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〇四章 “公子”何解
宋人?折文芯被救走了?
突然之间一个人的名字蹦出在梁太后的脑海之中——林昭!昨晚的那个男人会不会是林昭?梁太后突然之间有了这样一个念头。
只是,这只能是个永远的秘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验证的。对自己而言则是丑闻,绝对不能曝光出去。
于是乎,两个不明所以的侍女被拖走了,瞬间便没了声息。她们到死为止,都以为是听到了太后自渎的事实,才被灭口的。她们只觉得好冤枉,尽管已经离的很远,奈何还是难逃一死。
有道是伴君如伴虎,侍候一个私闱混乱的太后则更为可怕。
自己这边是保密了,可是那个可恶的宋朝人呢?万一那人将此事当作炫耀讲出去,该如何是好?不光彩的丑闻,梁太后始终有些担心。
奈何这些事情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一时间,梁太后好生恼怒,几欲抓狂。同时对宋朝人也好生仇恨,以至于在和谈的态度方面也有些许变化……
当然了,还有罔萌讹这个笨蛋……
梁太后终于出来了,带着些许的怒意,看了一眼罔萌讹,冷冷道:“笨蛋,想不到你竟然这么愚蠢?为什么要瞒着我?”
“臣也是想要给太后一个惊喜!”罔萌讹唯唯诺诺,甚至不敢抬头。昨夜的事情可以说是因自己而起,太后盛怒是自然的。
“惊喜?”梁太后冷冷道:“你果然是给我了一个很大的惊喜啊,没想到你竟然愚不可及,竟然轻易就上了宋朝人的鬼当。简直就是个笨蛋!”说话间。把那个神乎其神的红宝石步摇猛地摔在地上。一件珍宝瞬间毁掉。
“是,都是臣的错,请太后责罚!”罔萌讹顿时战战兢兢,那一粒红宝石就在他身边,不仅没有给他带去永远的宠爱,反倒是悲剧的开始。
“责罚?哼,知道自救错了就好!”梁太后冷冷道:“念在你也是一心替我和国相祈福的份上,也是一片好心。也罢!也罢!就留着将功折罪吧!”
“是是,多谢太后宽恕,我一定戴罪立功!”罔萌讹终于松了一口,他太了解梁太后了,刚才那种情况之下,直接杀了自己也不无可能。
按照此刻心中的怒意,梁太后当真想要杀了罔萌讹。可是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加之一些事情还需要靠他来掩饰,故而暂时留他性命。至于以后,作为一个心腹侍卫。罔萌讹太过愚蠢。作为一个面首,床第间的感觉早已有些腻味。所以他的结局是注定的。
拓跋石站在原地,脑门上冷汗直流。很明显,昨晚太后受惊了,没有重重处罚罔萌讹,那是因为人家彼此之间特别的情分在。可是自己什么都没有,只怕是……想到这里,拓跋石就格外的紧张。
梁太后看在眼里,冷冷一笑:“拓跋石,绥州的防卫就这么松懈吗?”
“太后恕罪,都是臣的不是,臣不知道太后在绥州,防卫松懈了,让太后受惊了。”拓跋石唯唯诺诺,立即躬身认罪。
“哦?”梁太后冷冷道:“不管我在不在,绥州作为边陲重镇,防守如何能松懈?万一宋朝人心怀叵测,大举攻城呢?让百多人便攻占了城门,当真是厉害啊!”
拓跋石脑门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唯唯诺诺道:“太后息怒,都臣的疏忽,请太后恕罪!”
“好了!”梁太后无奈地坐下,摆手道:“知道错了就好,和他一样,要知道将功折罪!”
拓跋石暗自松了口气,知道是暂时过了一关。其实也是,毕竟眼下是用人之际,太后不可能把自己怎么着!只是后面的事情少不得会有些麻烦,必须要尽心尽力才是。
“你说那些匪徒是逃回到了宋朝境内?”落座之后,梁太后轻轻问了一声。
拓跋石急忙回答道:“是的,臣本是要追赶的,奈何有一支宋军接应阻拦。如今是敏感时期,臣怕起了冲突,横生枝节,故而未敢追击,请太后明察!”
“宋军接应?”梁太后喃喃自语,旋即轻轻摇头。如此情况,事情已然十分明显,林昭是宋朝方面的和谈使,营救折文芯可是费了大力气啊!
“也罢,拖延了这么久,过两日,和谈的事情就开始吧!”梁太后也是无奈,毕竟弟弟梁乙埋还在宋朝人手中,所以和谈的事情便不能耽搁。只是而今少了折文芯这张王牌,谈判桌上西夏人气势上少不得弱了许多,多少有些被动。
拓跋石点头道:“是,臣一定尽心尽力!”
“嗯,记得,首要任务是迎接国相平安回归!”梁太后不忘叮嘱一声,只要换回了弟弟,其他的事情……哼!昨晚受辱于宋人,这份屈辱绝对是要报仇的。
林昭,你且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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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林昭等人冲出了绥州城,因为身后有拓跋石大军的追击,颇为惊险。好在有种师道率领一支劲旅接应,他们才安然无恙逃过一劫。
回到宋境之后,确保安全之后,那些莫名其妙的黑衣人便逐渐离队,消失在夜色之中。林昭瞧见之后略微有些着急,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必须问个清楚。
好在李东林一直跟随在身边,林昭也不着急,只要有个人给自己一个说法就是了。
他们并未回到营地,而是来到了绥州南方的一座小镇,这里是宋朝的势力范围。到了此时,林昭身边也仅仅只有折文芯,以及在福庆老店之中的那些人。
不过随后不久,种师道便带着大军来了。林昭很清楚,关于那才那么多人。以及在即两日两夜在绥州城里闹出的动静。即便是种师道不问。自己也该给他一个说法。
“文芯,待会见到种师道,你就说刚才那些人是从府州来的,知道吗?”林昭不忘记嘱咐一句,李东林这些人身份特殊,肯定大有猫腻。在尚未弄清楚之前,并不方便告诉种师道。有府州折家这个借口,相信是可以说得过去的。只是还需要大舅哥那边帮着圆谎才是。
折文芯讶然道:“怎么?不是林郎手下?”
“不是,说实话,目前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不过肯定是友非敌!”林昭无奈摇摇头。
折文芯是极为聪慧的女子,立即意识到其中的问题,眼神之中也多了一抹忧虑。
“没事的,此事稍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如何应付种师道!”
“好!”
“东阳兄,你可还好?”种师道迎上来的时候,便瞧见了林昭身旁的折文芯。顿时讶然道:“折姑娘……不林夫人,你怎么在这里?”当初是他与折文芯一道前去汴京营救林昭的。故而十分熟悉。
“种公子好!”折文芯上前盈盈一礼。
“这是怎么回事……”种师道大概猜想到了一些事情,好奇询问。此刻这些都是正常反应,想来林昭是会给他一个说法的!
“彝叔兄,有件事瞒着你许多了,十分抱歉,今日就直言相告了!”林昭道:“你也知道当日静州之战,舅兄不小心中了西夏奸计,以至于战败,当时文芯也在军中,殿后突围的时候不慎失陷,被西夏人所俘。西夏人知晓文芯身份之后便以为奇货可居,想要以此来要挟我,交换梁乙埋。”
如此一解释,种师道立即了然于心,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
林昭续道:“你也知道,刚好我被朝廷任命为和谈使,按理说因为文芯的缘故,我是没有资格的。本想上疏请辞的,奈何有些小小的私心,想要利用这个机会来营救文芯。所以就一直隐瞒不报,暗中布置,昨日总算是平安救出文芯。”
难怪林昭神神秘秘的,种师道现在算是明白了,原来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妻子。至于林昭那点私心,种师道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这件事不能轻易告知别人,也在情理之中。想来今日若非自己目睹这一切,林昭也不会轻易吐露半个字。
毕竟如此一来,他在和谈之中的态度就会受到质疑,至少肯定是会有一些风言风语的。
林昭笑道:“说起来还要多谢彝叔兄,今日若非有你接应,只怕是……”
“嗨,东阳兄当真是见外,你要是早些说,我多少能帮些忙的。昨日是担心你久去不归,放心不下才在边境来的,没想到当真等到你了!”种师道笑道:“不过东阳兄到底是厉害,昨日定然是将绥州城闹的天翻地覆,看看昨日西夏大军那阵势就知道了!”
“嘿嘿,多亏了舅兄派来的那些人得力,否则根本难以成事!”林昭哈哈一笑,递出一个讯息。
种师道立即了然于心,原来是那些人是府州折家人,听起来倒是顺理成章。想来那些人必然是回府州去了,其中的难处完全可以理解。
“营地之中可还好吗?”林昭轻声询问。
种师道笑言:“自然没问题,我走的时候交待刘昌祚了,不会有事的。”
林昭不由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嘿嘿,东阳兄就放心好了,些许事情我肯定会帮你周全的。”种师道很理解林昭此刻的难处,说道:“给你留下些人护卫安全,我便先回去了,想必刘昌祚那边肯定也着急了!”人家小夫妻久别重逢,必然有许多的体己话要说,自己在这显然不合适,种师道很有自知之明。
“那好,多谢彝叔兄了!”
种师道笑了笑,便带着兵马离开了。
林昭也暗自松了口气,种师道当真是给面子,种家也当真值得交往。虽说是小别胜新婚,与折文芯久别重逢,可是林昭还真暂时没有什么想法。
而今他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办,这些神秘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这是此刻他最想知道的事情。
“文芯,你先去休息!”
折文芯知道夫郎有要紧事要办。故而很懂事地离开了。
“阿昌。叫东林来见我!”所有的疑问便都集中在他身上了。
“参见公子!”李东林再次见到林昭的时候。表情严肃,事已至此,有些事情已经隐瞒不下去了,这个他心中完全有数。
林昭沉声询问道:“东林,你我之间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能告诉我你的身份吗?”
“在回答公子之前,我能先冒昧问公子一个问题吗?”李东林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提出了一个委婉的反问。
“问吧!”林昭笑了笑。越发觉得有意思了。
“公子,你在绥州对我那么放心,当真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吗?抑或是什么时候,公子已经看破了我的身份?”李东林对此有些好奇,他并不太相信公子是个鲁莽之人。
林昭笑了笑,说道:“当日在山谷中便有些好奇了,只是当时拿不准你到底是什么人。后来我在兴庆府的人打探到一些消息,似乎有一批人与我抱着相同的目的,我就好奇了,心想着到底是什么人暗中相助。
没想到。这个时候你到了我身边。当时我只是觉得你并无恶意,时至今日都无法确定你到底是什么人。今日你那些同伴都是何方神圣?”
还别说,王韶这个人当真不错。他不仅帮林昭隐瞒了折文芯被俘的真相,同时还暗中调动庆州在兴庆府的密探,帮助林昭打探消息,继而察觉到了李东林这些人的存在。
李东林问道:“既然公子有所察觉,为什么不提出来呢?反而放任我在绥州作为?你不害怕吗?”
“说实话,留下你只是想要顺藤摸瓜而已。当然了,那种情况下,我也是无可奈何,有些事情必须要冒险。所幸,我赌对了!”林昭笑了笑,他在绥州也不是无的放矢。有时候虽然是要冒险,却也不能没有任何把握。
“原来如此,所幸在下没有什么坏心眼,否则只怕早就死无全尸了!”李东林笑了笑,看来公子也是有些许后手的,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好了,我回答你了,现在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还有,‘公子’何解?”林昭的眼神之中突然多了几分专注。
李东林点头道:“是,公子可否随我到镇东柳树沟一行,到哪里自然有人为你答疑解惑!”
“柳树沟?”
“是的!”李东林道:“公子尽管放心,我等绝无恶意!不知公子可还记得,大顺城外一把火烧了西夏人的营地?”
“原来是你?!”一瞬间,林昭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当初在大顺城,他和王韶疑惑了许久,不知道是什么人暗中帮忙。以至于最后在给朝廷的奏报之中暗自领下了这份功劳,此刻才知道,就是面前这个李东林所为。
由此可见,这些人暗中帮忙自己有些日子了,以至于林昭对他们的身份也越发的好奇。同时更加疑惑自身,自己到底何德何能?有什么特别之处?他们何以要费这么大的功夫暗中帮助自己?同时他也清楚,李东林这个时候说出这番话意味着什么,实际上是取得自己的信任。
“好,柳树沟我便随你走一遭!”林昭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今日他必须要问个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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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树沟,位于小镇东部。
再往北一段距离便是绥州城,也比较接近沙漠了。不过此地因为一条小河的缘故,生长着许多的柳树,故而有了柳树沟的地名,相对来说风景宜人。
此刻,两棵大柳树之下站着两个人。
如水的月光下,一张钢铁面具反光尤为明显,正是铁面宗主。而他的背后,站着的正是蒋雷霆。
“宗主,今日告知公子实情吗?”蒋雷霆听到铁面宗主的决定,颇为疑惑。毕竟在此之前的决定是回到汴京以后再从长计议,如今突然改变计划,难免有些仓促。
铁面宗主轻轻摇头道:“没办法啊,我也想从长计议的,但是今日在绥州,我们已经全部暴露了。公子必然是满心疑惑,尤其是东林那边,此刻怕是难以交待。与其遮遮掩掩的,不若将所有的事情讲明白,大家心里都通透。我们不必为难,公子也不必疑惑,则大事可期矣!”
“公子会相信吗?再者,公子将会作何态度?”说实话,蒋雷霆略微有些忐忑。
“我也心里没底,不过我相信公子是不会让我们失望的。”铁面宗主长叹一声道:“我们的话公子或许不信,可是他最亲近之人呢?”
“宗主是说?”
“没错,数十日之前我就有打算,故而特意派人前去江宁,请了何五前来。公子是他一手养大的,他的话,公子一定会相信。再者,回到汴京见到夫人,母子相认还能有错吗?”铁面宗主是个周全之人,故而早已安排妥当。
“既然如此,那自然是妥当的!”最亲近的人,母子连心,血浓于水。尤其是那极为相似的容貌,自然错不了。蒋雷霆点了点头,突然指着远处,说道:“公子,来了!”
铁面宗主长出了一口气,二十多年了,这一天,他终于等到了!(未完待续。。)
第四〇五章 惊天身世
月光下,林昭再次看到了那张反光的铁面具。自从在绥州城里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个铁面人非同一般,或许在李东林他们这些人之间有特殊的意义。
果然,李东林来到近前,躬身道:“宗主,公子来了!”
宗主?林昭心中顿时浮现出一个大问号,这个称谓意味着什么?
铁面人与身后之人立即上前,躬身道:“见过公子!”
公子到底作何解释?林昭隐约有种感觉,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敬称那么简单。同时,林昭也从此人的眼神之中看到一丝别样的神情,一种格外的炙热。
林昭轻轻摆手道:“诸位切勿多礼,在下心中有许多疑惑,还请诸位帮忙答疑解惑,不知诸位都如何称呼?”
“公子叫我铁面就是了!”
“李承,表字东林!”
“蒋雷霆见过公子!”
“咦!”林昭惊讶地看着蒋雷霆,疑惑道:“尊驾很面熟,似乎在……”
“渭水咸阳渡口,小的曾与公子有过一面之缘!”蒋雷霆也不隐瞒,直言相告。
“是你救了我?”林昭蓦地想起来,当初在咸阳渡口,搭救自己的正是这个人。再联想到李东林在大顺城外的一把火,以及今夜绥州城里的事情,林昭陡然间多了许多疑惑?他们为何要三番四次帮助自己?
林昭抱拳道:“多谢诸位多次相助,感激不尽!”
蒋雷霆与李承双双躬身道:“公子言重了,这些都是属下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林昭笑了笑。问道:“心中些许疑惑。向诸位请教了!”
“公子的来意。我等明白,我等自然如实相告!”铁面宗主轻轻点头答应下来。
“请!”
铁面宗主笑道:“好吧,我先给公子讲个故事可好?”
“愿闻其详!”林昭看了一眼颇有几分神秘的铁面人,心中想着这个故事肯定大不一般。
果然,铁面开始娓娓道来:
几十年前有一位老先生家财万贯,富甲天下,为人善良,以仁义著称于世。广为人所称颂。按理说,好人有好报,这位仁善的老爷什么都好,唯独有个遗憾,便是子嗣颇为艰难。
早年间老先生无子,夫人担心后嗣无望,所以从本家找来一个侄子抚养,以图将来过继的。不过后来老先生并未放弃,几位妾室先后诞育三位公子,如此一来。过继自然就不必要的,于是乎这个本家侄子就被送了回去。并得到一笔厚重的赏赐。
可是后来很不幸,老先生的三位公子竟然全都幼年夭折了,后继无人乃是人生一大憾事。老先生很伤感,为此又纳了几房妾室,就是想要再有个儿子。可惜很多年都未能如愿,当真是遗憾啊!
老先生家大业大,又没有子嗣,这家产自然就有人惦记上了。当初那位被抚养的侄子也已经长大成人,名声很好,温良恭俭让,简直就是个谦谦君子。于是乎有很多人就建议,让老先生过继此子。
尤其是家中的仆从管事们,也为此开始积极奔走。至于原因,便是这个侄子的老爹惦记上了老先生的财产,一心想让儿子成事,所以父子一起奔走收买人心,还颇有成效。
你也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先生的家产总是要有人继承的,所以子嗣必须得有。虽说这个侄子不错,可是老先生对他一直不怎么放心,同时也希望有个亲生的孩儿传承家业。
皇天不负有心人,或许是老先生的仁善与诚心感动了上苍。终于一位妾室身怀有孕,经过多位名医诊断,说很有可能是位公子。老先生很是高兴,也是很是期待,家中所有人都十分关注,也都是十分高兴,希望再有一位公子。
可是偏偏很不巧,当这位妾室怀孕七八个月的时候,某一日住宅却莫名其妙地着火了。火势滔天,难以扑救,老先生伤心不已,以为如夫人和未出世的孩子都烧死了,可是在灰烬之中并未发现骸骨……
“那位夫人和孩子都还活着?”林昭轻声询问,三位公子早夭,一个仁善的老先生……这一切似乎都与舅舅讲的十分吻合,难不成……一个猜想慢慢浮现在林昭脑海之中。
“不知道!老先生是觉得孩子都可能还在,可是其他人却都以为如夫人和孩子都葬身火海了,至少是下落不明。”铁面人迟疑了片刻,沉声道:“公子以为,这把火是怎么起的?”
“好端端的起火,颇为诡异,若非巧合,当是人为纵火!”林昭轻声回答,道出了很简单的猜测。
“如夫人有孕,乃是府上至宝,照顾自然格外周全,岂会轻易失火?说到底,确实是有人故意纵火!”铁面人轻声道:“那公子以为,纵火者是何许人也?”
林昭笑道:“谁有动机,便是谁了!”
如夫人有孕,几家欢喜家愁,老先生的侄子都不高兴了。眼看着自己素有贤名,即将被老先生过继,全部的家业即将收入囊中的时候,却要被未出生的小弟抢走一切。他苦心谋划了许多年,身后还有不少的管事和仆从支持,岂能轻易善罢甘休?
于是乎,他们便暗中放了一把火。想着只要烧死了那个孩子,他便是的老先生唯一的继承人了,可以接管全部家当。
“那后来呢?老先生知道这一切吗?”林昭轻声询问。
“多少知道一些,怀疑总是有的,可是没有证据啊!”
“那老先生是怎么办的?”
铁面宗主道:“当时外面的人都以为小公子丧身火海了,所以都着急让老先生立下后嗣。”子嗣问题在古代乃是大事,如此状况完全是意料之中。
“于是乎那位谦恭孝顺的侄子便再次进入人们视野。为许多人所称道。并且建议老先生选他!”
林昭摇头道:“可是按照尊驾的说法。此人应该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何况他可能是残害如夫人和少公子的凶手,老先生怎么能立他呢?”
“没办法啊!”铁面人叹道:“当时铁面人乃是众望所归,乃是宗族后辈之中的第一人。何苦他父子两代人已经经营多年,故而有许多的人支持。身后自然有许多的支持和牵连,可以说是尾大不掉。
想要处置是不能的,想要另选一个,可是这个侄子的本事和名望更高。过继也只能是这一个。老先生唯恐因此闹出家族内乱,以至于祖上家业因此分崩离析,所以也就只能忍痛过继了他。”
林昭不由轻轻摇头,隐约之间可以理解那位老先生的难处。只是由此可见,那位老先生也确实缺少了几分锐气和魄力,在这件事上多有掣肘。
铁面人续道:“不过老先生始终不愿意相信亲生儿子丧身火海的事实,一直希望能将他找回来。只要有亲生子,后嗣的事情自然另当别论。后来调查得知,当日着火的时候,府中有一位仆役消失。他曾经受过如夫人的恩惠,故而猜测很有可能是此人营救了如夫人。于是乎。老先生便派出了他最忠诚的仆从外出寻找,找寻妾室和孩子的下落……
林昭听了许久,心中有些触动,也多少有些猜疑。这似乎与舅舅顾七所言的有些相似,舅舅似乎说过,自己的父亲也是一位仁善之人,也有三个哥哥早夭,至于其他这些离奇的家族争权夺利并未提起……
不过每次提及自己的身世,舅舅总是支支吾吾,林昭想着其中八成是有什么问题,仔细仔细想想,或许……
“找到了吗?”林昭静下心来,轻声询问,而今他想要听完这个故事。
铁面人摇头道:“老先生在找自己的孩子,那位过继的侄子也在找,一个是保护,一个是斩草除根,杀人灭口。逃出去的如夫人不明所以,甚至因此被蒙蔽遇袭,之后担忧之下谁也不相信,为了孩子的安全便远走他乡。如此一来,再找到人就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不过寻找的人从未放弃,一直在努力寻找。甚至是老先生已经去世了,他们依旧没有放弃。这一坚持,就是整整二十多年!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他们得到了消息,最终找到了!”
“找到了?!”林昭很木讷地应了一声,清楚地注意到铁面人与蒋雷霆,并李东林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铁面人沉声道:“我们便是那些坚持了二十年的找人仆从。而公子便是当年那个孩子!”
“我?”
似乎是在意料之中,可是事到临头林昭又有些惊讶。他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和自己的身世挂钩,太意外了!
铁面人轻轻点头:“是的!”
“你们是如何断定的?”林昭沉声询问。
“当年如夫人怀孕的时候,曾梦到旭日东升,祥云一片,老先生以为是吉兆,特意制造了一枚玉佩……”
“旭日祥云玉佩?”蓦地,林昭似乎明白了许多事情。当初舅舅将那块玉佩交给自己的时候,可以千叮万嘱,一定要妥善保管。还说是父母留下的唯一念想,没想到还与身世之谜有重要联系。
铁面人点头道:“不止如此,公子的容貌与当年那位如夫人有五六分相似,不会错的。”
“你们确定?”见对方信誓旦旦,林昭也是开始相信了。
“自然确定!”
“那我的父母是……”
铁面怅然道:“令尊已经去世了,不过令堂仍然在世!”
“舅舅不是说我父母都去世了吗?”林昭顿时有些疑惑了。
“没有,当年令堂落水本以为九死无生,不过后来为人所救,而今仍然健在!”
“他们在哪?我的父母又是什么人?”听着这个故事的疑问,林昭总觉得自己的父亲不是一般人,身世更是大有特别之处。
铁面人道:“令堂出身普通。不过令尊……令尊身份乃天下至尊。以仁著称天下。广为传颂!”
“天下至尊?仁……”林昭脑海之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人,可是如论如何他都难以相信,一脸愕然。
“没错,令尊便是大宋仁宗皇帝,公子便是我大宋朝的四皇子!”铁面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二十多年了,他终于能当面说出这句话。
“仁宗……皇子……”林昭顿时如遭雷击。愕然站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曾经,他是疑惑过自己的身世。可是从来不曾想到过,自己的身世竟然如此的离奇,竟然是皇子……
不过,他也立即明白了故事中的那些原型。仁善的老先生自然是仁宗皇帝,早年无子,曹皇后抚养汝南君王赵允让之子赵宗实在宫中。后仁宗亲子出声,赵宗实被礼送回府。可是仁宗三子却接连夭折,最终再无子嗣。后来仁宗皇帝无奈,只得过继赵宗实为储君。便是后来的宋英宗。
历史上明明记载,仁宗只有三子。何来四皇子之说呢?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铁面宗主见状道:“当真仁宗皇帝未出生时,真宗皇帝曾经养赵允让在宫中。后来赵宗实又有这样的殊荣,以至于他们父子二人起了妄想,暗中谋划运作,结党营私。赵宗实更是善于伪装……”
这一点倒是很能理解的,赵宗实父子两代为备胎,还是帝王储君的备胎,如何都失败了,如何能甘心呢?他们父子暗中运作谋划完全在情理之中。
“仁宗皇帝就是看透了他们父子的虚伪,实际上并不想立他!”铁面人道:“当然了,先帝也有是有私心的,他希望皇位能够传给自己亲生的孩子……”
林昭轻轻点头,这些他都能理解。不过他更为好奇的是,自己到底是怎么来的?
铁面人道:“后来,仁宗皇帝选了多名宜子宫女入宫,令堂林氏便是其中之一。天可怜见,不久之后林妃梦旭日东升,祥云万丈有孕。太医诊断,可能是男孩,先帝大为兴奋,特意让欧阳永叔执笔画图,制作了那枚旭日祥云玉佩,作为给殿下出生的礼物。
原本一切都好,眼看着林妃娘娘就要临盆,不想宫中火起。还有侍卫佯作救火,实际却要置林妃于死地。好在御膳房有个伙计何五,乃林妃同乡,还曾受过恩惠,故而前来相救……只是从此下落不明。我们整整找了二十年,结果都一无所获!”
林昭愕然了,二十年如一日寻找一个人,那是一个神秘样的状态,此刻当真无法想象。
铁面人道:“后来我们找到了林妃,落水之后被人所救,一直在应天府的一所庵堂之中。”
“应天府,宋州?”林昭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没错!”铁面宗主眼神掠过一丝喜色。
林昭喃喃道:“蔡京告诉我,应天府静心庵中有一位居士与我容貌相似,看来是真的!”两下里一印证,心中又多了好几分信任。
“找到了林妃,得知有个仁宗皇帝子嗣是个男孩,我们都很高兴,可是却大海捞针,不知该前往何处寻找。却没想到……有时候当时是天意!”
铁面宗主笑道:“去岁,有位江宁孟家的女子途径应天府生了重病,在静心庵借宿修养。林妃娘娘无疑在她身上发现了旭日祥云玉佩!”
林昭自然是心中有数,那是自己送给孟若颖作为定情信物的。
“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让我们得到了公子的讯息,于是乎顺藤摸瓜,很快便得知了殿下的身份和去向。”铁面人道:“没想到殿下那时候已经小有名气,声名鹊起了,这一点着实出乎意料。”
“当真就如此巧合吗?”林昭心中隐约有些疑惑。或许是事情来的太突然,内容也太过突然,一时间让他难以接受。
“此乃天意!”铁面宗主对此十分笃定。
“很可惜,当我们得知消息的时候,殿下却被李复圭构陷,蒙冤入狱!”蒋雷霆上前道:“属下奉命前来西北保护公子安全,在咸阳古渡和公子有过一个罩面。后来担心韩绛起疑,便很少出现了。”
提及此事,林昭突然想到了许久,轻声道:“当时我入狱之后,又那么多人想办法救我,都与此有关?”
以前林昭当真难以理解,太皇太后何以会亲自前往法场,还有曹国舅那些人,哪里是能随便请动的?单单是妻子的那点医术?恐怕不尽然吧!不过今日这么一说,倒是有许多事情似乎都可以说通了。
“没错!”铁面人道:“殿下是仁宗皇帝唯一的骨血,太皇太后乃是殿下嫡母,自然会出面营救。还有曹国舅等人出手,都是因为这个缘故。”
“原来当真如此!”
清风明月下,林昭愕然站在原地,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身世竟然有这样曲折,这样惊人的内幕,当真是……
此刻,他不再是那个有名无实的林侍郎,而是大宋王朝的四皇子,当今官家赵顼的皇叔!没错,是皇叔!(未完待续。。)
第四〇六章 明月宗
明月昭昭,清风徐徐。
柳树之下,林昭的心情许久难以平静。
今夜着实有太多的惊讶,他没想到这些暗中帮忙的人会与自己的身世有关。更没想到自己的身世会如此曲折,如此惊天!
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一位皇子,是仁宗皇帝流落民间的儿子。
当真是有意思,后世倒有狸猫换太子的传说,主角本该是仁宗皇帝的。却没想到而今类似的事情主角却成了自己。
至于事情的真假?旭日祥云玉佩那是错不了的,还有极为相似的容貌,无论是眼前这个铁面人所言,还是蔡京之语,都在相互印证,静心庵中确有可能是自己的母亲。
一切都是那样的契合,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仁宗皇帝的忠仆,如此重大的事情断然不会认错人的。
自己当真是一位皇子吗?
一时间,林昭的心情好生复杂,站在原地默然不语。
铁面宗主与蒋雷霆等人也静静地站着,他们知道这件事太过震惊,殿下是需要时间来慢慢接受的。
“公子还是不相信吗?”铁面宗主沉声道:“我们的话或许苍白,但是有一个人,殿下一定相信。”
说话间,从远处走来一个身影,走近来了林昭才讶然道:“舅舅?”来人赫然是他舅舅顾七。
“何五参见殿下!”
“舅舅,你这是做什么?”林昭看着顾七怪异的举动,急忙上前将他扶起。
顾七却摇头道:“殿下。顾七是我的化名。我本名何五。二十年前乃是宫中御膳房的一个小帮厨。与林妃娘娘是同乡。娘娘还是宫女的时候对我颇为照顾,算是熟识。”
一句话,几乎确定了铁面宗主所言不虚。顾七此来的目的也很明确,是作为重要证人出现的。
顾七续道:“当时林妃娘娘有孕,宫中都很高兴,那日我跟随内侍前去为娘娘送补品,不想明月阁起火。我在火场之中救出了林妃,却又遭到了侍卫的追杀。当时敌友难分,我便带着娘娘沿着平日里运送蔬菜的小道偷偷出宫。
当时我还小,根本想不到许多事情。因为总是有人追杀,于是便带着林妃逃出了汴京。后来在应天府,林妃生下了一个男孩,便是殿下你了。可是追杀不断,我们无奈坐船逃走,不想林妃落水下落不明。我六神无主之下,便带着殿下逃到了江宁。幸好被孟家老夫人收留,因为身边带着个孩子。为了不引起怀疑,对身份加以掩饰。我便冒称是殿下的舅舅。逃难去的江宁。”
林昭愕然了,没想到舅舅对自己的身世多有隐瞒,其中竟然还有这样多的曲折。
“殿下身份贵重,按理说我不该那样的,更不该让殿下在别人家中为仆从。可是……”顾七黯然道:“当时孟家确实能给予我与殿下一个安全的栖身之地,所以只好暂时委屈的。我也曾想着公布殿下身份,请求面见官家的。可是当时危险着实太多,又有冷清一案发生……”
顾七所言的冷清案子,发生在仁宗皇祐二年(1050),有个叫冷青的人面见开封知府钱明逸,自称是仁宗的儿子。冷青自述,其母王氏本为宫女,曾获仁宗宠幸,已经怀有身孕,因宫中失火,逃亡失散到了宫外,无以为生,只得嫁给一个叫冷绪的老百姓,生下儿子取名冷青。实际上冷青是龙种帝子,仁宗的血脉。如今长大成人的冷青依据母训,前来认父,并有当初仁宗赐予王氏的绣花兜肚为证。
开封知府钱明逸是个头脑糊涂的庸人,见冷青说的故事有板有眼,又有证物,心中早信了几分。冷青察言观色,知道自己编造的故事已经起到了效果,遂将戏演得愈发逼真。他对着公堂上端坐的钱明逸喝道:“明逸安得不起?”钱明逸见他气势迫人,更是吃惊,心想冷青若真是仁宗的儿子,也就是太子,将来是要嗣承大统的,哪里还敢得罪,只得乖乖地站起来,在冷青面前表现得很恭敬。事情传开之后,御史中丞韩绛上报朝廷,仁宗也不知真伪,就让开封府推官赵概、谏官包拯共同审理此案。
后来包拯审理之后才确定,这个冷清不过是一个骗子,是有人投机取巧而已。事情败露之后,冷清被便斩杀。不过行刑当日,汴京大雾,民间便有传言说,冷清的确是仁宗之子,是蒙冤而死的。
铁面宗主道:“实际上那个冷清是赵宗实一手安排的,宫女有孕,因为失火而流落民间,遭遇与林妃娘娘一模一样,哪有那么巧合?公子出生的那一年正好是皇佑二年,赵宗实他们是想要制造一个假象和先例,让朝野和百姓都认定不会有流落民间的皇子,炮制一个先例,以杜绝殿下顺利回宫之路。”
顾七点头道:“不错,听说此事之后,我心中便顾虑颇多。再者,江宁到汴京有数千里之遥。殿下是否能够平安见到官家都很难说,电线是先帝唯一的骨血,我不敢冒险。后来我想到一个办法,为此特意求了孟老夫人让殿下与孟家少公子一道读书,想着殿下若是能考中进士,那么金殿传胪便可直接面圣。到时候持有玉佩信物,便可告御状,恢复身份便有希望了。
可惜嘉佑八年,仁宗皇帝驾崩,殿下恢复身份已经毫无意义,反而是会有危险的。所以我便不再让殿下读书,希望殿下做个普通人,平平安安过一生。”
“难怪在读书考试这件事上舅舅态度大为改变,原来是这么回事……”林昭没想到,舅舅从小督促自己好好读书考进士,竟然有这样长远的打算。
顾七道:“原以为殿下就生活在江宁终老一生,从此远离朝堂的。却不想。避无可避。误打误撞的。殿下竟然与王安石有了交往,后来更一步步走上朝堂。”
“难怪我做官之后舅舅你一直不高兴,反而忧心忡忡,竟是这个缘故!”一瞬间,林昭明白了许多事情,以前的疑惑之处豁然开朗。
“没错!”顾七点头道:“是的,我确实害怕。当时就怕殿下在汴京泄露了身份,引来杀身之祸。后来殿下在西北被李复圭构陷。幸好若颖正好留宿应天府,被你母亲看到那块玉佩,才知悉了你的身份。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你母亲才在世,才知道他们奉了先帝之命一直在寻找殿下。也亏得有他们在,否则殿下身陷囹圄,还真不知该如何营救。”
“后面的事情都是我们一手安排的!”
“你们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呢?”许久,林昭轻声询问。时至今日,他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样多的秘密。也许别人所言不足为信。可是顾七,那是抚养自己长大的亲舅舅。他的话自然不会有错。
仁宗之子,这个身份是错不了了。林昭很诧异,也很震惊,但必须还是要接受了。同时他又想到了许多问题,毕竟这个身份太惊人,关联的问题实在太多太多……
铁面宗主道:“大约是殿下在庆州蒙冤的时候得知的,没告诉殿下使我们的不过。当时是怕殿下难以接受,也是怕殿下你年轻气盛,走漏了消息!”
“走漏消息?”林昭冷笑一声,说起来似乎有些尴尬。
“是的!”铁面宗主道:“殿下的存在对于赵宗实父子的皇位的合法性是很大的威胁,所以自从林妃娘娘与殿下失踪的那日起,他们便没有放弃斩草除根。即便是今日,赵宗实已经死了,可赵顼和高滔滔若是知道殿下在世,同样不会心慈手软的,我们也是为了殿下的安全着想。”
“赵顼……”林昭又是冷笑,最初还想着与他成就一段明君忠臣的佳话,却没想到彼此竟然是叔侄关系,而且还是天生的仇敌。
“那今天为什么又要告诉我呢?”
铁面宗主道:“一来是今日已经引起公子猜疑,我们必须直言相告。二来,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大局?你们的大局怕是不简单吧!”看到铁面宗主,以及他手下的这些人手的规模与素质,林昭大概能猜到他们的存在与目的绝不简单。
“不是我们的大局,是殿下的大局,是仁宗皇帝的大局!”铁面宗主的声音斩钉截铁。
“什么大局?”林昭沉声询问。
铁面宗主朗声道:“当然是大宋皇位传承,本属于殿下你的皇位!”
皇位!
猛然间,林昭心头猛地一阵激荡。来到大宋朝,他或许有各种各样的想法,虽然也十分渴望权力。可是皇位这东西,从来都没有想到,可是此刻却真正地发生在自己身上。离自己是那么近,让自己不得不想……
许久,林昭沉声问道:“你是说抢了赵顼的皇位吗?”
“那个皇位本来就该属于殿下的!”铁面宗主道:“仁宗皇帝为何迟迟不立太子?直到病危不得已的时候,才答允让赵宗实即位。那完全是迫不得已,并非心甘情愿,因为先帝他一直想着找到殿下你,让亲生儿子来继承皇位。
最后不得已,为了大宋江山的传承,避免国朝动荡,才传位给赵宗实的。可是你看看,赵宗实在位几年都做了些什么?他是个好皇帝吗?他对仁宗皇帝又何曾有过孝顺?”
铁面宗主沉声道:“仁宗皇帝尸骨未寒,赵宗实便抢着发起‘濮议’,要让他的生父赵允让尊称为皇帝,进入太庙。如此他将仁宗皇帝置于何地?为此他甚至与韩琦一道逼迫太后,不念父皇,不敬母后,哪里有一点孝道可言!”
林昭听的明白,宋英宗赵宗实确实性情凉薄。在位四年,几乎是一事无成,史书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可能就是“濮议”了。在古代重视礼法和祭祀的情况下,那样的做法确实有问题。看得出来,铁面人是仁宗皇帝的忠臣,自然看不惯如此情况。
“赵宗实只在位了四年就死了,也算是咎由自取。他那个儿子赵顼,整日的好高骛远,想要做大有为之君,却重用王安石搞什么变法,把大宋朝弄的乌烟瘴气。长此以往,只怕有亡国之祸。”铁面宗主此言虽说有些言重了,对王安石变法多少有些偏见。可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北宋的衰落确实是从神宗朝开始的。
铁面宗主道:“更让人恼怒的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赵顼和他老子赵宗实一样的性情凉薄。公子曾经多次有功于他,可是上次,他竟然纵容默许王雱和李复圭等人加害殿下,甚至不惜指使禁军将士作为伪证来陷害公子。这些,难道公子都不恨吗?”
这是一个很充足的理由,赵宗实父子两代人都很不地道,先后对不起仁宗皇帝和林昭。作为仁宗皇帝的儿子,林昭自然该恨。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林昭其实已经恨极了赵顼,只是人家是皇帝,自己是臣子,报仇的事情只能是想想而已。
可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回事!按理说自己该是他的皇叔,那是那么的无情无义,自己是否该报复呢?不只是报复,还有那皇位……
毕竟是在古代,皇位还是有着莫大吸引力的!
“他们抢了殿下的皇位,而今自然该归还的。不止如此,殿下也确实比他们更适合来统治大宋朝……”铁面宗主道:“殿下在各方面表现出来的能力和胸怀足矣君临天下,而让他们赵顼继续把持朝政,迟早是衰败亡国之相。”
自己不过是穿越者,有些先见之明和些许小聪明而已,林昭倒是没想到那么自傲。不过有一点没错,那就是心中有许多的抱负和志向,如果是皇帝,掌控天下的话,实现起来会很容易。再者,这个皇位本来是属于自己的,所以即便是有什么想法,也是合情合理的,并不过分。
这一刻,林昭心动了。
只是图谋皇位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林昭沉声问道:“你们有什么?或者我实力几何?”
“我们有明月宗,而殿下的实力……”(未完待续。。)
第四〇七章 天下我有
“明月宗?”
铁面宗主沉声道:“是的,这是一个组织!当年仁宗皇帝本意是命我等寻找林妃娘娘和殿下的下落,于是渐渐地便有了这样一个组织。因为林妃娘娘当年居住的宫室是明月阁,于是乎我们便以明月为号。
再者,娘娘是梦旭日而有孕,先帝诸子取名也都是从日的,明月实际则是暗中指代太阳,如此也可算是为了掩人耳目。”
“明月宗的存在全都是围绕殿下,殿下才是我们的核心与灵魂。”蒋雷霆补充了一句。
“你们为了一个或许永远音讯全无的人坚持了二十年?”林昭有些惊讶,同时也有些莫名的感动,这些人的忠诚与坚持绝对值得称颂。
铁面宗主道:“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我们都会坚持的,仁宗皇帝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见到殿下,可惜一直未能如愿,当真是遗憾啊。”提及此事,众人都唏嘘不已,父子天涯相隔当真是惨痛的遗憾。
“仁宗皇帝临终之前,命我们放弃寻找,他是担心自己走了以后,无人庇护,殿下很可能会为奸人所害。同时也担心殿下的身世曝光之后,为有心人所利用,导致皇位起波澜,国朝不稳,影响大宋江山的平稳。”
“那你们为何还继续存在?”林昭略微有些疑惑。
“在仁宗皇帝心中,大宋江山永远地最重要的,尽管遗憾,他的遗训我们也是愿意遵从的。”铁面宗主道:“当时我们也认可了赵宗实继位的事实。不指望他大展宏图。只希望他好好做个守成之君便是了。最重要的是要对仁宗皇帝和曹太后孝顺。可是这厮太让人失望,先帝尸骨未寒,他便开启‘濮议’,为他的生父争名分,让仁宗皇帝在天之灵不得安生。不孝顺也就罢了,竟然还忤逆曹太后,我们实在看不下去了。
关键是赵宗实一直没有放弃对殿下斩草除根,所以本来已经蛰伏的明月宗才再一次开始活动。并且誓言要找到殿下。并且完成仁宗皇帝当年的夙愿。”
“夙愿?”
“没错!仁宗皇帝到临终都想要立殿下为储君的。”铁面宗主声音突然提高道:“遵照仁宗皇帝意愿,我们的目标便是找到殿下,并且帮助殿下登上帝位。”
帝位!
话题再次回到了这里,一个太过诱人的话题,听起来都让人怦然心动。
铁面宗主沉声道:“当然了,我们也是有前提的,仁宗皇帝嘱咐过,大宋江山是第一位的。如果殿下资质一般也就罢了,我们不会强求,引起波澜。可而今我们看到殿下你聪慧过人。能力超强,有责任心。数年来更是功勋惊人,完全有资格问鼎本属于自己的皇位。”
林昭对此并不否认,自己拥有超前一千年的见识。在宋朝的几年,能力也是很好一个锻炼,真正坐上那个位置,至少不会比赵顼差吧?再者,权力这东西是有魔力的,吸引力太强了。
当初在庆州蒙冤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权力的重要性,权力**不断膨胀。他之所以来西北作战,不就是想要积累军功升迁吗?为什么要与王韶和种家交好?不就是想要积累人脉资源嘛!
一切的目的,到最后都是为了权力。
古代权力谁最大呢?不正是坐在龙椅上,号称九五之尊的皇帝吗?以前自己不敢想,因为那离自己实在是太遥远,没有丝毫可能。可是现在,当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林昭的心态完全不一样了。
不说别的,至少自己有理有据,完全有合法的资格去问鼎皇位。这一点十分重要,赵宋皇室已经深入人心,非赵家人,非皇室后裔,想要登上帝位谈何容易?而今林昭已经具备这个最为重要的条件,心理状态和处境就完全不一样了。
若真的能够登上帝位,大权在握,天下我有,会是怎样一个状态不言而喻,也就不必再担心会有什么人陷害了。再者,来到宋朝,林昭心中有着太多的抱负。
在历史上,宋朝有着繁荣的经济,璀璨的文化,是让人十分向往的一个时代。可宋朝在对草原民族的战争中表现着实不好,有着太多的屈辱。送岁币,签盟约也就罢了,尤其是靖康之耻,算是汉家文明历史上最耻辱经历之一了。
来到宋朝,林昭想要改变这种状况。他已经把完颜阿骨打从辽东带了回来,可是这样金国就一定不会崛起吗?没有金国,就不会有其他的草原政权了吗?无论是辽国还是西夏,他们的存在,对大宋朝都是莫大的威胁。如果没有改观,按照这样的节奏继续发展下去,宋朝灭国是必然的。
林昭曾经寄希望在赵顼和王安石身上,想要依靠他们将自己的一些想法融入进去,从而改变大宋朝。可是青苗法的失败,以及上次庆州案之后,林昭失望了。王安石变法与想象差了太远,结果已经可以预见,赵顼更是指望不上。
在帝王制的古代,没有皇权的支持,空有满腔抱负又能如何呢?林昭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大宋王朝继续走在衰败的路上。
尤其是此刻,当他得知自己是仁宗皇帝的儿子之后,他的身份也注定了责任。也许以前以天下为己任是蛋疼,但此刻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与使命,大宋的兴衰荣辱与他息息相关。那么,自己也就更有责任来让大宋朝变得更好。
只有登上皇位,才有这个实力,才能真正做到这一点。所以,这一刻,林昭对于汴京皇宫之中的那把龙椅充满了向往,坐上去是自己的宿命,更是自己的责任,也是自己今后的目标。
至于赵顼……林昭没有任何的负罪感,那个龙椅本来就是属于自己的。何况赵宗实为人卑鄙,对不起父皇和自己。赵顼更是性情凉薄,上次险些要过河拆桥杀了自己。林昭恨他,以前无可奈何,但是而今……
有这个一个机会,岂能错过!
一时间,林昭眼神之中散发出别样的异彩,是那样的笃定,那样的气势迫人。
铁面宗主瞧见这个状况之后,满意地点点头,事情正在朝着他所期望的方向在发展。这是第一步,不过令人相当的期待!
林昭是心动了,身处古代,只要有机会,有谁会轻易放弃皇位呢?不过皇帝的龙椅是诱人,却也要有那个实力才能坐上去。
自己虽然是仁宗皇帝的亲生子,可是这个身份会被天下人认可吗?即便认可就能当上皇帝?如果赵宗实在还好说,到时候兄终弟及,归位给仁宗亲子也在情理之中。可是而今的皇位已经传承到了赵顼这里,虽说他的年纪比自己略大,可实际上却是侄子辈了。叔叔抢了侄子的皇位,印象里好像只有明朝的朱棣这么干过,手段还不光彩。
再者,赵顼怎么可能轻易让出皇位呢?他们祖孙三代人好不容易才将皇位抢到手,自然是不肯拱手相让的。自己有什么?岂能和他们叫板?正如舅舅顾七所担心的那样,一旦自己身份泄露,表面上他们或许会很礼遇,可是背地里一定会动杀心的。
当然了,如果自己有足够的实力,那一切都另当别论了。可是,自己有吗?
林昭沉声道:“明月宗都是些什么人?实力如何?”
“殿下当知道皇城司吧?”
“知道!”皇城司名义上是护卫皇城的护卫衙门,实际上也是大宋朝的情报机构,其作用有些类似于后世明朝的锦衣卫。
铁面宗主沉声道:“明月宗的人基本上是都出身于皇城司,当年仁宗皇帝决议暗中寻找殿下之后。我便从中抽调了可靠之人,暗中组成了明月宗,主要从事情报搜集和找人的事情。实力犹在皇城司之上,不过而今与皇城司已经彻底断了联系,只有极少数的自己人才知晓我们的存在。
这些人我又暗中发展,吸收了一些人进来,规模虽不算大。但是财力不俗,尤其是在情报打探方面尤为擅长。在大宋朝,甚至辽国、西夏、吐蕃的各个角落,都有我们的人。”
林昭算是明白了,明月宗是个情报机构,可能在各方面都有自己的渠道,办起事情来比较容易。比如这次营救折文芯的行动,想必他们便调动了在兴庆府的人打探消息,然后组织大批手下前来绥州,共同配合的了昨晚的行动。
只是……
想要谋夺皇位,有一个情报机构,有若干武功好手是远远不够的。难不成还能潜入宫中直接杀了赵顼不成?杀人是容易,可是自己如何走上那一步呢?这才是最为关键的事情。当皇帝可不是过家家,牵涉的事情着实是太多了。
林昭默然不语,轻叹一声。
铁面宗主瞧在眼中,十分理解林昭的心情,轻轻摇头道:“殿下莫要担心,明月宗的力量可能微不足道,但是殿下所拥有的力量却非同一般。”
“哦?愿闻其详!”(未完待续。。)
第四〇八章 隐形的力量
铁面宗主道:“公子以前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没有注意自己身边诸多隐形的力量。”
“哦?愿闻其详!”
“殿下要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皇位,首先一个便是要证明自己是仁宗皇帝的亲生子,如此才能合理合法,取得世人的支持和认可。你的生母林妃娘娘还在世,又有先帝御赐的那几件东西,再加上一个人的话,便可做到!”铁面宗主笑道:“殿下可知道,这个至关重要的人是谁?”
要证明自己的身份,说明此人与自己有关联。既然是至关重要,说明此人说话极有分量,尤其是牵涉到皇家血统的大事,自然更加非同一般了。这个人会是……林昭蓦地脑中灵光一闪,讶然道:“太皇太后?”
“不错,正是当今的太皇太后,也是殿下的嫡母!”铁面宗主轻轻点头。
太皇太后曹氏身份乃天下至尊,她的话自然是最有分量的。同时她是仁宗的皇后,自然能够证明林妃的身份,继而证明自己的身份。也只有她能冲破赵顼和高滔滔的阻挠和压力,主持公开自己的身份。
铁面宗主道:“放心好了,太后已经知道殿下的身份了。”
“当时在法场,她老人家救我也是为此?”林昭现在是明白了,为什么堂堂太皇太后愿意纡尊降贵前往不吉利的法场,对外说是因为疼爱柴敏言,是为了报恩,而今看来一切不过是个幌子。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不错。说来也巧!”铁面宗主道:“你可还记得。当日你们在金明池边救了一位贵妇人?”
林昭依稀记得此事,但是并未放在心上。
“那人便是仁宗皇帝的长女福康公主,也就是殿下嫡亲的长姐。”铁面宗主道:“福康公主是见过令堂的,故而觉得殿下容貌似曾相识。加之对你有种莫名的亲近感,故而一直有所疑惑。偏巧从此之后柴夫人入宫为公主治病,时常提起你,公主的印象就越发的深刻。后来我通过曹国舅禀报太皇太后,公主也豁然开朗。得知你是她的亲弟弟,这才带着太后来救你的!”
林昭笑了笑,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在金明池边不经意的相遇,出手相救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姐姐。以前林昭总觉得自己在大宋朝好生孤独,而今才知道在这个世上还有许多的亲人。
铁面宗主沉声道:“曹太后的身份尊贵,只要她出面,便可以证明殿下的身份。当年赵宗实忤逆太后,多有不孝,太后早就不满了。只是碍于仁宗皇帝遗命,以大宋江山为重。有担心殿下的安危,所有有些顾虑。相信当殿下这边的实力不断增强之后。太后的想法会有所改观的。
相比一个有名无实的太皇太后,相信她更愿意当个名符其实的皇太后。再者,福康公主则对殿下尤为支持,有她在身边劝说,曹太后迟早会有所改观的。何况身边柴夫人深得太后挚爱,想来也是有所裨益的。”
“太后喜欢敏言,这其中……”反正林昭是觉得,这件事似乎不是那件简单,那么纯粹。尤其是此刻,更是多有怀疑。
铁面宗主笑道:“开始是个偶然,后来……太后喜欢儿媳妇是自然的。按理说该是爱屋及乌的,可是而今没有办法只能是爱乌及屋了。太后疼爱柴夫人,实际是只是迷惑赵顼母子和天下人的一个掩护,实际上太后疼爱的还是殿下你。”
林昭此刻已经完全明白,感情曹太后与曹国舅,以及自己那位公主姐姐联合起来演了一场戏。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都是为了自己,可是自己却一直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铁面宗主道:“上次只是个开始,以后曹太后还会不断抬举柴夫人,继而帮助殿下的。”
林昭现在是明白,这位老太太虽然在大宋朝不管事,可是她尊贵的身份却至关重要。尤其是自己的事情上,说一句话,那是绝对的顶用。如同定海神针一般,虽然什么都不做,却是最为重要的支持。
再者,虽说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在宗法礼制上她是自己的嫡母。看来回到汴京以后,得想办法去拜见才是,虽然暂时不能尽孝膝前,但是一点孝心还是要表达的。还好有柴敏言经常入宫陪伴,也算是帮自己尽点心吧!
“谋取皇位,最重要的便是宫中、朝堂、军中和民间的支持!”铁面宗主道:“宫中有太皇太后了,朝堂之上……当日殿下蒙冤入狱,欧阳永叔和赵抃可都曾上书为殿下说话!”
“难不成他们……?”林昭略微有些惊讶。
铁面宗主点头道:“旭日祥云图是欧阳永叔所画,前几年殿下去青州,他便见过那块玉佩,已然心中起疑。至于赵抃,他与包拯交好,一同参与了当年明月阁失火案的追查。再者,赵抃在杭州与公子多有接触,想必也是有所发现。”
“那他们是什么态度?”这两位可是当朝重臣,有他们支持自然不一般。
“唉!”铁面宗主无奈叹道:“他们都是忠臣,他们忠于大宋,殿下懂吗?他们不会支持某一个人,只要有利于大宋朝,他们都是愿意帮忙的。当然了,念及仁宗皇帝当年的恩德,些许事情他们都是愿意帮忙的。比如上次营救殿下,还有这一次西夏和谈使的差事……”
“怎么?这事……”林昭又是一惊!
蒋雷霆笑道:“知道折夫人失陷之后,我们想着这层身份对殿下或许有所帮助,所以暗中运作……”
“曾巩的提议……他是欧阳公的高足……赵抃大人的支持……”一瞬间,林昭便明白过来,这些人在不经意间的一些小动作。已经在给自己帮忙了。
铁面宗主道:“欧阳永叔乃大宋文坛领袖。门生故吏满天下。一呼百应,如果他出来支持殿下,相信会有许多人响应的。赵抃刚正不阿,闻名于世,受人敬佩,而今正是知开封府,将来都是有大用的。
不止如此,司马光对殿下似乎颇有好感。将来是可以考虑拉拢的。还有苏子瞻,才学出众,在士林之中颇有威望,这些人都与殿下有关系,将来都是有用处的。”
以前林昭结交这些人很偶然,或者是出于对某位牛逼古人的敬佩和向往,都是无意间的事情。没想到而今都能与利益拉上关系,当真是有意利用他们,可以保不齐将来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铁面宗主道:“接下来就是军中了。想要非正常手段谋取皇位,军中的支持自然是少不了的。按理说天下兵权尽在皇帝手中。其实不然,赵顼所掌握的主要兵力,实际上是京营禁军,实力强大,非同一般。
大宋朝能与之不相上下的也只有河北防守辽国的禁军,还有便是防御西夏的西军了。只要抓到一支大军在手,便可以与赵顼分庭抗礼,也便有资本了。至于汴京方面,京营禁军也不见得是铁板一块,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有惊喜出现!”
“你的意思是……”林昭隐约有些明白铁面宗主的意思,同时也很是惊讶,看来这些人已经帮着自己谋划许久了。
“没错,就是西军!”铁面宗主道:“而今的河北路宣抚使是韩琦,他可是当年赵宗实的亲信和鼎立支持者,所以河北路的大军根本无法染指,也唯有西军可以想办法。西军精锐,完全可以与京营禁军一较高下。最重要的是,殿下而今身处西北,在西军之中有许多便利条件。”
“便利条件?”林昭愣了一笑,旋即突然了笑了。可不正是如此吗?说起来还真是好笑!
“也许当真是天意,殿下与折夫人两情相悦,又很巧合地与种谔的侄子称兄道弟,折家与种家可是西军之中的主力啊!”铁面宗主道:“不瞒殿下,曹太后直接赐婚,让殿下迎娶折夫人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林昭没想到,原以为不过是顺势而为的赐婚,竟然是一桩深谋远虑的政治婚姻。柴敏言只是曹太后间接厚待自己的一个幌子,折文芯则是为了拉拢府州折家,也许只有孟若颖身上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吧!
这些,林昭全然不知,时至今日才如梦方醒。虽说不喜欢有人安排自己的生活,可也很理解曹太后和铁面宗主的良苦用心。好在自己与柴敏言和折文芯都有深情,是两情相悦,否则这桩婚姻就对不起她们太多。
铁面宗主道:“殿下而今是府州折家的女婿,此事已经不可更改,将来折家无论如何都会站在殿下这边的,他们没得选择。至于种家,上次种咏的事情,他们多少欠殿下一个人情,这次似乎是想要报恩。殿下若是能抓住这个机会,交好种家,将来取得他们的支持,那么西军有半数已经在手了。”
折家和种家乃是西军之中最著名的军事世家,手中本身都握有能征善战的精锐重兵。同时在西北之地又有着莫大的影响,如果他们支持,确实非同凡响。林昭最初只是想着积累人脉,对自己以后的发展有好处,却没想到会有这样大的好处。
“殿下几番在西北作战,名声渐起,尤其是这次俘虏梁乙埋,更是名声大噪。如果能想办法拉拢更多的将领,凭借殿下的名声,横行西北的话,西军为我所用也不是没有可能。”铁面宗主道:“殿下自己的能力与影响,我也可以帮忙一二,只要西军在手,我们便有与赵顼叫板的实力。甚至可以占据潼关,将西北之地据为己有,与赵顼分庭抗礼。总之是进可攻,退可守,西军乃是重中之重,对殿下意义非凡。”
西军!
林昭默然无语,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动心思,想要将大宋朝最精锐善战的西军变成自己的私军。不过诚如铁面宗主所言,没有军中的支持,他根本没有和赵顼一较高下的资格,甚至连叫板的权力都没有。枪杆子里出政权,对于这句话,林昭有着更为深刻的理解。
西军,这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原来是无心插柳创造了很多有利条件,而今则需要自己好好护理,让这些柳树长的枝繁叶茂。同时自己还需要有心栽花,让鲜花盛开,开的格外灿烂。也许到最后真需要走到那一步,让西北彻底变成自己的后花园。
只是事情不是想象就能办到的,些许事情还是需要从长计议,努力运作才是。如此一来,这次的和谈至关重要,还有来年……府州折家和清涧城种家都已经半握手中,沈括在延州可以有个配合,接下来的一个重点便是环庆路、秦凤路以及将来的熙河路了。
熙河……王韶,林昭再次想到了他的名字。在未来的某一两年里,这个名字在西北将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还有熙河的这次机会……着实太难得了,想要染指西军,任何一次机会都不曾错过的。
再者,王韶为人还算不错。前后待自己也算不薄,林昭心中有个想法,如果能将他拉拢到自己身边,想来是大有好处的。不止如此,还有与自己交好的景思立、刘昌祚等人都素质不错,算得上是可造之材,而今埋下一个种子,焉知将来不会是一棵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既然动了心思争,那么该有的准备都是要有的。不过一日之间,林昭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铁面宗主沉声道:“这可能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需要从长计议,更需要等待时机,公子有耐心吗?”
“图谋大事,岂可操之过急?徐徐谋之就是了,你二十年都能等,我自然也能等!”
“好!”铁面宗主很是欣慰,今日的见面很是成功。尤其是林昭的表现,没有让他失望,最为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殿下是个可造之材,也没有辜负自己这些人多年来的苦心孤诣,前途是光明的,他们都坚信这一点。
林昭笑了笑:“对了,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尊驾的身份,可以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未完待续。。)
第四〇九章 忠义第一狄汉臣
“我?殿下就不必问了吧!”铁面宗主轻轻摇摇头,仿佛是往事不堪回首,根本不愿意提起。
按理说林昭不该勉强他的,但是作为手下第一号人物,连他的身份和过往都不知晓,似乎也说不过去。所以,有些事必须要问,
“至少让我知道你是谁,抑或者可否让我看看面具下的脸!”林昭言辞恳切,当真想要知道铁面宗主的身份。
“我……我……”铁面宗主yù言又止,却始终张不开口。
蒋雷霆和李承看在眼里,难免有些不忍,他们太理解铁面宗主的心情了。也许那张面具已经成为他们的习惯,至于他的真容已经彻底留在了二十多年前……
林昭轻声道:“我能拿下你的面具看一眼吗?”
铁面宗主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林昭这才伸手,轻轻取下那张铁制的面具,随后一张脸露了出来。
这是一张俊朗的面孔,虽说额上已经有了些许皱纹,两鬓的头发已经开始发白,至少已经有五六十岁了。但是眉清目秀,鼻梁挺起,一双眼睛英气逼人,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少有的美男子。即便是现在,也能秒杀不少的翩翩公子。
没想到铁面宗主竟然这样帅气,不过林昭也注意到他的脸侧竟然有黑sè的痕迹,刺字——凑近了林昭才看清楚,确实是刺字。
这么说,他是出身军中的?林昭知道,大宋朝的军队曾经有在脸上和额头刺字的习惯,不过仁宗朝开始便逐渐废除,何以他……莫非是贼配军?也就时候《水浒》中经常提到的刺配充军?想来这也是他带着面君的原因之一。
他的身份?林昭脑海中陡然间多了许多的问号。
“不知先生如何称呼?”林昭轻声询问。
铁面宗主沉默了许久,突然俯身跪地道:“臣狄青参见殿下!”
狄青?狄汉臣?武襄公?林昭震惊不已,喃喃道:“你是……你是狄青……”
林昭着实有些难以置信,狄青,字汉臣,北宋汾州西河人,面有刺字,善骑shè,人称“面涅将军”。出身贫寒,仁宗宝元元年为延州指挥使,勇而善谋,在宋夏战争中,他每战披头散发,戴铜面具,冲锋陷阵,立下了累累战功。名镇西北,赫赫战功更是名垂青史。
两宋三百年里,能为后世津津乐道,推崇备至的名将除了岳飞,便是狄青了。当时狄青与朝廷中尹洙、范仲淹等重臣都与他的关系不俗。范仲淹授以《左氏chūn秋》,狄青因此折节读书,jīng通兵法,以功升枢密副使。
后来,侬智高在南方叛乱,大军平叛不力,反有愈演愈烈的态势。狄青临危受命,夜袭昆仑关,平定叛乱。论功行赏,从而当上枢密使,坐上了大宋军方第一把交椅。在重文轻武的宋代,狄青以一介武人的身份当上了枢相,乃是绝无仅有的殊荣。
可也正因为如此,却引来了诸多的非议和反对。御史中丞王举正就认为,狄青出身行伍而位至执政,“本朝所无,恐四方轻朝廷”。右司谏贾黯上书皇帝,论奏狄青升官有四不可,御史韩贽等人亦皆附和。从此之后,百官纷纷上书弹劾,令狄青的处境十分尴尬。
后来甚至还有人将汴京大雨引发的水灾说成是狄青的罪过,甚至还有人诬陷狄青家的狗长了角,言下之意便是狄青有不臣之心。嘉祐元年正月,仁宗生了一场病,后来慢慢康复,如制诰刘敞上书说:“天下有大忧者,又有大可疑者,今上体平复,大优者去矣,而大疑者尚存”,竟把狄青树为朝廷最大的威胁。
嘉祐元年八月,仅作了四年枢密使的狄青终于被罢官,但因无过,被加宰相衔(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民间称“从士兵到元帅、从布衣到宰相”,出知陈州,离开了汴京。
到陈州之后,朝廷仍不放心,每半个月就遣中使,名曰抚问,实则监视。这时的狄青已被谣言中伤搞得惶惶不安,每次使者到来他都要“惊疑终rì”,惟恐再生祸乱,不到半年,发病郁郁而死。狄青生前含冤,死后却受到了礼遇和推崇,“帝发哀,赠中令,谥武襄”。
因为狄青在历史上太有名,所以林昭知道,狄青已经在仁宗年间去世了。
可是面前这个人却自称是狄青,狄汉臣,林昭如何能不惊讶呢?
假的?林昭轻轻摇摇头,即便是假冒,有谁会假冒狄青呢?再者,那明显的刺字,还有这俊朗的面孔,都是最好的明证。狄青的儿子狄咏可是汴京第一美男子,被称之为人样子,他的父亲容貌能差吗?
“你当真是狄武襄公……哦,不,狄公?”林昭连忙摇头,谥号是人死之后才给的,历史上狄青谥号“武襄”,乃是武将之中极高的赞誉了。
狄青轻轻点头,轻声道:“我知道殿下一定很惊讶,我不是明明已经死了,为何还好好站在这里对吗?”
林昭摇头道:“有惊讶,不过狄公既然如此做法,必然是有道理的。可是因为我,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吗?”林昭猜想,狄青既然是明月宗的负责人,那么他假死必然是和自己有关系了。
“当年林妃娘娘下落不明之后,仁宗皇帝命我寻找娘娘与殿下,当时我还担任着枢密使的职位,些许事情并不方便。”狄青长叹一声,悠悠道:“正好当时弹劾我的人不少,所以我便与仁宗皇帝暗中商议,唱了出双簧,去了陈州。当时为了逼真一些,欧阳永叔也参与其中,有模有样,倒是骗过了不少人。”
这就对了,林昭本身也觉得奇怪。欧阳修是个德高望重之人,为人宽厚,岂会莫名其妙地弹劾狄青?武人身为高官怎么了?即便是欧阳修重文轻武,也不至于那样迂腐吧?对此,林昭本来难以理解,而今才知道竟然是为了自己唱的双簧。当真是难为他们了,两个极为高洁之人竟然为了自己,都不约而同地牺牲名誉,当真让人感动。
狄青续道:“到了陈州之后,汴京经常会来人美其名曰是探视,实际上却是监视。外人只道是仁宗皇帝授意,不放心我。可仁宗陛下宽厚仁慈,用人不疑,怎么会对我那般不放心?实际上都是赵宗实的手下,他们隐约风闻我在寻找殿下,故而特意派人来盯着的。
他们做法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行动,也威胁到了殿下的安危。当时我在想,怎样才能让赵宗实放松jǐng惕,尝试过许多办法都失败了,后来才想到唯有一个死人才能让人彻底放心。”
“所以狄公才来了一出假死?”林昭现在明白了,历史上关于狄青的一些记载十分奇怪。尤其是仁宗皇帝前后态度变化,升迁对狄青过分的猜忌,死后哀荣又极其隆重厚待。前后显得有些矛盾,而今则豁然开朗,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而起。
“假死?”狄青轻轻摇头;“以前的狄青已经死了,留下的只有铁面宗主。”
看着狄青那沧桑的面孔,以及带着些许忧伤的目光,林昭的心被触动了,感动不已。很显然,狄青的一切作为都是为了自己。一个臣子,宁愿让自己的名誉蒙上污点,甚至心甘情愿地从这个世上“死”去,这需要多大的牺牲和勇气?为了自己,狄青全都做到了,他舍弃了多少不言而喻。
林昭心中满是感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狄青仿佛明白林昭的心思,轻轻摇头道:“殿下不必内疚,一切都是狄青心甘情愿的。想当初狄青不过一介武人出身,有谁看得起我?但是仁宗皇帝却看重我,信任我,于我有知遇之恩。
当初出征之时,仁宗皇帝亲自在垂拱殿设宴款待我,这份殊荣大宋朝有几人有过?那么多的大臣弹劾污蔑,可是仁宗皇帝从来都不愿意相信,始终信任我。还让我暗中执掌皇城司,甚至把寻找殿下这样重大的事情都交给我,这份知遇之恩,信任与厚爱,让狄青万分感动。即便是让我粉身碎骨,肝脑涂地都可以,生死何惧?些许名声又有什么关系?”
林昭感慨不已,自己此生的父皇仁宗皇帝果真是一位明主,更有一颗大度仁慈之心。也唯有如此,方能换来狄青这样的真xìng情英雄的誓死效忠。他们之间的这段君臣感情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一段佳话了。
有臣如此,父皇,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狄公高义,这些年委屈你了!”林昭躬身一拜,即便是自己身份尊贵,但是这一礼,狄青绝对当得起,也应当。
“殿下折煞臣了!”狄青摇头道:“些许小事而已,只要找到了殿下,一切都不委屈。”
正如他所说,只要找到了仁宗之子,一切便都值得。否则二十多年的努力与牺牲全都化为泡影,当真就不值得了。所幸,狄青等到了这一天!
说话间,狄青又取回铁面具带上。
“狄公,你这是……”
狄青笑道:“已经二十年了,都已经习惯了。对于大宋朝而言,我已经是个死人,何故还露着张脸呢?”
林昭知道,他的面孔与刺字很是明显,很容易会被人认出来,有这样的顾虑完全在情理之中。至于脸上的刺字,本身他是不介意的,当年仁宗皇帝赐药让他抹去刺青,却被他拒绝了。说到底,一切还是为了自己。
“狄公,终有一天,我会让你摘下面具,直面天下人的。”这是一个承诺,皇子对忠臣的承诺。
一瞬间,狄青眼神之中竟然泛起了些许泪光,轻轻摇头道:“殿下有心,臣已经便知足了。只是带着面具才是狄青……当属仁宗皇帝曾经赐我一件黄金面具,我还一直好好保存着。我发过誓,不找到殿下,让殿下重登皇位,一辈子都不带。希望有朝一rì,在殿下的登基大典上,殿下能亲手为我戴上!”
这是狄青的一个誓言,更是一个愿望。即便是压力山大,但是林昭有义务去帮助他实现。皇位并非高不可攀,不管是为了谁,都要是试一试,一时间林昭信心满满。
林昭沉声,言辞恳切道:“狄公,且等着那一rì,我一定会亲手为你戴上黄金面具,并且向天下昭告,我们的战神一直都在。”
“臣等着这一rì!”已经花甲之年的狄青几乎是老泪纵横,这一天对他而言有着非凡的意义,自然是激动万分了。
狄青!
太意外了,说道隐形的力量,他不就是其中之一嘛!林昭笑了,虽说他是明月宗的宗主,可是单单是一个狄青,其影响和作用已经与明月宗不相上下了。
大宋第一名将,在军事方面的造诣,以及军中和民间的影响都非同一般,在必要的时候,狄青所发挥的作用很让人期待。
当然了,在此之前,正如他自己所言,还必须要继续隐瞒身份。对于大部分的宋朝人而言,他还是一个“死”人。至于什么时候活过来,则需要等待时机。
“狄公在世的消息有多少人知晓?”林昭随口问了一句。
狄青略微沉思道:“朝中唯有曹太后、曹国舅、福康公主、欧阳修和赵抃知晓,至于明月宗内部,也只有些许重要人物知晓。其他人只知道我是宗主,却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令郎也不知道吗?”林昭轻声询问,狄咏可是他的亲生儿子。
狄青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蒋雷霆摇头道:“狄公并未告诉郡马!”
狄咏娶的是清河郡主,与赵宗实联系颇为紧密。狄青是因为而不告诉儿子吗?还是担心他年轻气盛,做出什么出阁的事情?抑或者是有别的什么安排?
不管怎么样,林昭对于狄青的敬佩之情是越发的浓重。为了瞒过世人,甚至连亲生儿子都欺骗,这等大义凛然,当真让人佩服。
林昭目光柔和而凝重,许久盯着那张反光的铁面具,久久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中,忠义第一狄汉臣,他一定会明白的。
第四一〇章 得民心者得天下
这一夜,林昭有着太多的震惊。
他知悉了自己的身份竟然是仁宗之子,大宋皇子,可以也应该问鼎皇位。同时他也知道了自己拥有许多的隐形力量,尤其是身边还有忠义第一的千古名将狄青帮扶。
狄青意味着什么?他控制着明月宗,是一支比皇城司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情报机构,这个力量很重要。尤其是这次营救折文芯的事情之后, 林昭越发的深有体会。
再者,当年狄青乃是西军统帅,官拜枢密使,他在军中能没有自己的力量和影响吗?林昭相信,必要的时候,狄青一定会告诉他的,这会是很重要的支持。更不用说他在军事上的谋略了,自己想要在军中混出点名堂来,身边有这样一位名将做军师,那自然是事半功倍。
还有,狄青的儿子狄咏因为娶了清河郡主,被赵顼和高滔滔看作是自己人,目前乃是禁军殿前司的将领,殿前司的职责所在他很清楚。将来如果真的有事,狄咏这边也是可以做点文章的,这大概就是狄青所言的禁军中的惊喜吧!林昭并不知道,事情远不止如此,他的“舅舅”曹佾已经把孙子曹建也安排了进去,以备不时之需。
再加上朝中那些本身已经存在的隐形力量,林昭很有信心,至少可以尝试。有心经营的话,将来一定会聚集不小的实力。
皇位,本属于自己的皇位,是完全可以发起挑战的。
这东西,不是愿不愿意。只要自己是仁宗之子。就注定了必须去争。必须得争,根本避无可避。即便是自己不争,赵顼知悉之后,也一定会杀了自己以绝后患的。林昭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抢先筹谋动手。
何况是他赵宗实与赵顼父子对不起自己父子的,皇位本就属于自己,拿回自己的东西天经地义。同时也是一个复仇的过程,赵顼凉薄。上次的仇恨林昭可没忘却,既然你不仁,那就休要怪我不义。
同时,林昭也是不想看到赵顼瞎折腾,更不想让他的宝贝儿子赵佶断送了大宋江山。大宋有繁荣的经济,有璀璨的文化,更需要有强大的军功,这是自己的责任,与生俱来的责任!他要用那无上的权力,来打造一个强盛的大宋王朝。
所以。皇位必须争!
来到宋朝,林昭虽然一直在求上进。但是他的目标却从来都不是很明确。但是这一次,完全不一样了,他的目标确定了。
剑指帝位,平定天下!
今日他总算是知道,自己的为何单名一个“昭”字。舅舅告诉他,昭通赵,那才是自己的姓氏,自己这个赵氏孤儿总有一日要恢复本姓的。昭亦有昭雪之意,当年母亲受了多少苦楚和委屈,还有父皇的无奈,自己都要讨回个说法来。
再者,昭还有明亮,光明之意。既然身为大宋皇子,想要登上帝位,那就要让大宋王朝如同日月昭昭,发扬光大。
名字赋予的重任,自当努力完成。
天亮了,一轮旭日在祥云的烘托之下从东方冉冉升起,大地顿时多了一层光明。红日初升,朝气蓬勃,希望已然诞生。要不了多久,便可如日上中天,天下昭昭……林昭的背影在晨光之中显得有些高大,金光灿灿……
帝王之路,始于今日!
这是一个吉兆,一个良好的开端。
林昭朗声道:“狄公,多谢你这二十年来的坚守,辛苦了。接下来的责任该我自己挑起,不过,少不得狄公的辅助与指正!”
“殿下言重了,一切都是狄青的本分,看到殿下如此,臣老怀大慰。”的确如此,看着林昭如此优秀的素质和才能,以及十足的信心,狄青真的很安慰。至少仁宗之子是可造之材,也完全有问鼎天下的资质,至于机会和实力,他相信逐渐都会有的。
蒋雷霆近前道:“殿下,明月宗和你的存在目前都是秘密了,今日之后我们依旧以‘公子’相称,直到殿下出身公告天下的那一日!”
“好,辛苦你们了。”林昭很是安慰,今日他总算是直到了公子的含义,也认识了这些忠诚的手下。当然了,他们的存在也是这天下最大的秘密,必须要严密保守。
狄青沉声道:“殿……公子,既然目标确定了,接下来我们该付诸行动才是,最好是有一个明确的章程和计划。”
“这个自然!”林昭道:“正如狄公所言,朝堂之上我们暂时无所作为,主要还是集中力量在军中。目前我与种家的关系保持的还算不错,看来以后还需要加强。和谈结束之后,我想走一遭府州,一来算是毛脚女婿上门,二来……得见见舅兄折克行!”
狄青点头道:“没错,种家和折家是重点,不过其他几路也不可忽视……韩绛那边本来与公子交好的,只是他担任陕西路宣抚使的时候也不会太长了,怕是得另外想办法。”韩绛已然参知政事,若非战事不会留在西北,迟早要回汴京去做副宰相的。
“陕西路或许谋之过早了,至于其他几路……”林昭道:“环庆路的王韶人还不错,倒是可以慢慢接触的……最重要的是机会,按照目前河湟吐蕃的状态,估摸着也就一两年的时间熙河必有战事,这是一次抓牢军权,建立军功的好时候……”
河湟吐蕃的状况众人都有所耳闻,按照目前局势,迟早会发生冲突这是肯定的。但是宋庭是否会与之开战还不好说,毕竟眼下辽国和西夏都不安宁,内政方面王安石变法也是起伏不断。所以到底何时开战,还真不好说。
但是林昭却很笃定,一两年之内开战。狄青有些惊讶。可旋即也就释然了。或许公子从王韶那边得知了更多消息吧!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家公子拥有一刻来自千年之后的灵魂,熙河之战确实开始于熙宁五年。
狄青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加强在熙河一带的情报投入,现在公子做铺垫。如果真的开战,绝对是一次好机会,必须趁机扩大的我们的实力和影响,公子不能错过。”
“那是自然!”林昭心中暗想,自己已经期许许久了。对吐蕃开战。自己这个出使过河湟,熟悉那边情况的将军岂能不参战?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林昭已经期待了许久,绝对不会轻易错过。
既然是林昭的决定,狄青他们自然不会反对,自当全力配合。眼下对他们而言,西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唯有将西军彻底掌控在手中,才能与赵顼摊牌。虽说眼下有许多的便利条件,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件事不容易。 任重而道远。这才只是个开始,需要徐徐图之。
狄青道:“公子。我说了,想要谋夺皇位需要很多支持,宫中、朝堂、军中,还有一个同样至关重要。”
“狄公的意思是?”
“得民心者的天下!”狄青意味深长地说道:“民心所向对于皇位的归属十分重要,乱世改朝换代如此,盛世争储夺嫡同样如此。仁宗皇帝在位数十年,名誉甚好。赵宗实个短命鬼就不说了,而今的赵顼重用王安石变法,百姓们已经多有怨言了,这对他是个很不利的影响。
公子当初反对过青苗法,在杭州更是开仓放粮,这是得民心的行为。只是当时公子身份不高,影响只是局限在很少人之中。这远远不够,以后做事公子还需要注意,尽量扩大公子的名声与美德。
虽说争夺皇位是拼着的实力,是冒险行为,但民心向背还是至关重要的。尤其是登基之后,民间的议论与认可都十分重要。所以,此事必须要从长计议,早做准备。”
“狄公说的是,我会注意的。”林昭笑了笑,自己已经可是习惯了做好事不留名,现在看是不行的。名望这东西至关重要,看来以后还必须得高调做事,有时候也少不得做作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殿下,且先如此定计吧!眼下当务之急是与西夏的和谈,等回到汴京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嗯!”
狄青沉声道:“回到汴京之后去见见太后和林夫人吧,他们都很想你!”
一个是嫡母,一个是生母,林昭心中感慨,母子亲情是割舍不断的,自己这个做儿子的该尽孝膝前。
“好,回到汴京我就去!”林昭一口便答应了。
“那好,公子也忙碌了一晚上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狄公年纪大了,更该多加注意才是!”林昭瞧着狄青已经开始斑白的头发,心中很是感动。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臣老当益壮呢!”狄青笑了,笑得很爽朗。他是已经花甲之年了,也是有些疲惫。但是二十年来,他从未有过今日这般舒爽开心,疲惫之气也瞬间烟消云散了,甚至还有些格外的兴奋。
“狄公,我身边缺少人手,东林近来一直表现的不错,不若让他跟着我如何?”第一天知晓身份,林昭便毫不客气,直接张口要人看。
“让东林去公子身边本就是这个意思!”狄青自然十分乐意,如今相互了解了,彼此自然更应该加强联系与合作。
“得公子看中,是属下的荣幸,求之不得!”李承恭敬道:“不过从此之后,公子叫我李承就是了,属下的表字与公子有重叠,自当避讳!”能在林昭身边做事,可是一等一的亲信,这等从龙之功的契机谁会错过呢?
公开了身份就不一样了,林昭是皇子,也是他们心中未来的皇帝。林昭表字东阳,李承的表字东林便有些不合时宜,他很有自知之明。
林昭本为在意,可转念一想古代社会很注重避讳,自己不答应,反而让对方忐忑。不过这倒是提醒他了,将来若是真的登基了,必须得改个名字才是。“东”字岂能避讳?难不成让全天下四方只留下南北中吗?
“好,狄公、雷霆、李承,诸多事情都有劳了,昭感激不尽!”林昭心中有数,这些人他都离不开。
能够二十年如一日坚持下来,狄青和蒋雷霆这些人早已不在乎荣宠了,只要林昭有志向,在乎他们,这就足够了。
“好了,李承,我们回去吧!”
狄青迟疑道:“公子,折夫人那边……”
“我心中有数!”如何告知折文芯,这个问题还着实有些麻烦。
“好!”狄青相信,这些小事林昭一定会会妥善处置,便只提醒道:“殿下,昨夜在绥州城大闹一番,只怕西夏人会不甘心,切记小心!”
“会的!”这一点,林昭体会最为深刻,一不小心睡了人家的太后。想必梁太后这会一定怒不可遏吧,报复?的确有可能,看来必须要小心!转念一想,林昭又泛起一个古怪的念头,觉得不是什么事,自己可是大宋皇子,身份犹在梁太后之上,睡了她一个番邦女子,那是看得起她,是恩宠!
言归正传,防御是必须要做好的!回头便让种师道和刘昌祚动起来,来的时候他就预料到绥州这盘棋不简单,怕是不会善终。而今看来的确如此,早前的准备是能用上了,同时也是个锻炼的好机会。
让种师道和刘昌祚多个舞台,好好表演一番。目光要长远,也许今日的一个指挥使,来日会是一个大将军,图谋西军,需要无心插柳,更需要有心栽花。只是自己辛苦一点罢了,要在谈判桌上费口舌,还需要做个好花匠。
唉!林昭轻叹一声,不由轻轻摇头。
转身刚走了没几步,身边狄青便喊道:“对了,公子,有件喜事竟险些告知你!”
“喜事?喜从何来?”
狄青笑道:“汴京传来消息,孟夫人已经身怀六甲!”
“什么?若颖有身孕了?”林昭顿时惊喜不已,这可不是大喜事嘛!
看来不仅需要作何好花匠,还得做个好父亲,将来才能做个好皇帝!(未完待续。。)
第四一一章 养育之恩
这一夜,注定了不平凡!
洛阳,初夏的夜并不十分炎热,可是邵雍始终睡不着,一直站在天津桥凝望天际发呆。明亮的紫微星逐渐变的黯淡,西北天际一颗小星突然间光芒大盛,迅速地掠过天际,飞向东方。邵雍看得清楚,正是这颗小星的冲击,掩盖了紫微星的光芒……
紫薇暗弱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邵雍忍不住轻轻摇头。而这颗冲天而起的小星,势头
不错,今日才只是开个开始,来日说不定会光芒万丈。
起自于西北,向东方而去,邵雍喃喃自语,似乎明白了什么,嘴角还露出了一丝别样的笑意。他的目光也紧紧跟随着那个光芒大盛的小星,注视着它的轨迹,似乎想要看透它的前程,揣度其未来……
可惜看着看着,东方突然泛起了一丝光亮,黎明到来,朝阳初升,天空骤然间光芒万丈。那颗小星不见了,瞬间便融入了东方璀璨的晨光之中,而紫微星则在日光中越发的黯淡,最终群星隐晦,瞧不见了。
“原来如此,星光岂能与日光相比?朝阳初升,天日昭昭,哈哈!”邵雍哈哈大笑,只觉得酣畅淋漓。彼时天光大亮,邵雍却觉得极为疲惫,回去睡个回笼觉正好,今天一定会睡得很安稳。
是夜,观星的可不止邵雍一个人。
汴京,司天监正安崇宁也在观星。
宋朝的司天监也就是后世的钦天监,掌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等诸多事务。总之。这是一个相对有些神秘色彩的机构。看似不起眼。可是在任何一个朝代是十分重要,任何一个君王都十分重视。
尤其是古代人讲究天意,故而对天象格外重视,其中星象就是个重要方面。有道是天人感应,天上的星辰都是有指代对应人物和事情的,故而一直密切关注。
此时,沈括尚在延州,并未入主司天监。现任的司天监正叫安崇宁。年纪五旬左右,在历法和节气方面的造诣并不深,但是颇通星象之学,于是乎便暂时主理这个关系王朝命运的机构。
今晚便是他在观星台上观察星象,紫微星暗弱,这个事实他一眼就看到了。紫微星代表的是皇帝,岂非说明皇帝有危险?帝位不稳?安崇宁立即吓出一声冷汗,心想着必须要尽快禀报皇帝。
同时他也注意到了西北一颗小星光芒大盛,对紫微星形成了很大的冲击,客星犯主。就是这颗星辰威胁到皇帝。是谁他并不知晓,不过这个重要信息也必须尽快奏报。
这绝对是大事。次日一早,安崇宁便早早地赶去皇宫,要当面禀报皇帝。他虽然官职不高,但职责却非同一般,又有这等紧急的事情,是有资格面圣的。他本来是想写奏疏上承的,但又怕中间有什么闪失,如此重大的事情哪怕是中枢的宰相们都无权知晓,事关帝位,绝对不能泄露半个字……
可是安崇宁来的时候,才发现皇帝赵顼抱病了,今日谁都不见。紫微暗弱,皇帝就病了,这不是绝好的印证吗?官家还很年轻啊,难不成与英宗皇帝一般,是要英年早逝吗?安崇宁心中暗自大逆不道地腹诽一般。
仔细打听才知道,官家并非是病了,而是心情不好,原因则是刚刚出生不久的三皇子赵俊夭折了。接连三位皇子夭折,对于赵顼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这个年代是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尤其是皇室,子嗣的意义更为重大,仁宗朝的先例还在呢!
接连两子早夭,赵顼本就郁闷,对第三子赵俊更是寄予厚望,可是依旧让他伤心失望了。孩子以后还会有,赵顼坚信这一点,可是也越发害怕再失去。正是因此,赵顼的心情十分沉重,今日索性没有视朝……
安崇宁虽只是个司天监正,却也在官场上混了许久。他知道,而今去面见皇帝报上坏消息,无疑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说不定自己也好受牵连,故而心理上略微有些退缩。转念又一想,皇子夭折,皇位后继无人……似乎找到紫微暗弱的原因了。能什么时候,后妃再诞下皇子,紫微星又会重新明亮的……
至于那颗西北而起,光芒大盛的小星,应该是西夏吧!西北有战事,西夏犯边,客星犯主,不正是如此吗?再者,那颗小星最终也消失了,应该没什么。一番思索,安监正心中恍然,一片通透……
他的道行与邵雍相比终究差了许多,目光只能看那么远,姑且也就这样想当然了。
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再奏报陛下,去触霉头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好好跑跑腿,去给三皇子选一块风水福地,入土为安……
于是乎安崇宁转身就走,关于紫微暗弱的事情便就此被抛诸脑后了。深宫中的赵顼依旧在为皇子夭折的事情而伤感,对于这个时代即将到来的剧变没有丝毫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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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一夜没睡,林昭却依旧精神奕奕。
如此惊心动魄,万分凝重,却又激动人心的一个夜晚,何来倦意?
绥州城里,在西夏大军的追杀之下救出了折文芯,可谓是惊心动魄,好在是有惊无险。紧接着便知晓了,这足矣震惊天下的身世。
仁宗之子!
整个晚上,林昭都在逐渐的接受并且融入到这个身份当中去。问鼎皇位,想不到一个晚上,自己的心态与目标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着实是太快了,快的林昭有些难以接受。
可就是这样切切实实发生了,所以必须要面对。事关重大,必须要有周密的谋划,充足的准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一切都是因为今日而改变,崭新的人生开始了,一个崭新的时代也就此开启……
除此之外,还有更为让林昭兴奋的事情。孟若颖竟然怀孕了,没想到新婚燕尔不过一个月,就那么几次,竟然如此巧合……
兴奋,激动……
就要当爹了,一想到这个林昭心中就有种莫名的激动。毕竟,严格意义上自己并非是这个时代的人,即便是在这里生活,娶妻组建家庭,可始终与这个时代有着若即若离的隔阂。即便是得知了皇子的身份,林昭依旧觉得,还是不能够彻底的从内到外融入这个时代……
不过,得知了孟若颖有孕在身,这种隔阂在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有孩子了,意味着自己的血脉传承,那是一种落地生根的感觉,从此以后,他与这个世界完全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密不可分……
一路上,林昭嘴角始终带着些许的笑意。和谈使、皇子、夫郎、父亲,一路上各种身份不断融合,使得林昭有思维起伏,想到的太多太多。身份太多,以至于他自己险些有些迷失……
不过这一刻的身份是——外甥!
临走的时候,林昭瞧见在远处踽踽独行的顾七,于是乎快步走了上去。
“舅舅!”林昭喊了一声。
顾七下意识地回头了,这一声呼喊太熟悉,可是当他回过头来,瞧见林昭的时候,不由神情黯然,低声道:“何五见过公子!”
“舅舅,怎地如何客气?”
“不敢当!”顾七连连摆手道:“公子切勿折煞老奴!”
一瞬间,林昭便明白过来。
在这里,在顾七心里,自己是皇子,他只是个奴仆。也许以前,当这一切都是秘密的时候,他可以勉强以舅舅的身份自居,但是此刻,他心里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卑下的仆从,不敢直接面对自己。
“不!”林昭并不这么认为,他拉住顾七的说道:“舅舅说哪里话,若非有你,母亲已然葬身火海,又哪来的我?若非有舅舅在,如何能逃过追杀,我又如何能安然长大?别的不说,光是舅舅的养育之恩,昭都难以报答!”
“这些都是老奴该做的!”顾七连连摇头,主仆尊卑有序的思想在他脑海中可谓是根深蒂固。他来只是为了作证,让林昭相信自己的身世。自从在应天府见到静和居士,他便知道,自己永远失去了“外甥”。
“不管你怎么想,你对我有恩,在我心里,你始终是我舅养大长大的舅舅,永远是我舅舅!”林昭不是忘恩负义之人,顾七二十年的养育之恩岂能一笔带过?再者,二十年的朝夕相处,林昭与顾七之间早就有一种类似于父子的感情在,岂能轻易割舍?
今日,林昭算是完全明白了。舅舅二十年如一日的忍辱负重,默默守护。为了自己,一直低声下气地活着,委屈自己。若非舅妈是个哑巴,不会泄露秘密,只怕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娶亲。为了自己,他做出了太多的牺牲。林昭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感动不已,拉着顾七的手不愿意放开。
顾七骤然间老泪纵横,他只觉得自己身份低微,心中有种强烈的自卑,故而有意避开林昭。却没想到,身份贵重的林昭竟然如此重情义,竟然还会叫自己一生“舅舅”,原来自己从未失去过。
有这样一个好“外甥”,此生足矣!
一时间,顾七感动不已,只觉得而今让他去死,都可以瞑目了!(未完待续。。)
第四一二章 和谈伊始
养育之恩不可忘,这是林昭的原则。
顾七始终是他的舅舅,他不会因为自己如今尊贵的身份而轻视顾七,这一点与他的母亲静和居士不谋而合。
本来顾七是坚决推辞不受的,自卑的心理,加上尊卑有别的固有观念让他难以接受,不过最终却也经不住林昭的一再要求,只得勉强答应。何况眼下,林昭的身份还是秘密,伪装必须是要有的。如果他表现太过特殊,对林昭反而没有好处,顾七也是晓得轻重之人。
“舅舅,辛苦你来绥州一趟,我这就让你护送你回去!”林昭道:“带上舅妈和孩子们去汴京吧,若颖有了孩子,需要你们照顾。如果孟老夫人身体撑得住,可以一并接到汴京,我好一并尽孝。”
“可是万一要是有人认出我……”顾七还是有些顾虑,也许在记忆里,汴京是一座让人恐惧的城池,当年的记忆太过惨痛。
“不打紧的,舅舅不要多想,平rì注意着点就是了!”毕竟已经二十多年了,林昭倒是没有太在意。
“那好!”外甥和女儿都在汴京,待在江宁顾七也觉得有些孤单。
“嗯!”林昭笑道:“舅舅且先回去打点吧,估摸着等你们到了汴京,我也刚好回去!”和谈应该用不了太久,加上中间些许耽误,估摸着最多也就两三个月时间。得知孟若颖有孕,自己就要当爹的消息,林昭早已经是归心似箭了,怎么着也得陪着爱妻,看着孩子出生才是。
“李承,你去告诉雷霆,让他吩咐人护送舅舅回江宁,搬家的事情暗中照应就是了,不必参与!”林昭吩咐了一声,而今身份不同往rì,家里人自然也就贵重了许多,暗中保护是必要的。不过也不能因此而引起怀疑,以孟家的实力搬家还是很容易的。
“是!”李承当即转身去办理。
“舅舅,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一路小心!”
“好!”见林昭处处安排妥当,顾七心中格外满意,满是感动。
处理完顾七的事情,林昭随即便离开了,一晚上大事已经办成,心中的疑惑也都尽数解开,这就足够了。倒是回去还有许多要紧事,想必折文芯已经等候许久了,何况他也是需要休息的。
果不其然,回到小镇的时候,折文芯早已守望在门口,看她疲惫的神情,显然是一夜没合眼。这也不奇怪,昨夜发生的事情太过离奇,折文芯心中同样有许多的疑问,林昭又一夜未归,她如何能放心的下?
直到此刻,见到夫郎平安归来,这才稍微放心一些。瞧见林昭回来,便立即迎了上去,的,柔声道:“林郎,你回来了!”
“文芯,怎么?一夜没睡吗?”瞧见娇妻有些憔悴的容颜,林昭略微有些心疼。
“没事,林郎回来了就好!”折文芯轻声回答,言语之间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这两个月的时间当真是委屈你了,让我好好看看!”昨夜光线暗淡,又是仓皇之间,以至于林昭根本不曾仔细瞧过折文芯,此刻才有机会关切探看。爱妻容颜依旧,只是消瘦了许多,有些憔悴,看着让人有些心疼。
“没事,梁太后对我还算不错,只是行动受到限制,并未有什么委屈的。只要林郎就救我了,一切就足够了。”在西夏并未受到太多的委屈,唯一的担忧便是夫郎会不会如期营救自己,是否在乎自己。而今已经得到了答案,自然是满心欢喜。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林昭将折文芯揽入怀中,说出一句誓言,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何谈得天下呢?
“嗯!”折文芯自然是满心欢喜,问道:“林郎,昨晚的那些人?事情可都妥当了?”她自然也有些疑惑,忍不住还是要询问一二。
提及此事,林昭还真有些为难了,自己的身份属于机密,按理说不能轻易告诉别人。可是折文芯作为妻子,无疑是自己最亲近的人,难不成自己连枕边人都要瞒着吗?可是知晓这样的秘密,本身就是很有压力的事情,何必让她们来承担呢?
再者,自己后面还有许多要用到折家的地方。如果换个身份前往,折家说不定会有怀疑,影响到彼此之间的信任。甚至折文芯都会怀疑,自己娶她的目的,会造成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可是不说吧,又似乎完全是一种欺骗,将来……一时间林昭好生为难,几次话到嘴边,却都yù言又止。
“我也只是随便问问,若是不方便,便不必告诉我知晓!”折文芯似乎察觉到了林昭的为难之处,表现的十分乖巧。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郎就是她的一切。她相信,如果可以告诉她,夫郎一定直言不讳。既然夫郎不愿意说,自然是有原因的,何必管那么多呢?只要他爱自己就足够了。
折文芯这么一说,倒是林昭心中更不是滋味,贤妻如此,夫复何求?饶是如此,可有些事情眼下还真是不方便讲出口。林昭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先暂时隐瞒折文芯,等时间成熟之后再告知。
林昭将折文芯揽入怀中,轻声道:“文芯,对不起,些许事情现在不方便说,将来……将来定会说与你知晓的。总之有一点你记住, 任何时候,我都深爱着你,发自内心的深爱。”
“好!”折文芯心中虽然有怀疑,却也只是疑心其中涉及机密,林昭不说,她自然不会勉强。
“今rì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以后再也不要提及。”对林昭而言,这一天意义重大,却也是一个秘密,最好尽快忘却。至少,不要让人别人再提及,再疑心。
“好!”折文芯一口便答应下来,夫唱妇随的节奏很好。
林昭沉声道:“此番营救你的事情朝廷并不知晓,军中也唯有种师道瞧见,若是被其他人知道,少不得又会有风言风语,弹劾不断。所以你暂时不能留在绥州,得先回府州去,待这边的事情了结,我好前去与你汇合。”
折文芯是明白事理的女子,她知道自己被俘的事情若是公开,会对夫郎和兄长造成多大的影响。只是刚刚与夫郎重逢,却又着急要分开,她当真有些舍不得,隐约也有些不情愿。
“嘿嘿,不着急,一夜未眠想必也乏了,我们一起睡个回笼觉再说吧!”说话间,林昭嘴角泛起一丝古怪的笑意。
折文芯自然明白夫郎的意思,俏脸当即一片绯红,难为情道:“可是天已经亮了,现在是白天……”
“白天怎么了?白天就不能睡觉了吗?再说了,白rì宣Yin,别有一番滋味哦!”林昭笑了笑:“汴京传来消息,若颖已经身怀有孕,你是不是该加油啊?”
“什么?若颖有孕了?”折文芯先是一惊,随即便是满心的羡慕。作为一个女人,她很想要为心爱的夫郎生个孩子。她们三人同时成婚侍候夫郎的,若是算上从汴京来西北的那段时间,自己陪在夫郎身边的时rì最久,可惜……
倒是孟若颖先有孕了,折文芯不嫉妒,但是格外的羡慕。同时也越发的想要尽快有个孩子,所以即便是白rì也没什么了,完全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态度。要是今rì能赐她一个孩子,她是一百个的情愿……
提到孩子,林昭不由自主地便想到了昨晚,和梁太后一番**,她会不会也……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再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即便真有巧合,梁太后也会自己处理的,岂能闹出太后有孕的尴尬来?不过此事是个教训,以后千万不敢再有这等一夜留情的事情出现。尤其是得悉自己出身高贵之后,更是如此,皇家子嗣岂能流落他乡?
林昭笑了笑,拉着折文芯的手便往房间里走去,同时吩咐了一声,让阿昌等人守在外面。“休息”时刻,拒绝打扰……
林昭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中午,跟随的这些家丁和将士在绥州这几rì也都疲惫不堪,有机会好好休息一番自然不会错过。
避过了中午的毒rì头,折文芯便要走了!
正如之前所说的,眼下是非常时期,折文芯不能出现在绥州,离开是最好的选择。且先回府州也是让折克行安心,反正自己少不得要去面见大舅哥,不久之后便会在府州重逢的。
“文芯,你且回去等着,最多月余,我便会到府州的。”林昭拉着爱妻的芊芊玉手,好言安慰,依依惜别。
“嗯!”折文芯眉角含chūn,尽管依依不舍,却依旧得话别离开,好在这次分别不会很久。相见可期,也可少些相思之苦。临走时不忘叮嘱道:“绥州凶险,林郎一切小心。”
“你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林昭随即让阿昌等人护送着折文芯离开,赶回府州去了。
看着频频回头凝望的爱妻消失在视野中,林昭这才对身边的李承道:“吩咐下去,派人暗中护送文芯,不可有闪失。”
“好,公子放心好了,保证万无一失!”折夫人身份何等贵重,安全方面他们心里有数,自然妥当。
安排好折文芯的事情,林昭觉得自己必须该返回营地了。
虽说这一两rì之间,诸多身份不断变换,可眼下有个当务之急的身份从来没有改变,宋夏和谈使职责犹在。
作为和谈使,却连续数rì不曾在营地,怎么着都有些说不过。擅离职守,如果有人较真的话,这个罪名自己是跑不了了。虽说有种师道在那边周全,却也非长久之计,反正绥州城的事情已经全部了结了,而今是时候回去了。
当rì下午,离开营地三rì的林侍郎终于回来了。
最为激动当属刘昌祚无疑了,毕竟他是名义上的护卫将军,林昭迟迟不归,他最为担心。若是出个什么事情,无疑是他的失职,他的罪责。见到林昭平安归来,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可以放下了,如此也算得上是皆大欢喜了。
“东阳,你可算是回来了!”昨夜种师道返回,他便已经得到消息,只是直到此时放在见到人。
“对不起,让昌祚兄担心了,这是我的不是!”说实话,林昭还真有些为难,当前该如何应付刘昌祚。此人可不糊涂,若没有个合理的说法,他未必肯相信。无论是自己的身份,还是营救折文芯之事,都算得上是绝密,最好不要露出丝毫蛛丝马迹。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就莫要再提了,不知东阳此番出门前去何方?可有什么收获?”刘昌祚笑着轻声询问,身为护卫主将,多少可是有资格过问两句的。种师道昨晚出去的时候带的几乎全是种家军嫡系,他严令吩咐过,绝对是守口如瓶。对于昨夜所见所闻只字不提,所以刘昌祚根本毫不知情。
对此,刘昌祚多少是有些不满的。毕竟林昭有对他隐瞒的情况出现,似乎没有将他当作自己人,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与林昭的关系到底相对远了一些,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虽说心中略微不满,却也没有表现出来。
不过林昭心中却也有数,心想着什么时候,得补偿一下刘昌祚才是。
“这个……”林昭迟疑了依稀啊,笑道:“实际上那rì我是因为一点私事外出,没想到途中得知了一个重大消息,去绥州城打探了一番。”
私事刘昌祚自然不好问,即便是官员,偶尔“擅离职守”去忙私事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刘昌祚并不在意。他所好奇的是林昭所言的这个重大消息。
“东阳啊,有什么重大消息?”刘昌祚猜想着,能让林昭忙活了两三天,肯定不是小事。
“既然是和谈,自然需要知己知彼,这次我趁机去了一趟绥州,终于摸清楚西夏那边的主事人是谁了!”
“何人?”
“梁太后!”
“什么?”刘昌祚顿时震惊不已。
林昭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续道:“我还知道,和谈马上就要开始了,西夏人坐不住了!”
第四一三章 从找茬开始
果然不出林昭所料,两日之后,西夏和谈使拓跋石便来了信函,与林昭沟通和谈时间。
刘昌祚笑道:“看样子东阳此去绥州,成果不错啊,而今傲慢的西夏人竟然主动了,我们是继续拖延几日……还是?”
好不容易西夏人主动了,多少有些低头的意味,宋朝这边难免就有点端着的感觉。拖延几日,磨磨西夏的锐气,满足一下心中的快慰也在情理之中,反正和谈除了比实力,谈利益,再者便是比拼谁更有耐心了。所以,刘昌祚有此想法也没错。
可是林昭并不这么认为,也许以前可以,但是现在,这么做并不合适。
绥州发生的事情刘昌祚并不知道,所以他敢于如此。但林昭作为一个亲历者,最清楚绥州事情的来龙去脉。
西夏人已经吃亏了,这个时候还能够耐着性子主动和谈,想来也是因为梁乙埋被俘的缘故,才会低头的。若是这个时候,推三阻四,说不定会让西夏人有别的想法,反而不好。
尤其是梁太后本身也受到了屈辱,万一那个女人一冲动,好不容易造就的局面可就毁于一旦了。虽说林昭也无法肯定,此番宋夏之间肯定可以和平局面收场。但是有一点是必须的,那就是不能给西夏人留下口实,也不要给自己惹麻烦。那怕真的烽烟再起,责任也不能落在自己头上。而今小心西夏人的同时,还必须要小心汴京的言官和那位性情凉薄的皇帝赵顼。
既然西夏人要谈,那就谈着就是了。至少先稳住他们。狄青与蒋雷霆那边已经在行动。各方面打探西夏的消息。这样才能够更好地和西夏人讨价还价。
再者,得知孟若颖有孕的消息之后,林昭可谓是归心似箭,当真想要尽快了结了这些事情,也好早回汴京。所以,他并无意继续拖延。
难得拓跋石主动了,梁太后也有低头的意思,林昭自然不推辞。
西夏方面似乎也有些意外。拓跋石原以为林昭会拖延几日,却没想到答应的如此痛快。
梁太后却摇头道:“救回了妻子,不再受制于人,自然就有些张狂大意。也好,正好趁此机会和他商谈,疏漏可能更多一些。”
恨!
提到林昭的名字,梁太后心中没来由地便有一种深深的恨意。虽说并不确定,可梁太后隐约有种感觉,那晚和自己一夜**的男人可能就是林昭,即便是不是。她也如此认定,其他的男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为了不让自己恶心。只得如此“自欺欺人”了。
轻易占我的便宜?岂能善罢甘休?即便没有这件事,梁太后心里也颇不平衡。她信誓旦旦和折文芯打赌,认定了男人不可信,男人重利薄情,却没想到林昭还是冒险营救了折文芯,终究是她输了。
看看人家,有这样一个好夫郎,可是自己什么都没有,梁太后羡慕的同时,见见有些嫉妒。最终这种情绪转变为仇恨,只不过他仇恨的对象不是折文芯,而是林昭。
她想要报仇,可是理智告诉她,眼下是不行的,毕竟弟弟梁乙埋还在宋朝人手中,自己便不能轻举妄动。只是心中着实咽不下这口气,筹谋着什么时候一定要报仇的。
眼下明枪出击是不行的,但是背后暗箭却未尝不可!梁太后道:“立即安排人手,在宋境内散布消息,就说林昭的妻子被我们俘获,他曾暗中与西夏有接触!”
拓跋石并不傻,他明白如此做的意图,却道:“太后,如此是好,可是而今人已经被救走了,我们没了证据,死无对证,怕是对林昭没有多少影响。”
梁太后却摇头道:“我知道,空口无凭便是谣言。可是谣言又如何?谣言说的多了,也许就变成真话了。中原人有个成语叫‘三人成虎’。别看只是几句毫无根据的话,可并非没有人相信,只要有人将信将疑,哪怕是心中存个疑惑也行,久而久之,有他受的……哼哼。有时候,几句话是比老虎还要凶猛的。记住,软刀子也是刀子,也是可以杀人的。”
拓跋石已然明白梁太后的意图,不管效果如何,太后吩咐的事情不敢不遵,自然是要立即执行的。
“哼,至少也要让你痛快几日,听说宋朝的言官很厉害,哈哈!”梁太后有些阴森地干笑两声,随即又道:“记住,首先是换回国相,哪怕暂时做出点牺牲都可以!”
拓跋石把握到了太后言语中着重强调的字眼“暂时”,瞬间便明白了许多事情,原来自己的责任就如此的简单。可是做起来,怕是不容易啊,只觉得心头的压力又重了几分。
“你不必有压力!”梁太后冷笑道:“你看看宋人,派了一个兵部侍郎前来,他们这是想和谈的意思吗?”想起那晚的遭遇,虽然是极致的快乐,却又是莫大的耻辱,梁太后这心里就满不是滋味,恨意十分浓重。
“是!”
双方和谈使沟通之后,和谈便可以开始了。双方确定的和谈地点是在绥州城南的一座小山坡上,因为四周都长着一片白杨树,便有叫做白杨林。
已经是五月间了,天气日渐炎热,能在树荫下和谈相对也轻松一下。双方约定好,双方的军队不能接近白杨林二十里地,彼此只能带百多护卫前往。且必须在和谈地点百丈之外停留,和谈官员只能带两名随从。
也就是说,贴身护卫最多只能是两个人。于是林昭便打算带着种师道与李承前往了,和谈这种事情很费脑子,需要有个见多识广,且心智不错的人帮自己拾遗补缺。种师道师从张载,谋略与学识自然没有问题。又是清涧城种家子弟,无论是胆识还是军事上的认知都不错,对自己而言是个好帮手。
至于李承,那日在绥州城里,林昭才真正见识过他的剑术,那可是第一流的好手,近身护卫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何况自己与种师道的武功都还不算差,和谈之时不担心西夏人会有什么阴谋诡计。
反正他对拓跋石没有什么想法,一个普通的将军而言,对西夏无足轻重。至于自己,林昭倒是坚信,有梁乙埋在手,西夏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如今身份尊贵,岂能轻易涉险?狄青他们肯定也不放心,不过有李承身边护卫,倒是可以稍微安心。同时明月宗几乎所有的人手立即开始行动,从绥州到兴庆府,各方打探消息,全面为公子提供参考。
和谈当时,林昭就这么来了!
刘昌祚带着大军驻扎在二十里之外,无定川的种咏那边也接到消息待命,一旦有什么突然情况,随时准备救援。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西夏人还算守承诺。绥州城外并无一兵一卒,暂时形成了一个宽四十里的军事安全区。
这日上午,大宋兵部侍郎林昭,穿戴整齐,带着种师道与李承,并几个官员朝白杨林走去。
等他们来的时候,拓跋石已经先一步到了,从表现上看西夏还是很有诚意的。不管怎么着,他们本身在地位上弱了一筹,而今国相又被俘虏,气势上自然就没有这么强……
不过林昭并未因此托大,或者是沾沾自喜。按理说梁太后处于愤怒之中,不会这么随和才是,何以西夏和谈使如此的低调谦卑呢?要是梁太后没在还好说,可是她而今明明就在绥州城里。莫非是那晚的事情她没发怒?
不可能!从折文芯嘴里,加上狄青的一些情报,梁太后并不是一个很有谋略且善于隐忍之人,说到底她终究是个女人,多少都会有点情绪化的。
正是因此,林昭隐约觉得有些不合情理,就特意留了个心眼,有些事情必须要多加小心。有时候表现的谦卑,示人以弱,实际上就可能另有图谋。
倒是要看看,梁太后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反正有梁乙埋在手,自己处于主动位置。不管你怎么着,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要是给个机会,趁机反咬一口也完全是可以的。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林昭感觉目前最缺乏的就是机会了。如果梁太后给自己奉上一个立军功的机会,是绝对不会客气的!
当然了,首先还要会会这个拓跋石,看看行情再说!
“见过林侍郎,拓跋石有礼了!”这厮的汉话说的不错,实际西夏人虽然自创了文字,但因为以前流行汉家礼仪,汉语自然说的流利。拓跋石就更不必说了,西夏能让他来和谈,必然是有原因的。听狄青说,这厮对中原文化似乎颇为精通。
“拓跋将军有礼了!”林昭笑了笑,打量一番,心想那晚在背后穷追不舍的应该就是这厮吧!
“我国国主授权在下为和谈使,与贵国商谈停战事宜。”伴随着拓跋石的第一句话,宋夏之间的和谈开始了。
林昭虽然抱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想法,却也不介意,先来给拓跋石找茬!
斗嘴嘛,林侍郎可是强项!(未完待续。。)
第四一四章 漫天要价
“慢着,拓跋将军,你这话说的不对!”拓跋石刚一开口,林昭脸上的笑容便不见了,随即多了几分凝重,开始找茬。
“如何不对?哪里有问题吗?”拓跋石愕然看着林昭,察觉这位年轻的宋朝使臣似乎很不友善。
林昭认真道:“西夏乃是大宋的臣子,是君与臣的关系,并非国与国的关系,你这般表述似乎违背法度了。”
“西夏而今自成一国,与宋辽并立,何来法度?”拓跋石知道是自己理亏,却依旧想要强辩一番,毕竟而今的事实是如此,可是他们始终都不愿意承认。
“是吗?可是我记得李元昊曾经上表大宋皇帝称臣的,难不成你们连祖宗都不要了?”林昭冷冷反问,旋即突然也笑道:“不要祖宗也就罢了,可是去岁你们现在的国主李秉常才上书给我大宋皇帝称臣的,拓拔将军是不知道,还是已经忘了?还是对你们的国主有意见,不愿听令啊?”
“哼!”没几句便开始有诛心之语,拓跋石冷哼一声:“可大宋答应每年给的岁赐呢?是你们不把西夏当臣子的,我们自然也不客气。”
“承认了是吧?”林昭哈哈一笑:“岁赐岁赐,自然是我大宋对西夏的赏赐,有的时候不见你们感恩戴德,沐浴皇恩。没有的时候,倒是叫嚣不断,莫非西夏都是见利忘义,忘恩负义之徒?”
“你!”拓跋石而今算是有领教了,早在来之前,他便听说了宋朝这位林侍郎曾经出使辽国和吐蕃。口舌伶俐。而今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现在他隐约觉得,梁乙埋败在这个年轻人手上好多次,似乎是有可能的。
“怎么?说得不对吗?还请拓跋将军指教?”林昭见他不言不语,便继续道:“再说了,既然是赏赐,那自然是给有功之人,听话之人。西夏一直不听话,一点都不乖。这岁赐还能给吗?试问拓跋将军,你愿意整日拿骨头喂一条对自己不忠诚的狗吗?”
“林侍郎了,今日是来和谈的,你不要欺人太甚。”将西夏比做狗,林昭一番话似乎有些激怒了拓跋石。
林昭淡淡一笑:“拓跋将军不要生气,打个比方而已!”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怎么着?
林昭此举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试探一下拓跋石的反应。同时也是有意激怒对方,和谈这种事,心平气和十分重要。一旦慌了神。或是心有怒意,往往就会误事。
拓跋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即平复心情,不再多言语。在这件事情,没有必要和林昭有太多的争执,继续纠缠较真毫无意义。从李元昊时代便注定的事情,西夏国力有限,受到的限制自然也就更多,当真被动。
“好了,林侍郎,现在我们讨论一下西夏与宋朝停战的事情如何?”吃一堑长一智,拓跋石害怕又被林昭抓着不放,所以这次学聪明了,尽可能避免使用“国”等争议词语,让林昭无话可说。
“停战?难道不是西夏主动投降吗?”林昭是不在彼此身份的事情再有争执,但却提出了新的问题。停战是个很中性的词语,可投降就不一样了,这其中牵涉到的事情可就多了。身份地位的差别,以及后续事情的处理,都与之密切相关。
拓跋石很是无奈,这个宋朝使臣是笃定了非要逞口舌之利是吗?心里当真是不痛快了,不过转念一想。嘴皮上沾点便宜算不得什么,和谈从来都不是口舌伶俐就可以获胜的。心直口快,计较一时长短有何用处?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一时间,拓跋石不仅没有动怒,心中不知道是自我安慰还是什么缘故,竟然还有些许的小得意。既然你要玩,那我就陪你玩玩就是了。
“林侍郎此言差矣,战场之上,西夏并未战败。若非国主与太后不愿意继续生灵涂炭,岂肯善罢甘休?”拓跋石也是义正言辞,出言反对。
“没有战败?当真如此吗?貌似你们的国相都被大宋俘虏了,难不成你们还获胜了?”林昭立即反唇相讥,拿出梁乙埋来说事,他们能说什么呢?
“此言差矣!”这似乎是拓跋石的口头禅,冷笑道:“我们国相是与林侍郎有交情,想去大顺城拜访的,结果你们却扣押了我们国相,当真是……”
“强词夺理了吧!”对于西夏人这种近乎荒诞的说辞,林昭也是无奈,笑道:“如此说来是我们不懂待客之道喽?梁乙埋还真是特别,上门拜访竟然还带着几万大军,难不成他的谱比你们国主还大吗?”
“国相身份贵重,有大军护卫有什么奇怪的?”拓跋石似乎还很不服气。
“哦,原来如此啊,梁乙埋身份贵重,也就是说很重要喽?”林昭笑了笑,不经意之间已经在给拓跋石下套了。既然你承认了梁乙埋身份贵重,那好!后面谈到这个筹码交换的时候,自然就不便宜了。
“哼!”拓跋石冷哼一声,显然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此刻他隐约感觉自己有些轻敌了,这个林昭口舌伶俐不假,可似乎不止如此,在很多方便的表现都很厉害。看来自己有些小看他了,必须要小心应付才是。
只是绝对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他,否则后面的许多事情都会便的很难办,当即道:“别忘了,静州一战,宋军惨败啊。听说那是宋朝府州的折家军,是林侍郎你的岳家吧?不是说折家军百战百胜吗?怎么还是败在了我们西夏大军手中?徒有虚名罢了!”
“偷袭了折家军一直辎重运输队就这么狂妄?”林昭怎么可能承认,只得稍微变换概念了,折克行的主力变成了运输队。如此也算是尽力为大舅哥保全颜面吧!你拓跋石会信口开河。我也会信口雌黄。
“运输队?可当时我们可是俘虏了一位重要人物了。据说是折克行的七妹啊!”拓跋石有些恼怒,不得不搬出折文芯的事情来恶心林昭。
可林昭压根就不吃他们那一套,笑着佯作不解道:“拓跋将军怕是听错了,折克行将军的七妹正是拙荆。可拙荆而今正在府州城里省亲,怎么会出现在战场上呢?怕是你情报有误啊!
再者,将军如此,便是对我与折家的污蔑。我倒是可以理解,将军或许是无心之失。可我家舅兄可就不好说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让你尝到府州铁骑的厉害之处。”
这是原则性的问题,林昭自然是不会承认的。拓跋石看在眼中,不由轻轻摇头,折文芯被救走是他们最大的失误,否则和谈何至于如此被动?而今所能做的只能是散播消息了,明明是事实,最终却变成了谣言,当真是无奈啊!
只是不知道,这些消息散播出去。是否真的能起到什么作用?当真能如太后所言,是软刀子吗?能杀人吗?
“林侍郎。我们言归正传吧!”拓跋石不想,也不敢再继续与林昭就这些小问题进行争执。气势上弱一点没什么,一直被林昭这样绕着,什么时候才能进入正题?太后那边可是在等着,营救国相的事情刻不容缓。
他也知道,林昭这么做无非是想要先声夺人,同时故意激怒自己,让自己心情不稳,还趁机有所图谋。哼哼,就凭这些,就是我的对手吗?
尽管拓跋石一再强调自己不会上当,可是有些事情发生了,注定还是会有影响的。一番斗嘴之后,他的心情以及白杨林的气氛多少都受到一些影响,不经意之间也会影响到和谈。
“我们似乎一直都没有跑题吧!”林昭这边依旧打哈哈,还是那一招,故意挑动拓跋的情绪。
“没有,没有!”拓跋石心中早已无奈不已,可是台面上还是要表现的谦虚有礼,客客气气。说道:“那我们就尽快切入正题吧!我方首先要确认的是我国国相的安危!”
“好,一切都好,你们不必担心。”林昭笑了笑,梁乙埋的身份到底在那。所以即便自己与他有深仇大恨,依旧没有动他分毫。在理智方面,林昭一直控制的还算不错。
拓跋石点头道:“那最好不过,我们国相在宋朝做客时间久了,贵方何时送回呢?”
到底是外交场合,用词和理由都相当的有隐晦。明明是被俘了,却要说成是做客。这个倒是完全可以理解,古代人都爱面子嘛!明代英宗皇帝土木堡战役被瓦剌俘虏,被说成是北狩。晚清时期,英法联军逼近京师,咸丰皇帝突然跑去热河木兰秋狩去了。一个“狩”字用得妙,皇帝尚且如此,有头有脸的大臣就更不必说了。而今拓跋石这“做客”二字,也算是颇有精髓。
“既然是做客,可梁国相却是空而来啊,没有礼物不合适吧?而今要走了,总不能拍拍屁股救走吧!”林昭笑道:“他在大宋的花费可不少哦,这些该谁来承担呢?”
礼物什么的,完全就是虚晃一枪。一句话,说到底还是利益交换,林昭言下之意很明确,就是要西夏拿出东西来做为交换。堂堂西夏国相,那可是绝对的不便宜!
“礼物就免了吧!”拓跋石悄然推辞,少一个说辞,便少一个交换。
林昭却摆手道:“大宋讲究礼尚往来,空手而来,空手而归很不合适!若是不能如此,将来啊……那岁赐的事情,是否可以考虑撤掉啊……”
“不知道宋朝心仪什么样的礼物?两国相互在宋朝又花费几何啊?”拓跋石知道躲不过去了,索性直接面对。看看宋朝人到底是什么态度,究竟想要什么。
林昭笑了笑:“礼物嘛,我听梁国相说起过,他本来是想要将绥州送给大宋的。”
梁乙埋怎么可能答应这样无礼的要求?拓跋石很清楚,很显然宋朝人这是狮子大张口,竟然想要抢夺绥州的土地。
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绥州地处要冲之地,掌控了绥州,进可攻退可守。无论对于西夏和宋朝而言,此处都十分重要。早在梁太后初到的时候,就曾经吩咐过拓跋石,在可能的条件下,收复整个绥州。
可惜自己尚未张口提出,林昭便来了这么一出,当真是……唉!只是绥州是想你要就能得到的?拓跋石冷笑道:“绥州?林侍郎说笑了,梁国相岂会做出这等事情?再说了,他哪里有这么大的权力。绥州乃是我西夏王族龙兴之地,是定难五州故地,岂可轻易相让?”
“也就是说,还是有可能的,对吗?”林昭笑问道,和谈嘛!和做买卖一样,漫天要价就是了,至于你怎么落地还钱,慢慢讲。
“没有可能!”虽说梁太后有嘱咐,为了救了梁乙埋,甚至可以暂时做出一些牺牲。可是在这件事上,拓跋石委实没有那个胆量和权力。一州之地,岂能是谈判桌上说一下便成立的,那也太过儿戏了。即便是宋朝人已经占领的一部分,可终究是双方各有实力,处于相互对峙的状态,就更加不敢马虎了。
林昭笑道:“难不成是梁国相互信口雌黄,当真是……这要是传出去,对梁国相的声誉会有很大影响啊!”
“哼哼!”拓跋石没有说话,对方借用梁乙埋之口,败坏其名声,还处处压迫自己,当真不好处置啊!
林昭见状,又笑道:“还有梁国相最近几个月在大宋朝的花费,大概也就两三年岁赐的样子。”
当真是漫天要价,林昭才不指望对方真能给出这么多。他所要的是一种震慑,为的就是试探一下西夏人,看看他们对梁乙埋的在乎程度。说不定,同时还会让西夏人自乱阵脚。
价格开出去了,至于怎么杀价还价,那都另说!林昭看着,气冲冲的拓跋石,不由心中有些好笑。
今日就是要告诉他,这次和谈是大宋所主导的。
一句话,林昭是来立威的!(未完待续。。)
第四一五章 讨价还价
林昭这边漫天要价,拓跋石有些恼怒了,第一日的和谈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东阳兄,今日会不会有些过了?”回去的时候,种师道有些疑惑。林昭一张嘴就要整个绥州,有些开玩笑了。
林昭笑道:“不打紧的,绥州西夏肯定是不会给的,闹着玩的!”
“闹着玩的?公子,这和谈也能儿戏吗?”李承有些不解,他而今对外的身份是林昭招揽的家臣兼护卫,并未引起别人的怀疑。
“和谈哪有那么容易,第一天想要有什么具体的结果或者是进展,根本是不可能的。”林昭摇头道:“今日我就是存心找茬,让拓跋石不痛快,怒由心生之下再有个什么失误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再者,气势上要震住西夏,免得他们先提出一些过分要求,我们反而为难。我就是要看看,西夏人的反应和底线……反正梁乙埋在我们手上,主动权也在我们!”
这一切都是既定的策略,宋庭的软弱,导致宋朝在整个气势上弱了一些。林昭不希望因此而被动,所以只能在气场上震慑西夏人。得知了自己皇子的尊贵身份之后,林昭的信心和气势倒是更加充足了。
种师道笑言:“以前听闻东阳兄口才好,今日才算真正见识到什么叫舌灿莲花,口若悬河了。”
“你是这夸我吗?”林昭笑着打趣。
“只是这么一来,西夏那边会有什么反应呢?这和谈还能照常继续下去吗?”种师道有些担心,虽说他出身于武将世家。战争意味着功勋。可如果能够妥善和平解决。那自然是最好不过。战争终究是残酷的。
林昭笑道:“西夏的反应目前还不好说,且看看他们后面的态度吧!今日拓跋石首先便提到了梁乙埋,说明梁太后很在乎弟弟……”
“换回梁乙埋,西夏人必须要付出代价!”
“那是自然!”林昭悠悠道:“要看看他们是否痛快答应,以前愿意付出的代价了,才好以此推断他们的真实目的。”
“东阳兄的意思是,此番和谈还会有变数?”种师道有些疑惑。
“没错!”自家事自己知,若非梁乙埋被俘的西夏人岂会停战?岂会拉下脸来和谈?本来他们俘虏了折文芯。可以和自己讲条件的。可是而今这个优势已经不复存在了。加之那晚在绥州占了梁太后的大便宜,那个女人岂会轻易善罢甘休?
成功和谈?谈何容易?
“这……”
林昭拍拍种师道的肩膀,笑道:“也只是猜测而已,不过却不得不防,彝叔兄尽早通知令伯父吧,府州和延州那边我来打招呼,有备无患总是好的。”不知是种咏,种谔也休想闲着,梁太后要是真的动怒了,西北之地还不得烽火狼烟不断?
“好!”虽说事与愿违。可种师道也省的轻重,当即点头答应。
林昭转身看了一眼李承。眼神之中的意味十分明显,正是要他们尽快打探消息,加以佐证。实际上此刻,明月宗几乎是全体出动,正在为公子的大业服务。
唉!林昭心中暗叹一声,很是无奈!
这一次对他而言或许是个机会,是他自己无心插柳创造的机会,如果抓住了,对于巩固在西军和朝廷中的地位很有帮助。可如此一来,就少不得要有战事,将士牺牲,百姓受苦,他本意是不希望看到如此状况的。可有时候就是这样无奈,有什么办法呢?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个王朝的建立是无数的尸骨与鲜血堆积而成的,此刻林昭深有体会。
人在江湖,不!应该说是,人在庙堂,身不由己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明日继续讨价还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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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真这么说?”绥州城里,梁太后的表情很严肃,听到拓跋石的禀报之后,脸上不禁多了些许的怒意。
拓跋石大气都不敢出,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如实禀报的,只得点头道:“太后,宋使林昭当真很过分。”
“张口就要绥州,真亏他说的出来!”梁太后似乎一被林昭的大口气所震惊,心里很不痛快。
夹在中间为难的自然就是拓跋石了,林昭态度强硬,他能怎么样?本来梁太后让他趁机提出,西夏要回整个绥州的事情。却没想到林昭先开口了,也算是捷足先登,把他憋回来不说,西夏的处境也因此变得十分被动,自己在谈判桌上也的会十分难做。
“他说是国相之言,要礼尚往来,赠送绥州的。还说国相在宋期间花费不少,需要我们承担,费用则有三年的岁赐那么多。”拓跋石小心翼翼,虽然知道梁太后不满,可是宋朝使臣的要求还是得一一道来。
“有意思,当真是有意思,没想到他会狮子大张口啊!”梁太后有些无奈,整个绥州自然是不能给的,宋朝人也很清楚这一点,既然他们愿意和谈,愿意用梁乙埋交换,就绝对不会提出这等无礼的要求,所以这不是重点,也并非真实意图。
梁太后很聪慧,很快就判断出林昭的目的,无非就是恫吓,增加点气势嘛!也罢,也许是经历了绥州之乱,拓跋石最近变得唯唯诺诺,已然没有之前的豪气,在气场方面不如林昭也属于正常。至于真正的目的,林昭不会平白无故提到岁赐的,也就是说宋朝这次要在岁赐上打主意?
西夏本身很落后,百姓生活主要是游牧为主,农业与手工业很不发达,故而方面的状况着实算不上好。因此从宋朝方面获得经济利益是一个很重要的方面,榷场也因此变得十分重要。
西夏人将他们出产的牛羊,皮革等,以及西夏特有的青盐贩卖给宋朝人,从而获取经济利益,换取一些生活用品。西夏对于榷场可以说已经处于一种依赖的状况,上一次因为与宋朝敌对,榷场关闭许久。
到最后,实在是撑不住了,梁太后才向宋朝服软称臣的。结果时间不长,两国又起了冲突,虽说是李复圭挑起的战事,有错在先,可是西夏人也不见得多占理。说到底,还是他们资质及咎由自取!
说实话,梁太后也不希望战事继续,毕竟这样下去对西夏是没有好处的。眼下国内已经是怨声载道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吃了这么大的亏,岂能轻易咽下这口气?再者,就这么灰溜溜的战败了,西夏国内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对她们本身的地位也有着莫大的影响,怎么能善罢甘休呢?
好在还有一点支撑,以往每年宋朝给西夏的岁赐不少,实际上和辽国的岁币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西夏称臣,在地位上略微低一些,只是名义上吃亏而已。实际上得到的好处不少,大宋王朝相当于是花钱买和平。
这笔岁赐对于西夏而言是一笔不少的经济收益,也正是因此,才使得她有坚持的底气。可是现在,林昭似乎看准了这一点,直接考虑在岁赐上动手。三年……哪怕只是三年,对于宋朝而言,或许省不下多少钱财,可是对西夏而言,可是少了一大笔的收入,以后的日子将会更加难过。
梁太后轻轻摇头,看来以前当真是小瞧了林昭,这厮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抓住了人的命脉。
当真是麻烦啊!
“你且应付着点他,绥州的事情上绝对不可以让步,至于岁赐的事情你可以和他周旋,不过要等他自己讲出来,然后再和他讨价还价,切记不可表现的太过主动。同时自己也要强势一下,不要被他一个毛头小子给震住了。”梁太后沉思了许久,对拓跋石一番叮嘱。
“是!”拓跋石点头答应,面对林昭咄咄逼人的气势,他本身并不害怕,可是应付起来难免有些麻烦。尤其是涉及到一些比较敏感的问题,先请示一下梁太后总是没错的,至少自己心里有谱。
梁太后起身踱了几步,续道:“你可一定要记好了,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给我稳住林昭,而且不能让他心生疑惑,你懂吗?”
“懂,臣懂得!”拓跋石唯唯诺诺,她能够清楚感受到太后言语之中的威势。
“懂?那自然是最好不过!”梁太后仍不忘记叮嘱道:“可千万要小心的,最好做到滴水不漏,他虽然年轻,可是就像狐狸一样狡猾,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他看破。所以该强硬的时候强硬,该缓和的时候缓和,那个程度要你自己去把握!记住了,你要做的就是讨价还价。”
“是!”拓跋石好生无奈,本来很简单的一个和谈,而今变得好生复杂,好生为难。有什么办法,遇到这样的太后,这样的对手,当真是无奈。对于和谈将会走向何方,他只能轻轻摇头!
而梁太后的嘴角却突然变得有些冷酷,结局如何别人说了不算,她说了算!
当然了,有时候一厢情愿也只能影响事情的发展方向。可是最终的结局,谁说了算可就不一定了。(未完待续。。)
第四一六章 恰到好处的枕头
梁太后不服气是必然的,也许在此之前,她心中还有些犹豫,想着换回梁乙埋之后或许当真可以考虑停战。
毕竟,接连的战事,对西夏而言也是巨大的消耗,情况不容乐观。可是绥州吃了一个暗亏,折文芯被救走了,使得和谈突然之间有些被动。最重要的是她堂堂太后被占了便宜,这种事自然说不出口,可是心里却格外的恼怒,就这么算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既然来了绥州,那就好好谋一局。胜了自然是最好不过,可以多争取一些利益,挽回些颜面,败了也不打紧。反正结果不会更坏,不管林昭怎样,宋庭是希望和谈了,这就足够了。让林昭去闹吧,宋朝汴京的官员们会给自己帮忙的,所以并不担心。
拓跋石那边稳住,自己这边筹谋,至少也该给林昭一点教训才是,梁太后心中已然开始有谋划。她终究不是个安分的女人,事情自然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突破点选在哪里呢?还有那个“谣言”也不知道是否传入了汴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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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间的汴京已经是入夏了,天气有些炎热,最要命的是今年自从暮春开始就是大晴天,根本不曾见到一滴雨。
尤其是黄河沿岸与河北路情况最为严重,春耕虽然照常,但是禾苗的生长却无疑会受到影响,今秋北方的收成当真让人忧心。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春夏干旱。秋天会是什么状况呢?
先旱后涝的情况可是常有的事情。水灾原本不可怕。可是一旦黄河发水灾就可怕的。要知道,北宋都城开封就在黄河边上。黄河只要以泛滥,那直接是威胁皇朝安危,影响千万百姓的大事。
不得不说,北宋选择汴京为都城确实有些失策。四周平原无险可守,从军事防卫的角度而言根本不适合作为都城。再者便是这水患,黄河是一方面,还有汴京等诸多河流与漕渠。对汴京城也是莫大的威胁。
唯一的好处可能就是便捷的漕运,可是两下里一抵消,似乎也没什么优势了。当初太祖赵匡胤曾经有意迁都洛阳,身为开封府尹,基业尽在汴京的晋王赵光义如何能愿意?后来烛影摇红,太祖死的不明不白。太宗皇帝登基之后,迁都之事就再也无人提及。再者,古代社会迁都谈何容易?轻而易举是不可妄动的。
于是乎大宋王朝的都城便一直留在了汴京,始终饱受黄河水患的威胁。从过去到未来,一直会受到北方外地的威胁。亡国之祸从一开始便注定了。不过那是原来的历史,在这个时空里。因为林昭的到来,或许会发生改变……
眼下对大宋而言,倒是没有兵祸,威胁最大的依旧是水患……
前几年,黄河水灾导致决堤,最终改道河北,入海口改在了与辽国交界处的地方。河北之地泛滥成灾,本来的富庶之地而今可以说是赤地千里,许多地方成了沼泽,根本无法耕种。百姓流离失所,可谓是惨不忍睹,不仅没有足够的产出,俨然还成为大宋朝沉重的负担。
河北之地这几年可以说一直处于混乱之中,若非手腕强硬,德高望重的韩琦出任河北路宣抚使主持大局,只怕早就乱了。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因为丢失了幽云十六州,河北之地对于大宋朝的国防意义就特别的重要。没有了燕山作为屏障,只能依靠河北之地,天然与认为扩建的塘泊来阻挡辽国铁骑,可是黄河改道之后,携带的大量泥沙,使得宋军辛辛苦苦挖掘的塘泊河道日益淤塞,功能也逐渐丧失。
从民生到国防,黄河这条母亲河带给宋朝的似乎有太多的威胁。
所以,一旦黄河泛滥,对于大宋朝而言将会是非常严峻的问题,危险之大不言而喻。水患俨然已经成为大宋朝头号天灾,故而一出现反常天气,自然就尤为重视。
其中司天监的作用和任务自然就重了许多,旱灾何时能够缓解?夏秋后会是什么天气?会不会出现连绵多雨,这些都需要司天监来观测。
司天监正安崇宁最近无疑就成为大忙人了,刚刚为三皇子选定了风水地穴,又开始为天气的事情发愁。尤其是天气这块并非他所擅长,无疑就更加为难了,可谓是忙的焦头烂额,不可有丝毫懈怠。于是乎,关于那晚紫薇暗弱,客星犯主的事情就直接被抛诸脑后了,再也不曾跟人提起。
于是乎,自然而然就没有人注意到天际的那颗小星,正在积蓄力量。等到某一天正式亮相天空的时候,必然会光芒闪耀,甚至直接盖过紫微星的光芒。到那一天,必定会惊艳无比,天下震动……
天气反常,忙碌的绝对不只是司天监。朝中的户部与工部也都息息相关,一个管着钱粮赋税的事情,一个为加固黄河而发愁。再往上面,皇帝和宰相同样不得清闲,赵顼或许还沉浸在三子夭折的悲痛之中,尚未顾及这些事情,可王安石却不得不忧心忡忡地忙碌起来,有备无患总是好的。曾公亮自从上次证明了自己的首相身份之后,便低调了许多,而今又因为上了年纪,萌生出致仕的念头,所以诸相公,当前是以王安石为主的
王安石一忙,连带着他的儿子王雱也安定不下来。王雱首先想到的不是旱灾抑或者可能的水灾会给百姓带来多大伤害,会给朝廷造成多少损失,而是在乎可能的天灾会对父亲王安石的地位,以及他们王家造成的影响。
熙宁元年王安石入朝,次年得到皇帝赵顼的支持开始推行变法,如今已经是熙宁四年。变法的第三个年头。原本王雱也是信心满满。对父亲的变法可谓是充满了期待。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王雱开始有些动摇了。
三年时间,变法并无多少成效,让他不得不怀疑父亲的主张以及自己的判断。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话是千古不易的道理。青苗法没有预想的效果,遭到许多的抵制,勉强推行之后,朝廷的赋税倒是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但是据说民间的反响很差,老百姓因此受苦的不少。
尤其是当初他们“嫡系”的门生林昭都反对青苗法,使得王安石丢尽了颜面。想起林昭,王雱没来由地便恼怒异常……
评价一个变法成功与否,绝对不是看他能否增加财政收入,民生问题同样重要。尤其是在古代社会,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民为重君为轻的教训可就在耳边。若是民间反对之声一浪高过一浪,变法还有什么意义?还能继续推行吗?那么父亲的相位可就岌岌可危了。
尤其是朝中并无父亲盟友,大部分的官员都是因循守旧反对变法的。这种情况下。王安石可以说是孤立无援,单靠皇帝的支持。宰相之位并不十分稳固。要是有人再拿出百姓生活苦不堪言来指责父亲,后果无疑会更加不利。
不过若只是如此,还是能够支撑下来的,有时候皇帝的宠幸与信任十分重要。些许的弹劾是不会起效的,年轻的皇帝未必会相信自己的江山已经民不聊生。不得不说,王雱有时候过于自负了,有些事情今天没有发生不代表未来不会发生,当若干年后那幅图送到皇帝面前的时候,王安石的罢相之日也就不远了,只是时间未到而已。
而今自负的宰相公子自然没想到这些,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担忧。他的担忧便是天灾,古代讲究的是天人感应,像是什么旱灾、水灾、地震甚至火灾,都会与人间,尤其是朝堂相互联系。对应的人物自然就是皇帝、太子、与宰相,以及其他相关的人物。
历史上这样的例子不少,明朝成化年间,万贵妃曾经煽动皇帝更换太子。本来太子朱佑樘的地位岌岌可危,他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未来大明朝将失去持续十八年之久的弘治中兴。巧合的事情就在此时发生,东岳泰山地震了。
东岳与东宫之间有联系,如此一来,成化皇帝以为是上天示警,自然就不敢再考虑更换太子的事情。往往发生了灾祸,当朝皇帝都会做出一些举动,要么是更换年后,要么是更换宰相。
注意,更换宰相!
在古代帝王制度时代,宰相虽然是很高的存在,很多时候也少不了需要帮皇帝被黑锅,或许这也是奸臣多余昏君的缘故吧!
一个不争的事实,皇帝虽然权力至高无上。可他终究是天子,是上天之子,自然要敬畏上天。所以在这个变法效果一般,百姓生活困顿,百官反对不断的时期,如果天象有什么变法,有人再抓住不放,来攻击王安石,即便是赵顼也护不住的。
在大宋朝是有这样先例的,仁宗年间,汴京大雨,积水甚多,便有人将这场水灾牵连到了狄青身上,最终导致狄青的枢密使当不下去。虽说都是人为的强词夺理,东拉西扯,可是朝堂之上最害怕的就是这等师出有名的胡拉乱扯。
以前王雱很自负,很少将人放在眼里,可以说是眼高于顶。要是放在过去,他是断然不会想这些事情的,根本不会在乎。但是经历了多次与林昭的比拼之后,他的自负与狭隘的自尊一点点的被磨灭,已经早不如当日了。
不过也正是因此,他才隐约有了一种危急感。炎热不雨的天气,猛然间让他觉得父亲的相位似乎不是那么稳固。
唉!想到这里,王雱又忍不住想起了林昭。如果只是变法上的事情,那么充其量是政见不同,其他官员的指责与攻讦也都好应付。可上次李复圭的事情,对于王安石的声望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虽说事情已经了结,但还是有许多人说王安石实际上是知情的,是故意包庇李复圭。(实际上阵冤枉王相公了)因此可是有人质疑王安石的人品,身为宰辅之臣,人品有多重要不言而喻。当年欧阳修的儿媳妇守寡在家,便传出了扒灰的传言,清誉受损,欧阳修甚至因此而辞官。在宋朝这样一个言论犀利的年代,一丁点的道德瑕疵都可能断送了一个人的庙堂前途。
好在有赵顼的全力袒护,事情才告一段落。可也正是因为此时,皇帝赵顼已经开始对他们父子有意见了,使得君臣关系出现了微小的裂痕。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个道理王雱自然懂得。
这一切与王安石的自负与执拗有关,也与他王雱的自作聪明有关,说到底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可是王雱似乎并不像自食苦果,而是把这一切都怪罪在林昭头上。
想起往日的种种,王雱就有种深深的怒意,更确切说是嫉妒。林昭抢了他的第一青年才俊之名,抢了他的汴京第一美人(尽管他都从未没有拥有过),还威胁到了他们父子的地位……彼此之间可谓是嫌隙颇深,自然不能善罢甘休。
可是尽管上次他们谋划的十分得当的,眼看着林昭就要人头落地的时候,转机再次发生。最终是他们没吃到羊肉反而惹了一身骚,倒是林昭因为此事得到不少好处。不但抱得美人归,还封了伯爵……最莫名其妙地是和太皇太后与曹家扯上关系,地位直接上了好几个台阶,而今的林昭已然完全今非昔比……
虽说只是个小小的伯爵,兵部侍郎,可是名声与派头可不小,已然抢了替他们宰相家的风光。
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王雱心中有很强烈的报复心理,这一点与梁太后完全一样。只是林昭而今在西北,不在汴京,自己即便是有想法,也是鞭长莫及啊!
可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凑巧,想瞌睡的时候,就有人恰到好处送上枕头!就在王雱烦闷,嫉妒心与报复心强烈发作的时候,一张请帖送到了王安石府上!(未完待续。。)
第四一七章 捕风捉影
送请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至交好友”吕惠卿。
天气炎热,吕惠卿便在金明池边设宴邀请几位好友避暑纳凉,有王安石的门客黎东美,还有刚从光州司法参军任上回京述职的郑侠等人,主要都是王安石一系的人,也算是内部小聚。如此一来,盛会自然不能少了他王元泽。
这样的事情,王雱自然不会拒绝。作为宰相家的公子,出现在各种场合都是焦点和中心,受到尊敬,溜须拍马者也不在少数,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满足了他的虚荣心,通常情况下他都是很愿意前往的。
何况这次还是吕惠卿提出的邀请,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不一般,说什么也不能驳了吕惠卿的面子。再说了,出席者也主要是父亲的门生,自己就更需要前往了。如此炎热的天气,在波光粼粼的金明池去吹吹凉风,饮酒纳凉,也是很惬意的事情。至于其他的烦恼暂时放到一边吧,反正眼下是没有什么头绪。
王雱随即便动身了,按理说他摆摆架子,拖延点时间摆谱也是可以的。不过此刻已经是上午了,若是时间再晚一点,等那毒日头出来,势必会汗流浃背,更加恼火。为了舒服点,只能趁着凉爽早上路了。
赶到金明池的时候,王雱才发现自己来早了,除了主人吕惠卿早早到了做准备之外,其他人尚未到来。如此状况,王雱心中隐约有些不悦,按照古往今来的传统逻辑。尊贵的客人相对是后到的。这样才显得有谱。
身份卑微之人该早点到来迎接贵客才是。今日来的主要是王安石的门口,或者是王相公提拔的官员。按理说他们都要对王相公感恩戴德,毕恭毕敬才是,那么最自己这个宰相家的公子,至少也该客客气气的。要知道,王雱平日在心理上可是一直以新党少主的身份自居的,如今冷清的状况下,难免有些不悦。
吕惠卿远远瞧见王雱出现。便迎了上来。自从两个弟弟死后,吕惠卿的心态发生了很大变化,对王安石父子已然没有多少真感情,尤其是王雱,别人或许不了解他。但是吕惠卿很清楚,他光鲜的外表之下是一颗多么肮脏的心。
不过他也没有资格指责王雱,说到底他们是一丘之貉,最根本的相处自然也就是相互利用了。而今王家对他的利用是明面上的,吕惠卿而今是作为王安石的头号副手的身份出现的,给王安石了很大的帮助。
对于吕惠卿而言。他利用王家相对隐晦一些。他已经意识到了权力的重要性,并透露出对权力的向往。可是怎样才能获得权力呢?王安石无疑是他的权力来源,以及垫脚石,如果可以踩着老师的身躯而上位,他是肯定不会介意的。
目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这一点做准备。王安石并未察觉,他一如既往地重用吕惠卿,将他当作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全然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一点点的靠近。拗相公虽然执拗,但实际上是个君子,自然不会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却也容易为表象所蒙蔽,给人可趁之机。
王安石那边不打紧,吕惠卿并不担心被看穿,因为自己表现的足够小心,王安石自己也不是那种明察秋毫之人。他需要小心的便是王雱,王安石有个精明的儿子,他必须要格外的谨慎。毕竟王雱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万一给他看出了什么可就坏事了,不过吕惠卿自负比他高明,只需要小心谨慎一些就是了。
和王雱交好,实际上是自己的一层保护色,同时很多事情也会容易方便许多,可谓是好处多多。一个这样的好机会,吕惠卿怎会放过?不就是逢场作戏,虚以为蛇嘛,他吕某人最擅长的便是这个。
至于今日的宴会,吕惠卿也是有自己目的的。今日邀请的都是王安石新党的翘楚人物,与这些人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对于自己的处境会大有好处。尤其是将来,既然做出了长远谋划,自然就好早作准备,特别是结交人脉这方面,更需要多加注意。平日里多加积累,必要的时候才能为自己所用,这是一项极为长远的投资。
今日恰巧有个机会,在光州为官的郑侠人满到期,回到汴京述职。吕惠卿正好以给郑侠接风的名义设宴,同时邀请新党翘楚,从而拉近关系,也算是师出有名。同时再叫上王雱,一切便都完美了,至少可以掩盖他的真实目的。
当然了,如果这场宴会由王雱来主办自然是最好不过,吕惠卿如此难免有喧宾夺主之嫌。不过不是没有办法挽回,只要将宴会的主角换成是王雱,想来王大公子是没有意见的。同时,吕惠卿还为王雱准备了一份礼物,相信能够吸引王雱的注意力,对自己的目的毫无察觉……
抱着这样的心态,吕惠卿迎了上去。瞧见王雱脸上的表情,心中便猜到了几分,一个虚荣的贵公子,涵养都不是那么高,尚且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能成什么大事?王雱,你太过自负了,实际上却……虽说不是草包,可终究还是差很远啊!
吕惠卿已然看不起王雱了,只是心里这想,嘴上却依旧要虚以为蛇,好好敷衍。
“元泽,你来了!”吕惠卿笑着打个招呼。
王雱纵然不悦,却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笑道:“吉甫兄当真是会选地方,而今他天气,金明池这边当真是凉爽,舒坦啊!”
“那可不,已经有两个月不曾下雨了,天阳又这般毒辣,就这临湖水边能够凉快些。”吕惠卿笑道:“不过城里的几处湖边早就人满为患了,倒是这金明池清闲幽静一些,适合我们饮酒作乐。”
金明池与皇家关系紧密。除了几个特殊的日子可以与民同乐之外。平日里寻常百姓是进不来的。倒是他们这些达官贵人。得了恩赏可以来逛逛,设宴摆酒,略作休闲。这也体现了他们士大夫的阶级的特权,同时也符合了王雱等人的品味。
王雱笑道:“说的不错,汴河就不必说了,铁塔湖那些地方去的人太多,三教九流什么都有,早已没了韵味。还是这里好。清幽好地方……”
清幽,一则是称赞环境,同时也是委婉表达有人迟到,此刻太过冷清。吕惠卿听闻之后,轻轻一笑;“兴许是他们不常在汴京,不熟悉路途,所以来得晚一些。不过正好,我这里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正好与元泽分说。”
“哦?何事?”王雱立即来了幸福,瞧见吕惠卿的表情,看得出来似乎并非小事。
吕惠卿凝重道:“近日。西北传来一则讯息,不知道元泽可否听说?”
西北?西北有什么?宋夏暂时停战了啊?和谈不是正在进行吗?和谈?王雱略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和谈使不正是兵部侍郎林昭吗?吕惠卿突然和自己谈到西北,自然是有所指的……
“吉甫兄可说的是……”王雱很清楚,吕家两个兄弟的死可以说都与林昭脱不开干系,吕惠卿可是恨极了林昭,对他的消息肯定十分关注。
吕惠卿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浓重的恨意,闭眼轻轻点头道:“不错,西北传来消息,说林昭的妻子折氏被西夏俘虏了……”
林昭的妻子被俘了?折氏?王雱骤然听闻,还有些兴奋,有些幸灾乐祸。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吕惠卿何以会突然提及此事呢?他是不会无缘无故……莫非……
“林东阳目前是和谈使,正在和西夏人谈判,他的妻子却被俘虏了,朝廷并不知晓……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吕惠卿笑了笑:“还有传言说,林昭暗中与西夏人有接触……”
“果真吗?”这下子,王雱已经完全反应过来,吕惠卿何以会突然提及此事,果然是其中有猫腻。听到事情的内容,王元泽也有些兴奋,如果事情当真,对林昭会产生什么影响……虽然他一时间尚未考虑清楚厉害关系,但是可以肯定,多少是会让林昭喝一壶的。
来之前还想到林昭,心中满是恼怒,想着如何报复的。可是林昭远在西北,根本就是鞭长莫及……却没想到,不过才一会功夫,机会就来了。当真是想瞌睡的时候,就有人送上了枕头。自己是鞭长莫及,可是大宋朝廷有啊,皇帝有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非林昭叛宋,否则一定能……
叛宋?他会吗?如果是那样就好玩了!可是王雱坚信,林昭一定不会那么做的,那么这一鞭子还是很有可能打上他的……想到这里,王雱便有种莫名的兴奋……
吕惠卿沉声道:“只是有消息这一说,是否属实还有待确认。”他的两个弟弟,吕升卿是死在林昭手上的,吕和卿虽然像是死于意外,凶手不得而知。但是吕惠卿肯定,和林昭脱不了干系。
两个弟弟的死,这可是深仇大恨了。他对林昭是正经的仇恨,而并非王雱的嫉妒,他也一直想要报仇。可是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之后,吕惠卿有些失望了。林昭像是有神助一般,总是能在最危急的时刻躲过一劫。
可是吕惠卿还是不甘心,机会总会还有的,若是不将林昭置于死地,如何对得起两个英年早逝的弟弟?所以,吕惠卿派出了人手,暗中打探关于林昭的消息。想要对付林昭并不容易,必须要从长计议才是。
一方面吕惠卿努力在提高自己的权势,另外一方面便是暗中收集。关于林昭的资料多了,总能从其中搜寻一些蛛丝马迹,然后加以利用,日积月累,说不定哪一天就能置林昭于死地。吕惠卿而今已然做好了君子报仇,而十年,甚至二十年不晚的打算……
不过吕惠卿并不鲁莽,他也清楚地认识到一个问题,林昭已然今非昔比,并不好对付。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小青年,靠着王安石的提携和赏识才进入朝堂的。并无什么背景。可是现在可不一样了。林昭的几位夫人出身可都不一般。
嫡妻柴敏言乃后周皇族。崇义公的侄女,尊贵却无多少实权也不打紧。可偏生这个女子医术高超,救了大长公主和曹国舅,还成了曹家的义女。开国名将曹彬的后人,将门世家一般人可惹不起?何况人家背后还有一个太皇太后。
林昭而今的身份,已然与皇亲国戚有了联系,自然是非同一般。何况人家还有一个妻子出自于府州折家,西军之中的军事世家。也不可小觑。虽说都是些裙带关系,可一个不争的事实在眼前,林昭的人脉资源非同一般,已然与过去不一样,想要报复可并不容易。
一旦弄不好,可能就会触动这些权贵中的某些人。吕惠卿自问,这些大人物自己是惹不起的。他并不想因为报仇而断送了自己的前程,甚至是性命。但是深仇大恨又不能就此放弃,怎么办呢?吕惠卿从来都不缺办法。
借刀杀人从始至终都是条非常管用的好计策,何况仇恨林昭的又并非自己一人。还有王雱呢!他知道,王雱是出于嫉妒。可这不妨事,越是如此,才能够利用。有王雱打头阵,自己报仇之路相对就容易一些。
即便是出事了也不打紧,有王雱在前面撑着,也可以拉出王安石这杆大旗,至少能够抵挡疾风骤雨,可谓是一个绝好的挡箭牌。如果好事,岂可错过?这也是吕惠卿今日设宴的目的之地。而今话说出去了,就看看王雱的反应了。
果然,王雱的表现很给面子,当即道:“有道是无风不起浪,此事应该不会空穴来风,兴许我们可以利用一下。”
吕惠卿虽然珍惜机会,却也不会轻易地出手,总是要再三权衡才会考虑。毕竟是很冒险的事情,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教训可很深刻。这一次,他有些没把握,故而有些迟疑。却没想到,王雱对林昭的恨意已经到了不加掩饰的程度。只要寻到一丁点的机会,就毫不犹豫要报复……
王雱啊王雱,莫非嫉妒已经扭曲了你的心理?吕惠卿深刻感受到,今日的王雱早已经不是昔日的那个王元泽了。也罢,这样最好不过。越发的功利,越发的急功近利,也就越发的可以利用……
“还有其他相关消息吗?”王雱轻声询问。
“没有了,就这么点风声,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吕惠卿似乎很是遗憾,背地里嘴角却会多一丝冷笑。
“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要紧,有时候,证据不重要的,言官们是可以风闻言事的。”王雱一旦动了心思,通常情况下是很难改变的。
“当真打算这么办吗?”根本不需要自己多言,王雱便已经开始为自己办事了,吕惠卿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达到了目的。其实王雱或许隐约能够感受到吕惠卿的意图,那是吕惠卿的那种恭敬态度,让他感受到一种尊重。再者,那就是他也确实恨极了林昭,一有消息出现,哪里跟放弃?
有时候,即便是被利用也是心甘情愿的。
“至少尝试一下呗。他在与西夏人和谈,自己的妻子却被俘了,他竟然没有报给朝廷。如此一来,不知道和谈的时候他还会不会因此而牺牲国家利益?林昭可是个情种,为了女人,干出什么事情都不稀奇。再加上他与西夏接触,哼,有些事情还是可以发挥的。”一瞬间,王雱似乎便有谋划了,一个顺理成章的思路便出现了。
“如果此番和谈成功,对朝廷而言可是大功一件啊!到时候,某些人可能又会高升或者是赏赐!”吕惠卿酸溜溜道:“可如果此事落实,那么某些人和谈使就当不下去了。还有会有个隐瞒不报的罪名,万一他要是私下里和西夏人达成点什么,那就更好不过了,可就坐实了通敌叛国啊!”
“是啊,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即便有人护着他又能如何?在原则性的事情上犯错,是不可饶恕的,搞不好会有落个欺君之罪的下场。”对于任何对付林昭的办法,王雱和吕惠卿都不会轻易放过的。
“只是万一到时候只是捕风捉影,该当如何是好?”吕惠卿故意表现的唯唯诺诺,似乎有颇多顾虑。
王雱笑道:“言官们做事本就是捕风捉影,有些话说的多了,可能就会三人成虎。只要我们手脚干净点,与成虎的几个人分开,把自己撇干净,完全是可以试试的!”
“那好!”有王雱出面做领头之人,吕惠卿自然是万分的乐意,反正有事怪不到自己头上来。
“此事稍后再做仔细安排吧,他们来了!”吕惠卿抬头瞧见远处几个人走了过来,低声嘱咐一声,便起身前去迎客了。
今日宴会,其他的客人们终于到了!(未完待续。。)
第四一八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今日吕惠卿邀约的客人主要是新党之中的翘楚,都是王安石比较看重的人物。换句话说,这些人前程似锦,将来在新党之中,甚至是朝堂上都扮演极为重要的角色,此刻开始拉拢也算是未雨绸缪。
吕惠卿可精明者呢!
其中主要以两个人为主,一个是黎东美,是王安石的门客。虽说只是个门客,并无一官半职,可王安石很欣赏他,很多时候都会听他出谋划策。这个人不一般,好好交往总会受益良多的。吕惠卿甚至有一个终极想法,什么时候能将黎东美争取到自己这边来,那么王相公的一举一动自己也就了如指掌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还有一位叫做郑侠,表字介夫,与王安石的字极为相似。也是闽地人,与吕惠卿算得上是同乡。今日的宴会,便是打着为郑侠接风的名头,实际上也是因为吕惠卿对此人的重视。
郑侠是英宗治平四年的进士,三十出头,仕途才不过短短的四五年时间,却已经是风生水起。而今刚刚从光州司法参军的任上回来,看趋势必定是谋求留在汴京做京官。要知道,北宋的进士起点都是很低的,升迁也十分缓慢,郑侠这已然能算是火箭提升了。
出现如此结果,除了他个人的能力之外,还有一个至关重要原因,便是因为他与当朝宰相王安石渊源颇深。
郑侠虽然出身官宦之家,但是他的父亲官职并不是很高,俸禄十分有限。其父又是个清廉之人。自然也就没有外块收入。所以郑家相对清贫。加之郑家子女众多,日子就更不好过了。郑侠乃是长兄,从小便十分懂事,想要帮助父亲分忧。对于他而言,想要出人头地,唯有矢志攻读,苦学成名。他曾赋诗道:“漏随书卷尽,春逐酒瓶开。”正是他勤学生涯的写照。
仁宗嘉祐四年(1059)。郑侠的父亲郑翚任江宁酒税监,此后没有什么升迁,一直原地踏步。六年后的治平二年(1065),郑侠到父亲在江宁的任所,读书于清凉寺。此来江宁,郑侠迎来了人生的春天,也遇到了他人生的贵人。
因为当时的江宁知府不是别人,正是赫赫有名的王安石。除了为官,王安石在文学方面的造诣也不错,算是个学者。同时还善于发掘人才,鼓励后辈。郑侠当时在江宁苦读。小有名气,最终传入了江宁知府衙门。
王安石闻其才华出众,对他十分重视。不但邀请他相见,给予嘉勉慰藉,勉励他成为良材国士,还派学生杨骥到清凉寺陪伴郑侠读书。得到了王安石的鼓励和支持,郑侠十分用功,加倍努力。最终不负众望,于英宗治平四年,高中进士,当时的郑侠才不过二十七岁。这个年纪的进士,已经算比较年轻了。当年便被授将作郎,秘书省校书郎,开始了仕途生涯。
郑侠的运气当真不错,他刚刚步入仕途的时候,正是他恩公王安石担任宰相,执掌朝政的时候。新法推行,王安石最缺的就是人才,于是他想到了郑侠,知根知底的人,有能力有志向,略加培养一定是个好帮手。
出于这样的目的,王安石打算先让他出去历练历练,然后可堪大用。于是乎便直接擢升郑侠为光州司法参军。司法参军主管一州的民、刑案件,以及相关司法事务,已然是相当高的职位了。作为一个二十七岁的新科进士,郑侠的起点已经算是不错了。
不过相比于蔡京余杭县令的起点,多少还是差了一些。不过蔡京可是有状元之才 ,又是皇帝钦点的,自然不一样。
总之,郑侠的待遇绝对算是不错了。在光州任上,王安石一如既往地对他表示大力支持。凡是光州所有疑案,一经郑侠审讯清楚上报,王安石全部按照郑侠的要求给予批复。由此可见,王相公对于郑侠的信任与期许。
郑侠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感激地把王安石当作知己,一心要竭智尽忠,为国为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报答王安石的知遇之恩。而今在光州的任期结束,回汴京来述职,同时也是图谋下一步的打算。
吕惠卿看得清楚,知道王相公对于郑侠的赏识与器重,也清楚此人将来在新党之中的位置与角色。所以才会下大工夫来拉拢的,趁着他现在尚未飞黄腾达,早早地拉拢,才能建立起良好的关系来。
投资要趁早,吕惠卿很精明。
这不,一看到郑侠与黎东美几人联袂而来,急忙上前迎接。
“介夫,东美,你们来了!”吕惠卿表现的很客气,而今他俨然是新党之中的二号人物,一副礼贤下士的表现还是让人颇为受用的。
“多谢吉甫兄款待,金明池果然风光秀丽,好地方啊!”一见面自然少不得寒暄几句。
那边王雱也赶紧出来,招呼道:“天气炎热,诸位到凉亭下就坐,饮杯清茶去去暑气!”
“元泽你早来了啊,哈哈!”几人笑呵呵打个招呼,气氛还算融洽。
虽说王雱心底里未必看得上这些人,却也知道他们是父亲的好帮手,对于王家意义重大,故而表面上的笼络还是做得很好的。
招呼一声,几人落座,早有侍从奉上清茶,寒暄之后便开始闲聊。因为今日名义上是为郑侠接风的,所以话题首先便从郑侠开始。
对于这位父亲看好的干将,王雱还是比较客气的,笑道:“介夫在光州干的很好,父亲常有夸赞。”
“哪里,都是王相公栽培。”说这句话的时候,郑侠脸上拂过一抹奇怪的神色,似乎有些言不由衷。似乎又像是有些为难。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可吕惠卿还是注意到了。一瞬间脸上便多了几分疑惑。
怎么回事?
那边王雱兀自没有发觉,说道:“而今新法推行正是关键时刻,你回来正好,父亲正需要帮手呢!以介夫的才华,定能大展宏图。”
“可是京官不好做啊!”黎东美虽然这么说,可实际上还是感叹自己的。虽有见识和谋略,可终究没有个科举的出身。即便是王安石有心用自己,也奈何不得。终究只能是做幕僚的份。至于像兵部侍郎林昭那样赐进士出身,可不是寻常人有的殊荣……
王雱笑道:“不打紧,朝廷而今正在改革新的考试方法,我们近水楼台先得月,介夫可以通过这个途径。加之你在光州政绩斐然,留在汴京为官不是问题。”
“好啊!恭喜郑兄了!”黎东美隐约有些酸楚,却还是出言恭贺。
“新法正需要介夫这样的人才!”吕惠卿突然间打个哈哈,插了一句话。
可就是这一句话,郑侠却突然面露难色,支支吾吾起来。换了别人。得到宰相公子如此保证,一定会乐开花的。可是郑侠脸上也没有多少兴奋之色。更别提兴奋和感谢了,许久才听他低声道:“我不太熟悉新法,怕是有心无力啊!”
他拒绝了?他竟然拒绝了?顿时一片惊疑!
果然有问题,吕惠卿疑惑的同时,脸上多了一抹忧色!
气氛一下子有些不对了,众人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黎东美有些愕然,这个郑侠到底在想什么?这可是被人求之不得的机会啊,怎么?你还不乐意吗?到底是暴殄天物还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不过反应最强烈的应该是王雱,一番好意别人却不领情,无疑有些驳了他的面子。不过公众场合下,最起码的涵养还是要有的。所以王雱克制着,用比较平缓的语气问道:“介夫,有什么不对吗?还是……”
郑侠顿时涨红了脸,似乎很为难,迟疑了半天才道:“此番回汴京,侠确实想要拜会王相公,不过却并非为了升迁之事,而是有些另外的话要说与王相公。”
“哦?不知是什么话?可否方便道来,由我转告家父呢?”王雱有些好奇,却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郑侠犹豫道:“好吧,是关于新法的,我在光州这几年也看到了不少。新法的执行并不尽如人意,王相公变法的目的本是要实现富国强兵,打击豪强,防止兼并。可实际上,执行并不彻底,繁重的赋税全都转嫁到了小商贩和寻常百姓身上,他们如何能承担得起?因此生活困顿的人不在少数。
青苗法要求官府在青黄不接时借贷粮谷与民渡荒,这本是好的,但收息却高达十中取二,有些地方甚至还有二中取一的,我曾亲眼见过,有的官员为了完成朝廷的任务,强行摊派,以至于到了实不出本,勒民出息的地步。朝廷让上等户担保,互帮互助本是好事,可是高息之下,寻常百姓借贷哪能尽快还清?官府为了收回本息,只能从上等户手中巧取豪夺。光州一带,因此而家破人亡的上等户不在少数,乡间士绅少了许多,远不如往日富庶。
保甲法旨在强兵结果,可州县之中民二丁抽一,教以战阵,每五天一练,农人困其财力,夺其农时,如何事生产?再加上其他的赋税借贷,根本无法承受。甚至已然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
看得出来,郑侠是个务实的好人。本来他对王安石的变法确实抱有很大期望,可是当他在地方上亲眼目睹之后,才发现新法有许多的弊端。这一点,他和林昭完全是一样的。
这种情况下,他确实很为难,一方面王安石对他有知遇之恩,按理说他应该知恩图报的。可是他是个读书人,也是大宋朝的官员,自小读圣贤之书,教会他要讲真话。忠君与报恩终究两难全。思来想去,他回汴京,就是想要面见王安石,将所见所闻转达给他,希望对王相公有个提醒和劝谏。
只是没想到今日先遇到了王雱和吕惠卿,这番话他本不想说的,只是他并不是个善于掩藏作伪之人。再者,王雱乃是王安石之子,吕惠卿是王安石头号帮手,黎东美是其门客,相信他们会转达给王相公的。所以,有些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他是痛快了,可是有人不痛快了。
吕惠卿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从那会开始他便察觉到了不对,没想到郑侠竟然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早知道今日就不邀请他了,而今这般好生尴尬,吕惠卿隐约有些后悔。转念一想,此人是否可以利用一下呢,对于变法认知最清楚的应该就是他了。只是对待的心态和目的上,他与郑侠完全不同……一瞬间,吕惠卿的思绪飘的很远。
黎东美则是惊讶与不解,好好的郑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报忘恩负义也就罢了,怎么如此好机会好不知道珍惜了呢?得罪了王相公,以后还有什么可混的?
最恼怒自然是王雱,他没想到自家竟然又养了一个白眼狼。当初林昭也是如此,最后突然跳出来反对青苗法。而今郑侠更狠,几乎是全盘否定新法,当真是厉害啊!一时间,王雱这心里当真是五味杂陈,相当的不是滋味。
“元泽……”
“够了!”郑侠刚要说话,便被王雱打断了:“话不投机半句多,介夫,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吧,好自为之!”
“是,在下告辞了!”郑侠已然料到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转身便离开了。
一场宴会也就这么不欢而散了,众人见状也纷纷告辞,随后湖边便只有王雱和吕惠卿二人了。
“白眼狼,又是一个白眼狼!”王雱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
吕惠卿心中一声冷笑,不动声色道:“算了,人各有志,元泽不必介怀!”
“哼,岂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王雱怒由心生,说道:“西北的事情马上着手,先让林昭喝一壶再说。至于郑侠,等着瞧!”
西北的事情王雱不知道,所以自然也无法预料局势,只能尽力而为之。至于刚刚离去的郑侠,最后一眼看到背影的时候,他依旧满眼怨怼。他却不知道,这个人在不久的将来,会带给他们王家,带给大宋朝一场惊天动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