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九章 如鱼得水
邵雍大师一出来,就在上下打量着林昭!
偌大的花园里,唯有他这么一个青年才俊,故而很容易就能确认林昭的身份。
只是看了一眼而已,邵雍心里便猛然一动!
俊朗的外貌,英气逼人的眼神,而且眼神之中还有一种格外清澈,而又深沉的东西,气宇轩昂,是首先能够想到的形容词!
即便只是在花园里随心所yù地散步,但步伐之间是那样的坚定,隐隐也有些许威势,浑身上下透露出来一种强大的自信。这让邵雍眼前一亮,年轻人里有如此气势的可不多见,怪不得王安石和司马光都对此子称赞不已,原来果真有非凡之处。
初见这一看,只是寻常人的眼光,邵雍大师打定了主意,走近了再看个分明。
林昭也是识趣之人,见到三人走来,上前略微欠身道:“见过三位老大人!”
为人谦逊,彬彬有礼,这一点让人感觉很好,第一印象立即就提高了许多。
司马光微笑道:“东阳啊,得知你出使吐蕃,经过洛阳,冒昧邀请你,还请见谅啊!”
邵雍与张载顿时神情一动,司马光向来是严肃出名的,平rì里可以说是不苟言笑,今rì能当面笑着与林昭说话,当真是难能可贵。
林昭谦逊道:“司马大人言重了,你的邀请是我的荣幸,何况此处高朋满座,能与诸君共处,实在是获益良多!”虽说这话说的有些违心。但是在这些人面前。奉承话还是要说的。
邵雍也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观察林昭。这一次的观察更加深入,已经用上他所擅长的相面之术。
林昭的长相俊朗,但是青年之中不乏面如冠玉之人,但是邵雍一眼就发觉了其中的不一样,仔细一看发现了两个很让人震惊的事情。
首先一个,林昭似乎天生贵像,而且还是出生在特别的大富大贵之家。可是似乎又因为什么原因被压制,天生的富贵命格受到破坏。不禁让人惋惜。
再一个,便是林昭的先天之数,如果按照这个面相来推断,他的年纪……抑或者寿命似乎不会很久,像是有早夭的趋势。
可是林昭现在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身体十分健康,气息悠长,气势也非同小可,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与证明,让人难以置信。
这完全是乱天数的节奏。到底是怎么回事邵雍不知道,也解释不清楚。但是她敏锐察觉到了林昭身上的非同寻常。
天数与命格息息相关。这边天数稍微发生了偏差,命格也有跟着发生了变化。这种变数似乎是对林昭的富贵命格的一种补充,不仅修复了遭受的破坏,而且还是很好的补充与提升。也许之前的富贵程度已经很高,但是现在无疑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
但是究竟富贵到什么层次,情况到底如何,邵雍竟然完全看不透,只是看到一个耀眼的明星闪烁着的光芒,未来甚至会光照大地。。
“怎么会这样?”邵雍心中满是惊奇,同时也疑惑不解,为什么自己一身本事在别人身上屡试不爽,放到林昭身上,骤然间就有些不灵光了呢?此子究竟要不同寻常到何种地步啊?原因何在?这是邵雍自己好奇,甚至有些纠结的地方。
也罢,邵雍心中暗叹一声,有些事情还是要承认的。不管怎么着,他邵雍不可能无所不能,虽说很异常,但是看不透也并不为怪。只能说这个林昭着实太特殊了,越是如此,邵雍越发的好奇了!
突然之间,邵大师猛然想起来,月前那个自东南而起的紫气,隐约有北移的迹象,而且紫气的浓郁程度正在加强,如果是这样话的……
邵雍的目光突然落到林昭身上,他刚刚从杭州返回,经过中原之地去往西北,这种移动轨迹似乎十分相似。而且林昭最近也正风头正劲,刚刚走出之前的黯淡,前程一片光明,这与紫气浓郁也十分吻合。
最近一段时间,东南方的杰出人物之中,唯有林昭符合这个特xìng。而且他的面相之中透露出的那种强大的富贵气,更是非同小可,当许多的巧合汇集在一起的时候,便不再是巧合。
在此之前,邵雍就有过猜疑。现在见到林昭本人的时候,邵雍的这种感觉就越发的强烈。难不成当真是他?冲紫薇之人是他?
不对啊,他可是官家最青睐的心腹,圣眷优渥,而且观林昭本xìng也是纯良之人,怎么呢?
邵雍旋即又轻轻摇摇头,兴许是自己看错了,抑或者是想多了,只是些子虚乌有的事情罢了!
看的太久,想得太多,邵雍不禁有些头疼,朗声笑道:“好了,东阳且现在四处看看,老夫先去招待一下客人!”
趁着这个空档,好好休息片刻,收摄心神,然后再瞧瞧。邵雍心中的好奇心并未因此减少半分,只是想要看看林昭的命格似乎格外耗费jīng力,足可见此人确实非同一般,所以还是要谨慎处置。
他是此间安乐窝的主人,出面招呼客人是必须的。不过邵雍离开的时候,顺道也把张载给带走了,无疑正好为林昭与司马光留出一个单独交流的机会。
“东阳啊,你知道今rì老夫为什么邀请你前来吗?”花园边,司马光与林昭一同看着落阳余晖映照下的洛河,轻声询问。
“可是因为那封官员青苗法的上疏?”林昭道:“不过司马大人不要误会,在下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林昭可不想因为这么一件事让司马光误会,把自己划归到旧党之中,虽说如今与王安石的关系堪忧,但自己也不至于墙头草随风倒。或许在内心之中,林昭依旧是偏向新法的。至少到现在为止,始终坚持认为,王安石的新法本来是好事,只是下层的官员在执行的过程中出现问题,本意始终是好的,而且是可以改良推行的。!
司马光十分理解林昭的心情,轻轻点头道:“东阳之意我明白,你也莫要误会,若是你以为是王介甫与你有的嫌隙,抑或者是你反对的青苗法,我便会对你另眼相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与王介甫虽然意见不同,但只不过是在治国理念上有所不同,是君子之争。谁要是想要从中投机取巧……老夫眼里是不揉沙子的。”
司马光虽然固执,甚至思想有些保守,但是为人还是相当正直严肃的。尤其是在各种大是大非方面更有原则xìng。
林昭轻轻点头,现在他算是有些明白,新党多小人,旧党多君子的说法是有些道理的。有司马光这种正直原则的人物在,君子气节抑或者是素养都要告上许多。反观新党,王安石太过执拗,吕惠卿又是个善于钻营的小人,还有王相公的一群学生,更是不择手段。
反倒是司马光这边,旧党的虽然固执饱受,有时候坚持起来也会让人分外难受。但是他们总体的素质都很不错,修养也好好许多。
司马光道:“老夫之所以注意你,是因为你有一个善良仁慈之心,至少没有削尖了脑袋,去曲意逢迎,只想着升官发财。你愿意为了百姓的安危与生活讲真话,一心为国,一心为民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品质。”
“只是因为这样?”林昭试探着问道:“假如我说的与你主张的东西不相同,你会生气吗?你还能像现在这般理智吗?”
“呵呵……”司马光再试试淡淡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是所有人的通病。司马光也不能例外,要不然怎么会有司马牛的称呼呢?从谏如流,对于任何人而言,难度都不小。
司马光这才道:“人总是有些自私,有些自傲,你这个问题问的好啊!”历史上,司马光也是相当固执的人,坚持自己的意见不肯改变,似乎也不容易听进去别人的意见。
宋神宗死后,年幼的宋哲宗登基,高滔滔以太皇太后的身份辅政,宰相正是司马光。而他一上台,无论好坏,立即将所有的新法全部停止推行,内中情形可见一斑。
今rì林昭一番话,无意间算是触动了司马光的深沉的心思,也算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只是不知道对司马学士是否有效果……
司马光说道:“东阳啊,老夫也不想让你改变什么,或者相信什么,你只需要坚持自己的信念不变即可。为官者,忠君为民,利国利民,有利于大宋朝的事情,放手去做就是了。”
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鼓励,司马光突然之间很是豁达。对于林昭而言,最大的收获就是获得了旧党代表人物的认可,如果以后做得好,完全可以在新旧党之间如鱼得水。
也就在此时,邵雍大师去而复返,宣布晚宴开始,邀请司马光与林昭过去就坐!同时眼神时不时还是会落到林昭身上,继而落到东南方已经隐没在黑暗之中的天空,眼神有些复杂!(未完待续。。)
第二一〇章 格物致知
入席就坐之后,林昭见到了多位洛阳名士!
林昭作为其中最年轻之人,自然而然受到最多的关注。虽说年纪轻轻,职位不高,学问似乎也一般,但是没有能够否认林昭的名气大。
侦破辽使被杀案,出使辽国,还误打误撞地帮助辽国解决了一桩叛乱,据说还是萧皇后与太子、公主的救命恩人。每逢辽使来汴京,都会问及林昭,已经传为一桩趣闻。
在登州阿云案中的表现,更是在某种程度扭转了大宋朝改革变法的趋势,使得熙宁变法能够突破重重阻力,得以顺利推行。
在杭州的作为更是惊天地泣鬼神,平定了一场叛乱,为北宋开国以来长房和二房的斗争再次划伤一个逗号。随后还毫不留情地将余杭郡王赵宗咏父子拉下马!
濮王一系在大宋朝的崇高地位受到冲击,对宗室、乃至朝局都产生了微妙的影响。
林昭破坏力惊人,每到一处总是让一些人难以安心,甚至到了闻风丧胆的地步。
不过林昭让眼前这些人熟知,或者在意的则是因为前段时间在青苗法中的态度和作为。
先是在不经意之间帮助王安石开启变法,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是王安石坚定的支持者和追随者,曾几何时,甚至把他与吕惠卿相提并论。
但是事实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当真正开始推行青苗法的时候,林昭出乎意料地提出反对。虽然他反对的方式并不是那么激烈,动静也不大,但是因为他特殊的身份,以及以前的作为,注定了会引起轩然大波,受万千关注。
有人猜测林昭是因为与王安石父子关系出现裂痕,立场才有所改变的。但是通过过往的了解和适才短暂的交谈,司马光明显能够感觉到,林昭是出自于本心的选择。要知道,司马学士暗中注意林昭很久了,而且看人的眼光也颇为独到。
林昭并非是为钻营升官之道才为王安石做事的,其实仔细看看,林昭实际上没有真正意义上为王安石做过什么。他从来都是就事论事,只是事情做完的会产生的相关影响让人有所误会罢了!
也许在此之前,林昭确实是看好王安石变法的,也愿意表示支持,但是在实施的过程中,他又有了新的认识。
这说明林昭在这个过程中在不断成长,他是一个心地纯良的年轻人,至少在青苗法这件事情上表现的更为理智公正,颇有几分为国为民的忠义。他有自己的观察和判断,会因此而做出相应的选择。
在场有许多人觉得,林昭今后在变法上的立场会转变为保守,甚至成为旧党中人。但是司马光却并不这么认为,尤其是林昭对自己的那番话,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宋朝时期,随着桌椅的不断完善,虽说合餐制已经越来越多,但是在主流的宴会场合,还是以分餐制为主的。
今rì邵雍安乐窝宴客就是如此,一人一案,桌上放着些许餐具与菜肴。
既然是分餐制,那座位的安排自然就有讲究了,林昭的座位仅次于程颐、程颢。至于其他一些前来作陪的“名仕”,自然屈居后位了。
因为在场之人大都是学术大家,谈论的东西自然离不开诗书礼仪,儒家典籍了。
这些并非林昭所擅长,听程颐、程颢兄弟提及什么理,什么气,天理如何等等,林昭只能望而兴叹,几乎搭不上一句话。
只听程颐道:“理先于万物的,万物皆只是一个天理”,万事皆出于理”,有理则有气。伦理道德,纲纪法度皆由天理所定。遵循便合天理,否则是逆天理。”
程颢又充道:“人xìng本善,xìng即理也,气禀不同,因而人xìng有善有恶。所以浊气和恶xìng,其实都是人yù。人yù蒙蔽了本心,便会损害天理。故而“无人yù即皆天理”。”
林昭心里咯噔一下,这应该就是程朱理学中,存天理灭人yù最初的来源吧!虽说也有几分道理,可是更有种荼毒千年的感觉,林昭心里微微有些不舒坦了。
程颐道:“这是我兄弟最新的一些想法,与表叔讲‘气’之道略微有些差异,还请表叔见谅!”
毕竟他们兄弟曾经师从于表叔张载,如今搞出与师父不同的学说来,心中难免担心会有违尊师重道……
张载却摆手笑道:“正叔多虑了,有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看到你们如此有想法,如今潜心钻研学问,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而且你们的想法很好,很有见地!”
正叔是程颐的表字,听张载如此说,两兄弟稍微放心一点。那边邵雍也道:“许久不曾见到如此jīng辟的见地了,伯淳、正叔很有想法啊,继续说吧!”
难不成平rì里这些人的晚宴都是学术讨论会吗?林昭不禁有些头大。如果只是如此的话,何必要邀请我呢?到底是想让我学习儒家典籍,还是让我来受折磨的呢?林昭心中只能报之以苦笑,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好好听着就是了。
那边二程兄弟得了张载与邵雍两位大师的赞许,心中兴奋,继续滔滔不绝。只听程颢道:“天理盛则人yù灭,人yù盛则天理衰……比如女子,董仲舒曾在《chūn秋繁露》中提及:阳贵而yīn贱……男尊女卑……故而女子孀居之后不宜改嫁,夫为妻纲,女子应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总而言之,话越说越是过分,全是关于存天理灭人yù,以及男尊女卑的话语。
其他的林昭并不在乎,随你们去说吧,但是如此论及女子的地位与男女关系。对于林昭这么一个现代的文明人而言,着实听不下去了。
所以林昭的表情微微有种不自然,而这一幕恰好被上座的邵雍瞧见,不禁问道:“东阳可是有什么不同见解!”
程颐与程颢的目光也落在林昭身上,说道:“不知东阳对此有何见解?”
“但说无妨,我们也好讨论一番!”
林昭本来没兴趣参加的,但是现在是骑虎难下了,不说两句似乎过意不去。当即道:“见解谈不上,只是适才伯淳兄谈及男尊女卑……这个虽然有些道理,但是……”
毕竟在古代,尤其是进入父系为主的封建社会,男xìng是主要劳动力,社会地位相对高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何况这种思想已经根深蒂固,要是公然全盘反对,压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林昭委婉道:“但是女子并非附庸,她们也有自己的地位与价值,她们也有自己的生活,追求幸福的权利。
名节固然重要,但是也不能罔顾了女子的幸福,她们的存在,以及她们的权利吧?有道是yīn阳调和,这个世界离不开男人,同样也离不开女子,他们存在的价值和重要xìng和我们是同等的,所以男女应该平等!”
林昭这番话多少有点惊世骇俗,在场之人都有些愣神了。男女平等?开什么玩笑?自从商周以来,男尊女卑似乎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多少年来根本没有人怀疑过。
即便是胡风较重,较为开放的隋唐时期,女子的地位似乎比较高,但是终究还是有限,还是要差男子许多。
否则武则天以女子身份登基称帝,就不至于招来那么严重的非议与激烈反对的了,这是几千年来形成的固定思维,天经地义。所以林昭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一方面有些石破天惊的感觉,另一方面又像是一个笑话!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林昭,眼神中满是不解与惊讶,林昭的想法还真是奇怪!
“东阳,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啊!”程颢道:“女子当须重视贞洁,懂得礼义廉耻,夫妻之间……”
“也许自古以来确实如此,即便男人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也不能将女子当作是附庸,忽视她们的感受……”林昭知道,男女平等这种后世再浅显不过的道理,在现在很难让人接受。但是他还是想要表达出来,也许是会起到那么一丝作用,也算是为千年所有的女xìng尽点心吧!
“此话当真奇怪?女子岂可与男人相提并论,男人三妻四妾,地位崇高本就如此。听闻你林东阳也有侍妾,你与她的平等在哪里呢?”有末座的陪客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
“至少我是真心喜欢才会娶回家中,而且一旦进门,我便会真心实意对对她,彼此有情义,而且只不是将她作为一个侍妾,或者是一个女子,这就是我所能给她的平等!”
林昭道:“礼教尊卑肯定是要有的,自然不能荒废错乱,我只是想说这个程度需要把握好。我们的要求不能太过苛责,有句话叫做矫枉过正,过犹而不及不正是如此吗?”
有人略微沉思,似乎为林昭之言所打动,也有人丝毫不为所动,连连摇头。甚至还有人鄙夷林昭,孔夫子都讲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们有此反应再正常不过。
司马光显然是会错了意,他觉得林昭倒不是说为女子争取什么,言语之中表达出来的核心思想在最后一句话。
过犹而不及,矫枉过正!世上没有绝对的对错,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一无是处,比如王安石的改革策略……
程颢道:“可是如此一来,岂非纲常废弛……”
纲常在古代史非常严肃的问题,林昭也不敢大意,说道:“礼制纲常自然不能废弛,无规矩不成方圆就是这个道理。只是凡事要有个度,要适可而止,百姓无论男女都要遵守朝廷法度,礼义仁孝,尊老爱幼之度,不过却也不必要存天理,灭人yù吧?”
搞了半天并非是根本分歧,只是个程度的问题!不过如此一来,就说明林昭并不认同程颐程颢兄弟关于理的说法了。。
“东阳兄关于理有何见解?”程颢微微有些受挫,毕竟学说没有得到别人认可。
林昭本来不想纠缠于这些问题的,此时也算是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道:“理固然重要,但是我认为,对于个人而言,心才是最重要的。”
邵雍心中顿时一笑,今晚的宴会还当真是非同寻常。关于学问的已经有“气”、“理”之说,如今林昭又摆出来一个“心”。当真是有意思,颇有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感觉。
甚至连司马光也来了兴趣,张载和二程兄弟有jīng彩见地是意料之中的,林昭则完全出乎意料。他们都很好奇,林昭这个“心”到底是怎么个说法?
林昭完全是赶鸭子上架,被迫参与如此深奥话题的。事已至此,想要避退已经没有可能了。硬着头皮发言的同时,林昭发现这似乎也是个机会。
程朱理学固然在某种程度对后世产生了一些不利影响,但都是一代名家著书立说提出来的东西,潜移默化,对后世的影响不可估量。轻易是改变不了的,但是现在林昭有从根源上改变的机会。
或许“伪装”成为学术高人,提出一些想法,继而去影响程颐和程颢,以及张载、邵雍这些人。
林昭并未想过自己著书立说,成为一代大儒,但是完全可以借用别人之口,去宣扬这种理念。当然了,前提这个学说要有足够的魅力也说服力,让人心动,甚至让人信服,那么后世能与程朱理学不相上下的唯有陆王心学了。
林昭对于这些东西也都只是一知半解,这会只能是硬着头皮说点什么。相信即便自己说的很简单生涩,甚至有些许漏洞,对于这些学术牛人们也会有一定的启发。何况其实心学最初还是从程颢这里开始的,只不过后来被陆九渊进一步深化,逐步发扬光大了而已。
林昭侃侃而谈道:“所谓心即本心,也是人的jīng神,正如伯淳与正叔兄所言,要用天理在压倒私yù。但实际上更多是本心的选择,本心有善的良知,也有恶的私yù,人所需要的就是良知的选择。
如何才能保持善的良知呢?唯有格物致知,也就是靠实践来体会,在实践中不断自我反省,自我完善,从而做到知行合一。在不断的格物致知中,寻找方法解决问题,并且做到致良知。我们还需要在乎什么天理?在乎什么人yù吗?”
说完之后,大堂上顿时一片寂静,鸦雀无声,可以说是落针可闻。众人全部被林昭的言语给震惊了,看似朴实无华的语句,似乎说出了一个很深奥的道理。
林昭所言与二程兄弟的观点似乎是殊途同归,但明显能从其中发现些许的差异。其实不管是气还是理,甚至是林昭所言的心,本身所言阐述的东西差别并不是那么大。但是他们只是不断强调所为天理与人yù,用一种理论或者规则却约束人心,终究还是停留在了被动的规则上。
但是林昭呢?没有提出任何的约束,而是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格物致知,通过实践与自省的方式,来不断提升自己,是一种主动完善与提升的行动,隐约之间似乎略微高出那么一筹!更为重要的是,这是一种主动面对问题,并且解决问题的方式。
不管什么时候,提出一个问题很容易,但是解决一个问题并不容易!
邵雍、张载与司马光很震惊,二程兄弟则不觉有些黯然,本来不成体系的一些想法,瞬间就有些凌乱,甚至有那么一丝不自信。林昭这个所谓的“心”与格物致知,着实带给他们不小的冲击。
他们不会想到,作为发言者的林昭,到现在脑袋还是一片混乱,甚至不知道刚才究竟说些什么?他只是将自己能记起来的东西堆砌,用看起来条理清晰的方式讲出来,而实际上却是一片混沌。
林昭呆呆地看着眼前众人,没有一点反应?这是个什么情况?莫非说错了不该说的话?心中难免忐忑!早知道就扯这些稀里糊涂的东西了,以至于如此尴尬!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邵雍突然笑了,作为主人,他第一个打破了眼前尴尬而诡异的局面。
“东阳啊,没看出来你的学问深入,如此有见地!”邵雍赞叹不已,林昭的想法让人很震惊,弱冠之年便有这样的见地当真难能可贵。
林昭放下心来,知道稀里糊涂的装逼,算是成功了,摇头道:“哪里,只是小子平rì里读书做事的一些粗浅想法,若是有不对的地方,还请诸位指正。”
司马光隐约似乎明白了,林昭何以能在如此年纪,表现的如此出sè。很大原因就是他这个看似朴实无华,却又很有道理思想。
只要于国于民有利,去做就是了,这是他告诉林昭的,又何尝不是林昭自己的想法呢?突然之间,司马光内心之中似乎被触动了。只要于国于民有利,何必非要去计较的那么清楚呢?格物致知,也许私yù是可以转化为良知的……
一时间,司马学士似乎想通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一一章 远方的牵挂
汴京,庆寿宫!
“臣女柴敏言见过公主殿下!”
楚国大长公主赵福康倚在榻上,瞧见一个美艳无比的女子莲步轻挪动走了过来,正是前几rì在金明池边救了自己的那个女子。
“你叫柴敏言?”赵福康撑起身体,注视着眼前这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轻声询问。
说起来也真是的,人家救了自己的xìng命,却连恩人的姓名都都不知晓,想想真是有些失礼。
“是,臣女柴敏言!”
“柴姑娘……”
“公主不必客气,直接叫我敏言就是了。”
赵福康轻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敏言,你与崇义公府有何关联吗?”。
“回公主,崇义公的乃是敏言的伯父!”柴敏言轻声回答。
“这就对了,寻常人家是生不出你这等气质卓绝女子的!”想要猜到柴敏言的身份一点都不难,作为前朝的后周皇族,柴氏十分特别。汴京城里的柴氏贵族更是屈指可数,何况柴敏言生的如此端庄大方,衣着举止十分得体,尤其是礼仪都十分到位。若非是大户人家时间久了习惯成自然,寻常人等一时半会是模仿不来的。
赵福康问道:“是母后让你来的?让你来给我治病?”
想起那天在金明池边的情况,她能够大概想到柴敏言入宫的目的何在!除了给自己治病,还能有别的吗?
“不,敏言首先是来陪伴公主的,其次才想要为公主殿下治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这一点柴敏言十分清楚。最为重要的。她从太皇太后曹氏那里了解到,赵福康似乎对御医的治疗有所排斥。
如果是这样,想要为她医治,首先需要取她的信任。所以柴敏言打定主意,先与赵福康做朋友,舒缓了她的心理防线,能够成为她的朋友时,很多事情就会变的好办。说不定都能够迎刃而解。
别致的回答也让赵福康心中一动,至少不是那种千篇一律的没用回答,略微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加之柴敏言人长的漂亮,温婉贤淑,容貌秀丽,前rì还救过自己,所以赵福康在心理上并没有多少抵触,很愉快地接纳了柴敏言。
柴敏言很清楚,这只是第一步,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楚国大长公主这才只是打开了冰山一角。不过现在已经是个很好的开始了。将来一定会越来越好……
柴敏言随即便陪伴着赵福康在御花园里散步,彼此之间建立起更深一层次互信关系。
“对了。那天和你一起救我的那个青年呢?他叫什么名字?”赵福康似乎饶有兴趣。
柴敏言低声道;“他叫林昭,爵位是钱塘县男,最近出使吐蕃去了!”
“他叫林昭?你叫柴敏言?”楚国大长公主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神情有些激动,沉思许久之后低声吟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个《鹊桥仙》是他写给你的?”
当时赵福康就是听到了这么一首绝妙的好词,才一个人去湖边的。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曾经的时光是何等美好,只要经历过,便是一种幸福。想起当年与梁怀吉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赵福康感慨良多。不过当当年安歇温馨快乐的场景浮现在她脑海中时,嘴角还是会忍不住露出些许的笑容。对于她而言,回忆是一件非常美好,却又非常残酷的东西。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句话写的当真是绝妙!是啊,只要心中有情,彼此便能天长地久,彼此在一起有那么重要吗?人家牛郎织女一年才会面一次,尚且没有怨言,觉得很幸福。
而自己和梁怀吉,曾经在一起相守那么多年,也该知足了。此时在回想起这几个绝妙好句的时候,心中的想法也有些微妙的变化。似乎受到了某种宽慰,心态自然也就好了许多。
可是柴敏言可就不是那么轻松了,俏脸之中有一层淡淡的红晕,不经意间也轻轻低头了,眼神也有些迷离。她今rì是来开导楚国大长公主赵福康的,男女情爱也是必然要涉及的一方面。
这个对她而言有些为难,毕竟她还是一个出阁的姑娘,谈情说爱毫无经验,懂得也不多。好在情窦已开,只是表现方式比较特别罢了。在此之前,柴敏言一直在犯愁,该如何与赵福康切入这个话题。
此事让她为难了许久,可是没想到最后竟然如此轻松地迎刃而解,一首《鹊桥仙》立即将赵福康拉入了一个浓情蜜意的氛围之中。只是这样的开局,却让柴敏言有些羞涩,甚至有些难为情。
那晚,林昭一篇《鹊桥仙》在金明池边传开,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而所有人都知道,那首词是写给自己的。所以有许多关于才子佳人的猜测与传言也就开始了,对此柴敏言并不反对,心中隐约还有些心如撞鹿的感觉。
虽说是传言,却也是让人幸福的传言,又何必理会呢?柴敏言甚至还有些乐见其成。而今她最为在乎的还是林昭的想法,临别那rì,林昭的那些“失礼”举动算什么呢?
楚国大长公主赵福康顾影自怜许久之后,说道:“敏言啊,这个林昭怎么样?看样子对你有情有意啊!”
有些话被当面亲口说出来,柴敏言顿时更加害羞,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是。
赵福康最开始并没有发现柴敏言的异常表现,继续说道:“写出这么jīng彩的长短句,可见此人文采风/流是肯定的。而且心思应该细腻。甚至还可能是个xìng情中人。单单是从这几点而言。与你还是般配的。
只是不知道此人的容貌身材如何?还有修养、习惯、职位前程这些都是要问个清楚的。否则,怎么能配得上我们汴京第一美人呢?”
赵福康本来完全是在打趣,可是说着说着,她发现柴敏言一直默不作声,表情似乎也有些乖乖的。俏脸上的红晕是羞涩最好的证明,楚国大长公主当即笑道:“怎么?敏言动心了?要是果真看上,我可以让母后帮你指婚的。”
柴敏言这才略微羞涩地淡淡一笑,说道:“多谢公主美意……”
“哎呀!”赵福康轻轻一拍脑门。笑着自怨自艾道:“看我这记xìng,真是的,我竟忘记了,那rì在金明池边,你们是一起出现救的我,如此说来,你们是认识的,既然是这样,那么有些事情就是我多虑了,倒是……”
柴敏言一脸的娇羞。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说话反而成为最好的解释,只见他遥望着西北。心中暗想:“他不知道走到哪里了?一切都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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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居,后院的阁楼上,是林昭与诸女的住所。
一位医者正在为沐思虹切脉,美人则是一脸的焦急与期盼,等待着大夫的诊断的结果。
这两rì不知为什么,晨起有些呕吐的症状,沐思虹顿时紧张起来,随即有些惊喜。呕吐不正是有身孕的反应吗?难不成是天可怜见,这次要有好消息?
沐思虹立即紧张不已,与林昭在一起已经差不多一年了,可是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这让她很是着急。
希望这次能够好梦成真,只是如此消息却无法第一时间告诉他,当真是遗憾。
“夫人!”医者一句话,将沐思虹的思绪带回了现实世界。
沐思虹急忙问道:“先生,怎么样?”
“夫人最近两rì可吃过什么油腻之物?”医者轻声询问。
“油腻之物?”沐思虹嘀咕着,问这个做什么?回忆道:“前几rì用过些许油烹的吃食!”
“这就是了!”医者道:“夫人就因为用了这些吃食,引起脾胃不适,才有恶心呕吐的症状。”
“脾胃不适?”沐思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神情似乎也有戏凝滞,呆呆地看着医者,问道:“先生,只是脾胃不适吗?难道不是……不是……”
“只是脾胃不适,些许小事,在下为夫人抓几副药,最近饮食清淡些就好了!”医者只当是沐思虹担心病情会比较严重。
可是一转眼瞧见沐思虹脸上的错愕,以及眼神中的失落,医者立即明白过来,说道:“夫人并非是有了身孕,还请夫人宽心,不要介怀!”
“唉!”沐思虹轻叹一声,又一次失误了。
医者瞧见沐思虹的神情,说道:“夫人,请恕在下多嘴,夫人体质yīn寒虚弱,之前可是手受伤或者重病过?眼下只怕是不易受孕。”
沐思虹难过是难过,可听医者这么一说,立即有点小兴奋,问道:“先生,那你能治吗?若是能帮助我一二,定当重谢先生。”
那医者却摇头道:“夫人你体质独特,需要长时间调养,调养的药方也需要特别慎重对待。只是在下才疏学浅,怕是帮不了夫人。”
“啊……”沐思虹随即又有点失望。
医者道:“夫人还是找一位名医,好好为你调养吧!”
名医?沐思虹有些犯难了,该去哪里找什么人呢?突然间脑子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人来。
只是这种事情找她真的合适吗?
同时沐思虹开始有些挂念那远去西北的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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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秋天到来之后,钱塘县许多村民家里的棉花是丰收了。
答应他们的收购的孟氏商行很诚信,早早地开始设摊收购,同时付给他们约定好的那么多粮食。唯一不同的是,当时居中促成此时的林县令已经不在了。
今年的棉花买了个好价钱,许多人都期盼着来年还会有同样的机会。棉花种植,他们已经尝到了甜头。
可是新任的钱塘县令却并这么认为,正在不遗余力地推行各种青苗钱与粮食种植。村民得知来年的棉花种植无望,一个个都神情低落。
同样难受的还有孟若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棉花基地,看样子是不成了,明年只能另寻他处了。于是乎在额外发给村民一些粮食之后,便将雪白的棉花送进了作坊,在这里进行防治,进行进一步的加工。
“若颖姐姐,棉花已经收了,我们何时去汴京呢?”顾月伦似乎有种着急。
孟若颖摇头道:“不着急,棉花虽然已经收了,但还是要有许多事情要做的……待一切就妥当了我们再走吧!思虹已经来了书信,你表哥去西北出使吐蕃了,两三个月才能回来,所以我们暂且不着急……”
“啊,去西北出使?”顾月伦顿时一惊,随即道:“此事千万要瞒着爹地,不能让他知晓。”
“是!”孟若颖抬头看向西北天空,喃喃道:“你还好吗?
洛阳,天津桥!
邵雍看着秋rì的夜空,沉思了许久!
晚宴已经结束了,林昭的表现有些出乎意料,让人很是震惊!
如此气度,身份特点,以及很温和的发展轨迹,都让邵雍觉得是那么的巧合。而今,林昭一番宏论出口之后,邵雍心里更加坚定。
林昭非同一般,身上隐约有些特质,与自己所寻找的那个东南紫气十分相似!
难不成就是他?邵雍惊疑不定了许久,很难做出一个准确的论断。
只好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天空,在某一刻,邵雍猛然发现,东南紫气已经壮大,天际已经有一个微小的星辰作为代表。
而这颗星虽然黯淡弱小,但是隐约之间已经有冲紫薇的趋势了。不过在此之前,西北的天空似乎另有一颗客星来犯,使得东南之星本就黯淡的光芒更加微弱了……
难不成自然西北有……
邵雍看着璀璨的星空,轻轻一笑,这倒是个很不错的方法,让老天爷自己却验证吧!(未完待续……)
第二一二章 漫漫西行路
关中古道,一支旗帜清晰的队伍正在缓缓西行。
当先一人,骑乘一匹白马,英姿勃勃,威武十足,赫然正是新任的礼部郎中林昭!
在洛阳只是很短暂的停留,至于那场晚宴,那些“惊世骇俗”的言论已经忘的差不多了的。林昭的目的并非想要著书立说,成为大师或者圣人,只是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影响程颐、程颢兄弟,让他们用特殊地位和思想,去间接地影响以后千年的思想潮流。
能否起到效果,林昭并不知道,只是尽力一个尝试罢了!反倒是与司马光的那番谈话,更加有实际意义些!至于其他,则完全被他抛诸脑后了。
想要赶在严冬之前结束吐蕃的任务行程,就必须要加快速度赶路,早些赶到河湟青唐城。
过了洛阳,经过潼关便进入了关中之地。这里是秦汉唐的王都之地,本来也是何其的富足辉煌。
但是经历了唐末战争破坏之后,已经是残破不堪,已经不见当年辉煌。
自从五代开始,中原王朝的都城就移动到了洛阳和汴京一带,八水绕长安的关中已经不是首选。
一来是战争的破坏严重,城池受到很大损伤,人口也锐减不少。二来是黄河中上游破坏严重,关中的生态条件与富饶程度已经不似当年。
再者,也是最为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交通。黄河流域在遭到不断的破坏之后,农业发达程度已经大不如前,粮食产量也随之下降。根本无法养活都城数量庞大的人口。所以不得不依仗江南的粮食。
这一点。是从隋唐就开始的事实。隋炀帝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要开凿大运河。难道只是为了游玩方便吗?
可惜过于急功近利,最终便宜了李家父子。李唐王朝能够那么的繁荣兴盛,很大程度上也与运河密不可分。江淮与江南,对于北方中原政权的重要性不断增加。
在交通不便的古代,如何运输成为大问题。沟通南北的运河无意是最为重要的交通大动脉,王朝对于运河水运的依赖性也不断增加。
从长安到洛阳,距离运河越来越近,到后来位于运河沿岸的汴京无疑最为方便的所在。
黄河与漕运河道的地理环境与水情变化。导致船只很难西进洛阳,像唐朝那样直达长安更是困难。
加之宋朝国力不如汉唐,边防线也发生了很大改变。长安所在的关中一带,受到西夏与辽国的威胁,并不是那么安全,并不适合建国都。
所以长安就这么被放弃了,在宋朝的的地位与影响逐步开始下降。
不过长安依旧是西部最大的城池,因为由悠久的历史,矗立在关中大地,渭水之畔。经过宋朝开国百年的休养生息。也已经有所恢复。但是因为长期与西夏作战的关系,整个陕/西路的情况并不是那么好。
林昭无暇在这座古城寻找昔年遗迹。感怀历史的沧桑,而是带着使团继续前行。
过了长安,沿着渭水直奔上游的关中门户大散关。
关中素来有四塞之地的说法,大散关实际上就是关中的西部门户,位置十分重要。
在此之前,经过的渭水平原,无论是道路还是安全都不必担心,还是相当舒服的。早前在杭州,苏轼曾经提起担任凤翔签判时的经历,对关中情形多有介绍,林昭多少熟悉一些。
“伯洲,你看渭水沿岸都是大片的农田,八百里秦川天府之国果真不假,当真是物产丰富啊!”林昭瞧着沿途大片已经成熟,正等待收割的农作物,笑着一声感叹,很是欣喜。
出乎意料的是,身边的苏岸却是一脸凝重,脸上没有半分笑容。
林昭立即察觉到其中异样,问道:“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公子,农田丰收固然是好,可是要分地方,此处若全是农田,怕是就有些不妙了!”苏岸说话时间的神情很严肃,似乎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怎地?”林昭还是有些疑惑不解的,甚至还有些一头雾水的感觉。
苏岸道:“此处已经接近大散关,再往前便是环庆路,是与西夏对敌的前线。公子应当知道,防御西夏,骑兵十分重要。”
对此林昭完全理解,毕竟他们这次去河湟吐蕃,就是冲着马匹的。
“除了向川滇吐蕃购置战马,朝廷也在各地实行牧马监,开辟牧场饲养马匹。毗邻西夏前线的陕/西路该是重点才是,尤其是靠近大散关的地方,理该是饲养战马的牧场才是,何以会是大片的农田呢?”
宋朝为了解决战马缺乏的问题,曾经要求过一些百姓养马,供应马匹需求。但是民间的圈养之法,成本高,难度大,马匹的素质也差了许多。想要供应军队的需求,还是要牧场放养的马匹才是。
但失去了幽云十六州以北的土地,西夏又盘踞西北,宋朝严重缺乏草原养马地。因而骑兵也非常缺乏,在辽国和西夏的战争中,始终处于劣势。
为了改变这个趋势,宋朝在临近前线的北方各地,设立牧马监,专门划出土地开辟为牧场,进行马匹饲养。
比如河北路,以及防御西夏前线的陕/西路都专门开辟了马场,专司马匹饲养。
为此在仁宗年间,朝廷还有过争执与讨论,王安石也参与其中了,并且一力支持陕西路转运副使薛向全权处置整个北方的牧马监。
薛向也是不负众望,至少整个陕西路这边的情况很好,开辟了不少的牧场。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种情况也随之出现。
开始是有零星的百姓偷偷开辟牧场耕种,到后来再有管理牧场的官员。从上到下的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是亲自参与其中。大片的开垦牧场的土地。粮食产量确实提高,但是饲养马匹的数量却在不断减少。
皇帝赵顼也为此大为恼怒,之所以这么重视林昭沟通茶马道的提议, 这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原因。唯一的差别可能就是皇帝只是认为马匹数量在下降,却并不知道牧场的土地使用发生了变化。
牧马监林昭是知道的,但是具体的牧场情况却不知晓。但是苏岸就不一样了,在进入禁军之前,苏岸曾经在西军之中待过。对这些事情都十分熟悉。故而一路沿着渭河西行,很快就发现了这些问题。
林昭摇头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啊!”牧马是如此,青苗法亦是如此,其实很多事情本身的初衷或者规定都是很不错的。问题往往就出在后来的执行上,本末倒置,适得其反也正是因此。这个问题要是不能得到解决,那么很多好想法,好政策最终还是无济于事,根本得不到实际应有的效果。
关于牧场的问题。已经是初见端倪,皇帝迟早是要知道的。待回到汴京也完全可以和皇帝略微提起。不过看到身边的苏岸,林昭又觉得自己完全是多此一举。
出了大散关再往西,要经过陇右之地,擦着西夏国的领地过去,然后直达河湟青唐城。
在此之前走过的都富庶安宁之地,一路上还有大宋地方官的照顾,方便又安全,而接下来却要面临许多不可预知的艰难险阻。虽说宋朝与吐蕃关系良好,毕竟经过的大都是荒无人烟,不大太平的境遇,马匪盗贼自然不必说了,光是自然条件都够让受了。
正是因此,林昭才决定在大散关停歇休整两日,一来是添置些用度物品,二来也是让人解解乏,养精蓄锐,闯过稍后的难关。
于是乎大队在大散关停歇下来,做稍微的休整,然后整装待发。
大散关作为一个主要的关口,军事防卫意义十分重大,相对来说商业和生活方面的东西就不那么完善了。
五百多人的使团,在当地驻军的配合下,暂时有了一个安顿之地。之后林昭带着苏岸并几名贴身护卫出营去了,到大散关所在的集镇上去用餐。更为主要的是,林昭想要趁此了解一下宋朝的西北民风,以及一些相关信息。
安远客栈在大散关一带十分有名,凡是出关前往陇右、河湟、河西、甚至是西域的商人大都在此居住。一来是因为条件不错,二来则都是为了取个“安全出远门”的彩头,所以生意非常好!
林昭出来吃饭,见此处的人最多,故而也就选择了这里。尤其是这里有许多的来往东西的客商,让他更感兴趣,可以从这些客商口中得到很多想要的信息,这将对自己此番出使大有帮助。
“公子,坐吧,西北苦寒之地,比不上中原,吃食也相对简单些!”
安远客栈的大厅里,伙计送上了几道招牌菜,据说都是当地有名的美味佳肴。林昭只是看了一眼,只觉得比江南居的美食差了千万倍。
不过这些是西北自然没法与汴京相提并论。何况西北本就是以豪放粗狂而著称的,自然条件也差了许多,想要吃到新鲜的蔬菜并不容易。故而桌上多是些肉食,看着倒也不错,还算比较诱人。
林昭知道,以后一段时间可能一直都会是如此,所以必须要学会适应。故而笑道:“伯洲说笑的,能如此丰盛就不错了。”
“公子将就着用些吧,虽然不如中原和江南的菜肴精致,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好!”林昭一边享用美食,一边问道:“对了,如今西北,尤其是陕西路这边,防御西夏到底是个什么体系,什么情况?”
出使西北,林昭对于宋军与西夏之间的攻守形势,一些军事方面的事情比较感兴趣。毕竟前世也是警校学生,也算是半个军人,故而有种先天的好奇与敏感。
苏岸道:“西夏雄踞西北已经百年时光,我们大宋与他们打了许多年仗,虽说也有许多胜利。可是改变不了现在的状况,始终如此撼动西夏的存在,所以我们只能采用较为被动的防御。
仁宗庆历元年,范文正公经略西北,将陕西路,分陕西沿边为秦凤、泾原、环庆、鄜延四路。还有永兴军和保安军坐镇西北,对西夏是个很好的威慑。
当时范文正公修建了许多堡寨,确定了这样一个防御西夏策略,曾经多次让党项骑兵望关兴叹。当然了,也离不开诸多将军们的镇守,才保得汴京安然无恙。”
“是啊,有西夏这么个祸患在,哪里能够安宁?”林昭轻叹一声,其实在历史上,对于宋朝的威胁最大的始终是西夏。辽国虽然也强大,时而与宋朝之间也有兵戈相交之声,但是对宋朝造成的危害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而西夏不一样,因为名义上曾经是宋朝的领地,定难五州!而且每次边患产生,对于宋朝造成的破坏都不可估量。
所以大宋朝对于西夏才格外关注,提防!边境的几个路都陈以重兵,一方面是防备,同时也是一种威慑!
“听说西军中,有许多著名的名家世家,我倒是很有兴趣的。”
苏岸解释道:“是啊,比如之前的麟州杨家,还有府州折家。清涧城重家,也多亏了这些人,否则西北的局势恐怕早就镇不住了。”
杨家将,佘(折)太君,小经略相公种师道,这些都是人熟能详的人物,林昭都是知晓的,一个个的名字说出来那都是如雷贯耳。
苏岸续道:“杨家人丁不旺,虽然盛名犹在,但是已经不如从前了。如今西北一直长盛不衰的是府州这家和清涧城种家。都是人才辈出,很是兴旺。尤其是折家,乃是鲜卑折兰王的后裔,所以身上也隐约有胡风。
折家上下都是好男儿,男子大都从军,甚至连折家的女儿都是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其实在宋朝,真正著名的应该是折家将,相对来说杨家将似乎有点昙花一现。
正在说话间,门口一阵喧闹,一行数十匹马在门口停下,同时一大帮人走了进来……(未完待续。。)
第二一三章 拔刀相向
“杨家人丁不旺,而今只是几位老将军撑着门面,已经不复当年了。”苏岸道:“可是折家就不一样了,自从开国之初,太祖、太宗时期的折御勋、折御卿兄弟,到现在的折继世,折克行那都是响当当的好汉,在西军之中都是威名赫赫的!”
这个林昭倒是知道,毕竟有位佘太君在后世可谓是耳熟能详。实际上老太君是出自于府州折家,是折御勋的长姐,嫁给了杨业。因为后世各种演义与传说广为流传的缘故,导致杨家将的名头十分响亮,折家反倒是被人忽视了。
苏岸续道:“还有便是清涧城种家,自大儒种放开始,到后来的种世衡老将军,以及他的儿子种谔将军,在西军之中那都是相当的人物。另有种咏在环庆路防御西夏,是李复圭将军手下的大将,屡立战功。”
这些都是北宋名将世家,林昭多少知道一些的。种家除了眼下这几位名将,后继有人,还有两位经略相公种师道、种师中尚未扬名。
“不过啊……”苏岸道:“要说西军之中最让人敬佩的还是武襄公狄老将军!”
苏岸在西军之中待过很长一段时间,还是很有感情的,尤其是军人、汉子之间的这种欣赏与佩服。折家与种家是让人敬佩,那么狄青完全就是一个偶像般的存在。
说到北宋名将,开国时期有曹彬与潘美,至于岳飞则多被划归到南宋。但是相比于狄青,难免就有些暗淡了。北宋一朝。名头最响亮的将领无疑就是狄青狄汉臣了。
当年西夏李元昊称帝。狄青参与对西夏作战,披头散发,带着铜面具,一马当先,十分勇武;立下赫赫战功。此后更是战功卓著,无人可及。
毫无疑问,狄青是西军之中的翘楚,与天下武人的楷模。绝对的英雄人物。
在西北作战,让西夏闻风丧胆。仁宗年间,西南侬智高反叛,也是狄青率大军前去平叛的。夜袭昆仑关,击败侬智高,名垂青史。狄青也因此升任枢密副使、枢密使,风光无限。
“可惜啊!”苏岸又是一声叹息,充满了无奈与惋惜。
原因无它,正是为狄青的命运感慨。在宋朝重文轻武的大环境下,狄青担任枢密使。成为宰相一级的存在,无疑是触碰了文官集团的面子。对狄青是群起而攻之。
什么狄青家的狗长角,有人说狄青的住宅夜有光怪,就连京师发水也被认为是狄青导致的。狄青无可奈何,避居相国寺,却被认为是要夺取王位的行动,各种污蔑与谣言满天飞。
无奈之下,宋仁宗只得将狄青贬出汴京出知陈州。即便是在陈州,似乎还是不放心狄青,每月遣中使命为抚问,实为监视。正在这样强大的压力之下,狄青精神压力巨大,最终郁郁而终,享年紧紧四十九岁。
即便是后来被追谥为武襄公,依旧无法排解大宋军人心中的伤感与叹息。
比如苏岸,他一直将狄青为偶像的。本来西军,后来调入禁军之中,还得到了皇帝的重用。即便如此,依旧无法改变武人地位低下的问题,对此苏岸和很多军人一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也是为什么,在登州相遇之时,林昭对武人好评之时,苏岸感动的原因,继而才一直悉心追随林昭。
“唉!”林昭也是一声叹息!
过去已成惘然,已经无法改变,但是将来……
而今已经是熙宁年间,距离靖康之耻也不过一个甲子而已,军事实力对于大宋朝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要说装备与战斗力重要,倒是在整体军事思想面前,还是逊色一筹。倒是大宋朝改变不了现在这种重文轻武的思想,后面的情况依旧是难有起色。即便是西军,这样一支大宋朝最为精锐的军队,锐气也在日渐消磨。
长此以往,危机日渐加深,难免让人忧虑!
王安石变法本意是富强国家,先不说能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单是军事方便就足够让人忧虑的。至于后面的保甲法,并不能报太大希望……
富国重要,强兵同样不可忽视……
就在林昭与苏岸说话的时候,一行二十人骑着马在安远客栈门口停下,与此同时又有另外一行十余人走了进来。中间簇拥着一位年岁不大,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
这位公子,生的也算清秀,眉眼之间甚至有点女子的柔媚,但却英气十足。举止步伐也坚定沉稳,有种健美的感觉。
一身锦衣华服,手中还捏着一把镶着红宝石的长剑,在客栈之中一群行色匆匆的商人,和粗狂的大汉之间格外显眼。可能唯有丰神俊朗的林昭能与之相提并论,其他人都黯然失色了许多。
身后十多个精悍的男子,一个个行囊之中都装着兵刃,看样子像是锦衣公子的护卫。虽说宋朝对于民间兵器管制极为严格,但那主要是内地,相对来说西北边境,尤其是像大散关这样的边陲要塞之地,手持兵刃也不足为奇。
尤其是这锦衣公子气势不凡,看起来是非富即贵,敢这么做必然是很有底气的。
锦衣公子进门之后,四处瞧瞧,恰好听到林昭与苏岸之间谈论西北名将世家。虽说他们声音很小,但此人似乎耳目格外聪慧,竟然能够听的分明。不由神情一动,多看了林昭与苏岸一眼。
正是用餐的时候,客栈的大厅之中座位紧张,锦衣公子四处看看,四叔也只有林昭桌旁还空余了两章桌子,勉强够他们坐下。
于是乎便朝着这边走过来,可是刚走到桌边,尚未落座。刚在门口下马的那伙人便冲了进来,瞧见几张空桌子就抢了过来。
“抱歉,我们先到的!”锦衣公子身边的扈从上前轻声劝阻。
可是这些驰马而来的都是些粗野的壮汉,从样子和动作上都能看得出来嚣张跋扈,仗着很多体格健壮,更有些目中无人。
“先到的怎么着?你们还没落座吧?那不就得了,哥几个瞧着这里不错,你们别处去!”当先一个粗野的汉子趾高气扬,即便是瞧见锦衣公子等人手中的兵刃也毫无惧色。
“朋友,怎地不讲道理呢?”锦衣公子的扈从似乎教养很好,一直很文明。
“讲道理啊,我们很讲道理的!”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十分得意。也不知是天生就是这般目中无人,还是今日精神格外亢奋。
“你……”锦衣公子的扈从立即有些怒意!
“怎么着,不服是吧?”嚣张的大汉立即一挥手,二十多个兄弟立即围了上来,黑压压的一片,一个个也是手持兵刃。
这就对了,原来这些人也是有所依凭的,怪不得敢如此嚣张,直接叫板。
两方人在客栈之中发生了冲突,立即引起了众人关注,纷纷抬头看着双方反应。已经动刀剑了,没有人敢轻易上前劝阻,唯恐惹祸上身。安远客栈的老板风风火火地赶过来,想要阻拦却被大汉一下子推到了一边,根本无法近前。
他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些人自己根本惹不起。心中叫苦不迭,生意自然是受到很大影响,眼下只能寄希望不要造成太过严重的破坏。其他客人则纷纷做好准备,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对,立即躲闪,不想要被殃及。
锦衣公子不由眉头一皱,显然很是不悦,尤其是一群大汉围上来,臭烘烘的还有些恶心的感觉。
“哎呦,长的细皮嫩肉的,莫非是个兔爷?瞧着小嘴巴,小鼻子,跟个姑娘似的!”这些人不仅言语之间十分粗鲁,甚至还有上前动手动脚的意思。
大抵是因为锦衣公子长相“娇美”,如此说法触及心中的痛处与底线,顿时恼怒不已,冷喝一声道:“阿昌,迅速打发他们!”
声音低沉,似乎软绵绵的,但其中却透露出一种自信与威势,还有一种冷冷的恼恨。
随后锦衣公子直接在长凳上坐下,神情极度的自信,冷峻。对那些大汉而言则是一种藐视,以至于他们瞬间就暴怒了,骂骂咧咧的,继而开始动手动脚。
于是乎两方人马因为些许很小的事情爆发了非常激烈的冲突。
双方随即剑拔弩张,立即拔刀相向,小小的客栈厅堂之中,空气骤然紧张了许多。
其他客人见状,纷纷躲闪到一边,抑或者快步出了客栈,唯恐刀剑无眼伤及自己。
唯有安远客栈的老板叫苦不迭,远远地躲在柱子后面,心疼地看着自己基业。
至于林昭,始终安然端坐,不曾挪动分毫。即便是苏岸示意有危险,林昭也不以为然。
苏岸难免有些紧张,唯恐刀剑无眼伤及公子,于是乎吩咐了身边的几个护卫小心注意着。一旦有什么异常情况,立即出手护卫公子!
于是乎安远客栈的大厅之内,出现了一个很特别的场面!
两伙人剑拔弩张,拔刀相向,紧张的气氛之中,两位俊朗的公子稳如泰山!(未完待续。。)
第二一四章 结伴同行
锦衣公子高傲自信是有资本的,这群粗野的汉子狂妄嚣张却没有实力。
安远客栈中的打斗很快就结束了,这些嚣张的汉子虽然身强力壮,在战场上拼杀或许很厉害,但是在厅堂里的腾挪与搏斗就差了一些。
反观锦衣公子的扈从,全都是动作灵巧,剑术出众的高手,很快就取得胜利。并且在这些无礼的野汉子身上留下了血红的痕迹。
当然了,他们也是很有分寸的,并未想要置人于死地,故而手下留情。
“滚!”锦衣公子一声冷喝,威势十足。
那些粗野的汉子虽然很不服气,但对方实力摆在那里,嘟嘟囔囔的,已经没了先前的嚣张劲。无可奈何地向门口退去,其中一人似乎想要回来拼个你死我活,却被同伴给拉住了,随后叽里咕噜几句话。林昭全然没听懂,只见那个粗野汉子留下一个怨怼的眼神,很是不忿地离开了。
“吐蕃人!”林昭听不懂,但是随行的一名向导士兵却听的分明。
林昭与那锦衣公子都是一惊,神色微微一动,吐蕃人怎么出现在大散关?而且还如此嚣张?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哪里来的底气如此狂妄?
“他们刚才说什么?”林昭轻声询问。
“回郎中,有人说大事要紧,切莫耽误!”向导士兵立即回答。
大事要紧?什么大事呢?虽说可能就是一些寻常吐蕃人。但因为自己正好要出使吐蕃,何况这些人还带着兵器,如此嚣张。似乎非同一般。
林昭多留了个心眼。那个锦衣公子又何尝不是。“郎中”这个称呼传入耳中时,他顿时神情一动,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林昭,似乎饶有兴趣。
其实从刚才的时候,他就开始注意林昭了。能在刀光剑影之间还能稳如泰山,纹丝不动,没有一点惊惧之色,单单是这份从容就看得出来。此人非同一般。
还有他身边的扈从都是好手,锦衣公子手持宝剑,是个懂得武学之人,一眼就看出来了。最关键的是还随身带着会吐蕃语的向导,这些综合起来,就更加特别了。
锦衣公子越发的对林昭感兴趣,拱手道:“兄台,适才多有抱歉,打扰兄台用餐雅兴,实在是过意不去。今日这餐算我请,略表歉意如何?”
“如此。就多谢了!”林昭笑吟吟答允,同时仔细观察着锦衣公子。长相白净,英俊的有些娇美,声音也软绵绵的,看起来很像是个女子。不过举手投足之间颇为大气,性格与心智完全不像是个柔弱的小女子。还有胸口,似乎很平坦,不像是……
说不定真是个男子,长相比较女性化而已,眼前只能用雌雄难辨这个词来形容!这个并不重要,反倒是此人的身份与作为更让林昭好奇!
“兄台慢用,先走了,后会有期!”林昭已经酒足饭饱,随即告辞离去,出门之后便吩咐道:“伯洲,想办法查查这伙人的来历,还有那些吐蕃人……”
“是!”
林昭总觉得这个锦衣公子不一般,而且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彼此还会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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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远客栈的掌柜目送林昭等人离开,之后便眼巴巴地看着锦衣公子一行,适才的打斗,店内的桌凳,杯盘碗碟等物品损坏不少,让他很是心疼。
锦衣公子瞧见之后,眼神示意,立即有扈从递过去一块黄金,说道:“老板,这个是给你的补偿,够吗?”
“够……够够……”老板立即欣喜万分,一块金子已经堪比平日好几个月的收入了。
那扈从道:“去准备几间上房,打扫干净!”
“是!”
锦衣公子似乎兴致不是很高,草草用过饭食之后,便回到了房间!十多名扈从也跟着一起进入外厅,显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商议!
“七…七郎,吐蕃人爽约了,我们还是回……”
似乎排行老七的锦衣公子道:“不行,我们就这样空手回去怎么行?出来一趟,多少也该给大兄帮点忙才是!”
“可是约好在大散关见的,他们并未到来,我们也无可奈何啊!”扈从头领阿昌也颇为无奈,随即又怨恨道:“可恶的李复圭,环庆路出了问题,后果却要我们承担,当真是太过分了。不就是和王相公关系亲厚嘛,哼……”
“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锦衣公子很理智,说道:“眼下只能想办法尽量解决,挽回损失吧,否则枢密院怪罪下来,大兄那边是要但责任的!”
“可是吐蕃人爽约了,我们也没办法啊!”
锦衣公子摇头道:“不见得,他们既然不愿意来大散关,那我们就去一趟兰州,甚至是河湟青唐城……”
“去吐蕃?七郎,万万不可!”扈从立即劝阻道:“将……大郎交代过,不能让七郎涉险的,大散关已经是极限了。何况此去吐蕃,路途遥远,陇右与河湟一带,甚至是秦凤路都不安宁,只是我们这几个人,想要顺利到青唐城,只怕并不容易。
毕竟我们人手有限,在关中、陕/西路护卫七郎还行,但若是出了大散关,哪怕只是遇到一个小股马贼,我们都将束手无策,着实不安全啊!”
“不至于吧?”锦衣公子似乎很坚持!
阿昌道:“还有,今日我们得罪的那些吐蕃人,也不知是什么身份,毕竟是到了人家的地界,难免会有所顾及……”
“我已经决定了,兰州抑或者河湟,是一定要去的!”锦衣公子坚持道:“既然承诺了。就必须要帮助大兄做到!”
“七郎的心情我完全理解。大郎也不会责怪你的。此去河湟。安全无法保证,办不成事情,最后反而威胁道自身安全,不值当啊!不仅于事无补,大郎还会为七郎你担忧,甚至是内疚……”
“安全的事情你不必操心,谁说我们十几个人就不能安然到河湟了?”锦衣公子嘴角浮现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七郎有办法?”阿昌一头雾水,十几个人单枪匹马闯河湟。太儿戏了吧?
锦衣公子道:“那是自然,还记得那会和我们一起用餐的那个年轻人吗?”
“七郎请酒的那位?”
“不错!”锦衣公子笑问道:“你不觉得他很特别吗?”
“说起来倒是,别人都唯恐刀剑无眼,殃及池鱼,纷纷躲开,他却稳如泰山,纹丝不动。”阿昌道:“当时没太注意,现在想想当真有些特别,至少胆识过人,不过这与我们去河湟有什么关系?”
“何止是胆识过人。你没注意他身边那几个人吗?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功夫不在你们之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锦衣公子道:“还有,随行之人懂吐蕃语言,最重要的!我无意间听到有人称呼他郎中!”
“郎中?”阿昌有些惊奇,他知道七郎耳力格外敏锐,听到些许低声密语不足为奇。
“是的!”锦衣公子问道:“你看他的样子,像是望闻问切,开方抓药的医者吗?”
阿昌思索着回答道:“斯斯文文的,但不是那个感觉……”
“所以,他只能是个……”
“官员!”阿昌低呼一声,终于意识到七郎所言的年轻人真的不一般了。
行医的大夫被称为为郎中是从宋朝开始的,不过还不是那么普遍。更多的则是对朝廷,尤其是六部的某些官员的称呼。尚书、侍郎之下便是郎中,也算是高官了。
锦衣公子道:“郎中,会吐蕃语的随从,胆识过人,又如此年轻,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大散关,那么他是谁就显而易见了!”
“礼部郎中林昭!”阿昌想起一事,立即反应过来!
“我们出发的时候就得到消息,朝廷派礼部郎中林昭出使河湟吐蕃,听闻这位林郎中才弱冠之年。曾经出使辽国,也在地方为官,办成了许多大事,有勇有谋,名声显赫!”
锦衣公子道:“而今各方面的条件都与之十分相似,算算时日也差不多,所以很有可能就是出使吐蕃的林郎中!”
“七郎的意思是?”阿昌已经明白了,七郎就是想要在林昭身上做文章!
“很简单啊!”锦衣公子道:“他是去出使河湟吐蕃,我们正好顺利同行,使团是有禁军护送的。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应付沿途的马贼完全可行!
在大宋和吐蕃的地界上,即便是西夏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攻击使团,所以跟着他们一起走,我们也将很安全!”
“可是他们能同意吗?”阿昌对此略微有些担忧。
锦衣公子道:“为什么不可以?”嘴角那自信的笑容让阿昌相信,七郎已经成竹在胸了!
“去打探下使团是否在大散关附近?最好是能弄清楚他们的行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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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散关休整了两日,使团该采办的东西也都添置妥当,再次踏上西行之路。
而今已经在秦凤路,是大宋朝最靠西的领地了,再往西过了陇右,贴着和河西走廊开始上高原。最后到达湟水沿岸的青唐城,这是他们的既定路线!
出发之前,林昭又做了动员训话:“诸位将士,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是在大宋朝的领土上行走。有地方官的照顾,我们一路走来衣食无忧,也很安全。但是出了大散关之后,后面的路将会逐渐开始变得艰险。
休息了两日,我希望大家打起精神,心中做好准备,应对路途的艰险和可能的危险,切不可如同现在这般的惬意!”
这正是林昭所担心的问题,从汴京走到大散关,或许是一路上太顺利了,将士们的热情与警惕性似乎在逐渐下降。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故而有必要在出关之前提醒。只是能否起到效果并不好说,路途之中少不得还得继续提醒,多加小心。
“伯洲啊,路上你多操点心啊!”行军之事,还是要苏岸这样的专业人士来进行,林昭则是抱着学习的心态观摩。
“放心吧,公子!”苏岸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日子,兴许是在禁军之中待的太久,太过憋屈。如今回到了自己熟悉的西北,在野外行军反而格外兴致勃勃。
出了大散关没多久,便在道路上发现了一行十多人,似乎因为马车损毁,拦住了去路。开路的士兵发现这一情况之后,立即报告。
苏岸赶去探查情况之后,才发现正是前日在安远客栈遇到了锦衣公子。鉴于此人的特别之处,以及公子的交代,苏岸不敢怠慢,立即派人禀报林昭!
锦衣公子?真是有意思!
“兄台,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林昭不由佩服自己的预感,竟然如此准确!一眼瞧过去,锦衣公子与昨日有很大的变化!
一身锦衣华服已经换掉,穿着一身寻常的粗布衣服,只是看着比较干净罢了,不过显然很适合远行。
林昭猜测此人可能是关中一带富贵之家的子弟,在大散关内高端大气上档次,威势不凡,寻常人根本不敢惹。但是现在出关了,就必须要低调,才不至于引起注意,这个行为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只是他今日出现在这里,未免有些巧合吧?
“锦衣”公子道:“是啊,也算有缘,只是没想到兄台竟然是朝廷官员。在下昨日有眼不识泰山,当真是失敬了!”
“兄台,这是怎么了?”林昭瞧见地上歪倒的马车,沉声询问。
“实不相瞒,我们是长安的药材商人,本来有客商送一些珍贵的雪莲与虫草到大散关的。可惜客商因故未到,我们只要亲自前去兰州、甚至是湟州运!只是没想到,出门不利,才出关没多久,马车就坏了!”
“就你们这几个人,准备如此单薄,还想去湟州?”向导忍不住发笑。
“没办法,事急从权,这些可都是要送去汴京的贡品,必须得抓紧时间!”
“贡品?敢问尊驾如何称呼!”林昭不由有些好奇!
“锦衣”公子抱拳道:“在下辛文哲,家中排行第七,可以直接叫我七郎!”(未完待续。。)
第二一五章 行路难
“公子,你不是说这些人很可疑吗?何以要答应他们结伴同行呢?”苏岸对于林昭的做法有些不解。
名为辛文哲的锦衣公子与林昭一番交谈之后,有意无意提起结伴同行的事情,林昭没有多想立即就答应了。
林昭轻轻一笑,问道:“长安是否真的有一家姓辛的药材商?”
“是的,长安辛家的回春坊很有名,在汴京、洛阳等地都有分店,也是采办御药的皇商
之一。
仁宗皇帝在位时,他家因为献药治好了刘太后的疾病,以后便一直担着这个差事,已经
好几十年了。”身为禁军将校的苏岸,对此多少有些了解。
林昭笑道:“那就不对了,他们已经说明白了,是去为皇宫运送雪莲、虫草贡品,我们不帮忙能行吗?”
“可是他们的身份很可疑啊,未必就是长安辛家人!”苏岸道:“昨日公子吩咐之后,我便派人去暗中查访了,可惜没有结果。不过从昨日的情形来看,他们只怕不简单,即便是为皇室采办药材的皇商,也不至于那么嚣张吧!”
林昭问道:“没有结果就算了,是不是药材商也不打紧!”
“那公子还让他同行,要是他们另有所图,有不轨之举呢?”苏岸有些担心。
“兴许真是另有所图,可是图谋什么呢?我们根本不得而知!”林昭道:“与其敌暗我明,还不如将他们放在身边,或许可以察觉蛛丝马迹。至少我们也能有个突破口。否则茫然不知。不明敌情。一路上反而提心吊胆。与其如此,还不如把他们放在我们眼皮子地下,还能放心点!”
“哦,原来公子是这般打算!”
林昭吩咐道:“把他们放到身边来,派人盯着,发现异常立即报告!切记小心!”
“好!”
林昭远远地瞧着后面的神态悠闲的辛文哲,心中便有些忐忑。如此做法也着实有些冒险,究竟是对是错还真不好说。
这个辛文哲。不仅雌雄难辨,现在更是敌友难分。他去河湟到底的要做什么?特意来和自己结伴而行又是什么意思?只是简单的寻求庇护吗?
此去河湟,只怕路途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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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郎,真是想没想到,林昭竟然答应的如此痛快!”阿昌之前还有些担心,毕竟是出访的使团,不让别人同行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辛文哲也有同样的担心。若是不能与使团同行,安全问题无保障,估计阿昌等人会坚持不让人自己西去的,幸好现在妥善解决。
“可是。七郎,回来的时候又当如何?大散关毕竟算是我们的地界。可是湟水那边可是吐蕃人的地盘,我们未必能占到便宜,事情只怕未必有那么顺利。”总而言之,阿昌心中的始终不太同意七郎西去涉险。
但是辛文哲似乎铁了心,说道:“现在管不住了那么多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管怎么说和那些吐蕃人多少有些交情,即便是背信弃义,也不至于……何况大兄那边确实等得急。”
阿昌也是无奈,远远瞧见前方的使团,说道:“这位林郎中始终是朝廷官员,若是发现我们欺骗他们,会不会误会?若是知悉了我们的真实身份,对大郎怕是也会有不利影响。听说林昭与王安石关系亲密,那么有事情肯定会站在李复圭一边的……”
“不要小看了林郎中,或许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我们的身份了!”辛文哲看着队伍最前方,白马上那个潇洒的身影,忍不住轻叹一声。
“这……”这次换做是阿昌忧心忡忡了。
辛文哲摇头道:“没事,估计也只是常规的提防而已,完全可以理解的。只要我们一路上规规矩矩的,到了湟州,分道扬镳就是了,他也不能把我们怎么着。”
“万一他要是派人回长安去核实呢?”
“不会的!”辛文哲似乎很是自信,年轻有为的林郎中不至于这么无聊,也不至于这么不自信。
辛文哲吩咐道:“记住,所有人都谨慎些,除了不能泄露身份之外,其他一切如常,不要无端的惹的别人猜疑。”
“是!”
辛文哲觉得,这样应该就能安然到达湟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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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走了几日之后,苏岸前来禀报:“公子,辛七郎一行人这些天一直规规矩矩,并无不妥!”
“彼此相安无事最好,只要他们乖乖的,我不介意护送他们一段时间。”林昭稍微放心一点,但是心中依旧警惕,问道:“接下来我们的路程改怎么走?”
“我们是出大散关,西进秦州(今天水附近),可以由此北上,向西北行,到兰州之后往湟水去!但是今年的黄河秋汛来的晚,兰州一带的如今正是秋雨连绵,道路泥泞,行程必然会受到延误。”苏岸将探路向导与秦凤路边军的探查结果念出来,情况似乎很不利。
“而且有消息称,环庆路的李复圭将军似乎与西夏起了冲突,兰州那边可能并不安全!”
“行程受阻……”林昭立即默然不语,最不希望出现的就是这种状况。要知道河湟吐蕃是在高原之上,如今还不到八月,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再往后就会开始变得严寒。
从兰州经过本来就有些绕道,浪费时间,若是因为天气和边境不安宁的缘故,耽误时间,到青唐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到了严冬,数百人在高原上的日子会很不好受。尤其是赶路的时候,更是苦不堪言。如果再加上高原反应。情况只会更加糟糕。返回势必也将会受到延误,林昭一直想着能够早去早回。谁愿意留在高原之上过新年呢?家里还有几位娇滴滴的美人等候呢!
“还有没有别的途径?”林昭轻声询问。
“有!”苏岸的回答很肯定,说道:“可以直接向西经过河州,然后沿着岷水北上,经过吐谷浑故地,之后进入河湟境内!”
看着似乎是一条很便利,最直接道路,但是却没有成为首选。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呢?看着苏岸欲言又止的样子,林昭心中的疑惑更加浓重了。
“伯洲,有什么问题吗?”林昭轻声询问。
苏岸这才道:“河州确实控制在吐蕃人的手中,但并非董毡手中,而是他的大哥瞎毡!他与董毡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西北的局势本就来复杂,宋朝、西夏与吐蕃三强并立,相当复杂。实际情况却远比这个要错综复杂的多。
如此西夏背后还有吐蕃的其他部族,还有角厮罗与董毡父子扶持的回鹘人政权。而实际上他们吐蕃人内部也是并不同意,光是河湟一代就分成了三个势力。
原因还要从上一代赞普角厮罗的身世说起。
角厮罗虽然是赞普后裔,血统高贵。但是幼年的时候却流落到了西域高昌一代。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孩,生活十分艰辛。
后来有客居在高昌的吐蕃人发现了角厮罗。并且对他的高贵身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而将其带回河湟,吐蕃人故地。
当时河湟一带吐蕃“族种分散”,“无复统一”,宗哥城、邈川、以及潘罗支政权之间互不统属,且相互征伐,正处在一种内乱之中。
这个时候,吐蕃内部迫切希望出现一位杰出首领,能够一统吐蕃,改善现在混乱的状况,恢复昔日吐蕃的强盛与富足。
角厮罗的出现让人看到了希望,吐蕃之所以衰败,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王位争夺。但是数百年来,吐蕃人始终坚持赞普和他的子孙是吐蕃当然不然的统治者,高贵的血统很能以得到吐蕃人的接受与认可。
而且吐蕃还信奉佛/教,宗/教的影响与力量很大,而角厮罗的名字正是“佛子”之意,更被河湟一代的吐蕃人奉为理所应当的赞普。
百姓对角厮罗认同、尊崇不假,但是那些掌握政权的吐蕃贵族却并不这么认为,反而是将角厮罗看作是一个香饽饽。
于是乎,一个吐蕃版“挟天子以令诸侯”上演。
其时,宗哥(今平安)大首领李立遵、邈川首领温逋奇以武力将其劫持到廓州,“立文法”尊之为赞普。不久,李立遵又独自挟唃厮啰至宗哥城,并将女儿嫁与角厮罗。
角厮罗与李立遵之间的关系,就像是汉献帝与曹操一样,而李立遵的女儿就像是曹皇后。
只不过李立遵并没有曹操那样的本事和实力,甚至连威望都要差了许多。在强大的宗教实力影响下,角厮罗的赞普高贵血统影响力与威望空前高涨,远远超过了李立遵。
随着角厮罗年岁增长,尤其是成年之后,年轻的王者与掌权的外戚大臣之间的矛盾就日益明显。
公元,1034年,狂妄的李立遵因为一些不恰当的举动,同事开罪了宋朝和西夏两个强大的邻居。导致河湟吐蕃处在一个很尴尬,很危险的境地,严重损害了当地吐蕃贵族的利益,并且引起了强烈的不满。
角厮罗虽然自小流落西域民间,但却是个极其聪明,而且还遗传了赞普家族高超的政治智商,手腕不是一般的厉害。
他很懂得把握时机,发现李立遵非常被动的处境之后,角厮罗敏锐意识到,这是夺回大权的一个好机会。
于是乎角厮罗在很恰当的时候发动政变,在众多吐蕃贵族的支持下,赞普终于夺回了大权,恢复了往日无上的权威。至于李立遵,则淹没在了历史长河中,消失了踪影。
李立遵败了,却也因此连累了自己的女儿,以及两个外孙。
角厮罗实在李立遵的压迫下娶得其女。那会慑于李立遵的强势与压迫。以及必要的政治需要。少不得要与之应付一番。装作很宠爱李氏之女的样子,并且生下了两个儿子。
而今李立遵不复当年,一败涂地,压抑在角厮罗心头的怨恨便一起爆发出来,继而迁怒到了妻子和两个儿子身上。
与此同时,角厮罗又迎娶了另外一位女子——乔夫人。
相比于李立遵之女的强悍跋扈,乔夫人则是一位温柔贤惠的女子,而且很聪明。故而赢得了角厮罗的宠爱,随后又为乔夫人生下一个孩子,便是三子董毡!
于是乎李立遵之女生下的两个儿子瞎毡、磨毡角的地位立即下降,并且变得有些尴尬。
唃厮啰把首都从邈川西迁至青唐城(今西宁)之后,便将李立遵之女李氏斥逐为尼,并将李氏所生二子──瞎毡、磨毡角──软禁于廓州。
随后角厮罗致力于恢复与宋朝的关系,他沿用吐蕃赞普称呼唐朝皇帝的惯例,称宋朝皇帝为阿舅天子,宋王朝也累封其为保顺军节度使兼河西节度使等职,与宋王朝形成联盟。共同对付强悍的西夏。
公元1036年,西夏王李元昊起兵攻青唐。被角厮啰打败并活捉其主帅苏奴儿。元昊恼羞成怒,又亲督大军攻河湟,被唃厮啰再次打败。“自是,数以奇计破元昊。”使其不敢轻易犯境。
联宋抗夏的成功,使唃厮啰声名大振,河陇诸部落一时纷纷集合在其麾下,强盛一时,幅员三千余里,人口一百多万户,“吐蕃遗种唃厮啰最盛,惟西夏亦畏之。
吐蕃似乎恢复了昔日的强盛,青唐城在西北一带的名声与地位迅速上升。更是开辟了一条经过河湟青唐城,过青海湖到达西域高昌一带路线,使得丝绸之路多了一条通道。使得西夏控制下的原丝绸之路的重要性下降。
要知道西夏的国土虽然很大,但是大多都是沙漠,草原,属于游牧民族,整个国家的经济状况并不是很好。对于西域商路依赖程度很高,角厮罗这一招可以说是釜底抽薪。李元昊为此勃然大怒,在军事上占不到便宜的情况下,开始另寻他图对付角厮罗。
角厮罗在经济和军事手段上取得很大成功,精力势必分散,对李氏与瞎毡、磨毡角的看管逐渐轻忽。
当唃厮啰与李元昊在兰州之战上角逐的时候,他的两个儿子瞎毡、磨毡角则与李立遵余党势力联络上了,趁着父亲唃厮啰无暇注意之机,将他们的母亲接出,然后奔当年李立遵的根据地──宗哥城。
磨毡角占据宗哥城众,瞎毡则别居河州的龛谷,两人都是占据一方。事情已经发生了的,两个儿子手中的残余势力不小,角厮罗发现问题之后,已经是无力回天。虽然可以出兵将两个儿子剿灭,但势必又会引起河湟吐蕃内部不稳。
当时他正与西夏大战,着实腾不出手来。何况不管怎么说,磨毡角和瞎毡都是他的儿子,虎毒不食子,角厮罗也不愿意父子相残,将儿子彻底逼上四路。
于是乎,尽管磨毡角、瞎毡据有的地方太过于靠近宋朝跟西夏,夹在这两个强大势力之间,生存艰难。尽管他们的实力与父亲唃厮啰相比相差太远,难以抗衡。
却因为父亲的一年之仁得意保全,趁机站稳脚跟。李元昊也终于找到机会,父子相残无疑是对角厮罗最残酷的报复,没有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给予了瞎毡、磨毡角立足所需的支持。
于是,唃厮啰王国,便分作了三部:磨毡角、瞎毡、唃厮啰本部。
角厮罗活着的时候还好,不管怎么说,磨毡角、瞎毡都得顾忌父亲的存在。但是角厮罗死后,董毡即为,磨毡角、瞎毡就不那么服气了,兄弟之间的矛盾也开始加剧。
对于磨毡角、瞎毡而言,董毡的母亲乔夫人抢夺了自己母亲的地位,并且抢夺了本应该属于自己兄弟的赞普之位。尤其是占据河州的长子瞎毡,心中的怒意更是强烈。
总而言之是董毡母子抢走了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一切的,这让磨毡角、瞎毡两人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呢?兄弟之间的矛盾与摩擦也就一直存在。若是因为瞎毡仅有河州之地,实力弱小,并且董毡的对手,只怕早就挥兵青唐城了。
对于这种情况,宋朝方面的态度很暧昧。虽说一直是册封角厮罗与董毡父子,并且需要其帮忙对付西夏。
但是宋朝又不希望河湟吐蕃太过强大,有一个辽国和西夏已经足够让人头疼了。要是再多一个强大的吐蕃,宋朝的西北边境就别想要安宁了。
河湟吐蕃一直牵制着西夏,让党项人对此很头疼,对于他们内部的这种分裂,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本来各方都乐见其成的局面,现在却对林昭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瞎毡是不敢和弟弟董毡开战,但是搞点什么小动作是完全可以的。现在宋朝出使青唐城,为董毡贺寿的使团要经过河州,瞎毡会怎么想?他能让宋朝使团如此从容地经过吗?
对此,林昭不得不多几分思量与顾虑!(未完待续。。)
第二一六章 考验
“七郎,一路走来可还好?对西北的气候还适应吗?”林昭与辛文哲并骑而行,轻声询问。
辛文哲始终是那么客气,拱手笑道:“多谢林郎中照应,一切都好。至于西北的气候,虽说涉足的次数不多,但因为从小长在关中,临近西北,算是比较习惯吧!”
“习惯就好,你年纪轻轻便远行西域,为家族生意忙活,不简单啊!”辛文哲的扮相着实稚嫩,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虽说在古代已经算是成年,但出远门做大生意的毕竟还是少数。
试探!辛文哲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这么突兀地与使团结伴同行,难免引起猜疑,林昭会有如此反应实属正常。辛文哲一点都不奇怪,不过因为本身并无恶意,所以内心坦然,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辛文哲道:“长房中唯有我与大兄两个男子,人丁不旺,其他几房又觊觎长房大权,此番的事情对我长房十分重要。大兄需要留在长安主持大局,西行运送一事就只能由我来进行了。”
大家族内部,各房之间斗争不断是经常有的事情。尤其是人丁不旺,威望与对家族的控制不足的时候,更容易出现这样的问题。从辛文哲话中可以得知,可能现在他们正是处于这样的境况中。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年纪轻轻,只身冒险前往西域的行为就完全可以理解。辛文哲一番话说的很有道理,亦真亦假,林昭将信将疑。
看似十分合理的解释。首先是建立在眼前之人确实是长安辛家人的基础上。
林昭回头瞧着辛文哲。一身男装。十分俊朗,若是个女子的话无意能多上几分俏丽。出了大散关,进入西北之地,风沙日渐正大,好多人都搞得灰头土脸的。
辛文哲似乎是个例外,一身衣服干干净净,头面更是洁不染尘,看起来十分干净利落。精神抖擞。好洁程度与女子无异,再瞧见她那一双丹凤眼,白皙的皮肤,着实很像是个女子。
只是容貌与神情之中似乎又一种特别的刚毅,又不像是女子作风。最为关键的是,数百人的队伍之中,全都是大男人。若是个女子混进来,生活上便会有很多问题无法解决。辛文哲能够如此轻松,十多日正常起居,还当真是找不出破绽!
“七郎好样的。年纪轻轻便担当起大任,为兄长分忧。敢于只身闯西域。胆识也非同一般。”林昭随口夸赞。
辛文哲笑道:“林郎中谬赞了,在你面前,在下这点微末伎俩当真不值一提。我大宋朝弱冠之年的郎中,尊驾恐怕是第一位吧?尊驾在此之前的种种事迹,更是名震天下,非同凡响……”
“你知道我?”林昭顿时有些好奇,急忙追问。
呃……辛文哲神情微微一滞,只是一瞬间便又恢复了之前的云淡风轻,轻松道:“因为家族生意的关系,与大内宫廷多有联系,故而对林郎中的事迹有所耳闻。而且林郎中你也是出身商家,能有如此成就,当真让人钦佩,可以说是在下的楷模!”
曾几何时,自己也能成为别人的偶像?林昭在一瞬间微微有些小傲娇!辛文哲这个解释,理由似乎也很充分。宋朝的时候,虽然商业繁荣,但是商人的社会地位并不是很高,像林昭这样的异数天下少有,也被天下商人津津乐道,商家之子羡慕崇拜也在情理之中,可以说的通。
“七郎这么说,在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林昭呵呵一笑。
辛文哲也笑道:“林郎中太过谦虚了,你这是实至名归,名符其实!”
“哈哈,多谢谬赞!”
“对了,今日林郎中请在下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辛文哲觉得,林昭今日找他过来,不可能只是为聊聊天而已。
“哦,对的!”林昭似乎恍然大悟,说道:“七郎是一定要去兰州吗?”
辛文哲顿时神情一紧,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昭道:“实不相瞒,兰州那边秋雨连绵,道路泥泞难行。而且西夏人似乎也不安宁,环庆路的李复圭将军正在与之对峙,若是绕道北上,只怕会延误行程。你也知道,河湟地处高原,越往后面,天气会越发的寒冷,所以须得快去快回!”
“林郎中的意思是?”当听到环庆路、李复圭、西夏、兰州等几个关键词的时候,辛文哲眼神中浮现出一抹异样的神情,不过只是一闪而过。林昭话中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个大概,现在他想要知道林昭接下来的安排,这也关系到自己的行程……
林昭道:“改道,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决定改道直接西行,经过河州,再沿岷水向西北,直达湟水沿岸!”
经过一番慎重的思量与考虑,林昭又与苏岸,以及随行的官员和向导仔细商议之后,决定从河州经过。直线距离近,何况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至于河州的瞎毡,他们并不是很担心。
虽说是出使河湟青唐城,瞎毡可能会多有所不满,不欢迎甚至是不配合,但是他未必敢对大宋朝的使团怎么样!
毕竟是上国天使,背后更有强大的宋王朝,毗邻而居的他应该知道,得罪这个强大的邻居会有怎样的后果!
何况他还向宋朝进贡,宋朝也趁承认他的地位,甚至还册封其为澄州团练使。从名义上讲,瞎毡就是宋朝的臣子。那么他就不敢轻易对宋朝使团怎样?否则就是公然反叛,与大宋王朝为敌,后果何其严重不言而喻。
瞎毡绝对不至于如此糊涂,敢于拿河州领地,和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开玩笑。所以借道河州境内是可以的。林昭已经先行派人前去打探消息。
也正是因此。林昭才找到了辛文哲。
一来是尽一下告知义务。自己将要改道,让辛文哲等人早些另做打算。二来,也算是一个试探吧!辛文哲等人虽说规规矩矩的,但是身份总是让人忍不住有些疑惑。奈何对方表现的滴水不漏,也或者是问心无愧,故而没有发现丝毫问题。
“改道河州?”辛文哲显然有些惊讶,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林昭点头道:“不错,之前听你们提起过。似乎要经兰州去河湟,但是现在……河湟是肯定要去的,但是兰州就未必去了。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得告诉你一声,你也好早作打算,以免耽误了事情!”
辛文哲沉思道:“我本来打算是到了兰州之后尝试联系吐蕃客商的,若是不行,最终还是要去河湟。
既然现在是这般情况,我想还是跟随林郎中一起前往河湟吧!说实话。离开了使团的庇护,我们可能很难安然到达兰州!”
最近一段时间。使团经常有遭受到马匪的骚扰。好在因为使团有五百禁军,战斗力强大,不是一般人敢轻易招惹的,才相安无事。
如果只是单独的十几个人,想要安然无恙到兰州还真不容易,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林昭笑道:“那好,既然如此,那七郎就和我们一起改道经过河州,前往吐蕃吧!”
“好的,如此就多谢林郎中了!”辛文哲满面堆笑,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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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他们要和我们同行去河州?”苏岸瞧着辛文哲远去的背影,不由忧心忡忡。
“是啊!”对于辛文哲的坚持,林昭多少还是有些疑惑了。虽说寻求庇护这个理由很充分,但是如此坚持,多少还是让人有些猜疑。
“对了,公子,河州那边有回复了,他们同意我们过境,还可以提供必要的物资补充!”苏岸随即递上来一份公文。
决定改道的时候,他们便向河州派出了探马,向瞎毡告知情况。现在有消息及时传送回来,瞎毡同意过境。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毕竟作为大宋朝册封过的弱小吐蕃首领。瞎毡,没有和宋朝叫板的实力和胆量,也就没有别的选择。
林昭点头道:“很好,不过物资补给就算了,只要我们能顺利从河州通过就不错了,至于其他就不必多想了。而且还要快速通行,以免夜长梦多。”
“是!”
“还有,给我看紧他们,赖着不走,我们就得多点提防!”林昭瞧着队伍后面辛文哲等人,不由轻叹一声:“好客是好事,可有时候也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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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他们要改道河州?”阿昌听说消息之后,也是相当惊讶。
辛文哲道:“没错,据说是因为兰州那边秋雨连绵,还有李复圭在那边似乎有所动作,正在与西夏人对峙。”
“如果不去兰州,就得直接去河湟……”阿昌当真有些无奈,西行已经是冒险了,在最初的计划到兰州能解决问题最好,但是现在……
辛文哲知道扈从在想什么,摇头道:“以现在兰州的情况,吐蕃人是不肯能愿意前往的,所以还是得我们自己去湟水。”
“好吧!”阿昌也是无可奈何,担忧道:“只是经过河州安全吗?瞎毡与董毡兄弟两人斗的你死我活,岂能轻易人让使团过境?”
“这个就不是我们能操心得了!”辛文哲摇头道:“既然他们敢于改道,就证明肯定是完全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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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州,龛谷,这里是瞎毡主力所在驻地。
一顶顶的帐篷扎起来,连成一片,隐约可见河州的繁荣境况。
虽说河州是夹在吐蕃、宋朝和西夏之间,发展空间很小,但同样也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宋朝和西夏想要通过瞎毡来牵制董毡,故而都默许了他的存在。甚至还给予了一定的帮助。
而董毡也多少顾及了一点兄弟情分。不曾斩尽杀绝。同时也有一些军事战略上的考虑。可以让河州作为河湟吐蕃与宋朝和西夏之间的缓冲地带。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各方都默许了河州存在与逐步的发展,让瞎毡在此站稳了脚跟。但是要说强大,还差很远!
其实河州本来也是有城池的,但是瞎毡似乎更加习惯以前在草原上的生活,故而选择一处野外扎营。正值秋季,是围猎的好时候,一行人玩的不亦乐乎。
“首领。我们从中原获得了很重要的消息!”一定十几个壮汉俯身站在面前,如果林昭与辛文哲在场,一定会认出,正是在安远客栈拔刀相向的那些粗野汉子。不过这会都很恭顺,看着也精悍了许多。
而他们面前,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端坐着,年纪大约五六十岁。一把大胡子几乎占住了二分之一的面孔,长相比较粗狂。不过一双眼睛却很有神,有股子悍勇气息,整个身体敦厚肥硕。体格比较健硕。
此人正是河州吐蕃人首领,角厮罗的长子瞎毡!
此时刚刚将一块烤的金黄的羊腿放下。嘴巴和胡子上满是油渍。大汉随后抹了一把,然后才问道:“你们从中原带回来了什么消息?”
“回首领,只怕情况可能对我们很不利!”
“怎么了?发生何事?”瞎毡眯着眼睛询问。
一名粗野汉子道:“我们从宋朝的凤翔得到消息,宋朝皇帝这次派了使臣前往青唐城。”
“有什么可奇怪的,不是经常如此吗?”瞎毡似乎并不以为意。
“这次与以往有所不同,据说是因为西夏要与董毡之子联姻,宋朝着急了。派使臣前去联络董毡,拉拢他站在宋朝一边,一同防御牵制西夏!”
对此,瞎毡心知肚明。宋朝的策略一贯如此,拉拢吐蕃人,为的就是从背后牵制西夏。
西北邦国部族之间,关系根本就没有一个定数,完全都是利益的结合与交换。
西夏前段时间才上书宋朝,继续称臣,恢复汉礼,还接受了宋朝的册封,看似十分恭顺。可是现在呢?转过头来,就开始与河湟吐蕃接触,甚至是和亲来进行拉拢。只是不知道,宋朝又会以什么方式来化解?
除了考虑形势与己方利弊之外,只怕哪方面开出的条件比较优厚,董毡就会靠向哪一方!唉,原本这左右逢源的优势,以及河湟高原上的一切都是属于自己的,现在却全都被董毡夺走了。
每每想起此事,瞎毡的拳头便紧紧握住,心中涌起浓重的恨意!
粗野汉子继续道:“据说宋朝为了拉拢青唐城,已经答应董毡,收回对你的册封,并且出兵对付我们……”
“什么?”瞎毡一听顿时又惊又怒,宋朝竟然要出兵对付自己?
“据说是董毡开出的条件,要是宋朝不答应,他就会和西夏合作。若是没了董毡的牵制,西夏就会全心全意对付宋朝,这是宋人不愿意出现的结果,所以……”
“所以他们答应了?”
“是的……”
瞎毡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了,如果是这样,后果可就相当的可怕了。夹在三个强大的势力中间生存本就艰难,凭着三个各怀鬼胎才侥幸生存下来,而今……
不管其实哪一方要出手,河州所遭遇的压力都是空前的。不承认册封,首先名分上便会少了一层庇护。若是再有大军压境,后果更是不堪设想。瞎毡心里顿时一片冰凉,这绝对是一个坏消息,一个噩耗……
“你们从哪得到的消息,可靠吗?”瞎毡尚未发言,他身边已经快三十岁的威武男子开口询问。
此人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深邃中似乎还散发着智慧的光芒,整个人的气度与瞎毡相比勇武有过之而无不及。智谋与气度怕是要更上一层楼。此人名叫木征,乃是瞎毡的长子!
木征同样为这个消息感到震惊,但是他更在意的消息的可靠性!
“据说是来自于宋朝都城汴京,可靠性比较强!”因为地处危险地带,所以瞎毡在收集情报方便工作很重视,在大宋朝的凤翔,甚至是长安都设有亲暗哨,负责收集有关于西北的情报。
“儿子,你怎么看?”瞎毡的目光落到木征身上,他对这个聪明的儿子很看重,甚为喜爱,完全当真了自己的继承者。
木征道:“父亲可能还不知道,刚刚接到消息,宋朝使臣派人送来了信函,表示要从河州过境!”
“从河州过境?”禀报消息的粗野汉子,顿时恼怒道:“他们真是太过分了!”
“哼,他们这是自寻死路,既然来了,就把他们留下!”
木征摇头道:“父亲,我总觉得这其中似乎有古怪,如果宋使当真是要和董毡勾结对付我们,何以还要从河州过境呢?他们自己不担心吗?”
“不是不担心,而是没有选择,据说是兰州那边秋雨不断,大河已经涨水了,道路难行……”
“他们现在从河州过,也能迷惑我们,然后趁我们不备,突然发动袭击!”
会是这样吗?在没有确切的消息之前,木征不敢随便轻易下结论。
瞎毡也是眉头大皱,吩咐道:“儿子,此事就交给你负责了,希望你能处置妥当!”
“父亲放心!”木征轻轻点头,他知道这对他而言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考验。(未完待续。。)
第二一七章 木征
木征答应的很爽快,同意宋朝使团从河州过境。
不止如此,还提供所需要的补给,并且已经做好了盛情款待的准备。
不管怎么说,河州吐蕃都接受了宋朝的册封,父亲那个澄州团练使不是白当的。既然上国天使要来,哪怕是借道去与自己的敌对势力,也不能有丝毫怨言,至少表面上不能表露出来。
河州吐蕃一隅之地,实力弱小,没有和宋朝叫板的实力,所以只能隐忍。当然了,所有的隐忍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生存!
至于从凤翔带回来的消息,木征觉得需要重视,却更需要慎重。是否宋朝真的要对自己不利,还有待证实。
宋朝才刚刚安抚了西夏,又开始对河州用兵,未免太过着急了吧?更让木征生疑的地方是董毡的考量与决定!
让宋朝撤销册封,然后和宋朝夹击河州,对于这一点,木征将信将疑,保留态度。
虽说河州与青唐城之间有矛盾,但毕竟是同族,哪怕关系不睦,终究还是亲兄弟。内部斗争,用得着引狼入室吗?
河州虽然不大,也颇为荒僻,可某种程度上是河湟的东方门户,与宋朝之间的缓冲地带。如果河州与毗邻的熙州都被宋朝占领,那么宋军兵锋将会直指湟水。
河湟吐蕃虽然与宋朝交好,但是国与国之间从来只有利益,不可能有长久的友谊。若是河湟门户洞开,焉知宋朝没有垂涎三尺的心思。即便是不动声色,有这个一个强大的敌人在身边。压力也会很大。董毡只怕也会寝食难安!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这可是宋太祖的至理名言!
木征不相信董毡会这么傻,除非是攻陷河州之后,董毡派人来占领并且镇守。可宋朝能放过西进打入一颗钉子的机会吗?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所以,这事确实透着些许的古怪。可是凤翔那边的消息又言之凿凿,着实让人为难……
唯一的合理解释,可能是董毡有来自于乔老夫人的压力。当然了,也有可能是董毡信心满满,或者狂妄自大。想要重新一统整个河湟地区。
正是因为这些凌乱的关系与可能,才让木征心生疑惑,拿不定注意……
总之一句话,此事必须从长计议。这事对河州吐蕃很重要,对自己也很重要,必须要慎之又慎。
对于如此盛情,林昭也表现的很谨慎。毕竟河州瞎毡与青唐城董毡之间手足倪墙,处于敌对状态,不待见甚至是仇恨自己都是完全可能的。如今他们表现的如此客气,有些一反常态的感觉。反倒是让林昭有些紧张了。
不过,为了节省时间。尽快到达青唐城,改道是必然的。只不过,需要尽快通过河州,以免夜长梦多。
可是设想与事实总是有那么一些差距,进入河州领地之后,林昭接到消息。瞎毡之子木征代表其父,要对上国天使表示和欢迎和款待,而今已经在路上了设宴等候了。
林昭哭笑不得,没想到瞎毡父子会如此盛情,当真是有些意外。与此同时,也隐约有些担忧,瞎毡用得着如此客气吗?俗话说宴无好宴,今日又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林昭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凝重。
林昭本来想着推辞不就,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绕道避开木征,尽快通过河州。
可木征既然动了心思宴请林昭,岂能让他这么随意的溜走?故而早早地等候在河州城外五十里的一处要冲之地。
此地是向北不远便是银川驿,是去往西夏的要道。同时也是西去河湟的必经之路,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河州的东部要塞。自然而然也就是整个河湟的东部门户,战略与交通意义非常重大。
站在帐篷前,木征远远看着东方,说道:“扎西,宋朝使团差不多该到了吧?”
“是的,少头领,刚刚有探马回报,据此已经不足三十里了。”木征身边站着一个青年的,大约名字叫做扎西,似乎是木征的亲信随从。
“那好,既然快到了,我们自然不能失礼,派人前去迎接!还有,立即准备好宴饮所需之物。”木征随即吩咐一声。
“是!”扎西答应的同时,眉宇间似乎又有些疑惑,欲言又止……
木征虽然没有回头,但是敏锐察觉到了随从的异样神情,轻声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扎西这才道:“少头领,我不理解,宋朝人是出使青唐城,是要去见董毡的。我们容许他们通过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何以还要为他们提供补给,少头领你还亲自前来,如此礼遇地迎接,宴请他们呢?
我们完全可以不管不问,放他们过去就是了,河州城里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少头领何以要……”
“你自己就没有一点想法吗?”木征沉声询问。
扎西思虑道:“我想着少头领应该是想要试探宋朝人,只是试探的方式很有多种,完全可以采用其他办法啊!”
木征摇头道:“其他办法都太过迂回了,而且无法探查到最真实的消息,只有近距离地直接接触宋朝人,你才能知道,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兴许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听闻宋朝派出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使臣,我就更加好奇了,想要会会……”
“少头领的意图应该不止如此吧?”扎西跟随木征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他知道少头领是极其睿智的人物,做事情总是深思熟虑,安排周到,目的往往不简单,一石数鸟更是常有的事情。这次废了这么大的周章,目的有怎么会简单呢?
木征叹道:“宋朝要过境,我们不能不答应,勉强让他们过去,毫不理会完全可以,这是一种处置方式。但是同样,我们也可以和颜悦色,客客气气地招待他们,礼送他们,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们终究还是要去青唐城的。
只是前者,显得我们太小气,开罪了宋朝有什么好处呢?还不如彼此和和气气的,向宋朝表示我们应有的谦卑,向他们示弱不是更好吗?”
一番话看似软绵绵的,但木征的神情是格外的凝重,尤其是说到“谦卑”二字的时候,眼神之中更是浮现出一抹恨意,同时也有些无可奈何!
“少头领所言有些道理,只是如此,岂非显得我们太软弱,甚至太……”有些词语太直接,扎西不敢说出口……
木征冷冷一笑,说道:“太过下贱是吗?”很显然,这样的反应或者评价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扎西吞吞吐吐道:“河州城里……有人这么说……”
“蠢材,都是一群自以为是的蠢材!”木征道:“宋朝人有句话叫做:大丈夫能屈能伸……宋朝还有一种兵法策略,叫做离间……”
“什么意思?”扎西一头雾水,全然不知道少头领在说什么。
木征缓缓道:“好几百年前的汉朝,中原有一个诸侯叫做曹操,他要对付西凉,也就是我们所处这一带的另外两个诸侯,马超和韩遂。
如果马超和韩遂联合起来,曹操想要取胜是很困难的,所以必须要想办法分化他们之间的关系,你知道曹操用了什么办法吗?”
“不知道!”扎西或许听过当地关于马超的传说,但是太过久远的汉家历史,他知道的很少。
木征笑道:“很简单,曹操每次与韩遂见面不打仗, 只是叙旧聊天……从不谈及战争和投降的事情,韩遂也没有做出任何的许诺……可时间长了,马超就开始怀疑,韩遂是不是和曹操之间有了什么盟约,彼此之间的信任也就开始下降,开始出现裂痕……曹操不费一兵一卒,只是动了动口舌,就达到了想要的效果……”
扎西似乎有点明白了,低声道:“少头领的意思是?”
“宋朝人不是要去和董毡谈怎么对付我们吗?”木征冷笑道:“我们就当做全然不知道,好吃好喝地招待这宋使,并且与之保持良好的关系,显得越亲密越好。
等消息传到青唐城,董毡会怎么想?宋朝人和我们把酒言欢,相谈甚欢,他能放心吗?还敢相信宋朝会全心全意协助他对付我们吗?”
“哦,原来少头领是这个目的啊!”扎西这次是恍然大悟。
木征笑道:“其实也就是一种离间,不着痕迹的离间,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并不是武力可以解决的。更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逞一时口舌之快就可以,而是要动脑子的。
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很多时候,哪怕心里有再多的不痛快,也要隐忍,对敌人微笑才是一种成功。”
扎西不由神情一动,少头领说的太有道理了。看来那些汉人的书籍当真是好东西,以后也要多看看,多学点东西……
木征朗声道:“明白了就去好好办事吧,记住,以最隆重的礼节迎接宋朝使团!”
“是!”扎西答应的很干脆,脸上也多了些兴奋的笑容。(未完待续。。)
第二一八章 踏白城
木征等在必经之路上,林昭怎么也绕不过去,便只好硬着头皮去赴宴了。
有大宋朝作为强大的后盾,林昭相信,木征不敢把自己怎么着。换个角度想想,如果瞎毡父子要对付自己,有必要设宴等候这么麻烦吗?直接动手,出其不意不是更好吗?所以安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还没到地方,便有吐蕃人早早等候,采用他们最为隆重的礼节表示欢迎。
林昭与苏岸对望一眼,心中颇为疑惑,木征这是唱的哪一出?毕竟自己是去河湟青唐城,去拜会与他关系不睦的三叔董毡。设宴款待可以理解,用得着如此大张旗鼓,如此隆重吗?越是如此,林昭心里就越有些忐忑。
“伯洲,我们带几个机灵人一起,小心戒备着。”林昭吩咐道:“还有就是五百禁军将士,不得饮酒,必须时刻警惕,密切注意各方面情况。”
苏岸省的眼前情况严峻,点头答应!
“澄州团练使瞎毡大人命我等在此恭迎天使驾临!”扎西汉学不怎么精明,但是汉家语言倒是说的很顺溜。
得了木征的吩咐之后,便心甘情愿地过来迎接宋朝使团,此刻一脸笑容,神态更是谦卑恭顺。不得不说,这厮的演技还是相当不错的。
“多谢了!”林昭应了一声!
扎西恭敬道:“尊驾可是林郎中?”
“是!”
“团练使大人身体不适,不能前来亲自迎接林郎中,特意派了木征少头领前来迎接。”扎西道:“此刻。少头领正在前面设宴。等候林郎中!”
“有心了。前面带路吧!”林昭应了一声,前面是刀光剑影还是一场鸿门宴还都不好说。此刻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防备着。
到了之后,才发现是虚惊一场,偌大的营地已经布置妥当,毡帐连起来,颇有规模。更有旗帜飘扬,吐蕃女子载歌载舞。前面那只是小打小闹,现在才是正经的隆重欢迎。
林昭瞧见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走了过来,年纪可能还不到三十岁,草原上的男子扮相大都比较粗狂,看起来有些苍老也是经常有的事情。只见此人步伐稳健,眼睛炯炯有神,雄姿勃勃。豪迈之中似乎隐约有几分儒雅,气质与其他人完全不同。
“在下木征,代表家父欢迎大宋天使光临河州!”木征一脸笑意道:“天使驾临,河州山河增色。我等荣幸之至。”
林昭不由神情一动,这个木征不仅汉语说得好。而且文采与口才都很不错。瞎毡能有这个一个出色的儿子,也算是有福气了。
“少头领客气了,途径贵地,山川瑰丽,风景宜人,又有少头领盛情款待,该荣幸的是我们才是!”林昭笑道:“少头领汉家话说的不错,颇有文采!”
“哪里,只是仰慕上国文化,略有涉猎而已,和中原的文士才子相比,可就差远了。”木征急忙谦虚推辞。
在吐蕃人中,木征算是一个比较特别的。他读过的汉家书籍着实不少,不过目的却并非是什么仰慕文化。
木征觉得,想要打败一个对手,首先就要了解他。读书是他了解宋朝的一种方式。后来他发现中原典籍之中着实有许多东西值得学习,比如兵法,比如历史教训。木征及时将这些东西吸纳进来,并为自己所用。
林昭观察这位河州少头领的时候,木征同样在打量着林昭,据说宋朝的使臣很年轻,他也没有特别当回事,见面之后才知道,果真不假。甚至超出了想象,不过他丝毫没有因为年纪而轻视林昭。
河湟吐蕃对于宋朝的军事战略意义重大,彼此之间的使臣来往就更加至关重要。尤其是此番,西夏参与其中,还传出联姻的风声,宋朝就更需要慎之又慎了。使臣自然不能马虎,宋朝皇帝敢于派这么一个弱冠青年出使,说明此人必定不简单。
“林郎中,薄酒已经备好,请!”木征的态度相当的客气。
“有劳了,多谢!”林昭这才翻身下马。
木征瞧见林昭的坐骑,不由惊奇道:“林郎中的坐骑乃是少有的神骏名驹啊,想不到中原也能出产如此神驹!”
林昭不由脸上一热,中原要是能养马,自己也就不必这么辛苦地前去吐蕃高原了。微笑着摇头道:“非也,此马乃是辽国太子耶律浚所赠,产自北方草原!”
中原养马是个什么情况,木征心里自然清楚,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装逼,免得背地里被人看笑话。
果然,木征轻轻点头,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不过同时对林昭也多了几分敬佩。辽国皇太子主动赠送此等神驹,足可见林昭的本事与面子,此人果然非同一般。木征心中的警惕性与重视程度也随之提高了几分。
林昭与木征一起走在前面,苏岸则与几位禁军精锐一起跟随着,贴身保护林昭的安全。至于其他五百将士,则被林昭严令禁酒,小心防备着。虽说营地内外,只有两百多吐蕃士兵,但谁知道周围有没有伏兵什么的。
来到居中的营帐之后,林昭清晰感受到了木征的隆重,以及宴会的丰盛程度。除了吐蕃的特色食品之外,木征还特意从河州找来一位汉人庖厨,虽说制作的饭食还是不那么理想,但是这份心意已经十分难得了。
“没想到在河州还能吃到中原菜肴,少头领费心了!”林昭拱手致谢。
“哪里,都是应该的,只是西北物资缺乏,食材准备不足,较之中原相差甚远,还请林郎中将就着用些!”
“已经很好了!”人要懂得满足,林昭对如此安排已经很满意了。
木征道:“听闻熙州有一位汉家厨师,厨艺精湛。若是林郎中能在河州多盘亘几日。请过来倒也来得及。只是林郎中使命在身。怕是也耽误不得……不过待到使团返回之时再来河州,肯定可以为林郎中奉上地道的中原菜肴。”
试探!
林昭知道,瞎毡父子不会平白无故地如此盛情款待自己,肯定是有目的。首先一个肯定是试探,宋朝使臣经过河州出使河湟,瞎毡要是不紧张才怪。再一个,林昭感觉瞎毡与木征父子在通过这种方式向宋朝示好。
至于木征心中的离间计,那所谓联合夹击河州的事情。林昭全然不知,自然也就不会想到那么多。
“是啊!”林昭点头道:“适逢乔夫人寿辰,本官受陛下派遣,前去为乔夫人贺寿!途中已经耽搁些许时日,时间紧张,否则真想留在河州盘亘些日子。”
林昭说完之后,一直注意观察木征的神情。
木征沉声道:“按理说我该尊称乔夫人一声祖母,只是家父与三叔关系……我也就不便前往青唐城祝寿,还请林郎中代为问候。”
“好,本官一定带到!”木征的态度让林昭有些诧异!
木征低声道;“父亲与三叔之间的恩怨。我做晚辈不方便过问……不过都是大宋的臣子,谨守做臣子的本分就是了……”
一句话前后的转折很大。似乎前言不搭后语。不过林昭却听明白了,木征这是在向自己,向大宋朝表明心迹。
“少头领很明智……”一个愿意安心归附大宋的部族,自然更需要怀柔笼络!
心无邪念,人就容易坦然,林昭只是借道河州,对瞎毡、木征父子没有任何图谋。故而表现自如,与木征相谈甚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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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里,林昭与木征把酒言欢。
营帐外,辛文哲却百无聊赖。哪怕是有皇商名头,但至始至终都只是个商人,而且只是结伴同行,接受使团庇护,自然也不可能有资格与林昭一起参加宴会。
改道河州,直达河湟,他现在满脑子想得都是到湟水后该如何行事。在帐篷里闷的太久了,就想要出来散散心……
当然了,他不敢轻易在吐蕃人的地界上走动,只是在宋朝禁军控制的范围之内,四处走走。呼吸点新鲜空气,略微放松一下心情……
辛文哲完全想不到,只是如此,也会惹上祸事!
他没有注意到,远处正好有几个吐蕃汉子瞧着他!
“这不是在大散关遇到的那个娘娘腔的小白脸嘛!”
“哼,那日在大散关,是他们的地盘,我们吃亏了,这笔账我一直记着呢!”
“河州可是我们的地盘,他竟然也敢来……”
这些正是当时在大散关,安远客栈与辛文哲发生冲突的粗野汉子。他们的身份正是河州吐蕃瞎毡的属下。
平日里扮作是行商,来往于凤翔、长安打探消息。那日因为得到了重要情报,想着首领会有奖赏,故而一个个都很兴奋。在大散关嚣张得意,才与辛文哲起了冲突,继而吃了亏。此
后本来是想要报复的,但着急着将情报带回河州,才不得已咽下这口气,以大局为重。没想到,今日在此竟然又见到了辛文哲,吐蕃汉子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了……
“可是他是大宋使团成员,我们即便是想要报复,也做不到了……少头领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你们看看少头领都干了些什么,对宋朝人低声下气了,哪里有我们吐蕃人的骨气,那下贱的样子,哪里像是瞎毡大人的儿子。”
“是啊,我们可不能这样,之前在大散关受了气,如今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要低三下四,忍气吞声吗?”
“可不管怎么着,木征少头领始终是瞎毡大人的儿子。我们若是轻举妄动,要是他知道了,我们肯定是要受罚的。”
“为什么要让他知道呢?我们不在此处动手就是了。”
“不就是怕担上怠慢使团的罪名吗?我们暗里地在别处动手就是了。”
“对,可以岷水上游,接近河湟与西夏的地方动手,哪里是四不管的境地,出了事谁能说清楚?”
“只需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嚣张的小白脸就是了,不必和整个宋朝使团发生冲突……”
辛文哲兀自站在草地上,沐浴着秋日的阳光,沉思些许事情。全然不知,危险正在悄悄逼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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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团只停留了一天,尽管木征一再盛情挽留,但是林昭依旧坚持要离开。
木征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恭送使团离开,他本人也亲自相送二十里。同样骑着一匹白马,与林昭并骑而行。
“林郎中,一路走好,返回的时候,再来河州盘亘!”木征很是热情地送别林昭离开。
林昭笑道:“一定的,多谢少头领盛情款待!”
告辞之后便带着使团离开了,这一天一夜虽说是相安无事,但河州终究不是个太平之地,所以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与木征一番交谈,些许事情已经有所了解。想必木征也应该从自己这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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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头领,试探的结果如何?”扎西悄然走到身后,轻声询问。
木征道:“宋朝似乎并无意对付我们,至少没有从这位林郎中身上看出来……”
“那就好!”
“哼!”木征似乎是苦笑道:“这个还不好说,兴许是他的演技太高,抑或者他也根本不知道这些事,也被蒙在鼓里……”
“那我们该怎么办?”扎西脸上刚刚浮现出的笑容瞬间又消失了。
“确实需要做些准备!”木征想了想,说道:“我们扎营的这个地点很重要,是个要冲所在,也是河州的门户,立即召集人手,在此修筑一座城池!”
“城池?”
“不错,不过城池的规模不需要太大,也不需住太多人。但必须要绝对的坚固,我需要的是一座能够坚守的要塞!”木征的话语十分坚定。
“是!”扎西已经明白少头领的意思,问道:“那这座城池如何命名呢?”
木征一低头,瞧见做起雪白的马蹄正好踏上地上,又想起林昭也骑着白马,便吩咐道:“就叫踏白城吧!”
与此同时,木征心中泛起一个念头,今日与林昭踏白城一别,来日是否还会在这里再相见呢?(未完待续。。)
第二一九章 雌雄可辨
汴京,风和日丽,秋高气爽。
柴敏言扶着楚国大长公主赵福康在御花园里散步。
经过一段时间的开解,赵福康的心情好了许多,再加上柴敏言妙手回春的医术,较之以前,赵福康的身体状况已经好了许多。
对此,太皇太后曹氏与昭节太妃苗氏都欣喜不已,没想到太医束手无策,快要病到油尽灯枯地步的女儿竟然开始好转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态都好了许多,已经有痊愈的迹象了。
最为重要的,以前只懂得沉浸在悲伤中的福康公主,现在终于肯站起来,开始关心起两位母亲的生活。这无疑是个一个重大的进步,说明她的内心已经开始考虑别人,已经学会了关心,让两位老祖宗分外欣喜。
对医女柴敏言更是赞叹与感激不已,礼遇自然也就更加隆重了。柴敏言也就这么一直留在皇宫之中,继续照顾楚国大长公主赵福康,直到她痊愈。
柴敏言很清楚,大长公主的是心病大于疾病,故而一直以开导为主。遇到好天气,便会带着公主出来散心!
“公主啊,其实生命里有很多东西值得我们在乎,你发现了吗?太皇太后和太妃最近心情都很好吗?那是因为公主你的孝顺与关心……”
赵福康轻声道:“是啊,以前这些都被我忽略了 ,身为人女,当真是不孝!”
……
“其实生活里有很多的美,只是我们没发现而已,比如御花园里这些花朵。树木。甚至是落叶……”
赵福康心中还是有些许的悲观。忍不住叹息道:“花开的再绚烂,终究还是要凋谢的,树叶再茂盛,最终还是也凋零的……”
“确实如此,但是公主是否有听过一句话: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柴敏言开解道:“落花与落叶,最终还是回归本源,让自身重新焕发生机……”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赵福康喃喃自语,低声吟诵这两句诗,似乎很受感触,问道:“这是何人所作?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呢?”
“这是林昭的作品!”提及这个名字,柴敏言脸上就忍不住会有几分小羞涩。
赵福康轻轻一笑:“哦,难怪呢?这么有文采,还如此深刻,最重要的是我们才女记得如此清楚!”
最近一段时间,赵福康的一大乐趣便是打趣柴敏言。仿佛通过这种方式,能够疏导心中对于梁怀吉的怀念。心情能够稍微舒缓一些……
柴敏言低声道:“公主……”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就是!”赵福康轻轻一笑,刚转过一个拐角,迎面便遇上一个风风火火的内侍,险些与之撞个满怀!
“何故如此慌张?走路如此不小心!”赵福康很是不悦,低声斥责。
内侍见险些撞到赵福康,大为惊恐,躬身道:“大长公主恕罪,官家急着要一件东西,比较着急,所以奴婢……”
“官家又在发脾气了?”赵福康很了解这个侄子,赵顼平日里都还好,在大臣们面前表现的很温和。背过大臣,在皇宫里却经常发脾气,内侍与宫女们没少因此受罪。
“是的,听说是西夏还是吐蕃出事了,这会正龙颜大怒呢……”话一出口,内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匆匆告罪离去了。
吐蕃出事了?他正出使在那里,会不会有危险?听到这句话,柴敏言立即有些紧张!
“看吧?还不承认,又牵挂了不是?”赵福康瞧见柴敏言的神情,忍不住轻轻一笑。旋即见到柴敏言眼神里浓重的牵挂与忧虑,心中一动,羡慕不已,歉然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吧,还不知是怎么回事。何况他那么机灵,遇事肯定能妥善处置的。”
说话间,赵福康脑海之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俊朗的脸庞。金明池边,一面之缘,赵福康就觉得林昭有些面熟,而今这种感觉越发的强烈了。可是到底在哪里见过,一时间当真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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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的天气很好,皇帝赵顼的心情却不怎么好,两面三刀的西夏人刚刚上表请求册封,可是一转眼,就又开始蠢蠢欲动。
前线刚有消息传来,西夏相国梁乙埋派人出使青唐城,拉拢河湟吐蕃赞普董毡。西夏梁太后更是大方,愿意舍出才几岁的女儿,要与董毡之子蔺逋比订立婚约。试图通过联姻的方式,与吐蕃建立同盟关系。
随后,西夏竟然有开始在边境地区蠢蠢欲动,小摩擦不断。环庆路守将,庆州知州李复圭奏报称,西夏军队最近一段时间时常侵犯大宋,并且在边境线附近修筑堡寨,大有出兵袭击的意思。
李复圭请求枢密院,必要的时候出兵予以还击和阻拦,朝廷自然是要答应的。总不能眼看着西夏人在家门口嚣张而坐视不理,最好是能够迎头痛击,让他们知难而退。同时也是用武力来为外交增加一些筹码和支持,出使河湟吐蕃的林昭必定会和西夏使臣一较高下,赵顼觉得应该间接给予一些支持。
只是有一点,大宋臣子都不希望西北战事扩大。或许在他们心中已经隐约有种恐夏症,不敢和党项人发生严重冲突,直接开战。
对此,皇帝赵顼很是无奈,大宋朝的臣子们竟然在骨子里畏惧西夏,这让他很是担忧,同时也很是恼怒。
龙颜大怒,下面伺候的内侍与宫女,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的,即便是远远离开了垂拱殿,依旧忍不住有些哆嗦,更是匆匆忙忙的。故而才有内侍险些与福康公主相撞……
垂拱殿里,赵顼盯着偌大的宋朝地图,瞧见西北那一块时,眼中浮现出些许的不满。
西夏与吐蕃的存在,使得与汉唐时期相比,宋朝失去了西北大片的土地,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偌大的伤疤,是那么的刺眼。
赵顼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心中有宏图大志,矢志要收复西北失地。王安石以前也上书表示,应当富国强兵,恢复昔日汉唐旧境。这个想法与他不谋而合,赵顼之所以重用王安石,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西夏现在很不老实,梁太后一个妇道人家也太不安分了。赵顼觉得,必须要的时候该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当然了,前提是先稳住河湟吐蕃。算算日子,林昭差不多已经快到了,也不知是个怎地情况?
赵顼的目光落到河湟一带,眼神之中多了些许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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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河州,继续前行,又走了几日,折向西北,距离湟水流域又近了许多。
傍晚安营扎寨的时候,苏岸来报:“公子,按照目前的速度,明日就能进入就能到达湟水下游沿岸。然后沿河西行,估计数日之内就能到达青唐城了。”
“很好,总算是快到了!”林昭长出一口气,心情骤然间放松了不少。
心中的一个担忧总算是可以放心了,至少安然通过了河州。虽说木征隆重迎接,欢送,盛情款待,但是一路上林昭始终不能完全放心。唯恐瞎毡与木征父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而今就要彻底离开河州领地,只要进入湟水流域,就一切安好了!
高原之上,着急赶路,当真是辛苦的不是一点,总算是熬出头了,黎明前的曙光已经在招手了。
林昭安排道:“好了,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我们抓紧赶路!对了,向青唐城派去快马,向吐蕃赞普董毡报讯!”
“是!”
“好了,安营扎寨休息吧!”林昭吩咐之后,便四处走走,一来是视察,二来也算是散散心。
走到营帐边缘的时候,不想瞧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离开,朝着营地之外的一片小树林走去!
定睛一看,正是辛文哲。
他要去做什么?何以如此鬼鬼祟祟的?
林昭心中一直对辛文哲一行人有疑心,虽说一路上都相安无事,但是心中的疑惑却始终没有消除。
而今更是到了最后关头,林昭可不想这时候阴沟里翻船。所以瞧见辛文哲鬼鬼祟祟的身影之后,心中难免疑惑,他要去干什么?于是乎便悄然跟了上去,准备一探究竟!
只见辛文哲悄悄来到树林之中,蹦蹦跳跳的,很有欢乐的小孩子心性!最后在一片茂密的树丛中蹲下……
林昭就跟在不远处,视线被树丛所阻挡,瞧不出清楚辛文哲的动作。正在疑惑的时候,却听到一阵轻微水流声……
呃……
联想到一些事情,林昭瞬间反应过来。辛文哲雌雄难辨的谜底似乎终于可以揭开了!
只是自己……这么跟过来探查,不想却……
唉!被人误会成色狼,可就百口莫辩了!还好,她不曾发觉,赶紧悄悄地撤……
林昭刚刚想要走的时候,猛然发现树林的另一边,夕阳光照下,一个明晃晃的箭镞伸了出来,目标正是刚刚整理好衣衫,准备起身离开的辛文哲。
林昭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出来,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尖叫,向辛文哲扑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二二〇章 执手逃生
辛文哲是个女子,之所以女扮男装肯定是有原因的。
一个女子混迹在几百个大男人的队伍之中,多有不便是肯定的。
今日她悄悄出营,到树林里方便,被林昭瞧见之后,误以为他鬼鬼祟祟,有所图谋。
于是便跟了上来,以至于上演了一幕尴尬!
辛文哲整理好衣衫,从树丛之后站起身来,一抬头竟然瞧见了林昭。顿时又惊又怒,林昭竟然跟踪自己。
完了!
这下身份要暴露了,也许因为身负重任,所以辛文哲首先在意的是自己的身份。
一刹那之后,她反应过来,林昭竟然偷窥自己方便。虽说有树丛遮挡,但是……
一个女子,骤然间发现一个男子偷窥自己方便,那是一种什么心情不言而喻。而且是在礼教与名节十分重要的古代,这事自然就更加严重了。
没想到平日里看着英俊潇洒,温文尔雅的林郎中竟然是这幅德行,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折不扣的色狼!
一瞬间,辛文哲心中涌出许多的恶劣的形容词!
更让她惊恐的是,林昭竟然猛地向她扑过来,辛文哲忍不住一声尖叫,他要干什么?
难不成要趁人之危,做那禽兽之举?瞬间,辛文哲怒由心生,一把抓住了防身的红宝石长剑!
可尚未有机会拔剑出鞘,林昭已经将他扑倒在地,一只大手按住剑鞘!
辛文哲一脸惊慌与愤恨,杏目圆睁。瞪着林昭。眼神很是复杂。
也许在其他事情上。她可以处理的有条不紊,可以处变不惊,云淡风轻。但是一个女子,骤然间遇到一个男子如此非礼的举动,惊慌失措是必然的。尤其是辛文哲这样,习惯了男装行事,表面上看起来很稳重,但骨子里还是个未经世事。情窦未开的小姑娘……
“小心!”
扑在辛文哲身上的时候,首先感受到的就是胸口那富有弹性的柔软,由此更加确定,这家伙果真是个明媚的女子。
紧接着便能够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那是属于少女的体香。并且能够清晰感受到,那没有一点多余脂肪的腰腹,以及健美有力的大腿。
辛文哲的个子相对高挑,已经快赶上林昭了,这一扑又十分巧合,于是乎两个人的身体便保持了很好的契合度。
当辛文哲如兰的气息愈发急促的时候。林昭的气息也跟着有些急促了。血气方刚的青年,许久不曾见到女子。骤然间与一个美丽的女子亲密接触,身体有些原始的反应是正常的。
林昭很是无奈,这下是彻底解释不清楚了,色狼的罪名是坐实了。他没有时间去解释,心中刚刚升起的一点欲也被危急的情况压制了。
辛文哲能够清楚感受到,小腹之上顶着一团火热的物事,不由大为着急,惊恐,也有一种少女天生的羞涩……
当然了,这些情绪道最后全部转化成了愤怒!
她努力地想要挣脱林昭的大手,就在挣扎的时候,几支羽箭破空而来,从他们的上方飞过。几乎是擦着来林昭的后背飞过去的,锐利的箭镞钉在树干之上,箭杆还在余力的作用下,颤动不停……
辛文哲猛然地一惊,反应过来,如果自己是站着的,那么这几支箭就该在自己的后背上……
惊出一声冷汗的同时,她也终于明白,这个道貌岸然的大色狼是为了救自己……
满腔的怒意骤然间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瞬间的羞涩与感激,随即便是机警与戒备!
躲过致命一击,林昭一翻身,拉起辛文哲光滑的小手,向前面一个翻滚,躲在了几棵大树背后。
“谢谢!”
即便气氛空前紧张,辛文哲还是抽空道谢!偷窥的事情已经不需要计较了,救命之恩大于天,感激不尽。
“别说那边多,先逃出去再说!”林昭靠在树干上,余光之中隐约可见两个弓箭手,正在四处搜寻。
他们已经无暇去想,这里怎么会出现弓箭手暗杀?当务之急是逃出去,这个情况之下,想要逃出升天,有些难度。
毕竟弓箭攻击距离长,杀伤力很大,如果对方有几个高明的弓箭手,想要抢出树林并不容易。
至于示警呼救,更有些冒险。一旦出声,救援的禁军什么时候能赶过来不好说,但破空的羽箭一定会抢先一步的。
现在只能寄希望,辛文哲刚才的惊呼有人听到。抑或者是营地有人发现自己两人消失,立即派人前来寻找……
密林之中,情况相当危急……
辛文哲也同样意识到危险,两人靠在大树之上,尽量平复粗重的呼吸声,但是胸口的起伏难以掩饰内心的紧张。
林昭微微一偏头,瞧见辛文哲胸前的起伏的山峦微微晃动。想来之前,她是用了布匹之内的东西裹起来的,当真是难为她了。刚才那一扑,导致裹布松动,以至于露出原形。
瞧见林昭的目光,辛文哲唰的一下就脸红了,嗔怒地白了一眼林昭,都什么时候了,还没个正行。和之前那个正人君子简直判若两人,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林昭收摄心神,思索着怎么能逃出去,顺手抓住地上的一根树枝,猛地朝远处扔出去。随即便有破空之声传来,树枝落地之时,上面多了一支羽箭,一个很好的试探结果。
辛文哲见此情景,顿时花容失色,对方的箭术果真好,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可是对方正在逐渐的搜寻围拢过来,待着不动完全就是坐以待毙。
箭术,远距离攻击……
林昭口中喃喃自语,反复说着这个词语,思索破敌之法。片刻之后,脑中灵光一闪,问道:“你带火刀火石没有?”
“没有!”辛文哲轻轻摇摇头,他们俩人在队伍之中都是领/导式的人物,保存火源这些事情,自然不会插手。
林昭觉得,以后还是带着的好,此刻直接与生命攸关了。他想着,放一把火,秋季干燥的树林,灌木杂草丛生,会立即着火,浓烈的烟雾将会影响弓箭手的视线,成为自己逃走的屏障。
同时也能很直接地向营地示警,营寨周围的树林起火,苏岸不可能无动于衷。
可是没带火源啊!
林昭几乎要抓狂,有什么其他引火方式吗?钻木取火?开什么玩笑,那能来得及?
危急之间,林昭猛然想起,随身带着一个小玩意……
大食人送给他的玻璃,并且制作成了一个小放大镜,本来是准备赠送给可能已经老眼昏花的乔夫人的礼物,现在正好能派上大用场!
太阳虽然已经偏西,但是依旧有不错的光照,林昭摸出放大镜,抓了一把干草放在身旁。之后很快对准阳光,寻找焦点……
“你做什么?”辛文哲很是不解,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听说我,想办法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拖延时间,待到火起之时,迅速逃离!”林昭几乎是命令的口吻。
“起火?就这个……”辛文哲将信将疑,不过林昭的话语中有一种威严和强大的自信,容不得她不信。
果然,没过多久,一团小火焰就在林昭身旁升起,干草与干枯的树枝迅速燃烧。
辛文哲惊叹不已,来不及思索林昭是怎么办到的,两人一起抓起燃烧的树枝,扔向树林的草丛灌木之中。
见到火光,箭手惊喜呼喊道:“在那里!”
可是刚刚要赶过去的时候,便有火苗在身边窜起……
不过还是有两个人抢到了他们身边,然而近距离的交手,弓箭的作用就微乎其微了。
林昭与辛文哲两把长剑从左右抢出,那人脚腕的筋脉瞬间就断成两截,来不及痛呼的时候,辛文哲的长剑已经没入他的胸口。
林昭不由一惊,没想到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如此有胆识,下手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当真不简单啊!
随后林昭纵身一跃,蹿上树干,辛文哲很配合地向旁边一个大树跑过去,果然一支羽箭之后,一个大汉抢了过来。
已经开始弥漫的烟雾里,他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一把冰冷的长剑已经从后颈刺进来……
秋季,干燥的树林之中,火苗蹿的很快,瞬间便形成了一片火海。
“走!”
借着腾起的火苗与烟雾,林昭一把拉起辛文哲,向树林外抢出去。若是再延迟片刻,说不定自己就会被困在火海中……
好在营地是扎在上风向,所以林昭与辛文哲想要逃出来就容易的多。
至于林间不知数量的弓箭手,为了不露出行迹,他们只得往下风向逃去,正经是与风头正劲的大火赛跑。有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可能逃了出去,也有不幸之人,成了烧烤……林间时不时传来两声凄惨的哀嚎,让人不寒而栗。
林昭与辛文哲跑出树林,看到许多禁军将士发现情景,已经飞快赶过来。
火海逃生,总算是安全了!
辛文哲急促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只觉得畅快至极,目光不经意斜过,发现林昭依旧紧握着自己的手掌……(未完待续。。)
第二二一章 敢问姑娘芳名
林昭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一直握着小美人的芊芊玉手,急忙松开,歉然道:“抱歉!”
“没……没事……”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落落大方,沉着稳重的辛文哲有些羞涩了。
当此之时,苏岸已经带着一队人飞快地赶过来。同来的还有阿昌等一众辛家扈从,他们知道自家“七郎”去了树林,故而见到火起的时候,比任何人都要紧张。
等他们冲过来的时候,瞧见林昭与辛文哲衣衫凌乱,脸上与身上全是烟熏的灰黑,手中的长剑上兀自还有血迹,全都惊恐、担忧不已!
“公子(七郎),你们没事吧!”苏岸与阿昌都非常着急。
林昭轻轻摆手道:“没事!派人清除一下杀手余孽,最好是抓活的,立即将营帐转移到小河对岸去!”
树林里大火熊熊,大有燎原之势,虽然现在身处上风向,算是比较安全。天知道,风向会不会突然改变。脚下全是已经开始枯黄的野草,大火要是席卷过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好在为了取水方便,营地就在一条小河边,只要换到对岸去就安全了。
“是!”苏岸立即派人前去执行,扎营才刚刚开始,挪个地方并不麻烦。随即派人在树林边缘,小心拦截弓箭手。
随后与阿昌一起护送着林昭与辛文哲回到营地!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没有多问,必要的时候,林昭一定会告诉他的。而在这个过程之中。辛文哲一直低着头。至始至终不曾出声。阿昌见状颇为担心。
回到营地,林昭吩咐道:“烧点热水来,送到我和辛公子那!”全身上下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着实需要洗漱一番!
林昭还很贴心道:“去,专门为辛公子准备一个营帐,送些洗漱器皿!”
辛文哲听到之后,芳心忍不住微微一动,想不到色狼想的很周到。很贴心,很懂得照顾人嘛!偷偷看了一眼林昭,眼神之中多了几分感激。
林昭一番洗漱之后,苏岸便赶了过来,送上饭食的同时,禀报道:“公子,已经料理清楚了,抓到了几个弓箭手,但全都因为烧伤和烟熏……已经死了!”
没有活口,确实有些惋惜。不过树林里那么大的火。不被烧死,必然也会因为浓烟呛肺而窒息。完全可以理解。
苏岸道:“我已经让向导辨认过服装和武器了,这些人的装扮与本地牧民无异,至于身份,很难断定到底是什么人。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地方,是河湟、河州、西夏和和我们大宋交接的地域,可以说是四不管之地。
而且本地还有许多的游牧部族,势力错综复杂,如果没有活口,仅凭服装和武器,是很难断定刺客身份的。”
“哼!”林昭无奈一笑,西北的局势复杂就在这里,势力太多,错综复杂,事情也显得扑朔迷离。
苏岸猜测道;“会不会河州或者西夏,他们都不希望公子成功出使河湟……瞎毡与木征父子之前虽然很恭敬,但未必没有包藏祸心,说不定之前作为就是为了迷惑我们……”
林昭轻轻摇头道:“如果我告诉你,他们刺杀的目标不是我,而是辛文哲,你还会这么想吗?”
“是他?”苏岸也是一惊,当时看着林昭与辛文哲一起从顺林杀出来,心中本来有些疑惑,但苏岸先入为主地在乎林昭,所以有些事情就被忽略了。
“不错!”林昭随即将在树林之中的情况讲出来,当然了,其中一些尴尬或者引起误会的情节都被自动忽略了。
苏岸听的暗暗心惊,当时着实是危险,若非公子急智,又刚好有那能点火的镜子在身,怕是就有去无回了。只是……苏岸总觉得,这其中似乎缺了点什么,只是公子不说,他也不好多问。
林昭道:“这个辛文哲,身份本来就扑朔迷离,而且她……”
迟疑了一下,林昭想着还是暂时隐瞒辛文哲女扮男装的事情,否则很多事情就不好解释了,还容易让人想入非非。说不定还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不管怎么着,也得照顾一下辛文哲心情与处境。
林昭续道:“而今又有莫名其妙地遭到刺杀,事情越发的有意思了……”
“是啊!”苏岸道:“如果只是一个药材皇商,会招来如此杀身之祸吗?这事确实让人生疑!”
林昭道:“看来,我得找辛七……郎好好聊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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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文哲很满意地洗了个热水澡,很久没这么舒服过了,爱洁的她与一群男子通行,洗澡完全就是痴心妄想。
沐浴的时候,不免想起林昭的贴心,不过转念又想起在树林里他的色狼表现,竟然偷窥自己……
一想到这里,辛文哲有些嗔怒,同时俏脸之上也多了一片绯红,还忍不住有些发热,少女的羞涩与生俱来。不过若非如此,自己今日就要命丧林间了,是他救了自己,救命之恩还是要牢记心间,诚心感激的。
不经意间,她又想起,林昭扑到在自己身上的情景……这可是他第一次与男子亲密接触,同时也被占了便宜。
按理说她该恼怒,该生气怨恨的,可是对林昭竟然生不出半点恼恨。甚至还依稀记住了他身上那浓烈的阳刚男子气息。
看着一双洗白的玉手,又忍不住想起林昭拉着自己逃生的情景。那是一双宽大有力的手掌,很有温暖,也很有安全感,她心中不经意间有种幸福的感觉……
总而言之,浴桶之中的辛文哲,这会心如撞鹿。俏脸绯红。隐约还有些心扉大乱的感觉。全没了平日里沉着稳重的气度,更像是个芳心颤动的小女孩,其实这正是她的本来心性!
洗漱完毕之后,依旧呆呆地坐在简易的床榻之上,似乎有些出神了!
直到阿昌在毡帐之外轻声道:“七郎,林郎中请你过去!”
“哦,好!”
辛文哲这才回过神来,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眼下还有个难题要应付!
于是乎。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干练,重新挽起发髻,一条白布裹在胸前,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便出门去了。依旧那个风度翩翩,气定神闲的贵公子……
林昭坐在小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等着,得知辛文哲是女子之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不合适了。
一堆篝火燃起,一些野味正烤的金黄,发出诱人的香味。林昭还特意带了些许女儿红。煨在火堆之旁……
今晚的营地很明亮,远处的树林依旧大火熊熊。在晚风的助力之下,已经完全成为一片火海。宛如一个巨大的火把,将整个营地照的明亮,甚至在数十里之外,都能看的很明显。
林昭已经派向导去探查过了,此处有条河流呈圆弧状流过,另一边则是一处光秃秃的的峡谷沟壑。
所以燃烧的只是一片树林而已,火势不会蔓延太远,太久。当时情况紧急,放火是不得已之举,但若真是因此引发一场森林大火,林昭当真会过意不去。
火光之下,辛文哲一身男装,走了过来。得知她是个女子之后,穿什么服装已经不重要的。
林昭一眼便瞧见那白皙的脸庞,也许在此之前,可以理解为英俊,但是现在完全当得起俏丽两个字。尤其是两颊之上,还有一层淡淡的红晕,也许是因为沐浴之时,水比较热的缘故吧……
至于身段,更是完美,纤细的腰肢,健美的大腿,玲珑的身材很是诱人。唯独可惜的是,胸口肯定又裹上东西了,起伏的山峦平坦了许多……
可以想象,若是一身女装出现在眼前,必定是个前凸后翘,曲线玲珑,身材完美,美艳动人的妖娆尤物……
“还看!”辛文哲瞧见林昭的目光,俏脸之上又多了几分红润,美眸一瞪,一脸嗔怒低声呵斥!
“啊,不好意思啊,七郎……或者该称呼你为七姑娘?还是别的什么?”林昭笑着问道。
辛文哲并不直接回答,在大石上坐下后,低声道:“谢谢!”除了这两个字,一时间她似乎有些词语匮乏了。
“客气了!”林昭笑道:“这里有烤好的野味,还有这个,我从杭州带来的美酒。天气寒冷,吃点喝点好御寒!”瞧着辛文哲还有些湿漉漉的秀发,林昭很贴心地递过去美食、美酒!
辛文哲着实有些饿了,也不客气,顺手接过,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咀嚼美味的同时,发觉这个吃相与“男子”身份不相符,下意识地要大口吃肉。
林昭瞧见之后,嘿嘿一笑:“别着急,秀气点慢慢吃,这里没有外人的。”
辛文哲这才恢复了细嚼慢咽的优雅吃相,可是略微回味,又发觉有些不断。什么叫没有外人?他不算是外人?彼此的关系有那么亲近吗?自己竟然默认了,唉!
羞涩的辛文哲有些不好意思,急忙端起煨热的美酒,饮了一口。
不想美酒入口,却呛的她连声咳嗽,不解道:“这酒何以如此浓烈?”
林昭歉然道:“抱歉,忘记告诉你了,这是我们专门酿制的烈酒,比之寻常酒水是要烈一些。喝了肯定能御寒,不过我得告诉你,别喝多了,否则很容易醉哦!到时候酒后吐真言,或者做出什么非常举动,别怪我没提醒你!”
辛文哲心头一颤,转而问道:“你还会酿酒?”
“是啊!”林昭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要是冷的话,这个送给你!”
辛文哲接过一瞧,惊喜道:“棉花,棉衣?”
“你认识?”这次轮到林昭有些惊诧了!要知道在江南和中原,很少有人认识此物。
“西北有人栽种,怕是中原才少见吧!”辛文哲低语之时,越发觉得林昭很神奇。今日在树林里,一个玉一样的透明东西,竟然能点火……
林昭旋即恍然,棉花是从丝绸之路,还有海上两条路传来的,辛文哲认识棉花并不奇怪。
“好了,吃饱喝足,穿暖了,七姑娘是否该和我说点什么呢?”林昭笑着询问。
辛文哲知道林昭的意图很清晰,插科打诨,转移话题都没用,今日怎么也躲不过去的。
“你都知道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辛文哲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千里西行路,一个女孩子多有不便,不得已才……”
林昭叹道:“是啊,一个女孩子,敢于闯荡西行,当真是勇敢啊!”
“没办法啊!长房唯有大兄一个男子,他忙不过来,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要为他分忧喽!”辛文哲道:“我自小习武,身体强健,远行倒不是问题。”
“是吗?你的话我能相信几分?”林昭笑吟吟地看着辛文哲的眼睛,目光中极尽探寻。
辛文哲默然不语,此时无声胜有声,解释只是徒劳,只会越描越黑!
林昭脸上的嬉皮笑脸消失了,沉声问道:“你能告诉我,一个药商家的女儿为什么会被人刺杀呢?难不成贵府嫡庶各房的争斗这么严重,竟然到了动刀剑的地步?”
辛文哲道:“或许有这个可能,不过今天的事情我也一头雾水,当真全然不知。敢问林郎中,可抓到活口,审问出结果了吗?我想知道是什么人想要我的命!”
“可惜了,全都死了!”林昭道:“从服饰与武器上看不出来历,有可能是吐蕃人、有可能是党项人,也有可能是汉人……”
“这……”辛文哲当真是莫名其妙,对于凶手的来历毫无头绪!
林昭道:“到底是七姑娘你得罪了什么人?还是身份或者目的特别,有人想要置你与死地?”
“要说得罪什么人?”辛文哲猛然想起一事,说道:“你还记得在大散关,和冲突的那些吐蕃人吗?会不会是他们?”
“吐蕃人,有可能。可只是争抢座位引起的冲突,至于要命吗?还有,难不成他们从大散关开始就尾随在后?到了这里才动手?未免也巧合了吧?”
林昭笑着摇头道:“好歹也结伴同行这么些日子,今日还曾并肩作战,也算是有些交情了,能否坦诚相待呢?敢问姑娘芳名如何称呼?”(未完待续。。)
第二二二章 青宜结鬼章
“我本名辛文蛰!因为我生在惊蛰日,而且从喜欢小安静,所以父母才为了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是吗?姓氏呢?当真是长安辛家?”林昭沉声道:“姑娘,我希望你坦陈以待。”很显然,他并不相信辛文哲的说辞。
辛文哲知道,今日林昭是铁了心要追问到底,所以任何的遮掩都是毫无意义的!
“林郎中,我也有自己的苦衷,有些事情无法向你言明。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们跟着你一起走,只是想要受到使团的庇护,绝对没有其他图谋,请你相信!”
辛文哲一双美眸静静地看着林昭,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言辞也非常恳切。
林昭没有说话,他确实看到辛文哲眼神之中的恳切,但是心中还是多少有些疑虑。
毕竟他的身份太过神秘,而且之前也有遮掩“欺骗”的情况出现,难免对他们对有些疑心。美丽的女子更容易骗人,这些固有的思维在浮现在脑海之中,故而总有些疑惑挥之不去。
见林昭不为所动,辛文哲道:“林郎中,你仔细想想,一路走来,我们可曾有过任何不轨的举动?可否给使团带来过什么危害?没有吧?
今日的刺杀很突兀,我也是一头雾水。何况刺杀是针对我的,而不是你,不是使团中的其他人。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当然了,需要感激使团一路上的庇护,还有你今日的救命之恩。马上就要到湟水了,我们会尽快离开的。”
说到最后。辛文哲眼底有些湿润了。隐隐还有泪光。似乎很委屈。
瞧见女人哭,林昭心里难免有些歉疚,仔细想想,辛文哲所言确实有道理,着实没有对自己造成过任何伤害。
至于,将来兴许是否会有什么不利不好说,至少现在没有看出任何端倪!或许他们只是个搭安全“便车”的行人,是自己想得太多。担心的太多……
林昭沉声道:“对不起,或许是我想得太多了,也希望你能理解,作为使团的负责人,我必须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的事情,任何的风吹草动,就需要重视……”
“我理解,放心好了,到了湟水之后,我们就会离开!”辛文哲这会完全就是个生气的小姑娘。此刻有些委屈,说话也像是在赌气。
林昭不禁有些歉意。说道:“那倒也不必,等到了青唐城你们再走吧,安全第一!”
辛文哲仿佛没听见一样,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第一头啃着手中的野味,吃相也不再那么淑女。
林昭看在眼里,不禁微微摇头,看来不经意间确实伤害到了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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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时候,树林里的大火尚未熄灭,依旧有火光清洗可见,更为清晰的则是直冲天空的浓烟……
本来郁郁葱葱的树林,此刻已经化为一片焦土,许多树木在火海中依旧顽强里屹立着,没有倒下。但是树干已经漆黑一片,几乎成了焦炭,上面还散发出一缕缕青烟……
林昭瞧见此情此景,不由感叹,不经意间毁坏了一大片美好的林木,与后世的上火烧山,开垦农田有什么区别?
虽说是在古代,但林昭还是为毁坏生态而感到愧疚!同时也意识到一个问题,河湟一带地处黄河上游,而今黄河年年泛滥,几乎成了大宋朝的头等祸患,也是大宋君臣多年来的心病。
治理黄河说了一年又一年,实验过的方法与工程也不少了,但是效果微乎其微。
原因就在于没有从根本入手,治理黄河,治黄先治沙。控制不了上游的水土流失,黄河泛滥的问题就解决不了。
自从秦汉以来,黄土高原一带气候转寒,对于植被生长会产生一定的负面作用。加之秦汉唐等十三朝都曾建都长安,修建宫殿、城池等大兴土木,需要大量的木材,就近的黄土高原无疑是最方便的木材原料基地。
于是乎大量的树木被砍伐,再加上农田开垦,久而久之,千沟万壑的地表变得支离破碎。杜牧在《阿旁宫赋》里说:蜀山兀,阿房出,也并非空穴来风。
还有就是战争的破坏,秦汉时期与匈奴,隋唐时期与突厥,黄土高原所在的关北、陇右等地,几乎全都是战争的重灾区。
即便是现在,也是宋朝与西夏作战的前线,不管是修建堡垒,还是战争的直接破坏,对当地生态都是非常严重的侵害。
而且上游砍伐树木的情况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是变本加厉,比如河州吐蕃的瞎毡所部,几乎将伐木当作是一向重要的经济来源。
大量木材顺着渭水顺流而下,贩卖给宋朝人,他们只在乎短期内能得到多少经济利益,能换取多少物资,全然不顾对生态的损失……
如果从现在开始,在陕/西诸路,以及陇右地区植树造林,恢复生态,保持水土,将这些举措提前整整一千年。即便是短时间内起不到太大作用,但长此以往,总会起到效果,黄河水变清不是梦……
当然了,这一切想要实施的前提是,陕/西路和陇右地区要平安稳定,不能有战事,政令要一致,最好是有统一的管辖。想要做到这些,最直接的做法便是宋朝能够直接一统西北!
因为一把森林大火,林昭第一次迫切希望宋朝能够战胜西夏,吐蕃,一统西北……
而今稳住吐蕃,牵制西夏,也算是为此努力的一种方式……
再往前行不远,便进入了湟水流域,沿河向西北继续前行,便能够到达目的地青唐城……
吐蕃已经在望,林昭觉得肩上的压力与责任都大了许多……
已经接到消息,西夏李秉常要将自己的妹妹金山公主嫁到河湟,给吐蕃赞普董毡之子为妻。试图通过联姻的方式来结成同盟,这是宋朝所不希望看到的。
林昭此来,一个很重要的使命就是破坏他们之间的结盟!从眼前的情况看,破坏联姻似乎已经来不及了,意义也不大。
唯独通过其他方式,用其他的利益来吸引吐蕃人的注意,让董毡等吐蕃人人自己来作对比,做选择……
林昭相信,吐蕃赞普董毡眼里更多的还是利益,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儿媳妇,而放弃吐蕃利益最大化……
想到这里,林昭多少能放松一点。不管怎么着,而今已经到达湟水流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踏上河湟的领地,别的没感觉,林昭首先感受到的便是吐蕃人的“好客”。
第一天踏入湟水流域,便有一队一支千人左右的吐蕃军队赶来迎接,护送使团前往青唐城!
林昭不由感叹,吐蕃人的消息也太灵通了吧?第一天到了,便能够及时赶来迎接?
他不知道,这一切都要得益于自己的那把火!
前夜,吐蕃边境的一处堡寨,因为与河中毗邻,要防御素来关系不睦的瞎毡所部偷袭,所以常年都驻守与军队。
可是多年以来,一直相安无事,虽说瞎毡对董毡心有不满,也一直对河湟有觊觎之心。可是实力摆在那里,使他不敢轻易招惹董毡,所以交界处反而很平静。
可是就在前夜,他们意外发现,河州与湟水之间,一片四不管的交界地,突然之间大火熊熊,火光冲天……
因为距离比较远,他们无确定火光从何而来,但这无一个讯号,可能意味着非常严重的情况。尤其是次日天明的时候,还有大量浓烟直接冲天,看着很像是狼烟……
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吐蕃守军惊讶的同时,立即将这个消息向上禀报!
刚好赞普董毡刚刚派驻了一位年轻将领巡视边疆,统领军情。接到禀报,这位将军也有些紧张,查明起火原因是肯定,更让他关心的是宋朝使团。
吐蕃也有自己的情报网络,他们已经接到宋朝使团借到河州的事情,按照行程,差不多正好走到这里。
莫非是使团出事了?这位吐蕃年轻将领不敢怠慢!不管怎么说,吐蕃与宋朝之间的关系都十分重要。宋朝用吐蕃来牵制西夏,吐蕃何尝不是用宋朝人来压制西夏呢?彼此之间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于是乎这位将领便立即率领一支千人的队伍赶来迎接,一探究竟,为宋朝使团提供保护……
见面之后,这位将领才发现自己多略了,宋朝使团安然无恙,着火的只是一片寻常树林,只是虚惊一场……
不过让这位将领惊讶的是宋朝使臣的身份,一个弱冠少年,当真是年轻……
然而,他并没有因为宋朝使臣年轻而有所轻视。因为他与林昭曾经见过面,那是两年前的秋天,在辽河边的辽主捺钵……
没错,这位吐蕃将领当年曾经作为随从出使辽国,亲眼目睹过林昭在表过的精彩表现。
林昭却对当年的随从,现在的将军全无印象,只是按照理解打个招呼!
而吐蕃将领则上前道:“青宜结鬼章代表赞普欢迎宋朝使团来到吐蕃!”(未完待续。。)
第二二三章 青唐城
青宜结鬼章?
对于对宋史,尤其是西北战争史不是特别熟悉的林昭而言,这名字有点陌生!
他不知道,正是这个人让宋朝为数不多的开疆拓土的功败垂成,继而影响到了宋朝的后来一系列的外交与战争决策,甚至影响到了北宋的国运。更不会想到,在某一天,他们或许会成为沙场上的对手。
总而言之,林昭只把面前这个年岁不大,身材不是很高,却气度不凡的将军当作是寻常吐蕃将领。
或者是驻守边疆的将军,抑或者是吐蕃赞普董毡的派人的接伴使。
在前往青唐城的路上,林昭才对青宜结鬼章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当然了,内容还是很有限。
鬼章的家族在吐蕃有一定的名望,但实力与影响并不是很大,所以初时也只是在军队之中做一个小的将校。
两年前,辽主寿辰,吐蕃派出使臣前去贺寿。虽说两国并不接壤,但是辽国在东方的影响与威势不言而喻,加之辽国公主凌结摩是吐蕃赞普董毡的夫人之一。由此可见,河湟吐蕃的地位之重要。
辽国也在通过联姻的方式与之结盟,对辽国而言,吐蕃对宋朝和西夏都是一个良好的牵制,是一个很好的盟友。
青宜结鬼章便是吐蕃贺寿使团中的一员,不过当时人微言轻,只是使臣的一个随从而已。
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青宜结鬼章一路上都小心地留意着所有情况,尤其是一路上经过地区的山川地理。民生经济。
正是凭借这些积累。在此后不久一次对西夏作战中。青宜结鬼章立下大功,迅速受到赞普董毡的注意。
当此之时,角厮罗去世,吐蕃的情况可以说是内忧外患,新任的赞普董毡急需要一些优秀的军事人才,来稳定吐蕃的状况。
青宜结鬼章有杰出的军事才能,是难得的青年俊杰,于是乎很快得到了董毡的重视。如今可以说是专门的悉心培养,眼下完全就是吐蕃冉冉升起的一个新星,谁也不敢小觑。
一路上,林昭与青宜结鬼章的交流并不多,并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吐蕃将领对自己多有了解。
青宜结鬼章也只是默默地观察这林昭,尽自己的义务,将宋朝使团护送到的青唐城。
秋季的湟水谷地,树叶已经坠落满地,虽说有些萧条,但是秋日的景色还是很不错的。
八月十七。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林昭带领这大宋使团终于来到了河湟吐蕃的都城青唐城。
青唐城。也叫鄯州,后来改名为西宁府,也就是后世高原上那座著名的城市。
角厮罗最初被李立遵控制,主要驻跸在宗哥城,后来独自掌握大权之后,就将都城迁移到了青唐城,也算是彻底脱离李立遵的根基之地。
整座城池修建在湟水之畔,周长数十里,虽然与大宋朝的汴京相差甚远,但是已经能与一般的富裕州府的城池相提并论,有过而无不及。
而今,丝绸之路多了一条南线经过青海湖的道路之后,青唐城便成为东西客商云集的所在,是一座重要的交通枢纽,繁华程度不言而喻。
赶到青唐城的前一个夜晚,辛文哲前来告辞!
“明天就到青唐城了,感谢你一路上的庇护与照顾,明天一早,我们就会离开!”辛文哲言辞恳切,神情微微有些黯然,隐约之间似乎还有些落寞。言语之间并不称呼官职名,索性不需要称呼,与林昭之间形成了一种很奇妙的默契。
林昭轻轻点头:“好,一切小心!”
不知道为什么,安然到达青唐城之后,林昭突然有些后悔,对辛文哲的怀疑似乎全都是多余的。想想那日的诘问,几乎让美人落泪,心中多少有些歉意。至于辛文哲现在要离开了,林昭隐约还有些不舍。
“嗯!多谢了!”辛文哲机械地表示感谢。
“后会有期!”林昭瞧着辛文哲那明媚的丹凤眼,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期待,真心希望什么时候能与辛文哲再相见。
“后会有期!”辛文哲继续机械的重复,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恐怕她自己都说不清道明不明。
“我走了!”
“嗯!”
辛文哲似乎没有动身的意思,林昭似乎也没有让路的意思的,于是乎一幕静默的尴尬出现了。
“我走了!”
“好!”
辛文哲想要绕开出门离去,林昭也想要让开道路,让美人离开,于是乎两人朝着同一个方向避让。于是乎,很巧合的彼此撞到了一起,再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林昭的个头略微高出一点,身体往前一倾,嘴唇恰好吻在了辛文哲的额头。场面有些尴尬,可又透露出些许的旖旎……
呃……
“对不起!”林昭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怕是又要让人以为是色狼了。刚刚想要道歉,辛文哲却闪身快步离去。
远远地离开了营帐,辛文哲下意识地摸摸额头,似乎还有个温热的唇印在这里。虽说林昭有些无礼,可辛文哲心中就是生不出恼怒来。而且那种感觉,很奇妙,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那一吻就如同蜻蜓点水,触动了少女的芳心,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次日辛文哲一行人早早地便告辞离去,已经道别了,林昭就没有出面相送,何必多些别离的悲伤……
辛文哲走了,临走的时候还向林昭所在的营帐看了几眼,似乎很是不舍。若非阿昌连声催促,依旧迟迟不肯离去。
林昭也有些怅然若失,似乎有些不舍那个俏丽的姑娘,脑海里不由自主地会浮现出那日在林间执手逃生的情景,可惜到最后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惆怅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因为青唐城在即,肩负更为重要的使命,必须要清醒沉着。
高大的城墙出现在视野里,湟水河从眼前流过,尚未到达城门口,路上的人流量便的显著提高,东去西往的客商络绎不绝, 若非有使团这样特殊的身份在,想要快速前行都很不容易……
青唐城所在的湟水谷底,是这一片高原上最富庶的地方,自然条件非常优越。不管是游牧,还是种植,都是绝佳的地方。都城修建在这里,物质基础绝对有保障,从而保证了青唐城的供给与富足。
大量的客商往来,又让这里成为商业贸易集散地,繁荣程度不言而喻。更为重要的,在这里东边是宋朝和西夏,南边是吐蕃高原,往西便是西域广阔的地域,作为丝绸之路上的重镇,各种文化在这里交流,青唐城无疑成为西北地区一个重要的文化中心。
不得不说,角厮罗与董毡父子将青唐城经营的很好,河湟吐蕃的繁荣与强盛由此可见一斑。林昭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宋朝、西夏甚至是辽国,都如此重视河湟吐蕃……
“贵国当真是繁荣昌盛……”林昭忍不住一声赞叹。
身旁的青宜结鬼章却摇头笑道:“林使臣谬赞了,我们吐蕃如何能与富饶的大宋相比?青唐城在贵国汴京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或许青唐城勉强可以算得上繁荣,但是一路走来,想必林使臣也看的分明,吐蕃大部分地方都荒无人烟。多是些荒山与游牧的不足,唯此一处,勉强看得入眼……”
青宜结鬼章倒是说了句实话,也从侧面表露出吐蕃人受到自然条件的限制,生活当真有些艰辛。
“将军谦虚了,河湟富足,着实让人大开眼界!”客套话还是说的,即便明知道是违心之言。
青宜结鬼章只是轻轻一笑,说道:“林使臣,在下已经派人前去禀报赞普了,马上就会有人来迎接!”
上国使团到达吐蕃,绝对是一件重大的事件,自然是要隆重迎接的。
尚未到达城门,行走在路上,宋朝使团使用了全部仪仗,威武华丽,顿时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更是主动为好上国使团让开一条路。
大部分的吐蕃人对宋朝的印象还不错,故而态度十分恭敬,满脸笑容地迎接,向宋朝人展示他他们的“好客”传统。
至于西域的客商,绝少有机会见到中原王朝的风采,一个个都惊叹不已。当然了,这很大程度上要得益于唐朝在西域的名声与影响……
当然了,还有很多人似乎很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也有人瞧见宋朝使团前来之后,一溜烟便没了身影,前去向某些人禀报消息……
到达青唐城城外,城门口已经摆出了隆重的欢迎仪仗,盛况空前,表达的了河湟吐蕃对宋朝使团的欢迎。
正中间,一个青年人骑在马背上,威猛悍勇,正笑吟吟望着宋朝使团。从现场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是这些吐蕃人的核心……
“阿里古代表赞普前来迎接宋朝使团入城!”青年策马上前朗声欢迎。
青宜结鬼章看清楚来人的容貌之后,神情在一瞬间有些诧异,怎么会是他呢?转身在林昭耳边小声道:“阿里古是赞普的养子!”
养子?林昭眉毛一动,从青宜结鬼章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些许不同寻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