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四章 “毛脚女婿”上门
垂拱殿这边刚定下对林昭的封赏,楚国大长公主赵福康就得到消息了,匆匆赶来禀报太皇太后曹氏。
“娘娘,东阳晋了侯爵,敏言他们几人也都赏了诰命!”赵福康面带喜色,虽说只是个侯爵,但说明弟弟在不断上升,距离终极目标又更进了了一步,这本身就是可喜可贺的事情。
太皇太后道:“侯爵,这可是他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当真是给先帝长脸。”按理说,以林昭的身份封了亲王也是应该的,只是天潢贵胄与赫赫战功相比,到底不一样。
“是啊,东阳可比他们爷俩强多了!”赵福康言下之意,自然指的是赵宗实和赵顼父子俩,对他们的表现也着实不满。
“不过重点是他平安,还别说,他在西北这么久,我心里还真是七上八下的。”爵位只是一方面,战功也不重要平,曹氏最在乎的是“儿子”平安。
“放心好了,已然开始论功行赏,想必东阳不日就会安然回汴京的。”赵福康迟疑了一下,说道:“娘娘,这次你该见到东阳的能力了吧,前程远大,不可估量啊!”
曹氏知道爱女又在游说,一个流落在外的皇子前程远大,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林昭确实表现得很优秀,可是他真有问鼎皇位的机会吗?皇位这东西,牵涉到的事情着实太多了,能力是一方面,还要有运道,有支持……林昭都能做到吗?曹氏有些疑虑。她担心林昭的安危,也担心大宋朝因此而动荡不安。百年之后。于地下难以向仁宗皇帝交待。
“娘娘。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赵福康道:“前次他们在绥州营救东阳和文芯泄露了实力,狄汉臣已经不得不向东阳道出真相了。”
“他知道了?那他有什么打算?”曹氏有些惊讶,虽说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却也感觉有些突然。同时也很想知道林昭自己的想法,这一点十分重要。
赵福康道:“东阳是个有志向的人,前次赵顼又那么待他,已经让他寒心了。而今他知道了自己的这层身份,背后还有那么大的力量。他自然是要尝试的。他还说了,他要改变大宋江河日下的局面,要铁蹄踏燕云,挽弓射天狼。”
“尝试……”曹氏轻轻一笑,笑得十分苦涩,许久才道:“倒是很有志向……”
“娘娘,这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除非我们永远没有找到东阳,永远不想让他认祖归宗,在父皇灵前祭拜……而今箭已离弦,是停不下来了。”曹氏的支持是最关键的一环。狄青为了稳妥,一直有送消息回来。让无比热心的赵福康劝说。
“是啊,停不下来了……”曹氏轻叹一声,没有回答,但是赵福康看得出来,母后已经动心了。说到底,她还是疼爱儿子多过孙子,何况在加上自己这个女儿,分量应该更重一些!
“娘娘,我前几日去探望过若颖,而今她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秋天的时候你就能抱孙子了。”赵福康知道继续深入下去已经没有意义,故而立即改变话题,从侧面展开温情攻势。
“她身子可还好?”对于这个真正的嫡长孙,曹氏还是很关心的。
赵福康笑道:“好着呢,有敏言亲自诊脉安胎,自然是不会错的。府上也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孩子落地了!”
“那就好,也不知孩子出生之前,东阳能赶回来不?”
“没问题的,肯定可以!”赵福康轻轻一笑,嘴角划过一道自信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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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大门口正在更换匾额,换上了崭新的威远伯府的招牌,焕然一新。
“表哥真是厉害,这才时间不长,就伯爵变侯爵了!”顾月伦心中十分欢喜,拍手叫好。而今她早已不是江宁城里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公侯伯子男这些可都门清。
“也恭喜几位嫂子获得诰命!”
柴敏言却笑道:“这都是林昭在战场上拼回来的,我情愿什么都不要,只要他能平安!”
“是啊,那些都是身外之物,我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就好!”孟若颖也是同样的想法,五个多月的身孕,小腹已然开始隆起,光滑的玉手轻轻抚过,流露出慈爱的母性光辉。
“也是,不过表哥想来是吉人自有天相的。”
“对了,舅舅和舅母他们可都到了?”柴敏言再三邀请,顾七终于答应前来汴京和他们一起居住。她们只道是自己心诚,殊不知若非林昭开口,顾七是断然不会前来的。
顾月伦道:“已经在路上了,不够今年少雨,运河水位不高,行船略有不便,行程可能有所延误,不过已然过了应天府了,想必也快了。”
柴敏言道:“好,舅舅他们的吃穿用度,就劳烦月伦表妹了,一切都安排妥当。”因为获得了诰命,夫郎有成了侯爷,少不得有许多的社交礼仪活动。她这个侯爷夫人自然需要忙碌应付了,故而后宅的事情只能交待其他人打理。
“嗯!”
“舅妈带孩子有经验,这下子就不担心你坐月子了!”柴敏言看着顾月伦轻轻一笑。虽然他们已经聘请了许多的稳婆仆妇,可是到底是外人,不及自己人贴心,放心。
“嗯,只是不知道林郎能否赶回来!”顾月伦最在意的就是这个问题,作为一个女人,她希望生孩子的时候,夫郎能够陪伴在身边。
“放心好了,一定能够及时赶回来的!”沐思虹远远走过去,笑道:“郎君来信了,说是战事已经了结,他去一趟府州,拜见一下文芯姐姐的家人,差不多也就该回来了。最迟七月中元节之前,他一定能够赶回来。也特意嘱咐了,让若颖姐姐注意着点身子。”
“太好了!”林家上下,诸女都期盼不已,期待着林昭尽快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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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西北的林昭尚未知道自己已经晋封为侯爵,此刻他刚刚到达府州,准备前来拜会折家诸位长辈。
原本想低调一些的,奈何折家上下对这位新姑爷好奇不已,因为几场战事,林昭早已经大名如雷贯耳了。折家在府州经营数百年,府州几乎是他们的私人领地,所以林昭一进入府州,阿昌便及时赶到迎接了。
本来折克行想要亲自出迎的,不过毕竟他是大舅哥,妹婿第一次上门,自己太过谦逊不大合适,女方家里的面子还是要顾及的。
“姑爷,大老爷在城里等着你!”
“好!”林昭跟着阿昌一起来到了府州城里,折家的府邸占地面积很大,在府州绝对是首屈一指。虽然有刺史衙门,但是作用显然比不上折家府邸。折克行很多时候直接不来衙门,而是在家中处理事务。要是放在中原或是江南,少不得要被弹劾。可这里是西北前线,折家又有着极为特殊的超然地位,早已见怪不怪了。
折府的大门与围墙足足占了一条长街,大门更是修的气派无比,装饰十分精美。不过他们也是要注意的,一应的规制都小心翼翼,符合朝廷标准。
此刻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看样子都是新近才上过油漆的,焕然一新。门口一队仆从雄赳赳气昂昂排列两边,威严不俗。看仪容,很可能是府州折家军。不过为了避嫌,都没有穿军衣铠甲而已。
“姑爷请!”
林昭这才翻身下马,一步步地往里面走去,没想到刚一进门就给了他了一个惊喜。
十多位女子突然窜了出来,都好奇地打量着林昭,指指点点,品头论足。林昭知道折文芯排行第七,姐妹众多,估摸着其中还有她的侄女。这会全都好奇地看着自己这个姐(妹)夫,林昭纵然有些难为情也得忍着。虽说已经成亲,不过让妻子的闺蜜有个好印象,任何时候都没错。
再看看折家姑娘,一个个全都姿色不俗,英姿飒爽。府州折家不愧是名将世家,尚武精神也很特别。女子同样如此,否则怎么会有佘太君那样的女子名垂青史。演义中有杨门女将如何了得,不过终究多是演义虚构,而府州则是现实版的折家女将。
过了的姐妹们的打量,接下来遇到的则是各种上年纪的女性。想必是折文芯的婶子,嫂子,甚至祖母级的长辈。侄女婿上门,他们自然是好奇,想要一睹风采。同时也是给侄女(小妹)把把关,从古到今,时至今日依旧有这样的传统。
只是折文芯与林昭早已成婚,把关已然没有意义,只能说是好奇验证一下罢了。不过林昭仪表堂堂,她们看到之后不住点头,显然十分满意。
“毛脚女婿上门”就是这般情况,林昭十分配合。一路上遇到人,按照阿昌的提示都很谦逊地见礼,赢得了折家上下女眷们的一致认可。
不过折家的男子尚未出现,他们之中有人对林昭敬佩不已,有的充满好奇,有些的则是心怀敌意。一个大家族,良莠不齐,不同的人难免各自有些不同的想法,倒也不足为奇。
此刻,他们也正等着林昭的到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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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五章 府州折家
府州折氏并非汉人,而是鲜卑人折兰王后裔。
从唐初开始,折家便世居云中,开始了数百年基业的经营。最初的时候府州和后世的名字一样称作府谷,只是沿河的一座军镇。折家的先人折宗本因为在当地比较有威望,有太山公的称号,故而有许多人赶来投效。
折家真正发迹是在五代后唐时期,晋王李克用尚且担任河东节度使的时候,便知太山公可付以事,收隶账下,凡力所不能者,悉命统之。折宗本“辑睦招聚”,以功封为上柱国。
之后的折嗣祚担任麟州刺史,管控麟州与府州两地,折家也正式开始了对府州的经营,成为云中望族。后唐李存勗“以代北诸部屡为边患”,任命其子从阮为河东牙将。府从由镇升为县,再升为州,从阮即任府州副使。后唐同光二年,又升为府州刺史。他历仕后唐、后晋,累官至振武军切度使。后汉初,府州升为永安军,从阮即改任永安军节度使。
中原王朝更迭不断,折家始终早早归附,故而得意保全。在这个过程之中,府州也逐渐成为折家的私有地盘,他们自行招募士兵加以训练,从而有了名震西北的折家军。到了宋朝建立的时候,折家也是同样的策略。
因为折家有自己的城池和军队,赵宋王朝想要完全接管有一定难度。加之折家与当时定难五州的李家有世仇,可以起到分化瓦解西北诸藩镇的目的。同时因为府州的特殊的地理位置,可以抵御辽国入侵。向东则可以威胁到依旧负隅顽抗的北汉政权。
正是出于这样种种考虑。宋太祖赵匡胤便默许了府州的超然存在。并且允许其世袭。当然了,有一个前提是,折家不能背叛朝廷,并且要为赵宋出力。
折家也一直忠心耿耿,在赵宋建立后的百年之中立下赫赫战功,故而也一直延续到今日。折家排行从、德、御、惟、继、克、可、彦,现如今当家的便是克字辈的折克行,他继承了哥哥折克柔的位置。担任府州刺史,永安军节度使,统领折家军。
朝廷虽然默许了府州折家这种特殊的存在,却并不代表对他们绝对的放心。比如府州的通判绝对是朝廷派来的,附近的麟州刺史也是朝廷派遣的流官。目的十分明显,为的就是监视和牵制。
今日林昭这个女婿上门,折家老少可谓是济济一堂。若是寻常女婿,折家人也未必如此重视,只因为林昭身份特别,且在西北干出了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出于各种各样的心态,他们都想见见林昭。
其实在此之前。他们得知折文芯出嫁为平妻之后,心里多少有些不乐意的。府州折家虽说出自鲜卑,并非汉人,却也算是名门之后,折文芯这样的嫡出女儿自然要为正室的。平妻虽说地位也不低,却终究差了些许……
奈何是太皇太后赐婚,他们也无可奈何。不过因此对林昭多少有些不满。本来想着趁林昭来府州的机会,好生为难一下。可是偏巧林昭在来之前搞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还给折家送了一份大礼,顿时让他们有些尴尬了。
而今还能和林昭比什么?他们虽是军事世家出身,可人家林昭的表现是何等精彩,那当真可以算得上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了。比文采?他们自己几斤几两都心里清楚。故而大部分人都心生折服,有小部分人即便是不乐意也值得勉强接受,也有些暗中心怀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林昭到来之后,折克行亲自出来迎接,无比亲热。尤其是见到林昭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之后更是无话可说。如此年轻有为,与小妹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尤其是恰在此时,消息传来,皇帝册封林昭为威远侯,折文芯也因此得到四品诰命。
如此年轻的第一代侯爵,在大宋朝可是少之又少。至于折家的诰命夫人,除了早年嫁到杨家的“佘”太君,便再无其他人了。如此一来,使得折家人对林昭更是另眼相看,不敢小觑。
“东阳啊,不错,不错!把文芯交给你,我很放心。”折克行对林昭那是一百个满意。林昭的外表和功绩只是一方面,他很优秀,与小妹十分般配。更为重要的是,林昭对折文芯是真心深爱的。上次折文芯被西夏俘虏,林昭多方设法营救,最后甚至不惜孤身犯险,亲自前往绥州城救人。
这个年代,大男子主义十分严重,妻子如衣服很是常见。有几个优秀的男人会把一个女子放在眼里?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冒险?所以林昭的行动着实很难得。折克行几个小妹之中,最为疼爱的便是折文芯。
何况这些年,折文芯又以一个女儿身帮他办了许多事情,稳定在家族内部的地位。可谓是贡献良多,折克行觉得亏欠小妹许多,一直想要补偿。尤其是亲事方面,本来想要寻个好男儿给小妹的,没想到七妹却与林昭一见钟情,还有了太皇太后赐婚一说。而今看过了,妹婿人很不错,对小妹也是情深意重,当真是难得,也算是了却了他一桩心事。
林昭笑道:“多谢舅兄!”
“谢我做什么?”
“当然是谢舅兄将文芯教养的如此出色,并且放心将他交给我!”他们的父亲去世的早,折克行年长折文芯二十岁左右,当真是长兄如父,一手养大的。
“难得你与文芯这般恩爱,没什么不放心的。”折克行道:“只是以后你们回了汴京,这彼此间的来往怕是有些不便。”
“不打紧,我们会时常来府州探望的,再者……”林昭顺势道:“我们是一家人,以后诸多事情还需要舅兄相助,相互扶持,舅兄以为如何?”
本来是这个道理,折克行并不知道林昭所谓的诸多事情是什么,只道是他想寻求彼此之间帮助与配合,便一口应下了:“那是自然!”有这样出色的妹婿,对折家的未来也是有好处的。
“那就先谢过舅兄了!”林昭心里也说不上高兴,是一种比较特别的感觉。此番前去府州,有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和折家拉近关系。从目前看来,效果还算不错。只是这样一来,隐约似乎有些利用折家的意思,奈何事关重大,又不能讲出口,心里难免有些歉意。
折克行笑道:“好了,晚上我们再把酒痛饮,你现在去见文芯吧,那丫头可是天天盼着你回来的。”
“大兄说什么呢!”不想说话的时候,折文芯已然在门外。
“难道我说错了嘛,这都等不及了?”折克行哈哈一笑。
“大兄!”
折克行笑道:“果然是女生外向,好了,你们卿卿我我去吧,我先走!”
西北风气开放,比如中原礼法诸多,扭扭捏捏,故而折克行敢于直接开小妹与妹婿的玩笑。
“去外面转转吧!”折克行笑道:“我怎么觉得你们折家人看我眼神都怪怪的。”
“是吗?”折文芯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眼下确实想要与夫郎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可是家中长辈与姐妹全都心生好奇,难免不太方便。
“是啊!”
“去哪呢?”折文芯自然不反对。
“府州是你家大本营,去哪里你说了算!”
“那去黄河边吧,林郎没见过府州的黄河是怎生模样吧?”
府州本身就在黄河岸边,距离不是特别远。两人随即驰马便除了府州城,自有李承与阿昌带人跟随在后,近身保护。
与延州那边不同,虽说都属于黄土高原,可府州与北方草原地带已经十分接近,自然条件也略微有些迟疑。尤其是府州靠近黄河,相对来说气候湿润。一出府州城,从黄河而来,带着水汽的凉风拂面,那是相当的舒坦。
“文芯,我本想在府州多留些日子,不过此番来西北已经好几个月,若颖又有孕在身,所以……”折克行今日也是盛情邀请,折文芯本意也是想夫郎多留些时日的,可是……
“好了,我明白了,这几日我们便动身回汴京就是了。”
“文芯,你不介意吗?”
“有什么好介意的,应该的。”折文芯一脸幸福道:“此番夫郎为了做的已经够多了,文芯很满足。”
“我们家文芯当真是善解人意!”林昭迟疑了一下,又笑道:“当然了,为夫我也善解人衣!”
“呸,大白天在外面就开始说胡话了,真是的!”折文芯面带娇羞,微微一嗔,模样极为诱人。
“好了好了,知道这这几个月孤身一人,那个什么……晚上……晚上回去……”
“嘿嘿,真是我的好文芯!”
说话间便已经到了黄河岸边,滔滔黄河谁流过宁夏平原与河套,刚刚拐弯,在晋陕峡谷之间奔流。或许是尚未完全流进黄土高原的之故,河水也算清澈。正值夏季,两岸郁郁葱葱,风光也很是不错……
“怎么样?与中原的满是泥沙的黄河不一样吧!”
“那是自然!”
“唉,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下雨了?”折文芯一声惊呼,本来两人游玩的兴致正高,可艳阳天却突然变脸了,雨说下就下。(未完待续。。)
第四三六章 北宋之殇(上)
黄河,华夏民族的母亲河,华夏文明的发祥地。
从三皇五帝时期开始,百姓们便生活在黄河两岸。肥沃的土地,湿润的气候,便利的水源造就了这片富饶的土地。
百姓们生活安定,王朝也逐渐的兴旺。黄河沿岸,孕育了一个个的强盛王朝,周秦汉唐的主要疆域与政治中心都在黄河流域,这边是最好的明证。
在这期间,黄河当真是母亲河,养育沿岸无数的儿女。可是人往往却只知道索取,不懂得回报,抑或者说他们不懂可持续发展。
富饶的黄河流域人口越来越多,就需要开垦更多的土地来养活他们,生态逐渐受到破坏。加之修建房屋宫殿,砍伐森林,战争的破坏等诸多因素,使得黄河流域的生态受到了很严重的破坏。当时的人不懂得治理,于是乎问题就越发的严重了。
黄河沿岸多是土质疏松的黄土区,一旦植被受到破坏,很容易导致水土流失。随着越来越多的泥沙进入黄河,黄河水患也就随之出现了。
泥沙淤积,河床越来越高,河道越来越窄,平日里流通还行,可是一遇到大雨,黄河水暴涨的时候,就会出现洪灾。河道无法及时排洪,洪水便只能自己寻找宣泄之处,于是乎黄河便决口了。
历史上第一次较为严重的黄河决口出现在东汉时期,时黄河决口,在洋渠一带泛滥了六十余年,兖、豫等数州多被水患所扰。
汉水平十二年,汉明帝擢用王景。发民卒数十万治河。王景测量地势。开凿山阜。建立水门,自莱阳五千乘口筑堤长千余里,使河、汴分流,黄河由东北入海,沐渠由东南入泅水。河水侵注。
一年之后的,汉水平十三年四月初二日,河渠成,从此洋渠得安流运漕。资河受南北两堤约束,水势是以冲击沙上通流入海,幽冀延豫四州,得免较大的河患。
不得不说,王景功劳是伟大的,不只造福了汉代百姓。在此后千年时间里,黄河两岸的百姓都在享受他的恩泽。
自从东汉王景治河之后,黄河进入了难得的“安流期”,这期间基本未有大规模的水患发生,黄河流域的百姓终于免受其害。而得利于黄河。也正是因此,后来的南北朝对峙中。北朝能够统一南朝。隋唐之所以能够一统天下,国力强盛,百姓生活安居乐业,也得益于黄河的帮助。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黄河流域在千年的时间里成为人口密集的活跃地区,开发程度不断深入,生态破坏也就越发的严重。黄河水患也日积月累,终有一日将会爆发出来。
很不巧,大宋王朝赶上了!
从五代十国时期开始,黄河便开始出现水患,不过进入宋朝以后才开始集中爆发。这段时期,黄河一反常态,不再如同母亲一般温柔,而是一条肆虐的猛兽。自从建隆元年第一次开始,黄河决口便成为家常便饭。
从开始的数年一决,到后来的一年数决,三年两决口成为当时的民谚。黄河不断决口,给宋朝百姓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以至于某一年黄河难得平静,史官便会忙不迭地再史册上留下“是年河宁”的庆幸之语。由此可见,黄河水患对北宋的危害到了何种地步。
每一次黄河水患,淹没农田房屋无数,无数的百姓因此而流离失所,困顿不堪。朝廷因此减少的税收自不必说,还要拿出无数的钱粮来赈灾,治理黄河。因此而耗费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某种程度上,北宋积贫积弱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黄河几乎将北宋拖累的半死。尤其是北宋都城汴京又在黄河岸边,黄河水患直接威胁到了社稷安危,成为北宋最严重的灾害。
可是北宋君臣们在治理黄河的事情似乎并不是很用心,往往只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修补,并未考虑过根治。正是因为他们这样的消极怠工,使得本就严重的黄河水患再次积累爆发,从而导致了更为恐怖的事情——改道!
水患破坏最大的便是决口和改道,如果只是决口,只要堵上了便不要紧,可是改道……一条安然流淌的河流突然改道其他方向,这影响的事情着实太多。对新旧河道沿岸,整个国家而言都是灾难!
北宋时期,尤其是仁宗年间,黄河就像是顽皮的孩子,改道更是家常便饭一般。
仁宗景佑元年,京东路黄河横陇段决口,决堤而出的洪水席卷了无数的人畜、庄稼,房屋,直接冲过了大名府地界,再折向北流。尽管宋朝廷全力抢修堤坝,可仍然无济于事,根本就是徒劳无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束手无策之下只好任其改道。
这是一个悲惨的开始,从此之后,水患频发。黄河在此后的数十年时间里,再也不得安宁……
这还不算什么,此后的仁宗庆历八年六月六,一个听起来无比吉利的日子。黄河又在澶州府商胡决堤,决口宽近一里,大浪排空,水波滔天,滚滚黄水直接漫向河北之地。
经过这两次的决口之后,黄河彻底改道了,河水改向北,经河南内黄之东、河北大名之西,横贯河北平原,汇入御河,再经界河入海。
正是因此,导致富饶的河北之地完全被黄河水患祸害了。富饶的良田不见了,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整个河北之地就快要成为赤地千里的修罗地狱,大宋王朝因此付出的代价是何其惨痛不言而喻。
再者,前文有提到。因为失去了燕山屏障,宋军在河北的宋辽边界上只能依靠塘泊沟河来防御。当满含泥沙的黄河水北上而来的时候,宋军辛苦挖掘的塘泊逐渐被淤塞,失去了国防作用。这可是关系到北宋国防,生死存亡的大事。
黄河水患已经威胁到了这个国家的存亡根基了!
到了这份上,治理黄河就必须要摆上议事日程。北宋朝廷也并非全无办法,在治河问题上他们也想了不少办法,并且付诸实施。
可是一个问题出现,治河并非是一个纯粹的问题。朝堂无小事,任何一件事都不可能让所有人同心协力。就治河而言,因为不同的方案涉及到了不同人的利益,所以各位臣子争执不休,一直拿不出一个统一的治河方案来。
当各位大臣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喋喋不休,歇斯底里,各不服气的争吵四年之后,他们终于发现,治理黄河的最好时机被这样浪费了。在这四年之中,黄河难得的安稳,可以说是治河的黄金时期。
可是因为各种方案的争吵,迟迟未能动工,直到黄河在大名府馆陶县郭固口又决堤了,所有人才醒悟过来,只可惜为时已晚。经过五个月的努力之后,决口处被合拢了,但是却为此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但前去视察的官员回报说,水道内淤泥堆积越来越厚,水面随时都有漫过堤坝,再次崩溃的危险。这一次仁宗皇帝再也坐不住了,他当真有些冤枉。北宋为过去千年的黄河流域生态破坏买单了,而他却要为之前几代君王的治河失误而买单。
皇帝亲自督促之后,效率自然不一般,很快就有了治河方案。宰相富弼与文彦博亲自主持,从各种方案之中遴选许久,终于有了结果。他们向仁宗皇帝推荐了河渠司勾当公事李仲昌提出的“河入六塔’方案。
李仲昌提议自商胡决口下开凿六塔渠,引黄河东注横陇故道。可以使商胡口的决堤处减缓灾情,容易堵塞决口处。一但成功,便可成为黄河的永久性分水道,如此主河道便可安然度过洪峰,不再出现决口水患。
方案一经提出,得到了仁宗皇帝的同意。前宰相、判大名府的贾昌朝提出的‘回复旧道法’则被放弃。
于是乎,北宋王朝积蓄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向六塔河集结,解决黄河水患。当时的名臣欧阳修得知消息之后,立即上书反对,可是最终石沉大海,河入六塔的方法依旧被实施。
六塔河被挖掘疏通了,商胡口的黄河决口也被堵上了。黄河似乎按照着相公们的期望分洪流淌,安然入海。
可惜他们忽略了一点,黄河水势滔滔,岂是一个六塔河所能容纳的?虽有黄河横陇故道在,可是因为淤积,河床已经越来越高,整修不彻底的情况下,行洪效果很差,水流速度势必会大大减缓,六塔河的压力无疑会大大增加。可惜六塔河作为一条内陆小河流,根本没有这样的容量和分洪能力,结果可想而知。
很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就在商胡决口合拢的当晚,黄河再次在此处决堤。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的河入六塔方案就这样无疾而终了,带着许多人的遗憾与无奈彻底的失败了。而黄河水依旧滔滔不绝,肆虐北方,因此受苦的老百姓不计其数。(未完待续。。)
第四三七章 北宋之殇(下)
六塔河方案无疑是失败的,宋朝因此损失的人力物力不少,甚至连修筑河堤的工人都来不及撤离,便发生了决口,因此而溺死之人不少。
自此之后,黄河依旧肆虐河北之地,随着时间的推移,河道也发生了些许变化。在大名府以东的地方,黄河分为两支,一直继续向北,沿着第一次黄河改道的路线,通过御河流入界河,在宋辽交界处入海。
因为黄河北流对防御辽国诸多塘泊有巨大影响,故而宋朝国内一直有堵塞北流的说法。只是自从李仲昌等人治理黄河失败后,很长时间没有人敢提治理河患一事。毕竟六塔河的教训还历历在目,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岂敢拿大宋王朝和诸多百姓的身家性命来冒险。
黄河支流经过魏州这一段称为二股河,宽二百宋尺,黄河从二股河下行一百三十里到达魏、恩、德、博四州交界处,称为四界首。嘉祐五年,河北都转运使韩贽建议每年派遣二千丁壮年疏浚二股河,将二股河水引入金、赤两条河流。
如果开凿二股河取得成功,黄河便可以经过魏、恩二州向东流至德、沧二州进入大海,因而黄河水流可分为两股进入大海,这样即可防止黄河上游地区河道堵塞的危险以及黄河水由于排泄不畅而造成的灾害,还可以缓和黄河决口所造成的洪水泛滥。
其后韩贽将所作《四界首二股河图》上呈中央,朝廷按照他的建议,役使三千士兵。一个月后完成了开凿二股河的工程。至此。黄河水流一分为二进入大海。
但是黄河水依旧北流的状况并未减少。所以宋庭之内便一直有呼声,堵塞北流,完全让河流东流。毕竟,这是为了国防需要进行考虑,没有了那些塘泊,没有了黄河,宋朝都城汴京便直接暴露在辽国人的铁蹄之下,故而这个问题刻不容缓。必须要尽快解决。
只是堵塞北流的计划都未能完成,直到现任皇帝赵顼继位,熙宁元年,河决于恩州,河北之地再次受灾。当时辽国使臣死在汴京,以至于契丹铁骑蠢蠢欲动,给大宋朝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痛定思痛,皇帝赵顼觉得,黄河水患必须要尽快解决。新任宰相的王安石也对此表示支持,故而立即加大投入。治理黄河。办法自然是堵塞北流,使河水东流入海。在熙宁二年的时候。终于修筑堤坝,截断了黄河北流,让黄河水进东流。满朝文武都松了一口气,黄河水患似乎终于解决了。
可是才仅仅过去两年,黄河淤塞就越发的严重,河堤上依旧险情颇多。如果不发洪水还好,一旦发起大水,会不会再次出现决口与改道当真不好说。
可惜天不随人愿,北宋时期整体的气候要比后世寒冷一些,因此黄河流域的降雨比较多。这也是黄河水患经常发生的一个重要原因。
熙宁四年,从暮春开始便是干旱,滴雨未下,以至于黄河两岸的庄稼大受影响,呈现出减产甚至是绝收的趋势。这都不算什么,大宋朝的钱粮素来是仰仗东南,只要江南与江淮丰收,再通过运河北运而来,问题可以迎刃而解。
所以官家和相公们并未把旱灾放在心上,他们担心的是水灾。大旱之后有大涝这种事情很常见,因此吩咐了司天监仔细观测。监正安崇宁虽然不善于节气与天气观测,却也尽心尽力,集合了许多擅长的人物联合观测,得出的结论是秋季有雨,雨势可能偏大。
这种的奏报是要讲技巧的,安崇宁也知道官家与满朝文武都不希望这样的结果,却还是要如此奏报。这才是真正的未雨绸缪,先说可能有大雨,朝廷必然会严加戒备,如果真的发生水灾,可以及时应对,减少损失。如果没有发生水灾,朝廷也会松一口气,庆幸不已。即便是误报,官家也不会怎么怪罪的,毕竟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可万一要是报一个秋季无雨,到时候却阴雨连绵,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一出事情,朝廷的各路大臣必定是相互指责,必定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司天监可能就是替罪羔羊了。所以这样做自然稳妥一些。
观测结果一出,上至皇帝赵顼,下到文武百官全都紧张不已。除了准备应对可能的灾害,心中也隐隐有种期盼,雨最好是不要下的好……
可惜让他们失望了,还真被安崇宁的乌鸦嘴言中了,六月中盛夏时节。炎热干旱的天气突然一反常态,开始下起雨来,而且一下就是许久……
于是乎官家与满朝文武的都开始揪心了,黄河瞬间成为大宋朝的头号心腹大患,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黄河大堤上,唯恐一不小心又决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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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是返回汴京的时候瞧见了黄河水势,在府州待着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因为担心孟若颖的身孕,加之突然又下起雨来,路上行程可能受阻,故而提前动身了。折文芯对此很是理解,并未阻拦!
倒是折克行一番挽留之后,让林昭离开了。恰好汴京给林昭封赏的诏书一并到了,允许林昭返回汴京,故而可以正大光明地离开。
当然了,林昭的时候还是需向陕西路宣抚使韩绛打个招呼。林昭特意派人去送了礼物,向韩绛与种家,以及刘昌祚等人辞行。为了走捷径,返回的时候,林昭与折文芯走的是的河东路。这样直接向东南,可以省去不少的路程。
临走的时候,虽然有李承等人护卫,可是折克行似乎不大放心,特意嘱咐派了阿昌等人随行。言下之意十分明确,以后阿昌便是折文芯的陪嫁,是林家护卫了。比较特别的是,折克行的小女儿折美凤与姑姑折文芯关系很亲密,竟然嚷着要去姑姑家做客。
三四岁的小姑娘缠着不放手,折克行也颇为无奈。最后林昭道:“只要舅兄放心,便带着小侄女去汴京住一段时间吧!”
“那就麻烦了!”折克行对此女十分溺爱,自然允许。有妹妹和妹婿在,女儿绝对不会吃亏的。
林昭心中暗想,舅舅顾七一家搬到汴京,冬平与颜固两个小家伙也已经三四岁,多个孩子多个玩伴,也好一些。同时这个孩子,也算是自己与府州折家的一个纽带。
“好啊好啊,和姑姑去,和姑姑去!”小姑娘倒是没有一点离家的不舍,兀自十分快乐。
一路上,小姑娘倒也是个开心果,十分逗趣。如意麻烦的是,入夜的时候便会喊着要与姑姑一起睡。这下子倒是让林昭有些为难了,得一直等着小姑娘睡熟之后才能一亲芳泽。
看着折文芯照顾小孩子,林昭便打趣道:“没看出来,我家文芯很有贤妻良母的素质嘛!”
“哪有……”
“美凤你照顾的这么好,那我们自己的孩儿自然照顾的更妥帖了。”
“可是还没有……”
“也许今天就有了,来,待为夫播种……”
林昭刚刚提枪跃马准备开战的时候,忽然提到里间的小姑娘哭着大喊道:“姑姑……”
折文芯无奈只得前去探看,一下子倒是让林昭有些尴尬了……
一路上过了的晋阳,南下经过平阳,在滑州附近渡河。结果到了渡口处,行动迅速缓慢下来。
原因无他,阴雨连绵许久,黄河水暴涨,河上行船自然就有压力了。
“夫君,这河水怎地如此湍急,还能渡河吗?”
“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应该可以吧……”林昭回答的时候,心中已然泛起了浓重了忧虑。看这个架势,今年的黄河水患怕是又会比较严重。尤其是阴雨天,一路上从府州到滑州,全都在降雨,他们行程也延误了不少。
而这些雨水最后全部汇集到了黄河之中,水位自然暴涨,情况当真不容乐观。虽说自己目前只是威远侯,兵部侍郎,可是这江山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自然格外担忧。
随后不久,李承便来报,已经找到船只。并且有最老道的船工,选择了平稳的河段,可以过河。一路上都有明月宗的人打前站,他们肯定安排妥当了,林昭自然放心。
“公子快些过河吧,船工说了,要是再晚上两日是决计不敢过河的,只怕到时候……”
“倒时候怎样?”
“可能会有河决!”
林昭的心情骤然间又多了一丝阴霾,也不敢耽误立即上船渡河。还好,水位虽然高,可选择的河段并不十分湍急,船工的操舟技巧也不错,故而平稳渡过。
弃舟蹬岸的时候,发现南岸的大堤上有不少的民夫与军士严阵以待,俨然是防备着黄河决口。滑州偏东不远处是汴京,这段大堤自然不能容许出现险情……
“黄土河堤经过浸泡很容易决口,要是能坚固一些该多好!”折文芯也是深有忧色。
折美凤小姑娘拍手道:“用铁的啊……”
“傻孩子,哪有那么多铁来修河堤?”
童言无忌,林昭听在耳中轻轻一笑,旋即突然神情一动。铁是不能用,可有其他东西可以坚硬如铁啊!(未完待续。。)
第四三八章 名符其实的公主
从滑州过了黄河,尚未到汴京,李承便来禀报:“公子,雷霆从西北传讯来了!”
“何事?”
“宋夏和谈有结果了!”
“哦?这么快?”林昭疑惑道:“结果如何?”
李承沉声道:“韩绛和西夏签订了和约,同意停战,西夏依旧向大宋称臣,一应待遇完全与之前相同。”
“无定河以东的土地呢?”林昭最在乎这个问题,无定河以东半个静州和绥州可是他一手策划,苦战才抢来的。
“韩绛坚持,依旧被大宋占领,但是据说朝廷为此付出一些代价!”
“哼!”林昭一声冷笑,问道:“什么代价?”
“岁赐照旧!”
听到这样的结果之后,林昭半天没有说话。这么快就达成和谈,显然有些不太正常,林昭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便知道会有不妥。
果不其然,宋朝又软蛋了。
无定河以东的土地是继续保有,可已经不是宋朝自己占领的了,而是花钱买下的。说到底皇帝赵顼与朝中诸位相公到底太过软弱,让人十分失望。一百多万钱,他们当真不在乎吗?明明占尽优势,却还有这样,当真有些……
唉!林昭一声叹息,也能明白,朝中诸公有为难之处,那便是黄河。眼下黄河水暴涨,决口很有可能再次发生,如此情况下,宋朝国内自顾不暇。这种情况下,绝对不愿意出现内忧外患的情况。所以西夏这边自然要安抚,梁太后与梁乙埋自然不愿意放弃良好机会。摆出一副与宋朝鱼死网破的架势。宋庭诸公也便妥协了。
辽国在这种时候总是摆出一副蠢蠢欲动的架势。施加压力。想来韩绛也是无可奈何,圣命不可违,只得妥协。
虽说他们有无奈之处,可是林昭还是一阵阵的失望。好不容易有这么的成绩,却不能保持,即便是有黄河水患又能如何?至少态度上要强硬一些,正是因此这般软弱,一次又一次地纵容西夏。
当然了。黄河水患也是必须要尽快亟待解决的。林昭本来想要袖手旁观的,不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决定贡献点力量。毕竟这也是自己的江山,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支离破碎?
“李承,告知狄公帮忙收集黄河水情的资料,我有用!”
“是!”
“还有……”林昭沉吟片刻说道:“欧阳公当年为治河有过上书,最好是请教一下他老人家。”当年河入六塔方案提出的时候,欧阳修反对最为激烈,只是多次上书之后没能够引起重视,最终导致了商胡口的再次悲剧。由此可见。欧阳修在治河方面肯定有自己的见解,肯定还有第一手的资料。
“是!”李承自然知道自家宗主与欧阳修的关系。故而并不困难。
林昭又沉思了片刻,吩咐道:“告诉狄公,让明月宗加强在河北的投入,开始打探与治河有关的信息。最好是尽快搞清楚黄河各河段的水情。”
“是!”
做事必须要知己知彼,想要对付黄河水患,必须要搞清楚黄河水情,才能确定最恰当的治河方案。使得黄河水平稳通畅入海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便是加固河堤,减少决堤情况的出现,那么必须加强堤防,这一点林昭有办法,回到汴京之后便会开始着手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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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汴京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初了,阴雨连绵,道路受阻,行程自然缓慢了许多。若非李承与阿昌等人尽力,林昭与折文芯想要安稳回到汴京并不容易。
饶是如此,依旧是疲惫不堪,就连精力旺盛的折美凤小姑娘也不那么活泼了。不过,看到汴京城的时候,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烟雨之中的汴京城别有一番景致,一直生活在西北的折美凤好奇不已。折文芯尚上次在汴京是冬天,也为见过夏日的汴京美景。
“汴河烟柳乃是汴京著名的美景……”林昭一边介绍着,也注意到汴河水位也高了许多。看这个架势,整个黄河流域都在降雨,水患的情况显然有些严重。不过如此情况下,河面宽阔,吃水也足够,漕运倒是十分便捷。江淮与江南的钱粮倒是能很快运送到汴京来,多少可以缓解河北灾害的压力。
威远侯府就在汴河边上,太皇太后特意关照,赏赐的府邸自然格外好。整个侯府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风景格外宜人。最重要的是交通便捷,靠近南熏门到宣德门的交通主干道,距离皇宫也不是很远。
侯爷要回府了,早有打前站的人提前两日将消息禀报回来。留在家中的几位夫人顿时激动不已,整个侯府张灯结彩,比节日更加喜庆。这日一早,柴敏言便派人在城门口等着,只要看着侯爷行踪,便立即前来禀报。
得知林昭已经进城之后,阖府上下顿时行动起来。柴敏言、沐思虹与顾月伦等人早早便来到门口迎接。此时孟若颖的身孕已经七八个月,行动不便,加之天降小雨,故而虽然心切,并未在外迎接。
林昭从马车中探出脑袋的时候,瞧见诸位夫人站在大门口,全都热泪盈眶,分别已经超过半年,熬过了几个月的相思。平日里还能够克制住,此刻见到林昭的时候早已抑制不住,全都爆发出来。
“夫君!”
“夫君!”
“表哥!”
“侯爷!”
一到门口,顿时有人上前来行礼,林昭与之一一见过,笑道:“好了,安全回来,别哭!”
“嗯!”
“敏言,家里都还好吗?”
“好,一切都好!”林昭不在。柴敏言自然是一家之主。各种事情自然是她来做主的。全都处置的妥妥当当。
“舅舅他们都来了吗?”
柴敏言点头道:“已然到了,舅舅知道你回来了,亲自下厨在准备饭食。舅妈陪着若颖呢!至于孟老夫人,年纪大了,故土难离,并未前来。”
“哦!”对此,林昭完全理解,孟老夫人毕竟已经年纪七旬了。旅途劳顿也吃不消。只能等孟若颖生产之后,寻个机会回江宁去探望。
“若颖还好吗?”林昭眼下最担心就是孟若颖了。
“好着呢,已经快八个月了,身体很好,孩子也很健康!”柴敏言很有大妇风范,将一家人照顾的十分妥帖。
“夫君快进去看看吧!”
“好!”
林昭顾念孩子,心情迫切完全可以理解,柴敏言等人并不吃味。随后折文芯与众人见面,一家人许久未见,其乐融融。折美凤见到顾冬平和颜固两个小家伙。顿时便来了精神,三个孩子很快就玩到了一起。侯府之内瞬间多了许多的笑声。
林昭则是快步抢到了后宅之中,路上首先就遇到了舅母柳氏。她是个哑巴,顾七也没有告诉她林昭的身世,不过林昭总觉得舅母是知道的。毕竟已经二十多年了,舅妈虽然是个哑巴,却也是兰心惠质,能猜到些许并不奇怪。
“拜见舅母!”林昭躬身一礼,柳氏倒是淡定,轻轻一笑,很是慈爱。随后向里面一指,便轻手轻脚出门去了。很显然,她是有意留给林昭与孟若颖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走进房间的时候,便瞧见孟若颖挺一个大肚子站在窗边,似乎是翘首以盼。
“若颖!”
“夫君!”孟若颖一回头,瞧见林昭站在门口,瞬间便热泪盈眶,嘴角嚅动了许多,才喊出一声。
林昭赶忙抢上前去,将娇妻扶住,柔声道:“别哭,哭了对宝宝不好!”
“嗯!”孟若颖只觉得无比幸福,伸出玉手擦拭眼角的泪水。
“夫君,你终于回来了!”
“嗯,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不晚,只要回来就好!”孟若颖唯一的期待,便是林昭能在孩子出生的时候赶回来。
“怎么样?小家伙闹腾吗?”林昭伸手轻轻抚摸孟若颖高高隆起的腹部,仿佛能够感受到幼小生命的蠕动。这是自己的血脉,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很是特别,这一刻林昭真正感受到了那种落地生根的感觉。
毕竟自己并不完全属于这个时代,以前总觉得自己很孤独,而今不一样了。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生他的母亲在,即将又会有自己的孩子,血脉知来源,也有了传承,已然与这个时代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从而落地生根,彻底融入这个时代。
“还好,比较安静!”
林昭笑道:“看来小家伙比较孝顺母亲,让你少受点罪!”
孟若颖悠悠道:“还好了,已经七个多月了,敏言姐姐说,约莫九月重阳前后就会生产。”
“好,我等着儿子出生!”
“可万一是个女儿呢?夫郎不喜欢吗?”孟若颖听那些老仆妇说,自己肚子比较尖,孩子又安静,可能是个女儿。她并非嫡妻,率先生下长子并不太好,故而也情愿是个女儿,只是怕丈夫不喜欢,毕竟这个时代,重男轻女蔚然成风。
“女儿好啊,我家的小公主一定漂亮可爱!”
“嘘!”孟若颖瞬间有些紧张,警惕地向四周瞧瞧,郑重道:“夫君慎言,这话传出去可是有灭族之祸的。”
林昭瞬间醒悟过来,小公主的称谓在后世很常见。但是这个时代是有特殊所指的,如此说可是有谋逆之嫌的。
可是……林昭轻轻摇头,自己出身高贵,生出来的女儿本该就是大宋朝尊贵的公主。总有一日,要让女儿成为名符其实的公主殿下!(未完待续。。)
第四三九章 四郎探母(上)
林昭回来,威远侯府难得团聚,一家人其乐融融。
顾七亲自下厨,阿云也去帮忙,很快便整治出丰盛的晚餐,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团圆饭,比新年节庆还要热闹。
说是阖家团聚,可是林昭心里却隐约有些不是滋味,因为有几个人不在,也不能前来。那便是生母林氏,嫡母太皇太后曹氏,以及那位公主姐姐赵福康。
自己的身份还是秘密,不能揭晓,故而无法与这几位亲人团聚,也不能尽孝膝前。对此,林昭略微有些遗憾。不过前往探望是可以的,得知自己的身世,无论是礼节上还是那种迫切的心情,都想要尽快去拜会母亲。
当然了,这些事情可不是随随便便都能成行的。林氏还好说,身在宫外,可毕竟都身份敏感,林昭只能暗中前去探望,一切都需要安排妥当。至于曹氏哪里,庆寿宫可不是随便就能去的,到时候只能以柴敏言的名头前去探望,林昭可跟随同去。
虽说男子不便随便入宫,可柴敏言到底是曹家的义女,林昭以侄女婿的身份前去拜见也是可以的。何况太皇太后对他有救命之恩,前去请安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需要安排妥当而已。林昭还有个顾虑,与柴敏言一起去,是否该告知她真相呢?一时间也有些为难。
为了不引起怀疑,刚回来的半个月,林昭并未前往。而是待在府上陪伴几位娇妻,看着孟若颖高高隆起的肚子,其他几位夫人羡慕不已。故而表现的十分主动。很有序地排队。入夜之后便沐浴一番。等候着夫郎。
林昭当了几个月的“和尚”,救回折文芯之后才稍微缓解了一点,回来的路上本来可以双宿双栖的。奈何折美凤那个小家伙一直搞破坏,故而一直不能尽兴。而今总算是可以好好快活了,几位夫人的相思之情浓重,加之又想尽快受孕,故而都十分配合,甚至是曲意逢迎。
半个月下来。林昭这位侯爷过的可是逍遥自在,舒坦无比。当然了,平日里也有些麻烦事,一众朋友得知林昭回京,自然少不得要宴饮一番。何况林昭现如今是威远侯,身份贵重,非同一般,各种的邀请自然不能少。
该去的林昭自然得去,有的还是需要推脱的,表现的太过高调并不太好。本着为下一代健康的着想的原则。林昭尽量避免大量饮酒,一般只是浅尝辄止。就这样。在宴席与床榻之间晃荡,半个月过去了。
去见林氏的事情是交给李承,让狄青去安排的,终于有结果了。这日依旧下着小雨,街上的行人并不多,林昭悄然外出,从汴河上了一艘小船,在汴京复杂的水路中绕了好几圈。这才登岸乘坐马车,自有明月宗的人跟随在后,暗中保护,确保无人跟踪!
最终来到了汴京城南的一处小巷中,这里可以说是汴京城里的“贫民窟”,居住的都是寻常百姓。狄青在此购置了一所房舍供林氏居住,这条小巷本只有三户人家,其中两户都搬迁去了其他地方,院落都空着,故而十分清静。自然也就少有人来往,安全方面也要好许多。
来到府邸前,李承很有规律地敲了几下门,很快就有侍女前来开门。这些都是狄青从明月宗选出的忠心不二的高手,是林氏的贴身侍婢,也是近身护卫。
“公子来了!”
侍婢在林氏身边许久,自然知道林昭身份,忙不迭地行礼,脸上还有几分激动神情。一点也不错,林昭而今就是明月宗的灵魂人物。只有他存在,所有人才有坚持下去的信心。
“你们辛苦了!”林昭随即步入院落,身后明月宗的各种人等便或明或暗,隐藏在各个角落,暗中保护。
院落不是很大,却也布置的古朴雅致,显然狄青是很用心的。
“夫人在佛堂!”
林氏不在庵堂之中了,故而也就不再以居士打扮示人,否则容易引起别人怀疑。不过二十年下来,林氏已然习惯了青灯古佛。故而在家中也时常礼佛念经,一来是为仁宗皇帝超度,二来是为在外的儿子祈福。
林昭慢慢朝佛堂走去,脚步却陡然间沉重了许多,心情十分的迫切,却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分别二十年,终于要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了,林昭心中难以抑制的激动,又有些许的酸楚。以至于每往前走一步,心情都格外复杂……
终于来到门口的时候,瞧见那满头青丝,一身素衣的背影时,林昭不由自主的热泪盈眶。虽说从精神上而言自己与林氏并无关联,可是这幅身体确实林氏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血脉是个很神奇的东西,血浓于水,会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林昭眼含热泪,嘴唇嚅动,说不出话来。狄青为了给林氏一个惊喜,故而并未告知他林昭要来的消息。可是血脉相连是割舍不断的,似乎也有着一种特殊的感觉。佛堂里,林氏手中的木鱼突然停了下来,迟疑了片刻轻轻转过身来。
两张极为相似的面孔愕然相望!
“孩子!”
“母亲!”
不需要任何的废话,不需要介绍和解释,只需要看一眼。林氏便知道眼前之前是自己流落在外二十年的亲生儿子,林昭也知道这便是亲生母亲了。
分别了二十年的母子重逢,压抑在心中数十年的感情瞬间宣泄而出,两人相拥而哭。在场的明月宗众人见到如此情况,也忍不住有些伤心。
许久之后,林氏才逐渐止住了哭声,两只手抬起林昭的脸,仔细端详。整整二十年了,当年逃亡路上生下孩子,甚至来不及多看一眼。再次看到孩子的时候,他已经是个成年的小伙子了。
“孩儿拜见母亲大人!”林昭这才正式向林氏行了一个大礼。
“孩子,快起来,让为娘好好瞧瞧!”林氏平日里冷冰冰的,但是见到儿子,完全换了个人似的,大有慈母风范。
“嗯!”
“好,好!我儿真的长大了!”林氏感慨万千,同时也心满意足。当年与顾七和儿子天各一方,她思念的同时也有一种深深的担忧。孩子能否顺利长大?仁宗诸多多早夭,她自然也担心万分。
只要顾七告诉她,孩子平平安安的时候,她才多少放下心来。只是听别人说到底不如自己亲眼见到,直到此刻,见到儿子好端端在自己面前时,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孩儿不孝,未能尽孝膝前,让母亲受苦了!”哪怕灵魂并非真正的林昭,可他也被这等母子亲情所感动。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林氏那一腔深情的母爱,瞬间便产生了共鸣。
“不,这不怪你!”林氏很清楚,这一切究竟是谁造成的。
林昭笃定道:“母亲放心,奸邪小人让我们母子分别整整二十年,当年还曾经追杀母亲与我,这份大仇迟早要报的!”
“不!”林氏立即反对,可话出口之后,她便有些迟疑了。儿子能来这里,说明他已经知道了一切了,事情似乎已经由不得自己掌控了。
“孩子,佛前二十年,为娘已经想明白,报仇之事都是虚妄,为娘只希望你平平安安!”这是一个母亲最朴实的想法,当年的腥风血雨也让她有些害怕。分别了二十年的儿子刚刚回来,她不愿意儿子再有一丝一毫的危险。
林昭沉声道:“娘亲,孩儿完全明白你的担忧,只是有些事情是上天注定了。我的血管之中流淌着父皇的血,大宋的皇位就该是我的。奸邪小人暗中谋害,对父皇母后不孝,对你我母子更是多加迫害,这份大仇岂能就此善罢甘休?
再者,即便是我能够放下私仇,可是你看看赵宗实和赵顼,把大宋朝搞的乌烟瘴气。祖宗的基业,父皇数十年辛勤治理的江山就要败在他们手里,儿子身为赵氏子孙,身为父皇的儿子,岂能袖手旁观?再者,即便是我愿意放下,赵顼能放下吗?他们迟早会赶尽杀绝,斩草除根的,孩儿不能坐以待毙!”
“可是……”这个理由太充足,林氏反对不得!
“母亲是担心那赵顼实力强大,孩儿不是他的对手是吗?”林昭摇头道:“眼下似乎是这样,但是孩儿手中的力量同样不弱。事在人为,儿子相信有那个可能获胜的!那本该是属于我的东西,我夺回来是天经地义!”
林氏看着林昭笃定的神情,最终有些动容了。作为一个母亲他不希望儿子冒险,可那皇位本该就是儿子的,自己有什么权力让他心甘情愿的放弃呢?正如儿子所言,大宋江山乃是重中之重。她虽然一直念佛,却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知道当今时局如何!
也许,儿子身为赵氏子孙,先帝亲子,注定了有这个责任与义务。再者,狄青他们都说了,儿子很优秀,如果身为九五之尊,应该比赵顼强得多。儿子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夺回皇位自然是最好不过,仁宗皇帝在天之灵也就可以瞑目了。时至今日,她依旧清楚地记着,怀孕的时候,仁宗皇帝对腹中之中给予了何等期望。
何况,又让狄青等人一直寻找,这份坚持何其难得?自己有什么资格剥夺这一切呢?只是唯有一点,林氏柔声道:“无论你做什么,为娘都希望你平平安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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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〇章 四郎探母(下)
拜见林氏很容易,拜会太皇太后曹氏就有些难度了。
消息是通过曹家递到庆寿宫,询问曹老太太的意思。曹氏并非没有见过林昭,只是很显然,这一次情况必然完全不同,赵家四郎林昭要来探望母亲。
曹氏没有反对,楚国大长公主赵福康也希望能与弟弟相认。于是乎很快就传出了太皇太后身体不适的风声,自然而然便会召柴敏言入宫探视。而今太皇太后有疾,根本不传太医,更为信赖柴敏言,目的就是为了更好的爱乌及屋。
如此一来,林昭作为“侄女婿”,入宫探望也就顺理成章。
淅淅沥沥的小雨还下着,林昭与柴敏言乘着一辆马车进入了宣德门。对于林昭要入宫探病的事情,柴敏言感到有些意外,可夫郎却强调说是要感谢太皇太后救命之恩。可知之前明明以前感谢过了啊?
不过,与太皇太后亲近一些,对夫郎的前程是大有好处的。大概夫郎也是这个想法吧!
来到庆寿宫的时候,早有内侍等候在门口,撑着雨伞护送着两人一直到大殿。威远侯与诰命夫人身份本就贵重,加之太皇太后宠爱,侍女们察言观sè,自然不敢怠慢。
庆寿宫的大殿之前,楚国大长公主赵福康亲自出迎,瞧着弟弟与弟媳一对少年璧人,笑吟吟的。
“有劳公主亲自出迎,愚夫妇不胜荣幸!”明知道面前就是自己的亲姐姐,却依旧免不了客套。
“客气什么,我们是亲戚嘛,我与敏言姐妹相称,你也可以叫我一声阿姐!”赵福康如此也算是个周全之法,这样一来,林昭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叫姐姐了。
林昭自然明白,当即道:“那就谢过姐姐!”
嘿!柴敏言看了一眼夫郎,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狐疑!
“好了,敏言妹妹,近几rìyīn雨天,娘娘身体不舒服,你来给看看!”同是女人的赵福康很敏感,立即岔开话题。
柴敏言道:“好!”
随即两人进去按照礼节向太皇太后见礼,柴敏言便上前为曹氏诊脉,片刻之后便道:“不打紧的,想来是近来yīn天多雨,颇为cháo湿,太皇太后年纪大了,有风寒入体之迹象,只需要饮些姜汤驱寒,多注意防cháo就是了。”
“哦,那就好,有敏言在,老身就放心了!”曹氏对柴敏言那是极为疼爱。
赵福康笑道:“敏言啊,母妃身体也不是太好,劳烦你去给看看。还有,近rì我与母妃有些小别扭,她尚在生气,你帮我劝慰劝慰!”
“好!”太皇太妃苗氏生病,且就居住在庆寿宫内,柴敏言欣然前往。赵福康这个儿女按理说该前去的陪伴的,却因为闹别扭的缘故并未前往,反而是派了个宫女引导前往。如此情况下,大殿上便留下了曹氏、赵福康和林昭三人。
赵福康极为聪明,当即道:“东阳啊,你去西北多rì,可有什么新鲜事,说给娘娘解解闷!”很显然,这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柴敏言离去之后,赵福康立即屏退了所有的内侍与宫女,大殿内只留下他们母子三人。内侍们虽然觉得,一个外臣男子与太皇太后和孤身的公主独处不大合适,却也不敢多问一句。他们都是曹氏绝对的心腹,故而也不必担心会泄露出去。
“儿子拜见娘娘!”
宋朝时,皇子、皇女称呼皇后为娘娘。林昭这是在以一个皇子的身份,在向嫡母曹氏见礼。
“我儿快起来!”曹氏颤颤巍巍的,神情有些动容。儿子当面见礼,这份感觉当真是久违了。虽说赵宗实当年也曾这样拜过她,可终究是过继的儿子靠不住。林昭虽说也不是亲生的,可终究是仁宗皇帝的亲生儿子,自己这个嫡母也就名副其实,一时间当真有些激动。
“小弟拜见长姐!”林昭又向赵福康见礼。
赵福康立即抢上道:“弟弟快些起来,今rì言明身份,父皇泉下有知,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是啊,只可惜不能道父皇陵前祭拜!”身为人子,此事颇为遗憾。
“别着急,总会有机会去陵寝和太庙祭拜的!”无论是曹氏和赵福康在这一点上都是一样的想法,亲生儿子能去祭拜,仁宗皇帝也就能瞑目了!
“儿子以前流落在外,不知身份,未能尽孝膝前,实在是不孝!”
曹氏摇头道:“这不是你的错,从小流落在外,我们也未能给你丝毫关爱,心中着实歉疚。”
“原以为再也见不到弟弟,没想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终究还是会有相逢的一天!”赵福康道:“当rì在金明池边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好生熟悉,原来竟是我的亲弟弟。”
“这便是血脉相连,血浓于水!”曹氏对此也深以为然。
林昭道:“今rì前来,也是要感谢娘娘上次相救之恩。之前我一直糊里糊涂的,竟不知是娘娘厚爱!”
“说哪里的话,你我乃是母子,可恨老身知道的太晚,否则何至于让你那般受苦,当真是苦了你了!”曹氏轻轻摇头,想起当rì的惊险,依旧心有余悸。
“此仇不报非君子!”林昭沉声道:“娘娘,今rì来也是想你禀报此事。”之所以来探母,一个很重要的目的是直接向曹氏摊牌,言明自己的目的和作为,彻底取得曹氏的支持。之前曹氏有些摇摆,赵福康多次劝说之后已经偏向了林昭一边,可依旧有些不踏实。今rì林昭直接挑明,她就必须要做出一个决断。
曹氏迟疑了一下,神情似乎有些为难。虽说是早已料到的事情,可是真正发生的时候,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对赵顼她也是有感情的,故而不愿意看到这等叔侄相残的悲剧。当然了,她更多还是担心林昭的安危,仁宗皇帝仅存的血脉不能有闪失,同时和仁宗临死时的顾虑一样,生恐两虎相争,让大宋朝分崩离析。
“可是你……
林昭沉声道:“儿子知道娘娘担心什么,赵宗实父子心情凉薄,对娘娘不孝,对我更是残忍。他若是知道我在人世,必定会赶尽杀绝的。除非我永远不认祖归宗,永远流落民间,无人认识,那倒是会相安无事。
奈何如今已经身处庙堂,避无可避,迟早会被他们知晓的,到那时候还有儿子我容身之处吗?娘娘,儿子不想坐以待毙,也不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一点是事实,曹氏知道自己若是在世,或许可以护着林昭,可自己死后呢?赵顼不会手软,高滔滔更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林昭继续道:“如若赵顼是个有为之君,儿子绝对不敢有非分之想,动摇大宋江山。可是赵顼虽有志向,可他所做作为有目共睹,眼下大宋朝已经开始乌烟瘴气了。我在西北好不容易开疆拓土,取得胜利。可他转眼之间便听信谗言,向西夏服软,我好不容易省下的百万岁赐又让他扔出去了。
王安石变法成效姑且不论,然则朝堂之上党争之势渐起,长此以往,内忧外患,我大宋有亡国之祸。我乃赵氏子孙,父皇之子,怎么能看着祖宗基业被这样糟蹋?”
原本的历史上,曹氏与高滔滔曾经向赵顼哭诉,王安石变法误国。足可见老太太不赞成变法,故而林昭只能先拉上王安石,同时提出了更可怕的党争。曹氏出身名门,并非完全不懂政治,朝堂之事也有所耳闻,故而也算是深有感触。林昭一番言语,隐约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当年赵宗实是她养在皇宫的,今rì再拒绝了林昭,一念之间可能会导致大宋朝有亡国之祸,这个罪名谁能担当?
赵福康不失时机道:“娘娘,你看看,东阳几番所作所为,功绩不少,满朝称颂,乃是少有的少年英杰,比之赵顼强了许多。若是弟弟执掌朝政,至少比眼下这般胡折腾好要的多!”
“可是,你能做到吗?”曹氏显然有些动心了,于公,她不希望赵氏江山有丝毫损伤。于私,她也更愿意当个名符其实的的皇太后,而不是现在有名无实的太皇太后。如果可以,他是愿意支持林昭的。可是林昭能与赵顼一较高下吗?她最担心的是这个问题。
“事在人为,儿子已经积蓄了不少力量,只要不断努力,肯定是有机会的。”说话间,林昭信心十足。
赵福康随即道:“在加上娘娘的支持,东阳乃是父皇之子,身份尊贵,拿回属于自己的江山,顺理成章!”
“也罢!”曹氏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林昭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再加上狄青等人,此事已经停不下来了。当自己知悉他身份,前去法场营救的那rì起,自己其实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在一rì,便会护着你一rì,找个恰当的机会,老身会为你正名,名入族谱,回归皇室!”
曹氏存在的最大作用便在这里,必须要证明林昭仁宗之子的身份,才能过取得天下人的信任,才有问鼎皇位的机会。所谓名正言顺,这一点至关重要。
听到如此答复,赵福康与林昭都松了一口气,躬身道:“多谢娘娘!”
“不过有一点!”曹氏迟疑片刻,轻声道:“东阳,假若有一rì你得了江山,可否饶过仲针一命?”
“娘娘,有件事你可知道?”林昭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我那三个兄长都是如何夭折的?”
“怎么?难道……”曹氏心里顿时蒙上了一层yīn影,隐约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林昭沉声回答道:“大兄早夭或是巧合,可是二兄和三兄呢?当年父皇何其重视,生母照顾何其jīng细,何以都会接连夭折呢?我尚未出生的时候,母妃便遭遇迫害……这一切所谓的巧合,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仁宗早夭的三个儿子,其中之一乃是苗贤妃所出,也就是赵福康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她听到如何说法也是大惊失sè。
“狄公调查了许久年,多少有些眉目。”
曹氏问道:“结果如何?”
“狄公说了,当年的汝南王手眼通天,宫禁之内同样可以伸手进来……”
汝南郡王赵允让,英宗赵曙(宗实)生父,赵顼的亲祖父。
“果真吗?”曹氏喃喃自语,她并非没有怀疑过,只是后来都放弃了。而今林昭再提出来,心中陡然间石破天惊。赵福康也是惊愕不已,随即目露凶光,恨得咬牙启齿。
林昭这才沉声道:“娘娘,我不想骗你,杀兄之仇,不共戴天。有些事情,从一开始便注定了你死我活!”(未完待续。)
第四四一章 黄河没救了?
皇位争夺注定了你死我活,林昭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便知道会有这样的风险。
但曹氏却有恻隐之心,对赵顼她还是有感情的,使得她即便是决定帮助林昭之后,依旧有摇摆。或者说多少有些顾念赵顼他们。
可事关重大,心有摇摆,迟早会有变数,林昭并不希望如此。所以必须来一剂猛药,给曹氏一点刺激,让她彻底下定决心。
关于三个兄长之死,狄青确实有调查,赵允让有嫌疑,但不能确定,至少没有证据。不过林妃遇害则是确有其事,故而曹氏八成是会相信的。
不管怎么着,死去的那三个孩子都要管她叫一声娘娘,是她视如己出的庶子。仁宗皇帝无子,她就好过吗?要知道,古代中宫无子是可以作为废后理由的,想当年她的地位也是风雨飘摇。她绝对不是一个人,背后还有整个曹家的兴衰荣辱。
那三个孩子就这样被人给害了,她能善罢甘休吗?更让她痛苦的是,凶手竟然是自己一手养大的赵宗实与其父,仅存的一点母子之情也被摧毁,瞬间荡然无存了。
曹氏更不想做个帮凶,毕竟赵宗实是她接进皇宫抚养的,一切都是她促成的。结果导致了赵允让有非分之想,以至于仁宗诸子因此蒙难,后嗣凋零。曹氏是个善良之人,她隐约觉得自己是个帮凶,抑或者是被别人利用了,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林昭这么一说,自然有些刺激到她了。该如何选择。她也便心中有数。反正赵顼与高滔滔对她阴奉阳违。还不如林昭整个亲儿子来的实在。
之所以探母,就是为了取得她的理解和支持。正统皇室血脉,这一点着实太过重要,如此方能名正言顺,才有与赵顼一较高下的可能。
当然了,这一番比拼必然不是那么顺利,注定了是腥风血雨。也许正如林昭所言,将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赵顼绝对不会对自己心慈手软。自己也不必要手下留情,欲成大事,绝对不成妇人之仁。
回去的路上,林昭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的垂拱殿,露出一丝冷笑。赵顼是对手,将来肯定是要置于死地的,但是眼下必须要好好利用他来壮大自己。
柴敏言瞧着夫君的表情,心中满是疑惑。太皇太妃苗氏的十分健康,似乎并无疾病。至于和赵福康闹别扭,似乎也没那么严重。劝了几句之后苗氏便拉着自己闲话家常,东拉西扯。目的似乎是为了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给谁呢?答案不言而喻。
回到大殿上时,柴敏言也隐约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仔细却又说不上来,纯粹是一种女人的直觉。她想到赵福康似乎是有意将自己支开,然后单独留下在林昭的,这其中有什么关系?
柴敏言突然想到,当初夫郎被冤枉去了法场,太皇太后与大长公主,甚至是曹国舅那样努力的营救。外人都以为是她的缘故,可柴敏言自己最清楚不过。如此看来,夫郎与太后,抑或者是曹家似乎有什么特殊的关联。
柴敏言想问,可一开口却又欲言又止,如果可以,夫郎会告诉自己的。既然他不说,自然是有道理的。
林昭也注意到了柴敏言的反应,兰心惠质,聪明伶俐的妻子看出了些许端倪不足为奇。只是眼下并非良好时机,告知她也多有不便,林昭为此很是抱歉。
“敏言,有些事情暂时不方便告诉你们,所以……”
“夫君不必为难,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敏言省的。”
“好,今日的事情不要对第三人说起,有些事情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果然有事,而且事关重大。柴敏言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自然懂得轻重。
林昭轻轻舒了一口气,大业又向前略微进了一小步,接下来需要继续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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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拱殿里的赵顼猛地打个喷嚏,似乎有些着凉了。他呆呆瞅着外面阴沉的天,淅淅沥沥的雨水,轻轻摇头。
才七月间,虽说已经入秋,正常情况下断然不会这样阴冷,如今这个情况全都是拜阴雨所赐。
雨水几乎不间断地已经下了一个月了,如果只是一个地方下雨也倒罢了。然而他接到的奏报,陕西路、河东路、河北路、京东路全都在降雨,这些地方乃是黄河流经的主干道。渭水,汾水和洛水等主要支流水量都大大增加,汇集在黄河干流之中更是浊浪排空,浩浩汤汤,形成了洪峰。
这样的天气无疑是在考验黄河,考验大堤的承受能力,也在考验着大宋朝。一旦黄河决堤,抑或者是再出现改道的状况,对大宋朝而言是巨大的灾难。
司天监来报秋季有雨的时候,赵顼很郁闷,他多么希望司天监的奏报是错误的,可惜事与愿违,偏生就这样的准确。
黄河水患让赵顼烦恼不已,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做个皇帝比想象的要困难,尤其是做个有作为的好皇帝,更加的困难。
登基已经四年了,可是有什么作为呢?让王安石主持的变法,虽说取得了一定成效,账目上的财政收入在不断增加。可是百官却多有反对,民间的反响似乎也不是很好。虽说这很有可能只是最初的阵痛,撑过去就好了(一厢情愿的认为)。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力不从心,隐约觉得前景不是那么好。
一时间,赵顼有些的彷徨。大宋王朝看似锦绣繁华,可是内里已经有很多的弊病了。除了太祖、太宗励精图治,开疆拓土之外,其他的几代先王似乎都在坐吃山空。仁宗皇帝统治的数十年里,虽说是繁华盛世,太平年间,可其中积累下的弊政也是最多的。
而今到了自己手中才正式开始爆发,他想要解决,想要一改如此状况,中兴大宋。可是……唉!
可是老天爷似乎不怎么帮忙,光是这条黄河都让他够呛。因为担忧黄河决口,内政不稳,即便是西北战事取得了重大胜利的前提下 ,依旧向西夏妥协了。
他也不想这样,却不得不这般软弱,当真是苦恼。复国强兵,这是赵顼的愿望,可惜一直进行的不是很顺利,难不成是老天有意为难我吗?
为今之计,赵顼唯一的期望便是黄河不要再出问题,最好是平稳过渡。
可很多事总是天不遂人愿!
熙宁四年七月二十一,黄河滑州河段出现漫坝情况,大堤一度出现坍塌,几欲决口。消息传来,满朝文武大为着急。滑州距离汴京的距离并不是很远,一旦滑州南岸决堤,洪水将会直接影响汴京。
即便是汴京城得以保全,但是几条重要的运河必然会因此大受影响,河北路出问题的情况下,漕运就是大宋的命脉,断然不能有丝毫问题。
皇帝赵顼因此而下了严旨,务必保护好滑州河堤。工部为此动用了上万民夫,甚至还出动了禁军前去防护,最终是有惊无险。
可是毕竟阴雨连绵,黄河水位居高不下,始终得不到缓解。泥土河堤长时间受到浸泡,越发的变得松软,也越来越脆弱,根本支撑不了许久。
北宋黄河决口多发生在河北路,毕竟那边的地势更低一些,水往低处流乃是天性使然。因为决口次数多了,加之是新近改道,河北路的黄河河堤并不牢固,维护自然也跟不上,也就更不容易发生决口。
滑州的危急刚刚过去三天,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今年黄河决堤似乎是必然的,危机不可避免。
七月二十三,大名府附近黄河大堤决口。
皇帝赵顼听闻消息,大惊失色。河北数千之地,任何地方决口都好过在大名府,可偏偏就是如此,当真让人无可奈何,因为发生在大名府的决口,与其他地方有着根本的区别。
因为黄河再次漫向北方,二股河方案失败了。
熙宁二年,朝廷下大力气休整了当年了二股河,使得黄河水向东分流,减少北流水量。如此可以减少延边诸多塘泊的泥沙量,有利于国防。随着东流的不断疏通,以后可以考虑彻底堵塞北流,使得黄河水彻底东流,解决黄河水患问题。
可是而今这种状况出现,使得千辛万苦,耗费无数财力的二股河方案又以失败告终。黄河再次北流,河北之地赤地千里,成为一片汪洋。边防的塘泊再次受到泥沙影响,让大宋朝的国防再次受到威胁。
这可是赵顼上台以来颇为得意的政绩,与绥州之战获胜,从西夏手中抢到土地是一样的。也是唯一让他引以为傲的东西,可是都以不光彩的结局结束了。这无论对赵顼的颜面和信心都是巨大的打击。
更为重要的是深层次的影响,那就是北宋多年来的治河方案都以失败告终。六塔河方案失败,二股河也失败了,黄河横陇故道也已经淤积多年,难以修复,如此情况,岂非宣告,大宋朝的黄河没救了?(未完待续。。)
第四四二章 天灾人祸
大名府黄河决口,大宋朝顿时一片愁云惨淡。
不管怎么着,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要想办法处理的。首先一个,自然是统计受灾情况,追查原因,其次是尽快救灾,最后便是一个很传统的事情,那就是——追究责任。
朝堂的任何的事情都不是那么纯粹,背后都是有利益关联的。治河更是如此,当年为什么六和塔的方案能够入选?说白了,这与富弼和文彦博,以及与他们利益相连的人也是有关系的。
在朝堂上诸位大佬们眼里,方案的对错并不要紧,重要的是自己没有错,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失。正是因为这种情况愈演愈烈,大宋朝的党争也逐渐便的严重,神宗之后更到了顶点,这也是大宋朝亡国的原因之一。
当年六塔河方案之所以能够通过,并不见得是有多高明,相公们也未必仔细论政考察过。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这他们有一个劲敌,前宰相、判大名府的贾昌朝提出的“回复旧道法”。
姑且不论他们谁的方案更加优秀,因为相公们直接忽略了这一点。因为治河方案意味着政治资本,治河成功更是天大的功劳。对于贾昌朝而言,一旦自己的方案通过,治河成功,便可以成为再次拜相,东山再起的资本,并且笑傲庙堂。
文彦博和富弼怎么能容许这样的情况出现呢?所以自然不会选择他的方案。只是一时间又找不到更合适的方案,于是乎投机取巧的六塔河方案便被矮子里面拔将军。然而他们都没有仔细考虑论正过,甚至没有咨询懂得河工水情之人。
六塔河方案失败了。那是注定了。不过恢复故道之法也未必可行。毕竟横陇故道已经严重淤塞。若是要全部清淤整理出来,怕是需要数十年之久,动用至少百万以上的劳工,花费更是惊人。
无论从可行性和性价比上来讲都是不成的。只是六塔河方案比他更加不靠谱。尽管当时欧阳修反对了,却最终反对无效。因为当时方案已经开始实施,如果这个时候叫停,岂非说明文相公与富相公眼光有问题,决策失误?而且两人还会认为。欧阳修是在帮贾相公说话,自然毫不犹豫地反对了。
两位相公拉不下这个面子,也压根不愿意承认错误,最终只能是坚持到底,一错再错。当实际来检验的时候,一切都清楚明白。这个时候对错还有意义吗?受苦的是沿河的百姓,受伤害的则是大宋王朝。
这就是政治,治河在北宋绝对不是个技术问题,也不是工程问题,而是个政治问题。
这一次也毫不例外。
熙宁二年的方案。王安石主持过,于是乎朝中对他的弹劾很多。当然了。是皇帝赵顼首肯主导的,当时王安石毕竟还不是宰相,所以也不能怎么怪罪。
至于大河决口处的大名府地方官,虽然有弹劾,可是大部分人都悄悄的,顶多是浅尝辄止,并未太过深入。因为判大名府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宰相,河北路宣抚使韩琦。
如果只是前任宰相,倒也不足为奇,然而韩琦却比较特别。
韩琦,字稚圭,自号赣叟,相州安阳人,天圣五年进士,三朝元老,担任宰相数十年之久。朝中唯有富弼与文彦博能与之相提并论,欧阳修虽然出名,可是在官职与政绩方面要差一些,其他人的资历都相对差了一些。
而今虽然离开了汴京,却判大名府。要知道大名府乃是河北路最大,也是最重要的城池。同时还担任了河北路宣抚使的职务。前文已经说过,宣抚使乃是很重要的官职,代表天子,在军政方面都有重大权力。
大宋朝最重要的两个宣抚使便是陕西路和河北路,一个抵御西夏,一个抵御辽国。相对来说,辽国乃是大宋朝的头号对手,心腹之患。,更为重要一些。皇帝赵顼能将河北路放心交给韩琦,足可见对其信任。
再者,因为黄河决口和改道的问题,近年来,河北路一片糜烂,完全是个烂摊子。韩琦能够料理,并且逐步恢复,也可见其能力。
除此之外,韩琦还有一个特别之处,是狄青告诉林昭的。
赵宗实能够当上太子,继承大位,韩琦出力不少,可以说是从龙之臣。当年汝南王赵允让与韩琦私交不错,韩琦自然要为他家十三郎出力了。仁宗晚年时期,韩琦曾多次劝谏仁宗立太子,而当时的太子不二人选正是赵宗实。
当赵宗实继位之后,太后曹氏的影响甚大,并且手握玉玺,可以垂帘听政。正是韩琦威逼利诱,帮助赵宗实从曹太后手中夺权的。不得不说,如果赵宗实对曹太后不孝的话,韩琦则有些忤逆。
从这个角度而言,韩琦并非好人,至少是林昭的敌人。
外人可能不知道韩相公的这些功劳,但赵顼肯定的知道的,自然不会薄待了自家功臣。朝中大臣们慑于韩相公的威名不敢过分弹劾,赵顼也有意忽略,同时也不相信韩琦在堤防上有失误。
韩琦在奏报河北路灾情的时候,也对决口的原因做出的说明。是因为二股河淤塞,排洪功能有限,大名府附近的河堤乃是前两年修建的,并不十分牢固,大雨日久,受到浸泡出现了垮塌。加之北部地势更地,所以河水向北流去,出现了决口。
如此解释似乎合情合理,乃是天灾而并非**。加之韩相公亲自巡视,加固堤防,最终亦无可奈何,似乎怪罪不得。
天灾就天灾吧!黄河水患已经习以为常,故而大宋君臣只得默认这样的事实。
只是如此一来,治河方案失败了,黄河水患该如何解决呢?
一直北流自然是不行的,塘泊是唯一的屏障,大宋朝的国防问题实在是堪忧。所以黄河必须尽量恢复东流,这是满朝大臣们的共识,治河绝对不能放弃。
只是到底该怎么办呢?赵顼有些束手无策了。
思来想去,赵顼发出了一道命令,向全国征集治河方案。他已经清楚地认识到,黄河水患已经彻底威胁到了大宋朝的生死存亡。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解决,当成一个工程问题解决,而非一个政治问题。
赵顼已经下定了决心,治河绝对不能再成为大臣们争权夺利手段。他要亲自主持,真正投入,治理黄河。
征集治河方案的诏书随即就发出了,无论官民皆可提出治河方案,已经采纳,可行实施,便会重赏。良田万亩,三十万钱,升官封侯等诸多厚重的赏赐公布的时候,大宋朝沸腾了。一时间许多人聚集到黄河岸边“勘查”,抑或者上书提出方案,都期待着能被选中。
看到这样的情况,林昭笑道:“这是要闹笑话吗?看来须得先办一场海选才是!”
李承道:“如此投机取巧者不在少数,大部分人都是冲着赏赐去的,滥竽充数,至于方案,有几人能够拿出来?即便拿出来了,大都是狗屁不通的东拉西扯罢了!”
狄青笑道:“这也就罢了,关键最后选谁的方案?到时候朝中诸公必然又是唇枪舌战,各不相让。赵顼想治河没错,只是想要纯粹的治河怕是不容易。”
“不过他有这份心倒是好事,毕竟黄河水患已经相当严重,亟待解决!”林昭得知消息,此番决口死伤数万,因此受损的房屋,土地更是数量惊人,河北路的百姓们着实是辛苦,有些动了恻隐之心。
狄青轻声问道:“公子也有意上书参与吗?”林昭早前让他们收集关于黄河的资料,他便猜到了。
林昭点头道:“没错,毕竟治河对大宋朝,对百姓都是有好处的。而且……”
“而且还是个收拢民心的好机会!”狄青对此深以为然,黄河水患乃是大宋心腹之患,谁要是能治理好,必定是彪柄千秋,载入史册的功绩。必然为广为传颂,黄河两岸的百姓必然会感恩戴德。
“嘿嘿!”林昭轻轻一笑,他也确实有这方面的考虑,一举数得自然最好不过。
狄青道:“不止如此,如果真的能够主持治河,还能趁此机会,在地方上发展实力。”
蒋雷霆忧心忡忡道:“只是治河怕是不那么容易,要有个妥善的方案才是,饶是如此,河堤不够坚固,迟早会出事的。”
林昭信誓旦旦道:“河堤的问题我能够解决,保证固若金汤,不会轻易溃坝。”
“果真吗?”
林昭笑道:“已经在实验了,想必不日就会有结果,只是河堤再坚固,河水不能通畅,迟早还会出问题的,这才是最大的难题。”
狄青道:“这个,想必欧阳永叔会想法,我会尽量招募水工为公子出谋划策。”
“最重要的是收集水情资料,到时候才有说服力,否则朝中诸公如何能支持?我们连染指的机会都没有!”林昭打算是以事实说话,如同招标一样,一举拿下治理黄河这件大工程。看似有些吃力不讨好,但实际上却有无限潜在利益!
狄青却语重心长道:“公子,治河除了材料,方案之外,还要考虑人的问题,哪一次水患只是单纯的天灾?首要考虑的该是**!”(未完待续。。)
第四四三章 工欲善其事
“狄公是指韩琦吗?”。林昭觉得,狄青说这句话绝对不是无的放矢的,尤其是眼下大名府黄河决口,河北路官员处于风口浪尖的时候,就更加有指代嫌疑了。
狄青轻轻笑道:“我只是知道他韩琦绝对没有想象的那样干净!”
“果真?”
“那是自然,莫非公子以为我是有意中伤韩琦?”
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狄青与韩琦可是有恩怨的。根源则是大宋朝重文轻武的传统,韩琦是正经的科举进士出身,而狄青出身行伍。即便狄青平定了南方侬智高之乱,官至枢密使,可文官们依旧秉持“东华门外状元唱名者才是好汉”的传统,根本看不起狄青,多有怠慢,韩琦正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当年狄青担任枢密副使的时候,韩琦情愿去做三司使,都不愿意担任枢密使这个大宋军方第一号人物。压根就是看不起狄青,不愿与之威武。后来文官集团合力将狄青赶出朝堂,韩琦更是其中的领军人物,可以说是狄青的死对头。
若非狄青有别的重要任务,那般悲惨遭遇……可以说全都是拜韩琦所赐,记仇是肯定的。再者,韩琦支持的是赵宗实,与仁宗皇帝亲信的狄青自然出于敌对状态。不过林昭相信,在正事上,狄青不至于这般公报私仇,不会这样不理智,否则他就不会坚持二十年寻找林昭,一手建立起明月宗,忠心耿耿为之谋划谋略了。
林昭摇头道:“自然不会!”
狄青续道:“我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河北那边有消息传出来。大名府决口并非只是天灾。也与**有关系,东流下游有许多的土地,若是大规模分红抑或者决口,损失会不小的,这些人与韩琦隐约都有关系……”
“这样啊?”林昭没想到黄河决口,还有这样的**原因,沉声道:“这么说的话,韩琦确实有问题!”
“至少是有嫌疑!”狄青给出了一个相对准确的答案。
“狄公有什么想法吗?”。林昭知道。狄青提起这件事,可能不是那么单纯,很可能另有所图。
“韩琦当年没少为赵宗实出力,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能耐。虽说他现在远离中枢,可是若一旦有事情,韩琦必然会是赵顼的帮手,至少高滔滔会对她多有倚重的,如果趁此机会,打击一下韩琦。不知公子意下如何?”狄青果然是要出手了,以前他们的行动都十分被动。这次则是要主动出击,当然了,一开始自然不能对准主要目标,只能循序渐进,从外围开始入手,不引起怀疑,rì积月累必有重大进展。
林昭点头道:“如果韩琦真的有问题,按照赵顼此番的决心,以及朝堂上的影响,倒是可以让韩相公难受难受。”
“公子眼下必须要与赵顼虚以为蛇,最好是借力打力,借用赵顼的力量来对付韩琦,让他自毁长城。”这是一个有些yīn险的招数。
听到狄青这个建议,林昭完全同意。一方面是韩琦本身可能有问题,另外一番,他们都算是自己的仇人,既然是报仇,就绝对不能心慈手软。若是能让仇人之间,彼此相互残杀,那更是大快人心。
“只是赵顼对韩琦十分信任,那老家伙在朝中根基很深,怕不是那么容易能动摇!”
“那我们可以先试试,看看赵顼维护韩琦到底到什么程度?”狄青沉声道:“还有便是打草惊蛇,看看河北那边到底有什么反应,加以印证,然后再想办法对付韩琦。”
“好,就这么办!”林昭已经清楚地认识到韩琦的价值,虽说眼下他最宠幸信任的臣子是王安石,可是一旦遇到大事,真正为辅佐赵顼的第一人无疑正是韩琦。至于文彦博和富弼等人,就不好说了。如果能干掉韩琦,或者将其“打残”,无疑是废掉了赵顼的左膀右臂,对于将来的事情大有好处。
随后他们商议了,先略微试探xìng的上疏弹劾。在朝堂上引起一股风cháo,对目标对准韩相公,只需要略微推波助澜就是了,接下来等着看好戏就是了。找两个御史不是问题,明月宗那边自然会安排妥当。狄青甚至打算暗中向皇城司传递消息,让他们间接来告知赵顼,双管齐下,起到的效果或许会更加明显。
狄青道:“不过轻易想要插手此事,怕不是那么容易,最重要的还是治河方案。这个我会尽力帮公子谋划的,只是那材料的事情……”
“我已经在试验了,有一种叫做水泥的新材料,保证可以让河堤坚硬如铁,牢固如磐石。”
没错,林昭研究的新材料正是水泥!
黄河之所以不断决口,除了水位确实高之外,一个很重要的缘故,那就是河堤多为泥土,根本不结实,长时间的浸和冲刷之后,很容易出现溃坝决口。从府州返回经过滑州渡河时,折美凤童言无忌的一句话,想到了这个可以坚硬如铁的材料。
有了水泥,再加上砂石搅拌,便有了混凝土,这玩意用来修筑河堤,自然比黄土要坚固许多。单是这一样材料,就足可以说服朝廷诸公,有至少一半的机会能拿下治河的“招标”,当然了,一个合理的方案是必不可少的。
于是乎,他们分头行动,林昭这边抓紧水泥的研发与生产,狄青则是全力帮助林昭制定治河方案。当然了,林昭自己也是有考虑的。
后世治理河流,很重要的一个方式便是修建水坝,抑或者是水利枢纽工程。可是碍于技术手段的问题,在这个时代是很难行得通的。让大宋朝在黄河上修建一座水坝,这有可能吗?至少林昭没有这样异想天开。
那么只能采取疏导和清淤的方式来办,如何疏导最为便捷,这个问题有待狄青他们去落实。林昭决定先从工具上来入手,有时候一个方案固然优秀,也可以说得天花乱坠,可是如何能让人相信这个方式能有效呢?如果有一两件实物,当场展示结果就不一样了,眼见为实乃是自古以来的传统,明显更具有说服。
回到汴京的那一rì其,林昭便吩咐了于玄,寻找一些有经验的工匠,然后前往汴京城外的一座砖窑,水泥的研发就是在这里秘密进行的。
水泥的制作并不十分复杂,主要是把含有硅酸盐和碳酸钙的石头经过煅烧,再加上一些工艺,最终烧制成为粉末。但是加水之后便成为一种极强的建筑粘合剂,干燥之后便会十分坚固,乃是后世最常用的建筑材料。
此时放在大宋朝,那绝对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新型建筑材料。尤其是在大工程中效果更为明显,若以此来加固黄河河堤,必然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林昭很庆幸,自己前世对这些化学方面的东西有些了解,故而此时摸索着弄出来。然后又找寻了一些有经验的工匠一起琢磨,总算是搞明白了一些门道。如果沈括在,与他一起合作自然是最好不过,凭借沈大科学家的思维和创造能力,肯定会很快有所突破的。只是沈括而今尚在延州,来不及参与,故而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所幸,多次的实验之后,总算是有些眉目了,而今第一批产品就要出炉了。林昭很是期待,想要一睹为快,瞧瞧自己制造的第一袋水泥能有怎样的功效?
来到砖窑的时候,于玄便迎了出来,这几天他为此事忙忙碌碌,甚至顾不上回家。加之保密的缘故,他也是有意留下来的。几rì下来也算是殚jīng竭虑,没少忙碌,也着实有些劳累了。
不过瞧见林昭时候,顿时来了jīng神:“侯爷,你怎么过来了!”
“看看你们研发的情况?如何?”
“已经快要出炉了,因为没有经验,故而制作颇为麻烦,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不知道做出来的,是否是侯爷想要的东西!”
“只要你们用心就好了,不成功也不要紧,工艺的问题我们可以再逐步改进。”林昭虽然着急,却知道这是急不来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水泥质量与功效必须要达到预期,这一点至关重要,故而不可cāo之过急。
“侯爷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的。”林昭交待的事情,于玄自然尽职尽责。他虽然不知道林昭到底要做什么,但可以从着急与重视的程度揣测一二,故而丝毫不敢怠慢。
“侯爷,那边有消息了!”
林昭正在等待水泥出炉的时候,李承匆匆赶来禀报了一个消息:“公子,河工之中果然找到人了。公子当真是料事如神啊!”
“嘿嘿,不是料事如神,而是漕运也要牵涉到清淤问题,河工之中自然有清淤的好手,这些人正是我们能用得着的。”
“原来如此!”
“走,我们去见见,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奇思妙想!”
林昭坚信一点,工yù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必要的准备,一个都不能少!(未完待续……)
第四四四章 必先利其器
黄河之所以经常决口,是因为泥沙含量高,逐渐的淤积,使得河床越来越高。
一个众所周知的道理,如果水流速度减缓,泥沙就更容易沉淀。黄河出了三门峡之后,一路上几乎全是平原,落差很小,水流速度减缓,泥沙沉淀淤积,久而久而,河床越来越高,甚至成为地上河。
故而北宋的官员们都有一个愿望,如果可以水由地中行,那么水患将会有所缓解。想要做到这一点,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加快水流速度,减少泥沙沉淀,还能够冲击带走以前淤积的泥沙,使得河道逐渐逐渐变深。
这一点,林昭已经想到了办法。
当然了,除了利用河水本身的流速之外,也必须加强一些人为的疏浚手段。须得想办法,使用人工清淤。这个时代没有大型机械设备,没有清淤船,完全用人力给黄河清淤像是天方夜谭。
不过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他们总是会想到办法的。或许以前黄河上很少有人这样,但是运河上肯定会有。汴河漕运乃是宋朝命脉,一旦河道淤积影响行船,汴京上百万人就要饿肚子了,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每年都会有河工为运河清淤。
既然运河可以清淤,那么同样的办法,或者是加以改良,利用到黄河上去,似乎也是可惜的。只是大宋朝的官员们从来没有把运河与黄河一视同仁,又认为人工清淤还是无稽之谈,故而没有重视这个方面。
别人不重视,但林昭会重视,任何方法都是可以尝试的。
于是乎他让李承去汴河河工之中高价聘请有经验者,反正沿河汴河水深,不需要清淤,他们也都闲着。
李承找来的人叫李公义,乃是汴河漕运上的一个小吏,读过书有文化,同时也是经验丰富的河工。最初他愿意前来是有人出高价,当见到是威远侯的时候,顿时诚惶诚恐。对他一个不入流的小吏而言,和一个侯爷侍郎简直不可同rì而语。
“小人见过威远侯!”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林昭面前,李公义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
林昭摆手道:“不必多礼,李先生坐!”
这位年轻的侯爷当真是平易近人,林昭的和蔼顿时让他如沐chūn风。尤其是一句李先生的称呼,让他受宠若惊,一介河工小吏,何曾受过如此尊敬。
“谢侯爷!”
“李先生,找你前来所为何事,想必你也知道。”林昭问道:“听闻治河清淤这方面先生比较擅长,可有什么良方?”
联想到最近朝廷征集治河方案的事情,李公义就全明白了。虽说他的那点经验也是可以应征的,但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谁会在乎自己一个小小河工呢?即便有运气,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也只有威远侯这样的勋贵才能说上话。还不如的间接献计,赚点报酬。
“侯爷,汴河清淤不同与黄河,运河水流平缓,多用人力。黄河的话,可以借用水势,用另外的方法!”
李公义如此明白,也懂得自己的目的,一上来就开门见山,顿时让林昭刮目相看。
“先生有办法?”林昭立即追问。
李公义道:“运河下游泗州一段河水湍急,与黄河有相似之处,我曾尝试用过铁爪龙扬泥车!”
“铁爪龙?”
李公**释道:“是这样的,用铁数斤制作为铁爪,然后系上绳索挂在船尾沉入河底。然后驾船疾驶,顺流相继而下,反复多次,便可使河水深入数尺。”
这么一说,林昭就明白了。实际上就是使用铁爪在河底拖行,翻动沉积的泥沙浮起,借助河水流淌将泥沙冲走,从而达到清淤的效果。这个方法使用的人力不多,投入的设备也只有铁爪和船,至于动力几乎全都是借用水势。
船只顺流而下拖动铁爪,十分方便。然后再借助于水流冲沙,十分便捷,无疑是最好的方式。
“很好,李先生果然奇思妙想!”林昭当即赞许,还别说李承却找人是找对了,李公义虽然是个河工小吏,平rì里却比较善于思考和创造。
“侯爷谬赞了!”
林昭道:“此物甚好,如果先生愿意献给朝廷,我会为先生请功的。”
“多谢侯爷!”李公义激动不已,威远侯出面,可比自己上书要强许多。
“不过有一点,还需要麻烦先生!”
“但请侯爷吩咐!”李公义而今对林昭那是恭恭敬敬,惟命是从。
林昭道:“黄河水宽,泥沙淤积也比较严重,如果只是几斤的铁爪怕是不成。而且泥沙淤积比较厚,想要清淤更深,但靠顺流而下船只的拖动力道似乎不足,需要加强一些,不知先生可有办法!”
此话一出,李公义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原来以为威远侯只是想要借此向朝廷邀功的。没想到侯爷竟然懂得清淤泥沙的道理,而且一说就说道了点子上,完全是个行家。如此一来,更加钦佩,心中仅存的意思卖弄之心也荡然无存。
“侯爷说的是,小的会立即改进的!”
林昭相信以李公义的能耐和经验,改进这个不是问题。
“好,那就有劳先生了,这些rì子就烦请先生先居住此处,待功成之rì,少不得先生的好处!”
李公义明白,人家这是要保密。他很清楚,这是极为难得的机会,这一辈子就这一回,故而绝对不能错过,当即点头答允。
还别说,李公义当真是厉害,没过多久就改良好了铁爪龙的设计。
“李先生如此之快?”林昭也有些惊讶,如此速度着实有些惊人。
李公义笑道:“平rì里常年在河道上忙碌,这些事情都了然于心,只需要略加改装,便可起到侯爷要求的效果。”
“好啊,请先生讲解一下!”
李公义拿出手中的一张草图,解释道:“侯爷情况,可以用一根长约八尺的巨大,制二尺长的齿,加装在木头下面,如同杷状,然后压上一块石头。两边系上大绳索,两端链接在大船之上,相距约莫八十步左右,都用滑车绞动绳索,让巨木之下的齿来搅动泥沙,只需移动船只便可做到连续动荡泥沙的功效。
此法,在黄河之中可行。即便是泥沙颇深,也可以深入搅动,使得泥沙漂浮,借助水流将泥沙冲走。如此反复多次,想必是对于治河比较有功效。如果喝水过浅,大船行动不便,则可是用小船使用铁爪龙。”
林昭立即拍手叫好:“先生当真奇思妙想,很好很好,此物果然更有效果。只是如此一来,船上的滑车需要人力**控。”
“河工之中不乏膀大腰圆之人,**纵滑车绞动并不成问题。何况水流的拖动也会有效果,故而并不十分费力,是完全可行的。”这方面李公义有经验,故而很有发言权。
“那好,让先生费心了。”林昭道:“那还烦请先生立即着手制作,只要有个样品出来,我有用处。至于需要的材料,人力,经费尽管开口,一应满足。”
“好,小人定会尽快制作的!”
有个这东西,到时候在朝堂上的说服力必然大大增加,离开的时候林昭嘴角露出一丝自信的笑意。
“李承啊,此事办的很出sè,当真是找对人了。”林昭轻轻一笑,连声夸赞。
“嘿,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看,别谦虚嘛,我刚要夸你慧眼识珠的!”
“嘿嘿!”
还别说,林昭的运气很好,李公义这边制作疏浚工具的时候。水泥的制作也完成了,于玄不敢耽误,立即叫林昭前去检验。
林昭瞧见那火山灰一般的粉末时,林昭连声赞叹,在古代弄出这玩意当真不容易。效果反自然是非常之好。
“侯爷,这玩意当着能够坚硬如铁?”工匠们对此将信将疑,不过是粉末状的东西,怎么可能?尤其是侯爷还给取个名字叫水泥,怎么听都觉得是很柔软的东西呢?
“怎么,相信我吗?”
“小的不敢!”
林昭笑答:“你有疑问不奇怪,眼见为实,咱们就来试试!”
随后林昭亲自动手,加水搅拌,很快就成为一团粘稠状的东西。林昭随手用一块木板将水泥糊在两块较为光滑的石头之间。笑道:“过两**们再看!”
随即有让人运来一些沙子和石头,加上水泥叫板,然后倒在一个木桶之中。工匠们看的将信将疑,说道:“你们且等着就是了,会有怎样奇效,到时候会知道的。”
“当真吗?”
于玄笑道:“自然是肯定的,侯爷说的能有错?”他是见识过林昭奇思妙想的许多创造发明的,故而一点也不奇怪,对林昭有莫名的信心。
“且等着就是了!”林昭临走的时候瞧见刚才用来揽水泥的木板,轻轻摇摇头,看来建筑工具也需要改良一下,至少该有点瓦刀一类的东西。
随即便信手在白纸上划了几个图样,交给于玄道:“拿去铁匠铺给我打造几件东西回来!”(未完待续。)
第四四五章 治河策
皇帝赵顼下诏征集治水之策,虽然献计的人不少,可大多都是滥竽充数,有的则是老生常谈,根本没有什么可行之策。
赵顼对此大为遗憾,怎地会是这样的结果呢?大宋朝的英才都到哪里去了?治理黄河当真就这么难?没有一丁点的办法?
殊不知,因为六塔河与二股河方案先后失败,朝中官员们对治河当真是没有多信心。即便有想法,也不敢轻易讲出来。要知道,黄河已经把大宋朝折腾的够呛。这个时候出手,如果能顺利治河那自然最好,是大功一件,如若不能,必然会被人各种咒骂,甚至是穷追猛打。韩琦那种稳如泰山,官家异常宠信的待遇其他人是不会有的。
一句话,收益渺茫,风险很大!
所以,朝中官员们大都噤声了。除了些许忠义之士和一些投机取巧之徒,在治河这件事上全都不发声了。说到底,大宋朝治理黄河绝对不是个工程问题,而是政治问题,所以朝臣们很敏感。
不提建议,不代表没有意见。
一旦某一个方案被提出,却有各种各样的讨论,自然是反对者居多,可以瞬间放方案批的一无是处。貌似大宋朝的官员们吐糟已经成为习惯。
赵顼当真有些无奈了!
就在他即将打算放弃的时候,一道奏折递到了垂拱殿。上书之人是威远侯,兵部侍郎林昭,至于内容则是一道治河策。
赵顼急忙打开一看,瞧瞧内容之后顿时眉开眼笑。拿着奏疏兴高采烈地去上朝了。至于下面一道某御史弹劾河北路某重臣的奏折。暂时被他忽略了。
以至于伺候的内侍们都大为惊喜。到底是什么东西让愁眉苦脸的官家龙颜大悦。他们虽然不知道内容,可有一点他们能确定,上书的这位大臣怕是要发达了!
至于是谁,唯有前去传旨的宦官黄怀信知道,此人正是威远侯林昭。林大人乃是大宋朝的新秀,他们都是有所耳闻的。年纪轻轻便封侯了,这次只怕是又要大获重用了。这不,官家让他去传林侯爷入宫参加大朝会!
林昭虽然挂着兵部侍郎的名号。可实际上是个虚衔,和谈回来之后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加之他在西北打仗、和谈,劳顿了许久,自然要给他放个大假,回汴京之后一直在休息,平日也不上朝。
今日大朝会,汴京各部院,重要衙门的官员都全都会参加。这么齐全的状态,要么是大节庆,要么就是有重大事情讨论。
官员们都知道。讨论的主题肯定是黄河水患治理问题。大名府的决口至今尚未堵,降雨还在继续。黄河水滔滔不绝流向河北,官家肯定着急万分。只是即便是大朝会又有什么用呢?前面已经好几次了,都是无疾而终。
治河接连失败的状态下,谁都不敢贸然开口,也没有那个能耐!不得不说,号称能臣名士济济一堂的大宋朝,官员们搞斗争都有一套,可是办实事似乎就有些差强人意了。
大朝会在大庆殿召开,这可是汴京皇宫主殿,规模宏大,容纳的官员自然也不在少数。皇帝赵顼驾到之后,官员们纷纷见礼。这个时代,君臣之间的差别只是皇帝坐着,大臣们站着,这是太祖赵匡胤的手笔,却不需要跪拜。
赵顼落座之后,便朗声问道:“大名府黄河决口已然半个多月了,征集治河之策的诏书也下达许久,诸位可有良策?”
朝堂上顿时一片默然,没有一个人吭声!一如既往的如此状态,已经持续了许久。不过有的细心的官员已经注意到,官家今天的神情不同寻常,莫非是有什么变数?不成够吧?
“怎么?都没有吗?”赵顼冷冷问了一句,略微有些不满,眉间却又有几分得意。
“你们没有,朕这里有!”赵顼猛地一拍,一份奏疏落在了御案之上,气势陡然间强盛了许多。
不过官员们的反响很差,大部分都没有在意,甚至没有一点惊疑之色。最近的方案还少吗?可大都是夸夸其谈,有几个可行的呢?他们已经做好吐糟的准备了。只怕官家又是过于着急了。
不想,皇帝赵顼朗声道:“传林昭上殿!”
林昭!
当这个名字传出来的时候,大殿上顿时传出一阵骚动。如果这份奏疏是林昭所上的话,今日的事情怕就有些变数了。林昭在大宋朝的名头很响亮,每次都挑战难度不小的事情,每一次都能成功。他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还少吗?难道治河有希望了?
当然了,也有人认为,林昭到底还年轻,故而过于情况。小小年纪,就敢在治河这样重大的事情上指手画脚,一会该吐槽的还是要吐糟,也算是给年轻人一点教训。不过也有人信心中泛起不祥的预感,比如吕惠卿。
对于林昭的实力和为人,他比别人体会更深,难不成这小子当真治河有方?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无疑会更加的飞黄腾达?以后再想要报仇可就难了。一时间,他心中的权力**更加的浓重。至于王雱,心里则微微有所酸楚,有些嫉妒。当然了,也要看看林昭到底有什么提议,最好是被驳斥的体无完肤,他可是等着看笑话呢!
王安石站在前方不动声色,在治河这件事上,他的态度很公允。如果真有办法治理黄河,无论是谁他都会表示支持的,王相公虽然执拗,却也耿直。
至于赵抃,心情就略微有些复杂了。仁宗之子如此优秀,为治河做出贡献自然是好,值得称颂。可是他越发身处高位,他与当今官家之间的矛盾就越明显,到时候该如何是好呢?
林昭在内侍的引领之下步入朝堂,年轻的面庞加上那侍郎级的朝服,在朝堂上显得是那么的特别。年老的有些汗颜,年轻的有些艳羡,鹤立鸡群的林侍郎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在经过多日的准备之后,林昭终于有了一个完整的治河方案。可行性与效果预测等各个方面,都有过谨慎的预测和评估,肯定能让赵顼心动,他也有信心说服朝廷诸公。
当宦官来传旨的时候,他知道第一个目的达成了。至于第二个目的,需要在朝堂上努力一番。
“臣林昭参加陛下!”林昭不得不躬身向龙椅上的侄子行礼,那本该是自己的位置,自己更为尊贵,而今却不得不委曲求全向他行礼。总有一日,要将他拉下来,跪伏在自己面前。
“东阳免礼,这道治河之策是你所上?”赵顼对林昭很客气,之前他有些苛待了林昭,心中略微有些歉意。故而通过封侯的方式来弥补,同时希望林昭因此感恩戴德,继续培养为心腹。而今看来似乎是有成效的,在自己最无奈的时候,林昭上书为他分忧,有种雪中送炭的感觉。
“是的!”
赵顼笑道:“那你为诸公说说吧,你要采取怎样的治河方案!”
“河水回归东流,重修二股河!”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实践已经证明,二股河方案失败了,林昭却还要提出这样的方案?他脑袋被驴踢了吗?还是发烧了?
“东阳,大名府的决口尚未堵上,这二股河该如何重修?是何道理?”很显然,赵顼这是要和林昭一问一答,来解释清楚这个问题。
林昭朗声道:“黄河必须恢复东流,对这个问题,诸公有异议吗?”
这还用说吗?谁敢否定大宋朝国防的最基本策略?自然没有人反对。
“那就好!”林昭续道:“回过东流无外乎有以下几个方式,第一便是恢复横陇故道;第二,由北清河济水故道入海;第三,通过汴河与泗水引入淮河,由两淮入海;第四便是刚刚失败的二股河!
不知道诸位前去考察过没有,横陇故道淤积严重,要是要清理出来,需要数十年的时间,眼下黄河已然是燃眉之急,只怕我们等不起。至于北清河,需要经过梁山泊等地,似乎也还不错。只是工程量浩大,一不小心可能还会危害京东路,是以不敢冒险。”
两淮与江南乃是大宋钱粮基地,汴河与泗水运河更是大宋朝的经济命脉,谁敢让黄河夺淮入海?所以只剩下了二股河东流的方案!
有人立即反对道:“可是二股河刚刚失败,是不可行的!”
“失败了一次就一定不可行吗?”林昭反问一句,说道:“大名府附近的黄河东流,相对来说地势比较地,是可以引导河水东流的。只要清淤及时,完全可以。诚如欧阳公当年所言,只要修好了入海口,河水自然东流!”
“话虽如此,清淤之事哪里那么容易?如何才能做到?再者,大名府的决口十分严重,如何才能堵塞,即便堵塞了,又如何保证河堤再不决口?”
“堵上决口不难,只要东流畅通,洪峰可以安然通过,自然不会出现决口的事情。再者,我有办法,让河堤固若金汤。”(未完待续。。)
第四四六章 调虎离山
“林侍郎大言不惭了吧?河堤如何才能固若金汤?至于清淤,二股河东流是那么容易便能清淤的吗?”
很多人都对林昭提出了质疑,甚至已然有人开始讽刺,多有嘲弄。有些稳重了虽然没有开口,可是眼见之间多是不信任,或者说难以置信,显然都不太看好。
林昭笑道:“陛下,请容许臣带证物上殿。”
“准!”事已至此,赵顼自然全力支持。
随即殿前司侍卫搬上来几样东西,林昭目光一扫,瞧见其中一人竟然是曹国舅嫡孙曹建。
诸位大臣翘首以盼,瞧见呈上的东西分别是一盆粉末状黑灰,一块貌似石头一样的东西,还有一个颇有几分重量的“大石块”。
林昭解释道:“臣最近新研究出一种建筑材料——水泥,便是此物!”
一堆黑灰也敢用来修建河堤?水泥是什么东西?顿时一片哗然,还有许多嘲讽。
当真是愚昧,林昭并未跟他一般见识,说道:“此物目前是黑灰,但是这两样东西便是这黑灰制作而成。”
“什么?”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块疑似石头的东西。
“请诸公上前检验此物质地与坚硬程度!”
枢密院的一名武官上前用力掰,却纹丝不动,仔细瞧瞧道:“似石而非石,颜sè上与那黑灰倒是有几分相似!”
“再看此物!”
又有几人上前仔细瞧瞧,发现原来是许多的砂石混合凝固在一起,却粘连的十分紧密,整体十分坚固。赵顼也站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看,甚至还容许侍卫用刀砍劈,除了掉下来些许的粉末之外,根本不为所动。
赵顼大为惊喜,问道:“东阳,这便是你说的那可以让何地固若金汤的材料?”
“不错!”林昭道:“水泥加上砂石和水,按比例调配搅拌,放置数rì之后便形成此物,名曰:混凝土。此物建议程度可比石头,若以此来修筑河堤,是否比寻常的黄土与石块更结实呢?”
事实摆在眼前,众人都将信将疑。新事物出现,接受起来自然慢,这是很自然的状况。何况自己带来的是成品,官员们并未见过变化过程,难以接受也是有的。
林昭并不着急,说道:“陛下,为了让你和诸公有更直观的见识,同时也是验证此种材料的质地。臣请求让工匠现场在大庆殿外制造几个样品,然后派驻殿前司禁军把守,数rì之间结果自然分晓。”
如此才是最直观的方式,铁证如山。虽说皇宫不是工地,可是赵顼还是很痛快地答应下来了,眼下治理黄河才是当务之急,其他小节不必拘泥。林昭带来的这个叫作水泥的材料让他十分好奇,他也有心验证一下。
“好,朕准了!”
当即有几名工匠在御前侍卫的看护下,在大庆殿外施工,这在大宋朝历史上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大臣们也都看的一愣一愣的,林昭果然非同一般,竟然鼓捣出这样神奇的东西。如果整条河堤都用此物加固,倒真是可以固若金汤,众人拭目以待。
“林侍郎,此物如此神奇,造价几何?”治河经费也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三司的人立即开始关心亲这个问题。
林昭笑道:“说白了,此物的原材料乃是石头,只是经过特殊的工艺烧制,造价并不高,只要修建好了窑口之后,产量也会提高,可以大规模生产。”
物美价廉,三司的人松了一口气,大感兴趣!
“河堤是坚固了,可是水流若是不畅,即便是不决口,也会有漫坝的情况出现……”
“那么重点便是河道疏浚了,这个也不难!”林昭道:“臣已经请有经验的河工设计制作了一些工具,只是不便带上殿来。不若三四rì之后,等诸公验证过水泥的功效之后,亲自到五丈河边观看,工具清淤效果。”
用事实说话,永远都是上上策。
赵顼心情大好回到了垂拱殿,只等着三rì之后见分晓。黄河治水的事情总算是有眉目的,这让压抑许久的心情略微得到放松。赵顼也算是个勤勉的皇帝,所以回到垂拱殿之后,他便再次翻看起奏疏,继续处理政务。
略微翻看了几本,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赵顼随手又拿起一本看似不起眼的奏疏,翻开看了几眼,脸sè顿时有些变了。
这是一位御史上的密奏,是弹劾河北路宣抚使,判大名府韩琦的,至于罪名则是失察之罪。意思是黄河东流下游有些许良田,若是决口或者是出现水患,必然会大受损失。而这些土地的所有者分别是几位勋贵之后,其中有韩琦的侄子韩俊。
御史是可以风闻奏事的,只是短短几个陈述事实的奏疏,可是很容易便会产生一些联想。赵顼猛地一震,无力地靠在龙椅上,有些沉默了,这封奏疏言下之意是要告诉他大名府黄河决口并非天灾,有可能是**?
当真如此吗?
虽说没有明言,字里行间的意思,似乎是因为下游有良田,为了避免黄河决口冲毁农田,所以黄河只能在上游决口……而韩琦作为河北路宣抚使竟然没有丝毫察觉。何况其中那些勋贵之子与韩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尤其是他的亲侄子。如此情况下,似乎已经不是失察这么简单了,有可能是包庇,再延伸一些就是惊天大罪了……
赵顼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当真如此吗?自己最为信赖的韩相公竟然是这般为人?让自己忧心忡忡的黄河水患是**?一时间,他怎么都难以接受。
或许是有人造谣或者是恶意中伤吧!可是虽说是捕风捉影,却在几个关键处言之凿凿,让人不由得不信。
韩琦!
赵顼大手一捏,将奏疏握在手中,恨得咬牙切齿。黄河水患已经威胁到了大宋朝的生死存亡,作为皇帝他自然是万分着急,可是下面的臣子却如此不当回事,竟然为了私利而不顾国家安危。当真是可恶!
赵顼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这是自己的江山,唯有自己心疼!
该怎么办呢?派人去严查?
能否查出问题?查出问题的又该怎么办?严惩不贷?可那个人是韩琦啊!是父亲能够登上皇位的重大臂助,岂能忘恩负义?再者,他是三朝元老,故旧很多,是很难轻易动摇的。一时间赵顼难免有些为难!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大宋朝的情况远比想象的要复杂!只是这种情况似乎不能再纵容下去,否则大宋朝的情况会越来越糟糕。
如果韩琦真的有问题,那么这河北路治河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必然会明里暗里受到各种各样的阻挠,很难成功实施。这是国之根本,不可动摇。今rì林昭献上了水泥,可如果有**在,固若金汤的大堤也会出现的裂痕了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可不防!
不行,大名府的事情必须要查证。至少要验证这封奏疏的真实xìng。韩琦如何处置暂且不论,至少要知道他的底细。江山是自己的,大臣的底细更要清清楚楚。
同时,赵顼隐约有些害怕。韩琦这样的大臣都有问题,大宋朝还有几个可以信任的官员?想要动韩琦并不容易,并不是因为韩琦有多么大的功劳,无情最是帝王家,功勋在利益面前一无是处,身为一个皇帝绝对不会在意的。
他顾及的始终是韩琦背后的实力,这次河北的事情可以不处置他,但至少要敲打敲打,让他知道宋朝到底是谁说了算!至于河北路宣抚使的官职,怕是不能让他再当下去了,否则山高皇帝远,韩琦在那里一手遮天,将来会尾大不掉的。
至于派谁去!赵顼沉吟了许久,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人选!
文彦博文相公似乎外放许久了,让他当个小小的知州着实是太委屈了。既然是当地方官,怎么着也得是一府之地。大宋朝的地方行政划分上,府的比较比路更高。比如江宁府,必须大名府。文彦博是做过宰相的人,当年又平定了贝州之乱,宣抚河北应该是没问题的!
最为重要的是,文相公与韩相公素来不对付。虽说是同朝为官,同样是宰相级的官员,互相之间的私交似乎也不错,可是两人之间还是有比拼的。毕竟两人都是天圣五年的进士,同年之中谁最优秀,确实该有个说法才是。
所以两位相公也都暗自较劲,朝堂上围绕他们也都形成了不同的利益集团。将文彦博换去河北路,那么韩琦的势力必然会受到打击,让他们之间相互消耗,坐收渔翁之利也是很好的打算。
赵顼这些年在权谋上面的水平略微有些提高,也越发的变得心狠手辣。很快便想出了一条釜底抽薪之际,即便是韩琦这样的重臣,也绝对不容许他尾大不掉!
当然了,让文相公前往之前,必须要先调虎离山。这个理由怕是需要废一番功夫,毕竟不能一棒子打死韩相公。
如何cāo作也是个麻烦事!(未完待续。)
第四四七章 水由地中行
“那封密奏已经递上去了?”秘密弹劾韩琦的奏疏自然是明月宗主的手笔,林昭是回到府邸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
狄青点头道:“递上去了,是先公子一步的,以免两件事和在一起,容易引起别人怀疑,如此可以避嫌。”
“可是赵顼今日情绪似乎很稳定,也不知道是否看到那封奏疏,还是他压根没有当回事?”
狄青摇头道:“应该是尚未看到吧,按照明月宗打探的消息,赵顼的没有那么沉重。当然了,也不排除这种可行,毕竟已经历练了好几年。不过,只要他看到密奏,必然会有反应的。”
“狄公如此肯定?”林昭不得不承认,狄青在有些事情上比自己看得更为准确,眼光更为老道。
“那是自然!”狄青道:“赵顼登基之后,有意提拔王安石等人,即便是集贤殿大学士也曾公亮。之前的那几位宰相,富弼、韩琦和文彦博全都出知地方,难道是巧合吗?如此做也是为了降低这几个人在朝中的影响,便于他掌控局势。
只是哪里那么容易?韩琦在河北路权势很大,依旧有很大影响。如果只是这样,不影响到朝廷中枢也不打紧,赵顼或许会睁只眼闭只眼。可是黄河水患亟待解决,乃是全国性的重大事件,他岂会容许别人在其中有小动作谋取私利?至于韩琦对他们父子的功劳,在权势和江山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韩琦也是有些过于自负了!”林昭轻叹一声,虽说有从龙之功。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而今当家的已经不是赵宗实了。
狄青道:“不管赵顼如何处置。他都会先查明河北路的真相,也多少会留心韩琦,甚至敲打或者是贬谪。总而言之,韩琦这次多少要倒霉了。”
“想来也是!”对此,林昭深以为然,问道:“那么赵顼会有什么措施吗?”
“在事情未明了之前,赵顼多少要顾及韩琦的颜面,想必不会怎么样的。即便是追查也是暗中调查。皇城司那边我已经在想办法透露消息。”狄青沉吟了片刻问道:“公子以为,赵顼若是要敲山震虎,赵顼会采取怎样的手段?”
赵顼不会首先拿韩琦开刀,这是他们都笃定的共识。
“对付那几个小角色!”按照常理,自然是先从小配角开始着手,剪除羽翼乃是惯用手段。
“那就对了,公子以为赵顼会让谁前往。”
“我……”
狄青摇头道:“准确说应该是治河之人,若前去河北路治河,赵顼便会给他这个权力和任务的,所以……”
林昭嘿嘿一笑:“此事已经十拿九稳了。只待三日之后实验的结果。”
今日朝堂上的事情传开之后,满朝文武已经在议论了。已经有人对林昭的方案抱有很大期望了。或者说是林昭这个人很有信心。当然了也有质疑的人,等待着三日之后的结果。也一个不争的事实,林昭献治河策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对名声是大有好处的。
狄青道:“公子各方面的准备都很充足,欧阳永叔很满意,对公子大为钦佩。这件事他会上书支持公子的。”
当年六塔河方案最初实施的时候,欧阳修曾经多次上书公开反对。只是后来富弼和文彦博一意孤行,欧阳修未能力挽狂澜。可偏生六塔河方案失败了,欧阳修的反对自然为人所称颂,加之他文坛领袖的身份,在治河方面可以说已经树立了一座丰碑,影响更是举足轻重。
而今只要欧阳修出现支持林昭的方案,无疑可以赢得大部分的支持。欧阳修桃李满天下,加之人品贵重,以公允出名,他的意见已经会受到重视的。
“那就多谢欧阳公了。”
狄青轻叹道:“他说了,只要是对大宋朝有好处的事情他都会支持的。”
言下之意有好几层,欧阳修似乎是坚持中立的,在他与赵顼之间不会倒向任何一方,他只忠于大宋朝。对大宋朝有利的事情他会支持,其中是否也包括谁当皇帝对大宋的将来有好处?林昭相信只要他拿出足够的实力,并且有一定的趋势之后,欧阳修会做出一个选择的。
欧阳修是文坛领袖,在大宋朝有着非凡的号召,在重文轻武的大宋朝影响不言而喻,他的价值也就非比寻常了。所以林昭是尽力想要争取他的支持的,只是印象里,欧阳修的寿命不是很长。林昭已然记不清楚欧阳修的生卒年,再者因为自己的到来,历史已经有了些许的变化,故而难以准确断定。
“狄公,欧阳公身体如何?”
“目前看还好,怎么?”
林昭沉声道:“欧阳修的十分重要,可毕竟年事已高,最好是延请名医为他诊治调理身份,可不敢有什么闪失。”
“好,我会留意的。”林昭只是略微一提,狄青就全然明白了。一点不错,欧阳修对他们而言就是个宝贝,不能有闪失。公子如此用心良苦,他欧阳永叔也该金石为开才是。
“三日之后,五丈河的事情可否安排妥当?”狄青关切地问了一句。
“一切妥当,狄公等着好消息就是了。”林昭对此信心满满。
三天的时间过的很快,皇帝赵顼亲自带着大臣们来到大庆殿外,已经逐渐凝固的水泥十分坚固,与之前看到的样品情况完全一致。诚如林昭所言,用此物来修筑河堤,确实可以做到固若金汤。
事实俱在眼前,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之前众人还有所疑惑,但是现在情况全然不同了,事实已经彻底堵住了他们的嘴巴。当然了,总是会有人狡辩,对另外一项疏浚河道的措施表示质疑。
可是明眼人却觉得这只是强撑面子而已,林昭做事可以说是滴水不漏,既然水泥是确有其事,那么那疏浚河道方面必然会很有把握。
疏浚河道想要眼见为实,现场试验必须要到水边,同时水流情况也要略微符合才行。故而林昭选择了五丈河边,其中有一段与黄河水情有相似之处,故而事先便安排好了。
本来只是让大臣们去看看,不过皇帝赵顼坚持 自己也要前往,所以禁军在两日之前便将五丈河那一段封锁,等待皇帝赵顼亲自驾临。
治河的事情刻不容缓,故而赵顼也就轻装简行,少了许多的仪仗,带着大臣们匆匆前往。五丈河边,李公义早就准备好了,得知要当着皇帝与百官演示之后他心里相当的紧张,同时也受宠若惊。林昭告诉他,只要表演成功,便会有赏赐,他才抑制住心中的激动,开始操作。
林昭在君前讲解道:“此物名叫铁爪龙,用较重的铁块打造成铁爪形状沉入河底,然后开船顺水流之下,铁爪会将河底的淤泥抓起,悬浮在河水之中,被水流冲走。如此连续多次,可以起到清理淤积,降低河床的功效。”
为了直观,这一段水面较浅,铁爪在河底拖动,抓起了淤泥很多,瞬间河水就变得浑浊不堪,然后被河水冲走。众人看得明白,确实能起到这样的效果。
工部的几位官员见到,并未感到惊讶,这东西他们以前不是没有见过,可是有谁认真考虑付诸实施呢?
当然了也有人提出了同样的疑问:“黄河水深泥厚,以此物疏浚怕不是那么容易。”
“此物比较适合疏浚较浅的河段,如果是水深泥厚的地方,则有改良的工具,”
随后李公义指挥两艘船驶出,船工绞动滑车,下边齿轮转动就开始作业,效果更加明显。
这下子众人全都没话说了,林昭的准备相当的周全,一切应有尽有,说服力已经相当的足够了。
林昭道:“此物新造,还请陛下赐名!”这是个殊荣,也是拉拢赵顼来支持的手段。
果然,赵顼很是得意,笑道:“就叫做浚川杷吧!”
今日之事,别的不说,至少大家有一个深切的体会,林昭所献的治河策并非无的放矢,也不是投机取巧,而是经过了认真的考察才制定出来的,更为难得的是这些材料和工具,着实是费了些心思。
大部分人心中都颇为敬佩,他们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林昭之所以这么年轻便封侯了,这或许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威远侯,名符其实,实至名归。
当然了,也有人不服气道:“难不成不间断使用此物吗?那需要多少数量?黄河可有数千里之长。”
“黄河是有数千里,可淤积严重的河道主要在下游,情况也各有不同,浚川杷和铁爪龙的制作成本并不高,制作数千个不是问题。”林昭道:“当然了,但是靠人工这般疏浚终究费时费力,效果也很有限。其实,我们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帮手,那就是河水本身,只要利用得当,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泥沙淤积,从而使得水由地中行!”
水由地中行,王安石喃喃自语,听到这句话时,顿时眼前一亮。(未完待续。。)
第四四八章 专断之权
借助水势?
稍微懂些河工的人都知道,所谓水势就是水流速度,可这需要落差,可是黄河出了三门峡之后是一马平川,哪里有什么落差?这个水势林昭该怎么借?难不成人为制造出落差?
“抬上来!”
林昭准备十分充足,随即有人抬上来一个大木盘子,上面有一条小水渠,里面垫着沙子,俨然是一个黄河模型。听说林昭在西北打仗搞出个沙盘来,众人都觉得十分新奇,莫非他治河也要用这东西?
“陛下,诸公,为了直观起见,我制作了这样一个模型,与黄河流水和泥沙状况十分相似。”林昭道:“如果水流加快,泥沙不容易沉淀,甚至还可以将本来已经淤泥的泥沙冲走。可是河北路全是平原,不过办法也是有的,我们可以人为制造落差啊!”
“难不成你要在黄河之上修筑堤坝?开什么玩笑?”小河渠上可以如此,但是黄河上似乎有些天方夜谭。故而林昭话音落地,立即有些嘲讽质疑。
“修整座堤坝不可以,但是我们可以修一半啊!”林昭笑道:“可采用束水沖沙之法!”
“束水沖沙?”
“没错!”林昭解释道:“所谓束水沖沙,就是收紧河道,利用水的冲力,冲击河床底部泥沙,从而达到清淤防洪的目的。”
一边说,林昭便开始在模型上演示,很快就在河道一侧搭起半道堤坝,然后在上流注水。入水大出水小。水位也陡然间城外。故而另一侧出水口流速甚快。“河底”淤泥的泥沙也被冲起,随水流不断流下。演示十分只直观,清晰明了。
“如欲深北,则南其堤而北自深;如欲深南,则北其堤而南自深;如欲深中,则南北堤两束之,冲中间焉,而中自深。如要淤滩固堤,则将此法反而用之,诸公以为如何?”林昭一句反问,顿时让观看的诸位大臣哑口无言。
许久才有一位工部以前治河的官员惊呼道:“以人治河,不若以河治河也。夫河性急,借其性而役其力,则浅可深,治在吾掌耳。威远侯如此办法当真是绝妙,黄河可治矣,黄河可治矣!”
如此庆幸之语可是说出了皇帝赵顼和许多大臣们的心声。黄河有办法治理自然是最好不过。诸公对林侯爷更是敬佩不已,也有人无比好奇。林昭怎地就这么有能耐?
“东阳治河之策诸位都看见了,可还有什么异议?”赵顼沉声问道。
五丈河边成为临时朝堂,此话一出,诸位大臣一片沉默,林昭各方面准备充足,几乎是滴水不漏,根本找不出破绽,如何反驳?毕竟这一套从策略到方法上,似乎比六塔河与原先的二股河方案要靠谱许多。
如此情况下,当年参与这两个方案的官员难免有些不舒服。对错不要紧,只要自己没错就好,北宋的治河政治正是体现在这些方面。只是林昭无可挑剔,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今只能期待工程失败,再行弹劾了,笑到最后才算是英雄。再者,摆明了官家是支持林昭的,这时候违背圣意可并非什么好事。
赵顼沉声道:“那朕欲委派东阳为治河大臣,可有异议?”
谁献策谁治河,这已经是传统了,顺理成章的事情,自然无人反对,何况根本找不到反对理由。
林昭暗松了一口气,这个麻烦却利益不匪的事情终于落到了自己手上。只是在场之人并无多少羡慕,大部分人还是觉得,治理黄河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虽说有好办法和材料,却并不意味着万无一失,一定能够成功。林昭到底年轻,只想着立功出风头,嘿!他这是玩火**。
不,应该是玩水寻死,吕惠卿和王雱心中都如此想到。林昭虽然经常挑战一些不可违的事情,可他的运道能一直那么好?至少他们两人是存了幸灾乐祸之心。
“好,那就这么定了!”赵顼朗声道:“林昭擢升为工部侍郎,负责治河一切事务。”
之前的工部侍郎因为治河不利已经罢官了,虽说都是侍郎,可兵部侍郎只是个徒有虚名的空架子,可工部侍郎就不一样了,是实缺。这下子,林侍郎的称呼算是名符其实了。
林昭并未着急道谢恩,而是欠身道:“陛下,治河乃国之大计,臣义不容辞。只是在此之前,有几个请求!”
“大胆,你这是要和陛下讲条件吗?”立即有跳梁小丑出来质问,认为林昭不识抬举。
“东阳说来听听!”赵顼倒是不以为意,治河乃当务之急,些许小事他不会多计较。再者,还要看看林昭说什么。
林昭沉声道:“首先,治河乃工程之事,须不畏天地鬼神之说!”
这一点很重要,仁宗时期治河,澶州一带要动工,却有上书说正好位于汴京上方。那里施工等于是在皇帝头上动土,影响帝王,这种无稽之谈直接影响到工程进展。故而林昭早早就提出这个问题,就是要防止有人在这方面找事。古代人迷信,这方面的虚妄之事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先打个预防针才是好的。
“准了!”
“陛下,治河并一日之功,在这个过程中定会有所非议,臣的名声是小,但治河工程不可停,更不能朝令夕改,毁于一旦。今日已经论证,此法可行,诸公并无异议,希望日后依旧如此。”林昭沉声道:“若有一两年之功可初步见效,坚持十年之后,黄河水患就可能完全解决。”
林昭的意思很明确,要赵顼不要听信谗言,全力支持,否则治河难以为继。以前这样的例子可是不少,刚刚有点起色,便各种弹劾,断断续续,最终一事无成。赵顼对此都深有体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今众人治河无方,畏首畏尾,唯有林昭愿意并且有这个能力,自然该全力支持。这一次,赵顼是想要将治河当作一个纯粹的工程问题来做。
“东阳放手去做吧,朕相信你!”
“多谢陛下信任!”林昭续道:“还请陛下赐臣沿河专断之权!”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沿河专断之权?岂非意味着沿河黄河,一切与治河有关的事情林昭都可以专断?这在以分权著称的大宋朝简直就是惊天之语,多少也是有些犯忌讳的。
林昭却不管那些,直言道:“陛下,治河并非只是治河,也需要治沿河之人,治河在国之大计,若是被宵小之辈影响,谁也担当不起?”
这句话说到赵顼心坎里去了,他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那封弹劾韩琦的奏疏。皇城司已经暗中调查,其中一些事情已经得到验证,故而赵顼又信了几分。治河牵涉到的事情太多,自然就与许多人利益紧密相关。到时候明着的反对,暗中使绊子,麻烦多了去了,林昭提出这个一点很有先见之明,否则在河北之地他可能寸步难行。
只是给林昭这么大的权力,若是他暗里地干坏事该当如何?故而赵顼多少有些顾虑。
林昭自然明白,当即道:“陛下可派御史或者信任之人随臣一道前往监察,不过……他们只负责观察记录臣的作为,直接奏报陛下,由陛下做主,治河之事不方便他们指手画脚。”
“好,那朕就准了,可赐你御剑一把,便宜行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怎么样?犹犹豫豫什么事情能做好?非常时期,冒点险也是可以的。即便有大臣反对,赵顼也不以为意。
御剑,天子剑,林昭暗咐:这应该就是尚方宝剑的雏形了吧!
“东阳啊,黄河就交到你手上了,责任重大,还望你尽心尽力!”赵顼句句勉励,期望甚高。
“臣一定尽心竭力!”江山也是自己的,在治理黄河这件事情上,林昭自然会尽一切努力,这一点比其他人要强得多。治河成功将会获得无限收益,虽说那些尚来不及兑现,不过这沿河专断之权却是实打实的拿到了。
此去河北,有了这个“尚方宝剑”,便可横行河北,也就有资格和实力与韩琦一较高下。一方面是报仇,另一方面是借赵顼之手对付韩琦,让仇人内斗,想想都快意无限。最重要手中的权力,一下子从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员,瞬间在大宋朝举足轻重,非同小可。
随后,御史台派出了一位素有公正之名的程学礼,赵顼也派出亲信的宦官黄怀信一同前往河北监察林昭治河。太宗年间就有内侍出任监军的先例在,故而宦官前往并不足为奇。正好是赵顼身边的人,亲自看着他也放心。
事已至此,算是定下来了,只等着大雨停歇,林昭便前去河北路开始治河工程。目前却不得闲,需要寻找合适的地点修建窑厂大规模生产水泥,以及制作铁爪龙和浚川杷,乱七八糟的事情也着实不少。
不过林昭而今是工部侍郎了,治河之事大于天,朝廷各部门都不敢懈怠,自然是全力配合。三司拨款,工部修造,枢密院甚至还调兵帮忙,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这个时候,皇帝赵顼将林昭召入了皇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