主的眼神,不答应岂非是认输了?算了,既然你萧观音敢于拿出来,我一个大男人又有什么可怕的?
于是乎,林昭在很短的时间内又写出了下联。不过呢,却也是尽可能地谨慎用词,避免暧昧和遐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尽管如此,对联的内容看起来,还是有些……唉,算了,不管这么多了!
耶律浚只是瞧了一眼,没有仔细看,林昭的文采实力摆在那里,文斗根本为难不了他。故而也不曾在意,只能将重心放在武斗上了。
耶律浚冷冷道:“文斗就算你赢了,晌午会有赛马,记得准时参加,孤与你一较高下!”
林昭不由感叹:被这位聪慧殆天授,七岁随父狩猎连中数矢,遇十鹿shè获其九的少年皇太子缠上,还真是麻烦!
话说到这份上,不接受似乎也不行。估计辽国人肯定会变着法的邀请宋使参与赛马,找回优越感,自己不去,难不成还要为难张宗益和曾巩两把老骨头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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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里,辽国皇后萧观音低头看着几上的白纸!
字体娟秀的三个上联确实出自她手,之前儿子与女儿匆匆跑来,说要考考宋使的才学。状元张孝杰已然惨败,要想从辽国再找个才学高绝之人还不容易,耶律浚首先想到了母亲!萧观音是当之无愧的才女,留下的是诗词作品不少,比如那十首《回心院》。
要求虽然略有些过分,但溺爱儿女的萧观音还是答应了。加之听闻林昭便是那晚写《洛神赋》的宋使,也便动了心思想要考校一下宋使的才学。
如今答案回来了,果然是他,从那凌乱的字迹便看得出来,确信是同一人。与娟秀的字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偏生内容却对的那么的贴切。
她清晨虽然未参加各国使臣贺寿,却已然听说了当时情形。看来这个叫林昭的宋使不仅言辞还格外犀利,也是文采斐然,才思敏捷,萧观音不禁饶有兴趣。
耶律特里站在原地,低着头,手背在身后,天真的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萧观音见状问道:“特里,怎么了?”
“母后,特里擅自做了件错事,请母后宽恕!”耶律特里怯怯地看着母亲,低声唯唯诺诺,小眼睛还汪着浅浅的泪水。
“到底怎么了?”萧观音见女儿表情,脸上也多了几分凝重。
耶律特里这才怯生生地从怀中拿出一张纸,萧观音只看了一眼,便脸sè大变,沉声问道:“你何时拿的此物?给谁看了?”
“见母后写了放在案上,便悄悄拿走,和之前的对联一样去考校宋使了!”
萧观音顿时有些眩晕,皇帝许久不来看她了,chūn闺寂寞,满心忧虑难以排解。诗词言心志,虽然只是几个上联,却不经意间也便流露出了心情!之前应儿子请求写过对联之后,趁势写了两句排解幽怨之情,不想被不知事的女儿悄然拿走,竟然还拿去给送使看……
唉!这下麻烦了,丢人丢到宋朝去了……
“这孩子,怎地不经允许便私自拿走呢?”萧观音只是低声责备两句,女儿毕竟还小不懂事,怪她又能如何呢?萧观音在想着,是否该见见宋使林昭,加以弥补。
耶律特里小声道:“母后,特里知错了,不过那个南朝使臣对的似乎不错!”
萧观音这才平心静气仔细看看,只见自己的上联写着:月圆月缺,月缺月圆,年年岁岁,暮暮朝朝,黑夜尽头方见rì。下联则对:花落花开,花开花落,夏夏秋秋,暑暑凉凉,严冬过后始逢chūn。
月缺月圆,年年岁岁都是如此,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空守闺房。奈何有皇后这个尊贵的桎梏,必须时刻保持母仪天下的庄重高雅。心很累,满腔幽怨诉说不得,无人分担,每一个孤寂的黑夜都那样漫长。一直期盼着夜尽rì出,可是又很快rì落下山,rì复一rì的孤寂又开始了……
宋使对的倒是工整贴切,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看花开花落,感叹红颜易老了,毕竟已然快三十岁了。至于严冬过后始逢chūn,哼,严冬确已临近,可是chūn天似乎还遥遥无期?自己的chūn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旋即又看到:风风雨雨,暖暖寒寒,处处寻寻觅觅;莺莺燕燕,花花叶叶,卿卿暮暮朝朝。
李清照有写到:乍暖还寒时最难将息,风雨之夜,萧观音大抵就是这等感受,四处寻觅一个温暖的依靠和港湾,可惜终究还是失望。
至于下联中鸟语花香,连入卿卿我我的的境况,也许曾经有过,可惜已经往事如烟不可追。
萧观音沉浸在自身的感伤之中,初时并未注意到内容有什么不妥。可待反映过来下联是宋使臣所对,表情立即有些不自然了。堂堂辽国皇后,与一个素不相识的异国青年对这等幽怨含情的对联,成何体统?
可转念一想,从字里行间看,宋使臣似乎似乎是在安慰自己!他似乎懂的自己的心情,萧观音隐约有种感觉,像是找到知音一样,心里感觉怪怪的。不知不觉间,俏脸竟然有些微微发红了……
耶律特里道:“母后,皇兄和宋使相约赛马,你也去看看吧!要不,你也跟着一道前往,带着特里,一同去驰马!”
也许真该出去走走,去散散心!也许是想要去见见巧妙对联的宋使林昭吧!萧观音沉吟片刻,轻轻点点头……
第五十五章 一马当先
天安节,辽主寿诞,在辽国是一个重大节rì。庆祝活动是必不可少的,比如赛马!
契丹是马背上的民族,生存技能是不能丢的,也是为了保证尚武jīng神得以延续。只是实际生活安逸的汉化趋势去阻止不了,甚至愈演愈烈!
不只是契丹人,包括辽国境内的各部族,以及各国使臣都在邀请之列。以往类似活动宋使不经常参加,最多只是派出几个校尉士卒应应景。但是今年有些区别,宋使林昭被辽国皇太子耶律浚亲自相邀赛马!
不答应似乎有些失礼,还有些难度,人家一个十岁出头的娃娃都参加了,十七八岁的林昭好意思推脱吗?何况人家口口声声强调儒家六艺,shè御之术是儒生必修课啊!
“东阳,你真要参赛?”张宗益满面忧虑,眉头紧锁。
林昭道:“之前小看辽国的少年太子了,这家伙以言语挤兑,没得选择,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曾巩问道:“你马术如何?能行吗?”
“有学过,不过只是马马虎虎,将就着跑一程没问题!”林昭如实回答。
“要是输了,会不会……”张宗益在思索,若是失利会不会有损大宋尊严……
林昭笑道:“未必一定输,我会尽力的……”
“小心些,安全还是最重要的。”曾巩不忘记嘱咐一句!
“没事,不过溜溜马而已,我还真想感受感受呢!”林昭说的轻松,压力却不小。
说话间,远远见到捺钵中出现一大群人,似乎都是参加赛马的。鼎沸的人生,加上马匹的嘶鸣,热闹之中有些噪杂。
今年的赛马格外的热闹,辽河边秋光正好,参赛的辽国贵族不在少数,比如皇太子耶律浚、北院大王耶律赵三等都有参加。
更让人惊喜的还在后面,一群辽国贵族女子也将参赛,最不可思议的便是皇后萧观音,竟然带着三公主耶律特里一道参加!虽然都是宫廷贵妇,但毕竟是游牧民族,骑马自然不在话下。
自从承天太后萧绰那会,辽国宫卫军中有专门的女兵担任护卫,闲来还有围猎活动,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
林昭正在与曾巩等人说话,耶律浚策马而来。还别说,虽然年幼稚嫩,但是骑在马背上却显得有几分气度,再加上胯下的神驹,更显的威武。
这位太子爷还真是文武全才,若真是长大chéng rén,登基为帝说不定还会是一代英主!幸好他将被耶律乙辛陷害,英年早逝,否则对大宋而言或许是一场灾难!只是不知道历史是否一定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会不会有变数?
耶律浚道:“林昭,这匹白龙可是我大辽上好的名马,与孤的飞云驹差不了多少,就送给你了,以示公平。”
一匹纯白sè的骏马就在眼前,林昭虽不懂相马,可是感觉错不了,确实是一匹名驹好马。白龙……连名字都取得如此贴切,让人不由自主想到了西游中的小白龙。不过骑白马的绝对不是唐僧,而是一位帅气的白马王子…公子……
林昭笑道:“如此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太子殿下!”
“不必客气,好马配给你了,好好表现吧!此番母后带领了宫卫女兵参加,再不济,也千万别输给他们哈!”耶律浚骑在马上,稚嫩却又老成的脸庞上写满了得意与不屑。他认定了这武斗赛马,宋使是必输无疑的,因此很有优越感,多少算是找回了一些面子吧!
萧观音和那个小公主也参见?草原上的女人果然英姿飒爽,与中原的一门不出,二门不妙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相比是另外一种感觉!
林昭轻轻一笑,翻身上马,笑道:“太子殿下盛情,在下领了,多谢!”
白龙十分乖巧,想来是训练有素。好在当年的马术都不曾忘记,扳鞍认蹬,控制缰绳这些都还是很顺手的,只是不知道跑起怎么样?
坐在马背上,眼界也就高远了许多,瞧见到不远处一片莺莺燕燕,很多女子言笑晏晏,显然这是一群女子兵团。林昭四处看看,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人群中,马背上那个锦衣女子不正是那晚的倩影吗?熟悉的面容,别样迷人的风姿卓越,就是她无疑……前世今生,都和自己缘分相随!只是这二十多岁的少妇,会是谁呢?
也就在此时,林昭瞧见小公主耶律特里跑了过来,被美艳的少妇报上马背,抱在怀中分外亲昵爱怜!
林昭不由一怔,几个关键信息迅速在脑海中一整合,蓦地心中一动,她就是萧观音吗?雍容华贵,才貌双全,眼神之中却似乎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忧伤。年纪气度完全符合,不是萧观音又会是谁呢?
一瞬间,林昭似乎想通了很多事情,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难怪前世女友那么喜欢,感叹萧观音的遭遇,想不到竟会这样的缘分关联,世界当真太神奇了!
林昭轻轻一笑,笑的有些苦涩!其实仔细想想,心里在乎的只是前世的女友,而面前这位则是辽国的皇后,怎可又非分之想?
旋即,林昭又想起之前的对联,也许之前只是感叹chūn闺寂寞,红颜易老的幽怨。但是此时此刻,看到那张容颜之时,心里便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一时也说不明白……
林昭在打量萧观音,萧观音何尝不是在看他?面前这个少年俊郎的年轻人便是哪个口若悬河,雄辩滔滔的使臣;文采斐然,才思敏捷的大宋才子?隐约之间,似乎还能勉强称之为知音,不管怎么说,心中的幽怨苦闷也只有他一人知晓……
“母后,你在看什么?”耶律特里坐在怀中,仰面询问,顺着母亲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咯咯笑道:“母后,那个便是宋使林昭了,那会的对联的就是他对的,过会哥哥要和他赛马……”
“赛马?”萧观音应了一声,轻轻道;“我们也去……”
“哦哦,好啊!”耶律特里满心欢喜,想要跟着去一探究竟!
耶律浚远远见到母亲凝视这边,只道是母亲关心自己,挥手致意后,招呼着林昭一同准备出发!
张宗益与曾巩不忘记再叮嘱几句,同时派来了苏岸和几名善于骑马的士卒跟随,以防路上出现什么意外状况。
其实这个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所谓的赛马不过是在捺钵到三十里外的一处山头,然后再调转马头返回来。刚好赶上晚上的赐宴,赛马获胜者还会受到辽主的嘉奖赏赐。一路上除了有士兵跟随陪伴之外,在一些关键路口,都会有士兵驻守引导。尤其是途中路过了几处树林,都有士兵提前进驻搜索,保证安全……
随后数百骑在捺钵门口集合,林昭还在人群之中看到了劾里钵,完颜部也是凑热闹?只是远远打个招呼,并未有机会交谈。
一声鸣锣之后,数百骑顷刻全部冲了出去,场面相当壮观。队伍最前面的赫然是耶律浚与林昭,萧观音或许是关心儿子,或许其他一些心思作祟,也策马跟了上去。
众人已经听闻太子与宋使赛马的事情,故而都识趣地压低了速度,远远地坠在后面,不要坏了人家兴致。只是如此一来,有些为难了皮室军的亲卫,只是拼命狂奔,紧跟在太子和皇后身边,唯恐出一点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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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马的队伍已经出发了,你安排好了吗?”耶律纪轻声询问。
“老大人自己亲自安排的,我只担心一点……我祖父那边……”说话的赫然是上午呼吁出兵南下,被耶律一心呵斥的骁将耶律那也!
“应该问题不大……”耶律纪实际上行心里也有些没底!
“那是,耶律洪基与耶律乙辛着实太窝囊了,今rì被宋朝那个毛头小子那样羞辱,竟无动于衷。我不过是说句实话,便被耶律乙辛那样呵斥,真是耻辱……”耶律那也似乎深以为耻,表情愤恨难以释怀!
“小将军不必介怀,”
耶律质轻声道:“令祖官居北院大王,手掌天下重兵,若是他能接替皇位,大辽必定能扬眉吐气,雄霸天下!到时候小将军便是皇太孙,直接率军南下就是了!”
皇太孙……这几个字在耶律那也中格外受用,别提有多诱人了,旋即又低声道:“可我祖父万一要是不答应怎么办?”
耶律纪道:“该不至于吧?令祖可是关键人物,只有他的威望和身份,才能带来族人重振大辽……少将军都这样明理,想来老王爷不会……不过若是少将军要是一同前往劝慰,再加上老大人,定能马到成功……”
“也好,那我就去一趟!这边就交给你了!”
耶律纪点头道:“去吧,只要那边动手,皮室军调动,长宁宫大军就能左右整个局势,我这就去找敌烈!”
“想不到太子与皇后竟然也去参加赛马了,省去了不少麻烦,皮室军不动都不行了,当真是天助我也!我们分头行动,争取一击必中!”耶律那也说完,不忘补充一句:“嗯,对了,小心耶律乙辛,此人诡计多端,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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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乙辛并未前去参加赛马,而是留下来组织安排很多事情,比如晚上的宴会。加之辽主早上的贺寿礼有些郁闷,自然得多加安慰!辽主的脾气也真不大好,费了好大功夫才消气……
耶律乙辛松了口气,刚走出王帐便有心腹前来,在耳边低语几句。耶律乙辛听着听着,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个个一马当先啊!好……
第五十六章 阴谋叛乱
林昭看到萧观音的容貌,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无以名状。却没来由地有些烦躁,也许是想要发泄一下,一开始便策马狂奔。至于赛马的事情根本未放在心上,可实际不经意间已然一马当先。
如此举动,让耶律浚有些惊诧,宋使骑马如此奔放?年少气盛的他如何肯落后,马鞭抽打飞云驹,急急忙忙赶上去,几乎是一前一后并骑而行!
萧观音身为辽国皇后,坐骑自然也是一等一的良驹。虽是两人共骑,但女子本就体轻,女儿耶律特里还只是个幼童,反而显得轻盈。因为担心儿子,一直紧随其后,只可惜前面两人实在太快,距离略微远了些!
担任护卫的亲兵压力大了很多,明知太子与宋使赛马,不敢上前坏了兴致。何况坐骑远不及前面三位的神骏,先是落后十余丈,渐渐的落后到六七十丈的距离,至于后面的队伍则是坠在了数百丈之外,距离越拉越远……
北院大王耶律赵三本想凑个热闹的,见此状况便成个看客,呵呵笑着准备返回。这时却有人前来,在耳边低语几句。
“谁要见我?”有人约见,还是在辽河边上的树林里,耶律赵三不由浮现出疑虑,直接入捺钵不就行了么?如此偷偷摸摸难免不让人生疑!
“一位故人,大王去了就知道,那也将军已经到了!”传信之人随手奉上他家信物,确实是侄子的亲兵,这让耶律赵三更加疑惑了。侄子已经牵涉其中,不去不探究竟,也于心不安。
“好吧,本王赴约就是了!”周围有众多辽军,加之又有侄子的亲信前来传讯,安全他自然不担心。
耶律赵三中途悄然转入岔路,进入一片树林,远远瞧见一棵松树下站着个黑袍人,背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未及细看,侄子耶律那也便兴冲冲地走上前来,招呼道:“叔父,您来了?”
“那也,发生何事?”耶律赵三察觉到异样,侄子似乎在背后做了许多事情,自己竟一无所知!
耶律那也的父亲死的比较早,耶律赵三这个做叔父的将其抚养长大,甚为疼爱,甚至超过了他自己的亲生儿子。因此对于侄子的作为格外紧张,关心备至。
耶律那也道:“叔父,有位故人想要见你,捺钵那边不方便……所以才冒昧请叔父来此!”
“故人,谁?”耶律赵三很是好奇!
“赵三……不,北院大王,多年不见,可还记得我……”树下的黑袍人转过身来,微微一笑。
耶律赵三待看清楚那张苍白的脸,不由心中一震,颤巍巍道:“萧……乙辛……你……没死?”
“当年皇太叔与楚王兵败,我侥幸生还罢了……”
“这就对了,当年追兵只见到你投水,却并未找到你的尸体,只道是被河水冲走,却不想……”耶律赵三很快便想明白其中关窍,此事确实震惊,但他毕竟是堂堂的北院大王,早已到了处变不惊的程度。
黑袍人轻轻笑道:“当时我是抱着必死之心的,却不想天可怜见,侥幸生还。唉,世事无常,生死荣辱,谁能预料!”
“明人不说暗话,你想做什么?”耶律赵三沉声问道。
黑袍人道:“不知赵三大王对耶律洪基怎么看?”
“你想走重元父子当年的老路?”耶律赵三问了一句,随即摇头道:“当年他父子身居高位,权势滔天都没有成功,知道为什么吗?不得人心,正义之士不参与,就连一些趋炎附势之徒最后都临阵倒戈了……何况是今rì,人心思定,本王还是劝你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当年……唉,所谓成者王侯败者寇!能不能成功,与具体cāo作有很大原因,当然了后续的事情就与人心向背大有关联,我也正是为此才来找大王你的!”
“什么意思?”耶律赵三越发察觉到了危险!
黑袍人道:“耶律洪基贪玩成xìng,竟然如此大意来了辽阳,哼哼……你说皇帝要是意外身亡……关键还是残局不好收拾,政局不稳容易内乱……身为大辽子民,我们期待一个勇武的英主出现,你耶律赵三是草原上的雄鹰,身份尊崇的北院大王,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想让我叛国?”
“怎么会是叛国呢?而是让你拯救……不,主宰这个国家……”
耶律那也及时道:“叔父,耶律洪基是个什么样大家有目共睹,成rì里围猎游玩,哪里有励jīng图治。大辽基业迟早要败在这等人手中,今rì你也看到了,被宋使那样的羞辱,他都无动于衷……”
“那也,你何时与他们……?”耶律赵三忧心忡忡,看来这些人是无所不用其极啊!看样子,年轻气盛的侄子已经被他们蛊惑了。这无疑会让他非常被动,经历过无数风浪的北院大王不由有些轻微的慌乱……
“叔父,我们期盼许久了……”耶律那也没有正面回答,耶律赵三却很清楚侄子已经深陷其中。
“赵三大王,认真考虑一下吧,令侄可是年轻有为,一腔热血难能可贵。千万别给他们泼冷水,何况这对于你来说,可是一次绝好的机会……大辽天下唾手可得啊!至于南朝的大宋也会是囊中之物……”
“哼,未免太异想天开了!”耶律赵三冷哼一声!
黑袍人道:“并非无的放矢,你知道宋使何以远道来辽阳吗?也不怕告诉你,前些天去汴京的使臣萧杰意外死了,本来打算以此作为借口出兵南朝的,可惜……”
“难不成萧杰之死是尔等故意为之?”
“没错,为大辽动兵借口而牺牲,也算是死得其所,只可惜被那个宋使林昭侦破,加之阻卜叛乱,才暂时放弃……不过现在又是个好机会,只要将大辽掌控在手中,出兵南朝便是大王一句话的事情……”
耶律赵三冷冷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黑袍人道:“可以,只怕要暂时委屈了。当然,你是大辽的北院大王,绝对不会伤害分毫!只是耶律洪基一死,若是没有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出来主持大局,大辽只怕会陷入动乱之中,宋朝、西夏之流有机可乘,混水摸鱼该如何是好?这才是叛国啊,大王好好考虑考虑……”
“杀了皇帝?乙辛你凭什么如此自信,未免也太小瞧……”耶律赵三有些不屑地些质疑其能力。
耶律那也抢道:“叔父,捺钵里长宁宫卫军才是主力,耶律洪基死定了。只要他一死,你就是大辽皇帝了,大好机会,切莫错过……”
“长宁宫……耶律敌烈?”耶律赵三骤然间震惊不已,太不可思议了!
黑袍人道:“不必惊讶,其实敌烈当年本是前去追随楚王的,眼见败局已定,才倒戈诈降的!可笑耶律洪基竟然对他重用有佳,甚至掌管一宫卫军。有他在,你觉得局势会怎么样……?”
“真是没想到!”耶律赵三一句感叹道:“乙辛,你真是好算计……”
“大王,请决定吧!为了你们叔侄的前途,也为了大辽的国运,还请慎重考虑!”像是劝谏,又像是威胁。
耶律那也喜滋滋地喊道:“叔父,大好机会,千万不要错过!”
傻孩子,到底他们给你了什么许诺,让你如此鬼迷心窍?竟然看不出其中的危险来……耶律赵三心痛地闭上眼睛,心中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谁?什么人?”就在他闭目思考的时候,突然听到有护卫大喝一声,睁开眼睛便看到树丛晃动,似乎适才有人在左近偷听,继而逃走了!
最为紧张的显然是那黑袍人,现在很多事情尚未就绪,要是走漏了消息,可就多了许多的变数。更为重要的是,偷听者到底是什么人?难不成皇帝察觉到了什么?提前有安排?抑或是耶律赵三另有所图?
耶律那也是第一个冲出去抓人的,片刻之后却空手而归,说道:“看清楚了,是个小娃娃,和一个白净的年轻人……只可惜被他溜走了……”
“是谁……”
“难不成是耶律浚和那个宋朝使臣林昭?”耶律那也沉吟道:“没错,他们的坐骑神骏,一转眼我们就跟不上了……”
“是他们?”黑袍人沉吟片刻,说道:“那就不打紧,正好省事了。立即动手,太子是不能幸免的,还有萧皇后和三公主,立即追杀,弄出点声势来让捺钵发觉,然后引皮室军来救……至于宋使,就让他溜走吧!我还正在苦恼,怎么把此间的消息带回去呢……说起来还得感谢赵三大王,你刚才一直称呼我表。宋使臣年轻,不明就里,认错人也是有的,也算是帮了个大忙啊,呵呵……”
耶律赵三拳头紧握,悔恨不已,习惯xìng的称呼,竟然没注意到这一茬!
“老大人,那个林昭可不能放过,否则萧杰就白死了!”耶律那也补充一句。
“那是自然,此子坏我大事,岂能放过他,待他回了捺钵,耶律敌烈会收拾他的!”黑袍人旋即又对耶律赵三道:“大王,还犹豫什么?宋使回到了捺钵,只怕你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那也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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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听之人确实是林昭和耶律浚,他二人快马跑在最前面,甩开了侍卫。本来路口该有值守的士兵和向导,不知怎地都擅离职守了!二人不熟道路,又是单独行动,结果在一处路口走岔了道,继而又在密林之中迷路了。
寻找路途过程中,意外发现了耶律赵三匆匆经过,本想跟着他们找回路途的,却发现情况有些异常。耶律浚十分好奇,林昭便跟着他悄然跟来一探究竟。估计是对方没想到旷野树林无人,没预料到会有这么寸的事情,jǐng惕xìng不高,以至于被两人偷听到……
有人竟胁迫了北院大王耶律赵三发动叛乱,听话中意思是要马上发动兵变!林昭惊讶不已,出使一趟怎么就赶上这等事情,当真是倒霉!
尤其是从耶律浚那里得知北面林牙,长宁宫使耶律敌烈的身份,以及捺钵现在的兵力结构之后,林昭更是震惊不已!心里咯噔一下,要出大事了!
也恰好从那人口中得知了辽使在汴京自杀的真相,果然不是辽主的意思,显然是这些人想要趁此发动战争,然后从中浑水摸鱼。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被自己坏了好事!
那个黑袍人似乎是此事的主谋,可惜一直侧背对着,看不清那面貌。但是称呼……没错,刚才耶律赵三是叫他“乙辛”,难道是耶律乙辛?难怪一直推辞,不与宋朝谈及萧杰自杀一事,林昭瞬间似乎想通了很多关节!
只是,耶律乙辛乃是辽主宠臣,关系亲昵,何以会叛乱呢?十年后也没这样严重啊?怎地历史发生了如此大的偏差呢?
而今已经管不那么多了,必须要尽快将这个消息送回捺钵,告知辽主耶律洪基!叛乱一旦成功,包括自己在内的大宋使团估计难以幸免。听这些人话中意思,似乎还会发兵南下,进攻的大宋,毕将又是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不行,必须要想办法阻止才行……有耶律浚在,耶律洪基应该会相信自己的亲生儿子吧!林昭道:“太子殿下,想必你也知道事情的严重xìng,必须尽快赶回去报讯……”
耶律浚虽然年纪不大,但终究是一国皇太子,从小耳濡目染,对此还是有概念的,当即点点头,与林昭也从竞争暂时转变为合作关系!
“当务之急,我们必须要尽快离开此地,赶回捺钵……”话音落地,便听到不远处杂乱的马蹄声响起,敌人的追兵已然来了,想走似乎有些不大容易了……
林昭与耶律浚迅速拨转马头,穿梭着密林之中,当此生死存亡之际,如何逃生才是关键……
与此同时,萧观音刚好策马赶到附近。怀中的耶律特里小眼睛转动个不停,疑惑问道:“母后,皇兄和那个宋使怎么不见了?”PS:耶律赵三是耶律那也的叔父,昨天搞错了,已经更改!
第五十七章 危情险地
林昭和耶律浚总算是明白了,为何本该在路口引导的士兵都擅离职守了。感情都是耶律那也做了手脚,便于他们埋伏的人手途中出击,现在不过是不得已提前发动罢了!
此时此刻,绝对的生死存亡之际!
两人冲出树林,见到一条大道,也不急辨明方向便策马冲了过去。飞云驹和白龙都是一等一的良驹,极快的速度为他们赢得了少许逃生时间。
运气还算不错,苏岸等十多名宋朝禁军,以及部分辽国皮室军护卫及时赶到。有这几十人在,林昭和耶律浚这才舒一口气,天可怜见,逃生的机会无疑大大增加!
“快救驾!”耶律浚大喊一声,皮室军大为惊讶,不过还是迅速上前将太子护在其中。
苏岸也是面sè一紧,来到近前问道:“林公子,发生何事?”
“辽国有人yīn谋叛乱,正在追杀我们……”话音未落,便有几支羽箭凌空而来。
还好苏岸jǐng惕,反应迅速,挥剑打落。林昭回头瞥了一眼,不禁冷汗直流,后怕不已。这一箭正是冲他而来,苏岸这是救了他一命啊。可惜有两名士兵都没那么幸运了,当场中箭落马!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众人立即护卫着耶律浚和林昭离开。几名皮室军则大无畏留下来断后,生死难料!加之战马神骏,皮室军和出使大宋禁军都是身手敏捷的jīng锐之士,以这等优势才得以暂时逃离险境。
耶律那也冲过来shè杀了断后的皮室军,见耶律浚和林昭逃走,不禁大为愤恨。
怎地运气这么寸,眼看就要追上了,刚好有皮室军赶来营救!不过他们是逃不掉的,后面还会有人截杀的,可惜错过了手刃太子的大功。
正感遗憾时,突然听到树林的另一侧,有人喊道:“皇兄,你们在哪?……浚儿,浚儿……”赫然是一大一小两个女人!
耶律那也辨明声音,顿时喜上眉梢,这不是正是皇后萧观音和三公主耶律特里嘛!
当真是好运道啊,抓到这两个大人物也是好的!哼哼,尤其是那个萧观音,可是辽国第一美人。以前贵为皇后,高贵优雅,身份尊崇,不敢有非分之想,不过眼下……嘿嘿,这不是送上门的美事吗?
“皇后,公主……”耶律那也穿过树林,驰马赶了过去。
萧观音尚不知叛乱yīn谋,见状道:“原来是耶律那也将军!”北院大王的侄子,她还是认识的。
“皇兄和宋使呢?”耶律特里稚嫩的声音轻声询问。
“回皇后,公主,太子殿下和宋使已经过去了,皇后可是迷路了?臣为你们引导方向……”耶律那也轻声回答。
“沿途引导的士卒呢?为何都不见人影?”萧观音皱眉询问,言语之中却透露着些许不满。
耶律那也道:“可能是有所疏忽,臣这不是来了嘛,皇后这边请……”
萧观音也是个jīng明的女子,时常在外捺钵,对于道路野行并非一窍不通。耶律那也所指的方向似乎有些不对啊,还有他嘴角的笑意何以如此狰狞,甚至还有yin荡……
女人敏锐的第六感让萧观音察觉到有些异样,似乎有危险临近,当即试探道:“算了,且让他去吧,本宫累了,想就此返回……”
“母后……”耶律特里不明所以,刚想反对,却被萧观音一个眼神阻止了。
“皇后,既然参赛了,就跑完全程吧!要是累了,不若先下马休息片刻!”耶律那也想入非非,难以抑制心中的邪念,以至于被表情所出卖……
下马之后不就任人宰割了吗?萧观音更加感觉异样,强自稳定心神,看着远处的树林喊道:“浚儿……”
耶律那也和追兵都下意识地回头,也就在这个空档,萧观音已然拨转马头,朝着归途飞驰而去。
“这娘们,骗我……”耶律那也发觉上当,愤怒不已,喊道:“追!”
“母后,怎么了?”耶律特里一头雾水,疑惑询问。
“别怕,特里乖乖坐好!”
果然如此,萧观音没有丝毫的庆幸,她虽不明白来龙去脉,但知道出大事了,很有可能是叛乱。几年前皇太叔之乱历历在目,今rì是要重演?只是主谋者何人?怎地一点都不曾察觉到!
那丈夫还好吗?儿子呢?想到耶律浚不见踪影,萧观音不禁忧心如焚!不过当下,自己和女儿如何逃出魔爪才是最重要的。
追兵就在身后,美丽的皇后焦急不已,早已香汗淋漓!顾不上多安慰女儿,狠命地抽打坐骑,策马狂奔……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拖得太久恐有变数,追赶的耶律那也很清楚这一点。眼见着距离越来越远,当即弯弓搭箭,朝着萧观音的坐骑shè去!美人香艳,兽yù炙热的他可是舍不得!
马腿中箭,坐骑打个趔趄摔到了。萧观音惊呼之声,抱着女儿趁势倒下,滚落在地,幸运的是除了些许擦伤,并无大碍!
“耶律那也,你想做什么?”萧观音将女儿紧紧抱在怀中,冷冷质问。
“干什么?”耶律那也yin笑道:“当然是保护皇后和公主了!哼……请吧!”
“你大胆,竟然拿弓箭shè母后的坐骑,回去定要父皇治你的罪!”小公主大为生气,小手指着嘟嘴呵斥!
耶律那也得意道:“哎呦,我们的特里公主真是有派头……只是想要治我的罪?嘿嘿,只怕你的父皇此刻已然身首异处了……”
“啊!”萧观音惊呼一声吗,娇躯颤抖,脸上写满了讶然与惊恐,果真出大事了!难不成是北院大王耶律赵三反叛?
“皇后,就跟我走吧!”耶律那也说话间已然上前,毛躁的黑手已经伸了出去,就在快要接近美人身体的时候,一直羽箭破空而来……
耶律那也是一员骁将,虽然及时察觉,躲过了致命之箭,但手臂却难以幸免。一箭shè穿手掌,顿时鲜血淋漓……
“萧皇后莫急,我等来救!”
萧观音一回头,瞧见宋使林昭率领二十来个宋辽兵士疾驰而来。好几人弯弓搭箭,连发连shè!
有救了,萧观音紧绷的心略微放松,庆幸中有些感动!
黑袍人与耶律赵三的会面十分机密,耶律那也只带了不多心腹亲信,故而临时的追兵人数并不多。他也没想到林昭会去而复返,猝不及防之下伤亡惨重,连自己都挂了彩!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无奈之下只得暂时退避。反正林中事先布置的人手更多,只要及时调动追击,他们是逃不掉的。
“萧皇后,小公主,没事吧?”林昭与一众皮室军亲卫冲到眼前,关切询问。
萧观音摇头道:“幸好你们来的及时,没事……浚儿呢?皇上呢?”
“皇后放心,皮室卫队已经率领保护太子殿下离开……我等不知捺钵那边的消息!”
“好好……那你们?”得知儿子安全,萧观音多少放下心来,低声询问。
“在下受太子殿下所托,回来营救皇后和公主!”林昭应了一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些离开!”
原来林昭月耶律浚突围之后,突然想起紧随其后的萧观音。按照护卫们的说法,萧皇后似乎与他们错过了,已然独自到了前面。如果是这样,岂非刚好陷于险地?
耶律浚不由担心不已,林昭心中亦有挂念,都有意回去寻找救援。都回去显然不合适,权衡之下,林昭决定自己带人回去寻找。至于耶律浚,只有他的话耶律洪基才会相信,才能够揭露耶律乙辛和耶律敌烈。
否则即便自己回去,耶律浚若是身遭不测,叛乱无法阻止,整个宋朝使团也将难以幸免。理智考虑,只得如此!
当即有三四十名皮室军护卫耶律浚突围离开,林昭带了二十多个人返回,好在及时赶到,搭救了萧观音母女。
“萧皇后,此地危险,不宜久留,尽快离开吧!”
“嗯!”萧观音轻轻点头。
“我们去哪?”皮室军一名亲卫上前请示!
萧观音挂念丈夫和儿子,还有另外两个女儿也在捺钵之中,满心关切与担忧,着急想要回去探望,说道:“返回捺钵!”
林昭感觉捺钵未必就安全,但是沿途归去能遇到后面的队伍,会有遇到更多的护卫,脱险的机会也会大一些。地形不熟,敌情不明,另寻它途很不容易,安全更是个问题。
苏岸隐隐感觉有些不妥,见萧皇后和林昭都不反对,也就没有说什么。
一名皮室军让出坐骑,扶萧观音上马,林昭则将耶律特里抱上白龙,翻身上马。眼下依旧身处危情险地中,必须尽快逃离……
第五十八章 恩将恩报
事实证明,返回捺钵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虽说有皮室军传递消息回去,如果可能,会有救兵前来。
但是在此之前,叛军实现便计划在途中行刺,埋伏的人马自然不少。而且对方也会料到他们会返回捺钵,在途中截杀是必然的。
所谓关心则乱,萧观音关心丈夫儿女,故而想要及时赶回去一探究竟。慌乱之中,脑中的线头太多,林昭也不及细想,因此作出了一个轻率的决定。
以至于途中遭遇一次伏击,幸好发现及时,对方只是小股巡哨,才得以逃脱。饶是如此,本来已经捉襟见肘的护卫死亡数名,剩下不过堪堪十多人。
苏岸道:“林公子,我们沿原路返回捺钵,否则我们会全部死在路上!”
林昭已然想明白,点头道:“不错,人家已经在路上设好了埋伏等着我们,回去等于自投罗网!只是现在该如何是好?”丝毫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消息几乎完全断绝,眼下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任何的决定都缺乏情报支持,会显得轻率。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逃离险地,至于去何处……稍后再从长计议……”苏岸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苏岸不仅身手好,智谋也相当不错,今rì的表现让让林昭刮目相看,点头道:“没错,得要先逃出险境……不若这样,我们穿过树林,反向而行如何?”
“是个办法!只要避开了叛军,我们在绕到辽河边上,搞清楚情况之后,便可灵活决断!”
“好……”林昭应了一声,从一名阵亡的皮室军手中捡起一把弯刀,握在手中。
“林公子,你这是……”书生出身的文官握刀?这……
林昭摇头道:“别这样看着我,带在身边兴许有些用处,嘿嘿……”
“林公子小心,卑下一定会尽力保护公子周全!”职责所在,加上林昭一直以来对他的尊重,苏岸觉得保护林昭义不容辞。
想法很好,可现实总是很无奈,正打算付诸实施的时候,百多追兵已然赶到。
他们不知道,耶律敌烈将长宁宫两万大军调到了捺钵,剩下了数千则全部埋伏到了附近,本是用来伏击前来救援的皮室军所用。但是现在,情况有变,耶律浚没了踪影,萧观音也耶律特里就是志在必得,因此投入了数千人分成十多个小队在附近搜寻截杀。
而此刻林昭和萧观音身边不过只有十几人,哪怕都是jīng锐的宋朝禁军和皮室军,人数上的悬殊的差距摆在眼前,想要逃走着实不易
手臂上缠着渗血白布的耶律那也策马出现在事业中,满脸的愤怒,怒火中烧的眼神几乎可以杀人。看着萧观音与林昭等人被围困,眼神之中又浮现出一丝得意,冷笑道:“你们逃不掉了!林昭是吧?哼,本来想放你走的,可惜你不识相……也好,杀了你也算是给萧杰报仇!”
“哼,萧杰是你们逼死的吧?”林昭冷冷道:“当真是残忍啊,同伙都不放过,有道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小心了!”
“听闻你口才很好,可惜现在用户不上,没用了……去yīn曹地府去继续雄辩滔滔吧!”耶律那也随即一挥手,冷喝道:“要么立即下马投降,跪在地上磕头,要么……除了皇后,格杀勿论。”
萧观音眼神一动,已然从那yin荡的眼神之中看到了可怕之处!随即看了一眼身边的林昭,低声道:“林使臣,本宫求你件事情可以吗?”
“何事?萧皇后吩咐?”
“给我一把匕首,或者一刀杀了本宫……”
一路逃亡,美艳的她也早已风尘仆仆,汗水浸湿的秀发贴在脸颊之上,呼吸有些急促。此刻的她少了许多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冷艳,多了几分寻常的温和之美。忧虑的眼神变的坚毅,楚楚可怜之中又有几分坚强。
高贵圣洁之美是不容亵渎的,所以她宁愿立即死去,本宋使斩杀,保全清白!
“这……听天由命吧,若真逃不出去,再……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林昭从苏岸处要来一把匕首交给萧观音,五味陈杂的心里升起一种强大的信念。眼下是九死无生的危局,难道就要这样死去吗?来到大宋朝还不到一年,怎么甘心就此死在异国他乡呢?
还有身后的女人,无论长相是否与前世的女友相似,难道还能容忍她被亵渎,凌辱?应该保护他们,誓死保护,死也得死的有尊严。
林昭抱起耶律特里交给萧观音,随即拔刀出鞘。两世为人,持刀近身肉搏战还是第一次。今rì这等情况,死亡也许不可避免,却也得竭尽全力一搏。哪怕是死,也得拉上一个垫背的。
“林公子…你……”苏岸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昭,近rì他虽然教授林昭学武。可练习的不过是些强身健体的拳脚功夫,他孱弱的身体如何能刀剑搏杀呢?随即低声道:“公子,你的坐骑神骏,待会相机行事,兴许有一线生机!”
“呵,我们兄弟今rì一同拼杀,何其幸哉?大丈夫何惧生死?”林昭一句话说的十几名勇士同仇敌忾,视死如归。至于生机,至少目前没有看出来,心中已然没有多少侥幸。前世是刑侦专业,也算是半个
军人,这方面的心态与信念都不曾忘记。
“这时候了,还充好汉是吧?哼,杀!”耶律那也最后一丝耐心耗尽,挥手下令诛杀!
林昭紧紧攥着弯刀,凝神看在前方,随时准备出击。当先的皮室军将士已经挥刀上前,厮杀在一起。
形势千钧一发,危及到了极点!
很多时候,希望和转身就发生这样危急的时刻。林昭本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却不想在最后时刻,几十个的身着兽皮的勇士从耶律那也背后杀出来,赫然正是女真完颜部的劾里钵。
他们本是参加赛马的,却不知赛程早已被叛乱弄了凌乱不堪,他们也在途中迷路。听到这边有人喊马嘶,便认准方向赶过来。
却不想到了近千,看到了是这个情景。劾里钵并不知道当中的女子是辽国皇后,他只是注意到了林昭,他儿子的救命恩人。
他不明所以,只看到这群辽国士兵要杀林昭。此时的女真人很朴实,他们讲究报恩。至于之前赠送的东珠、人参那些答谢,他们并不放在心上。
劾里钵原以为不会再有机会报答林昭,深以为憾!不想此时竟然遇到,没有丝毫的犹豫,便率领来麾下了几十名女真勇士杀过来,营救林昭,恩将恩报!
林昭与苏岸等十多名士兵见状,看到了生的希望,纷纷士气大振,与叛军厮杀在一起。
耶律那也气愤不已,为什么每次最关键的时候就会有救兵坏好事?为什么?不过没关系,自己手下有百多人,他们加起来也不过才几十人,何况还有许多兵器陈旧的女真土包子!
好,来得正好!老大人正想把女真人牵涉进来,你们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耶律那也喊道:“杀,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一场残酷的厮杀在树林间的空地上展开,无比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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