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乱局
156师的人很是不情愿的留下了5支步枪和300发子弹，因为他们不敢不照做，刘山羊只开了三枪，就射穿了他们身上的三个水壶.这样一个枪法的人拿枪指着他们，156师的人只能干站着，任凭九斤拿走他们身上的武器和子弹，川军小子还从对方身上找到了7枚手榴弹，有了这些武器和弹药，心情颇好的刘山羊甚至还给对方扔了半包香烟。
“分子弹，离开这。”劫了人家156师的道，抢了武器和弹药，刘山羊就没打算在这里多待，万一后面还有156师的人，他这个上尉军官可就麻烦了，少不得背上一个违抗军纪的罪名。所有的人都有了武器，崭新的毛瑟步枪让川军的人爱不释手，只是子弹少了点，每个人身上只有不到30发子弹，手榴弹都不够每个人一颗。
抱着花机关的唐城远远站着，用望远镜四处张望着警戒着周围的动静，可即便是他已经很小心了，当日军的迫击炮弹砸过来的时候，唐城还是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危险。“轰”第一颗炮弹落地爆开的时候，随着爆炸崩起的碎砖石打着旋擦着唐城的身体飞过，让唐城突然有种身体僵直动也动不了的感觉，如果不是刘山羊扑倒了他，也许第二颗飞来的迫击炮弹就把唐城送去和罗伯特见面了。
“进去，进去。”刘山羊把唐城推去旁边的一根木柱后面，然后自己又翻身回去退拽九斤和那川军小子，根本还没看到日本兵的影子，刘山羊他们就已经做了鸟兽散，那几个躺在简易担架里的伤兵被孤单的留在了马路上。“噗噗噗……”一连串的子弹打在唐城藏身的木柱上，飞溅的木屑雪片一样散落一地，蹲在木柱后面的唐城瑟瑟发抖惊慌不已。
这不是唐城第一次遭受日军的炮击，口径比这大威力比这猛的炮击，唐城也挨过，可眼睁睁的看着能要了自己性命的碎石和弹片擦着身体飞过，唐城这还是头一次，他的脑子里现在全都是刚才打着旋飞过去的那块弹片。“妈的，你他娘的傻了啊，跑啊，快跑。”见唐城傻乎乎的一直蹲在木柱后面没有动作，急眼了的刘山羊投出一枚手榴弹，然后借助手榴弹爆开的烟雾上前抓住唐城的衣领向看好的地方奔去。
被刘山羊拽住衣领的唐城猫着腰连爬带滚的跟着跑，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鬼子兵忽然出现在他们的侧翼已经端举起了步枪。“叭！”枪响了，鬼子兵头上那顶钢盔突然绽放出一朵血雾，唐城只是条件反射般的打了一枪，没想到还真的打中了，看着头部中弹的鬼子兵仰面倒下，唐城眼中的慌乱稍稍平复了一些。
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的刘山羊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刚才拖着唐城的时候先拿走了他手中的花机关，若非如此，唐城也不可能用驳壳枪放倒这个要对自己开枪的鬼子兵。他娘的，让大家转移，可九斤这个家伙一个人赖在后边干嘛？已经和唐城躲进了看好的掩体后面，刘山羊这才发现九斤还落在后面没过来。
唐城也没有为自己刚才的神来一枪感到高兴或者惊讶，他也在气落在后边的九斤。因为开了火，枪火马上引来了日军飞蝗般的子弹，所以九斤和那个川军小子被日军的枪火死死压制在了马路中间，还好有一架没人要的黄包车暂时替他们遮挡了日军的视线，否则九斤和那川军小子此时已经成了血葫芦。
身边全是噗噗声子弹打进泥土的声响，似乎能够感到子弹挤压泥土的力量，趁着敌人的迫击炮还没来得及覆盖这里，唐城已经和刘山羊发疯似的扑向几米外的一个台阶。台阶属于街边的一家眼镜店，唐城和刘山羊打的是一样的目的，就是进入眼镜店冲上2楼，然后居高临下吸引对方的火力，好让九斤和那川军小子顺利脱身。
扑进眼镜店落地的一瞬间，唐城左半身被摔的无法一下爬起来，无法支撑身体的后果是左半边脸在地板上狠狠地磕了一下，火辣辣地疼让唐城整张脸都疼的抽在了一起。“他娘的，你小子动作怎么那么慢，赶紧上楼来，动作慢了，九斤就完蛋了。”被疼痛折磨的快要晕厥的唐城猛然醒转，耳朵里传来的是刘山羊训斥他的声音。
“轰”惨呼中两个川军士兵倒在地上打滚，被烈焰卷到的川军士兵完全不管身上已经被烫出的血泡，扑倒在地上接着开火。鬼子真的上来了吗？被刘山羊硬拉上2楼的唐城开始精神恍惚了，他试图睁大眼睛看清楚日军在什么地方，可惜映入眼帘的只是乌黑的天花板，因为他现在就躺在眼镜店2楼的地板上。
把唐城拖上2楼的刘山羊侧身贴着窗户往外面看，在没有确定日军位置之前，刘山羊没有贸贸然开枪。躺在地板上的唐城翻身爬起，脚步踉跄的学着刘山羊的样子去了另一个临街的窗户，可惜从唐城这里完全看不到日军的影子。唐城的额头上开始出汗了，找不出日军的位置的唐城看到了躲在黄包车后面的九斤，在弹片横飞子弹乱窜的街道上，九斤和那川军小子只靠着一架黄包车保命，唐城不知道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管他呢，大不了就是死在这里好了，要是这一次战死了，也许就可以见到罗伯特了，唐城在恍惚间似乎已经看到了罗伯特的身影出现在下面的街道上。只短短一分钟时间，唐城却感觉像是过了一年那么久，一直绷紧了神经的唐城终于能松一口气了，因为他终于找到了日军机枪的位置，就在眼镜店西侧百米外的那扇烂门后面。
“我去，你的枪法好。”唐城摘下了身上多余的东西，只带了两支驳壳枪和备用的四个弹匣，当然还有一枚缴获自日军的卵形手雷。不顾刘山羊的反对，脸色凝重的唐城顺着楼梯下到了1楼，只能刘山羊开枪干掉了那个日军的机枪手，唐城就会趁机从眼镜店冲出去。刘山羊的枪法一向精准，连续两枪放到了日军的正副机枪手，就在对方机枪停止的瞬间，等待多时的唐城全速冲了出去。
“趴着别乱动”见唐城从眼镜店冲出来了，黄包车后面的九斤想要起身，却被快速掠过身边的唐城给喝止了。日军的机枪是停了，可他们还有其他的士兵，只要一颗子弹击中九斤的身体，他就可能会死在这里，唐城不认为九斤能有自己这样的反应能力和身手。快速穿过街道的唐城狼狈的扑进对面的一间空屋子里，顾不得摸去手臂上的玻璃碴子，唐城起身奔向这间屋子的后窗。
枪声孩子啊继续，日军的机枪似乎又恢复了正常，可唐城却没心思理会这些，拎起一把椅子砸开了后窗，稍稍探头出去张望了一下，唐城从窗户翻了出去。翻出房间，日军的机枪似乎离着唐城已经不远，听着枪声传来的方向，唐城在巷子里快速的奔跑着，直到他出现在日军机枪架设的那间屋子的后窗外面。
蹲在后窗下面的唐城悄悄摘下头上的钢盔，然后慢慢起身从窗户向屋子里面看去，果不其然，屋子里的日本兵可不止两人，唐城仔细数了一遍，这家杂货铺里的日本兵足足有8个人。凭了吧，唐城双手持枪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硝烟味令唐城开始兴奋起来，那种灼热带着触电的感觉迅速透体而过，让唐城呼吸渐粗。
“啪啪啪啪啪……”唐城手中的两支二十响不断射击，从后窗射进去的子弹飞蝗般射入屋内日本兵的身体，空旷的屋子让枪声显得异常的响亮，可传进唐城耳朵里的却是子弹射进日本兵身体后发出的“噗噗”声。都说杀一个够本两个赚一个，看来自己这会是赚大了，看着屋子里绽放出的血雾，唐城的嘴里开始莫名其妙的发出无意识的赫赫声。
“啪啪…、噗噗……”枪声、子弹入体的声音响成一片，手中只拿着三八大盖的鬼子兵被从背后射来的子弹打了个措不及防。“弟兄们，杀啊！”一声大喝，原本被日军枪火死死压制的川军士兵在幺叔的怒吼中冲了出来，不顾日军射来的子弹，拼命的在街道上奔跑着杀向日军。“板载”剩下的三个鬼子兵同样发疯似的冲出藏身之地，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叫冲到川军士兵面前，用刺刀和川军的人混战在一起。
“轰”“轰”两声爆响，腾起的烟雾把混战中的双方笼罩起来，已经从后窗跳进杂货铺的唐城被街道上的爆炸惊呆了，他没有想到日军居然残忍到了连自己人也一块炸的境地。“啊啊”烟雾中迸发出的血雾让唐城傻了眼，两腿发软的他顺着杂货铺的门框摔坐在地上，烟雾中的血红色令唐城汗毛倒竖。
第八十四章 强敌
“幺叔””凄厉的一声嘶吼，一个身影扑入了还未散尽的硝烟里，跪在其中一个已经倒下的身体前“啊啊”大叫着，唐城知道哭喊的那个是川军小子，那个倒下的身体一定就是幺叔。
是幺叔，走出杂货铺的唐城认出被川军小子哭喊着的正是幺叔，幺叔身上的破烂军装此时已经变的湿漉漉的，七八处弹孔和刺刀口子已经把他身上的血流干了。最后弥留的一刻，幺叔终于认出了把他抱在怀里的是山娃子，他带着笑颤动着嘴唇，可惜那川军小子根本听不到他说的是什么，他只看到幺叔的嘴唇好像动了动。
“幺叔，幺叔。”幸存下来的几个川军士兵也围了上去，唐城也下意识的走了过去，此时的他全然忘记了日军手里还有迫击炮，说不定下一发炮弹就会让他们这些无所顾忌的人统统见了阎王爷。“噗”从幺叔嘴里喷出的血溅到了川军小子的嘴脸上，空气中带着一种腥咸的味道；那种属于死亡专有的味道忽然充斥了大家的鼻腔。
“轰”“轰”“轰”鬼子打来的炮弹罗旭爆开，因为唐城他们出现，日军错误地以为这里集结了大批的支那守军，他们决定放弃对这里的步兵进攻，转而使用炮火先对这里进行轰袭，唐城他们比较“幸运”的避开了大批日军步兵的攻击，只需躲过日军的炮击，他们就能逃离这里。
轰隆！一发炮弹落在唐城才离开不久的那间杂货铺门口，把原本已经被炸的破败的残砖碎瓦炸得到处飞溅。翻卷在空气中的扬尘迅速覆盖了这段街道，唐城的耳朵被爆炸震的嗡嗡作响发疼，只能趴伏在地上张开嘴巴忍受着五脏的翻江搅海和满脑子的晕头转向。
一直跪在幺叔身前的川军小子却好像对这一切没反应一样，他只是呆呆地带着溅满一头脸的血傻傻地站了起来，耳鸣或者眩晕对他似乎真的没影响，他居然转身在剧震中蹒跚着顺着街道向前走去，唐城送给他的那支驳壳枪此时就拎在他的手中。“回来，山娃子快回来。”其他几个川军士兵冲着川军小子的背影大喊道，唐城甚至已经起身去准备把他拉回来。
“轰”一蓬碎砖石随着爆炸的气lang溅起经过几次折射之后，打在唐城身上，依然巨大的冲击力把面前起身的唐城掀翻在地，浑身火辣辣的新旧伤带来的钻心蚀骨的痛楚终于让唐城清醒过来。刘山羊说过，在战场上个人有个人要走的路，川军小子这样显然是受了幺叔战死的刺激，一个已经失心疯的人不值得其他人为之冒险，除非是他自己能想通俘虏，否则好心的劝慰根本不起作用。
也许是2分钟，也许是三分钟，日军的炮击终于停了，趴伏在瓦砾中的唐城忽然在脑海里闪出一个念头，进了城的日军居然这么长时间的使用炮击，难道这城里的守军就视而不见吗？还是守军都已经撤走了？浑身酸痛的唐城被自己脑海中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如果城里的守军已经撤退，那么他们这些人可不就成了弃子。
“你小子这脑子里一天天都想的是什么？城里有十几万守军，哪能这么容易就全撤走了，南边和北边的炮声你听不见啊，那就是说中华门和光华门那边还在和小鬼子激战，不管城门破没破，至少还有咱们的人在那里。”得知了唐城的担心，刘山羊露出一副鄙视的嘴脸，好好把唐城给说教了一顿，这小子打仗是把好手，可这脑筋却好像不怎么灵光。
日军的炮击停了，失心疯的川军小子也不见了踪影，那几个川军的人想去找寻，却被刘山羊三言两语就劝了回来。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这就是战争，这就是打仗，所以他们还得要离开这里，而且是马上离开。被担架一路抬过来的伤员全数死于日军炮击中，原本看着还有些气势的刘山羊他们此时也不过只剩下12个人，在刘山羊的吆喝声中，已经麻木了的大家拎着各自的武器默默上路。
刘山羊抢夺156师那帮家伙武器弹药的时候，就已经问明白了挹江门大概的方位，所以重新上路的唐城在刘山羊的指点下朝着挹江门的方向进发，他还是排头兵，因为刘山羊信不过川军的那些家伙。
走在路旁的一片小树林，满脸焦黑的唐城恍然间又像是回到了自己独自逃亡偶遇九斤之前的那次正面战斗。九斤他们村子的外面可不就是有这样一片小树林吗，自己当时是让那吴姓老者一家三口躲在了小树林里，而自己在进村赵村食物无果之后，就在距离小树林不远的坟地里和一名日本兵打了一场近身战，索性还是自己赢了。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头，加快速度跟上来的刘山羊谨慎地扫视着前方扇形区域，低声对唐城说道，“放慢速度，留意这里的动静，我感觉着有些不对劲。”唐城随即慢了下来，一直直着的要也猫了下来，可前方百米之内好像没有活动的人或车辆啊，唐城扭过头去看向身边的刘山羊，可后者却是一脸严肃的正端着望远镜左右扫视着。
前面好安静啊，好像一个人都没有！，唐城正向对刘山羊说出这句话，却被刘山羊的手势阻止，“嘘……”刘山羊突然挥手示意大家收声。已经蹲了下来的唐城侧耳倾听，隐约间听到了履带摩擦的声响，若有若无，若近若远，但那声音距离他们却已经很近，只是唐城的视线里并没有能发出这种声音的东西。
“上去看看”刘山羊把望远镜递给唐城，然后指着路边的一座破楼，得益于日军的炮火和炸弹，南京城里随处可见被炸成废墟摇摇欲坠的建筑物，刘山羊指的这一栋便是如此。无喜、无悲的唐城把自己手中的步枪交给九斤保管，，而后右手拔出驳壳枪，左手拿着望远镜在废墟上艰难爬行，并最终登上了这座一能被称为废墟的建筑物，废墟高出地面也就两米多，却能够对前方百米之内的大片区域形成俯瞰之势。
“怪不得呢”废墟上的唐城慢慢的举着望远镜向前方看去，出现在望远镜里的景象令唐城不由的暗赞刘山羊的预感的确精准。废墟正前方几十米外便是一个十字街口，街口上随处可见的木制拒马和沙袋显示这街口四角的废墟本来皆有**布防，可能是经过了连番苦战，靠南的两个街口阵地已经完全破败，沙袋散落一地，那些木制拒马也都烧成了焦炭，几具**的尸体散布在街口。
另外两个对角的阵地还算完整，不过此时趴伏在沙包掩体后面的却是身穿土黄色军装的日本兵，虽然日本兵的数量不是很多，但他们却装备了三挺机枪和两门迫击炮。最主要的，唐城在距离这些日本兵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辆日军的坦克，十几个日本兵正护卫在那坦克周围，一旦发现有敌方士兵试图靠上前来投掷手榴弹或燃娆弹，他们便会奋不顾身地进行阻截。
趴伏在废墟上的唐城不知道自己该表示幸运还是恼火，他们要去挹江门就势必要经过前方的那个十字街口，否则就要绕行很远的路，说不定在半道上还会遭遇其它的日军进城部队。得知此时的刘山羊也是一筹莫展，以目前的战场形势来看，拖得越久对敌人就越有利，想要去挹江门的他们是一定要通过这里的，否则便会被这伙日剧彻底封堵在这片废墟里。
刘山羊突然脑筋一转，招手把川军中一个看着还算稳妥的家伙叫了过来，“东子，前面发现了日军，你先带着大家在这里等着，我和唐城上去摸摸情况。”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习惯于躬着腰行动的唐城成了刘山羊最得力的帮手，简单的检查了身上的武器弹药之后，两人迅即起身，踩着大大小小的破砖烂瓦一路前行。翻过一片高高低低的断墙残阶，跌跌撞撞的两人来到了一处坍塌的大型建筑前，刘山羊抬头仔细的张望了一会，跟唐城低语道，“你掩护我，我先上。”
低声说罢，刘山羊把弹匣里还剩下半梭子弹的花机关交给唐城拿着，自己却手脚并用地往废墟堆顶部爬去。刘山羊自然不是傻子，自然是知道自己离着日本兵越近就越是危险，可风险和机会是并存的，只有离着那些日本兵近了，刘山羊才能找到顺利通过这里的办法，最好连枪都不用开就能通过这里。
端着花机关的唐城一直在默默盯着刘山羊的背影，直到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抹异于砖石颜色的土黄色，该死的，那是日军军装的颜色，这里如此靠近街口的日军阵地，他们怎么会不在这里安排警戒哨？不等唐城把枪口瞄向那土黄色，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刘山羊的脑袋，只需一颗子弹，刘山羊就能成为一具死尸。
第八十五章 爆发
“哒哒哒哒哒哒”心中大急的唐城不管准头如何，只是当即扣下扳机，把弹匣里剩下的所有子弹一股脑全都打了出去，暗红色的子弹划出极短的轨迹，打在水泥板或其他坚硬物体上迸射出微弱的火星。擦着刘山羊身体飞过的子弹散射而出，令那个已经瞄准刘山羊的日本兵不得不回身躲避，而此时已经警醒的刘山羊一个加速也冲上了废墟的顶端。
“啪”“啪”废墟上的刘山羊和那日本兵几乎同时开枪，只不过刘山羊只是被对方射出的子弹擦伤了手臂，而那日本兵却被刘山羊打出的子弹击中了胸口。如果说唐城的那串枪声只是令废墟下的日本兵措不及防，那么刘山羊与那日本兵对射的枪声便是浇入热油锅的一瓢水，瞬间引爆密集如暴雨般的枪声。
“妈的”被日军自下而上射来的弹雨死死压制在废墟上，刘山羊一个劲的破口大骂，只不过他的声音不够响亮，离着他不过几米远的唐城都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看老子赏你们手雷尝尝”从身边那日本兵的尸体上摸索到了唯一的一枚手雷，刘山羊眼都不眨的就朝废墟下的日军扔了出去，“轰”手雷爆开，可惜多数日本兵都隐藏的很好，飞旋的弹片对他们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
找了个可以蹲着射击的位置，唐城顺势往更远处扫了一眼，先前发现的那俩日军坦克已经越过了街口，并向废墟这边扭转了炮塔，看来他们是想用坦克的炮火摧毁这座废墟了。“刘叔，快下来，小鬼子的坦克要开辟了。”不知道刘山羊还在废墟上干什么，端着枪的唐城急眼了，不住的在废墟下喊叫着，希望刘山羊能快些下来。
“杀！”就在唐城急不可耐的时候，废墟下忽然杀声四起枪声大作，几个跟在坦克后面的鬼子兵当场就被弹雨打成筛子，一群**士兵潮水般涌出来，沿着街道跑起来，和那些占领街口的日本兵杀成一团。互射、拼刺，战场上一切最熟悉的声响和喊杀又铺天盖地响起来；有的**士兵手里连枪都没有，不过不要紧，这里多的是碎石砖瓦，只要捡起来砸向日军的方向，总能砸翻一个骄狂的日本兵。
援兵出现了，刘山羊和唐城两人也仿佛焕发了斗志，在几乎枪枪不离目标的情况下接连打了半匣子弹之后，拎着驳壳枪的唐城跟着刘山羊杀了出去，直接翻过废墟杀入战团。他们也不寻找掩体，就这样站在距离日军坦克不远的空隙地带举枪射击。毛瑟快慢机的枪口极富节奏地跳跃着，明黄色的火舌从枪口迸射而出，唐城的肩膀轻微地后挫复又前移，清脆悦耳的枪声像极了一首明快的歌谣。
唐城一边开枪一边扫视着自己的周围，“哒哒哒”借助左手驳壳枪的一个连发散射的掩护，唐城使出吃奶的劲从车尾攀上了那辆日军坦克。在所有人诧异的眼神中，唐城半跪在日军坦克上，抡开手中的两支驳壳枪连连开火，他爬上坦克只是为了更好地看清战场形势，同时居高临下地射杀那些最有可能进入自己视线里的日本兵。
连续三个月的炼狱生活已经赋予唐城乎寻常的冷静，他端枪、瞄准、射击，几个最基本的动作行云流水，每一个环节都压缩到了最短时间，精准的子弹直接射中日军士兵的身体，被唐城击杀的日本兵中很多到死都不知道子弹是从什么地方打来的。
同样都是手枪，可毛瑟快慢机的装弹量远远超过m1911，而且在后坐力上，唐城似乎更喜欢毛瑟手枪，毛瑟手枪在单发射击时产生的后坐力自然要比m1911的小的多。正因如此，当唐城以两到三秒的间隔进行点射时，从枪柄传递到肩膀的后坐力，简直就是在给他那已经酸麻的肩部肌肉作放松按摩，尤其是唐城按照刘山羊教授的偏转九十度开枪的姿势，更是让毛瑟手枪的后坐力更加的适合按摩之用。
事实上一支枪械的后坐力小往往就意味着它易于操控，在事前没有经过太多实战训练的情况下，唐城这个踏上战场还不到三个月的菜鸟此时已经表现的如同一个真正的老兵般娴熟。唐城独自蹲身日军坦克上，端着毛瑟快慢机手枪接连射杀了好几名日军士兵，这么明目张胆的目标自然也就成了那些日军的主要目标，在唐城临时更换弹匣的时候，几颗来自日军的子弹击打在坦克的炮塔上，把唐城吓了一大跳。
眼角瞟见不远处一名日军枪手正朝自己开火，坦克上的唐城一个翻身跳了下来，利用坦克作为自己的掩护继续为驳壳枪更换弹匣。在重新安装弹匣的时候，时间的紧迫为唐城带来很大压力，在连续两次失误之后，唐城终于为自己的两支驳壳枪全都更换好了弹匣，而此时的刘山羊已经拎着一支步枪和日军打起了近身肉搏，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唐城能够依靠的只能是他手中的这两支驳壳枪。
“啪”“啪”“啪”半眯缝了眼的唐城林恩爆发，起身、转向、扫视、瞄准、开枪。尽管后坐力不大，可每一次开火之后，驳壳枪的枪口还是会自然跳荡，唐城目前还无法做到谢波说的心中静若止水的状态，所以他只能利用快慢机强悍的装弹量来压制对方，两支驳壳枪的40发子弹只要有三分之一能够击中对方，那唐城就乐的找不到北了。
顷刻，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再次从近处传来，热lang袭背，双手交错开火的唐城依旧不为所动。“轰”开动中的日军坦克忽然停止移动突然开了一炮，大约三十米开外一个属于**的机枪火力点化作一团火球，被炮声震的血气上涌的唐城能够清晰的看得见那烟雾中飘起的**军装碎片。“让开”一声大喝，两枚油瓶被狠狠的砸在这辆日军坦克上，烟火瞬间冒起老高，用日军坦克作掩护的唐城顶不住热lang的侵袭，连连后退。
“咔哒”唐城的两支驳壳枪陆续空枪挂机，在他以惊人的效率继续猎杀了**个日本兵之后，唐城身上所有的手枪弹忠告见底。唐城山道一边缩着脑袋四处张望，刘山羊早已不在原地，继续子弹的唐城不禁大急，难不成也要他这样的家伙端着步枪上去和日本兵打混战拼刺。好钢自然是要用在刀刃上，虽然刘山羊从不承认唐城是块好钢，可唐城不会傻乎乎的自己端着步枪加入混战，一名倒毙的**士兵成了唐城的首选目标，那家伙手里端着的是一支花机关冲锋枪。
冲锋枪在这样的混战中拥有不可小觑的作用，这是经过刘山羊肯定的事情，若是拥有充足的弹药，对射击技术已经有了很大信心的唐城倒是不介意把混战中的日本兵全数放倒。打开冲锋枪的保险后唐城并不急于射击，而是冷静观察战场，突袭而来的**士兵仍然占据着场面上的优势。在日军唯一那辆坦克被油瓶点着之后，**的这种优势似乎更加的明显。
可优势并不代表最后的胜利，如果再来一批日军的援兵，也许**的优势就会发生变化，所以唐城不能等，他要参与进去早些锁定这场混战的胜负。“哒哒哒哒哒哒”唐城不会刘山羊那样的短点，可他敢和日本兵贴近了开枪，从花机关枪口散射出去的子弹不停的把一个接一个的日本兵击倒，腾出手来的**士兵会马上去帮助自己的袍泽，街口的土黄色已经越来越少，而且这个速度非常的快。
参加战斗的日军士兵似乎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可他们已经无法脱离战团，在唐城捡起花机关开枪的时候，从远处又冲来一群人，那是等的不耐烦的九斤他们。10个人不算多，若是放在任何一场战斗中，10个人的力量都实在太过渺小，可现在的九斤他们却是一支生力军，在混战双方已经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生力军的加入立刻就锁定了胜负。
“哒哒哒哒哒哒”日军终于溃败，几个还没跑远的日本兵倒在**的机枪扫射下，急于逃命的日本兵似乎已经忘记了他们在街口布置的那些机枪。“呼”“呼”拎着花机关的唐城倚在一个沙包上大口的喘着粗气，获胜之后的唐城才想起自己刚才的疯狂，如果现在再让他选择一次刚才的战斗，他是决计不会选择跳上日军坦克开枪的，那样简直就是在把自己的小命往日军枪口下送，太危险也太傻了。
“干的漂亮，这才是我们二连的人，以后就这样打。”对唐城刚才的勇敢和爆发，浑身血迹的刘山羊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面对刘山羊的夸奖，消耗干净体力的唐城只能抱以白眼却无力反驳，倒是九斤从战场上翻检出来的那四个花机关弹匣让唐城稀罕了好一会。
第八十六章 苦战
哒哒哒……，就在唐城等人聚在一起清点弹药和武器的时候，从街口旁边的一栋房子里突然射来一串子弹，措不及防的**被打倒了几个，刘山羊拽着唐城的衣领大力的拖拽到了一个沙包掩体的后面，九斤乱滚带爬之余还不忘记拉着那个装着子弹的背包。这应该是一支日式轻机枪正常射击时出的声音，刘山羊这样的老兵弄耳朵就能听出枪的型号来，唐城现在还没有这本事。
筋疲力尽的唐城被刘山羊护在身下，空气中飘荡着的硝烟味道让唐城有些神色恍惚，如果刚才不是刘山羊及时拉住了他的衣领，唐城也许就会是下一个中弹倒地的。刘山羊慢慢探出头谨慎地左右张望，沙包掩体外的街道上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刚才还围聚在一起的**们早就散开躲藏进了街边的工事或是破房子废墟里。
枪声还在响着，刘山羊顺着枪声的方向瞟了一眼，却看到楼房前面有大股的稀薄白烟飘散。来不及细细揣摩，刘山羊把脑袋又缩了回来。他手下就只剩下唐城和九斤两个人，那些川军的家伙一定是不会加入二连的，这里有的是**，他才犯不上去挑这个头，所以刘山羊打算就躲在这掩体里等着，等着刚才和日军混战的这帮家伙继续去和日军拼命。
“他们都是156师的人。”唐城扭头看向刘山羊，却得到了这样的回答，顺着刘山羊的视线看到了九斤手中的毛瑟步枪，唐城这才明白刘山羊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刘山羊可是刚刚抢过156师那帮家伙的武器和弹药，现在这街口的家伙也都是156师的，刘山羊这是怕这帮156师的家伙找后账，与其躲在这里提心吊胆的，倒是不如趁着一会156师的人和日军开火之后趁乱溜走。
也许是156师的人抱着和刘山羊同样的想法，所有的人躲在各自的藏身之地里谁也不动窝，足足好几分钟过去了，刘山羊一直没有听到期待中的枪声，不禁有些发了急。左右张望了几眼，刘山羊平端了花机关保持弯腰平视前方的姿态半蹲起身体，冲着唐城轻喊一声跟我来，然后猫腰窜出了掩体奔向右侧的一队瓦砾。
见刘山羊显身了，那些躲在街口的**也陆续开枪吸引日军轻机枪的注意，双方之间的枪声逐渐开始密集起来，把刘山羊气的一个劲骂156师那帮人不讲究。唐城这回没有那他那两支驳壳枪，子弹都没有了，带在身上只会增加负担，倒不如直接轻装上阵只拎着花机关。
翻过瓦砾，唐城跟着刘山羊朝着枪声的方向前行，嘣嘣嘣的声响就像是过年的礼炮烟花，唐城突然想起了儿时的景象，每到除夕和元宵，寂寞无聊的唐城就只能趴在阳台上看别人放烟花，而一些升的不高或是在远处燃放的就会被前面的房子挡住，便只能看到闪动的彩光。
唐城在不放慢脚步的情况下转头，目光穿过破败的窗户望向街道。刚才躲在沙包掩体的后面，因为街角房屋的阻挡而无直接看见枪焰，可现在唐城跟着刘山羊已经绕到了街道废墟的背面，远处日军轻机枪的枪焰也就进入到他的视线里。
收拢起稍稍走神的思绪，唐城将视线转回前方，也就几十秒的夫，他和刘山羊已经绕过街道的背面，摸到了那闪动着枪焰的洋楼下面。“轰”震耳的轰响伴随着炽烈的闪光从前方传来，蹲在刘山羊身后的唐城下意识地闭嘴闭眼，不容唐城多想，门廊那边随即传来了炒豆子般的枪声，听着很是熟悉，紧接着，他便听到了杂乱的喊声，有日语也有中国话。
糟糕！听的真切的唐城瞪大了双眼，一定是有其他**在里面和日本兵打上了，“我们上”刘山羊的嗓子里崩出几个字，声音中暗藏着的压抑令唐城倍感压力。上帝保佑，唐城在心里念到着把手中的花机关端了起来，举枪探头往已经破烂的大门里看去，浓烈的硝烟从前面一个弧形的门廊涌出，从这栋建筑的内部结构来看，门廊那边应该还有一个面积略小的偏厅。
就在这前后加起来不到十秒的时间里，楼上传来的声音又一次发生了变化，唐城听到楼上有人在用日语说杀光他们，接踵而至的便是连贯的枪声和重物倒地的声音。鲁莽并不属于是刘山羊的性格，电光火石之间，刘山羊以极快的速度扭头扫了一眼门内的楼梯，楼梯虽然已经变得有些残破，却勉强可以通到上面一层。
冲进这栋楼房之前，刘山羊有意做出了一个轻微而迅的抬头动作，二楼窗口果然有类似报机天线的东西伸出。于是，刘山羊瞬间坚定自己的想法，他一定要把整栋建筑控制下来，有天线就意味着这上面会有日军的电台，也许这里还是日军进城部队的一处指挥部，能击毙或是抓获日军的军官也说不定。
打定主意的刘山羊端着花机关冲锋枪大步流星地向前迈进，唐城也跟着冲进了建筑，透过门厅里稀薄的硝烟，唐城肉眼就能够看到躺在各处的尸体。凭着在严酷战斗中磨砺的灵敏反应，走在前面的刘山羊以最快的度转身、端枪、瞄准，“哒哒哒哒哒哒”先对着楼梯和2楼交界的地方扫了一梭子弹。
唐城下意识的也把枪口对准了楼梯，也就在唐城hia没有扣下扳机的时候，一连串比普通冲锋枪子弹看起来更为密集的光点突然从楼梯口窜了下来，穿过空荡荡的大厅打在了墙壁上，顿时抖搂起大量的尘屑，而哒哒哒的脆响声也随之而来，那清晰的枪声令唐城汗毛倒竖不寒而栗。
因为差点被射中的缘故，唐城格外愤恨地对着子弹射来的方向也扫了一梭子，在相隔不足十米的距离上，散射出去的子弹竟无一例外地穿透了木制楼板扑进2楼。一个瘦弱的身影顺着楼梯骨碌碌的从2楼滚了下来，满是血迹的军装显示他已经被唐城射出的子弹击中，一枚从他怀着滚落出来的木柄手榴弹却令刘山羊和唐城傻眼了。
刘山羊和唐城接下来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显示迅速向旁侧闪身，然后仓惶而恐惧地抱头往旁边跑，脚下踉跄加上绊着杂物，刘山羊和唐城两人齐齐摔倒在门厅里。“轰”唐城微微躬身，张大嘴巴以减小近距离爆炸对耳膜的冲击，但这手榴弹爆炸的位置或许还不到五米，巨大的声波还是震得唐城耳孔胀痛。
“冲上楼去！”同样一脸狼狈的刘山羊嘴里喊叫着，人已经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向楼梯。在这种危机的时刻，人的神经往往像重压下的弹簧，一旦得到了释放的机会，便会施展出乎寻常的灵敏反应。眼见刘山羊的身影抢在自己前面冲上了楼梯，唐城欣慰与感怀并存，心里祈祷着刘山羊千万不要横尸眼前。
几乎是踏着刘山羊的喊声，反应超快的唐城已经登梯向上，只待脑袋和肩膀升到了二层楼面，即顺势转身将枪口搁置于楼面栏杆之间的空位，照着视线里出现的人影轮廓扣动扳机。.突如其来的战斗就像是一锅刚刚娆沸的开水，翻腾之激烈出乎常人的意料之外，不仅枪声没有间隙，紧随着还传来了接连的爆炸声，这些枪声和爆炸声经过厅堂四壁的回声传递而显得异常响亮。
远处街口阵地上的156师那帮人也都听到了，可他们没有跟着刘山羊和唐城一起冲击日军占领的这栋洋楼，所以也并不知道这里面都发生了什么。刘山羊和唐城就倚在楼梯**替着对2楼开枪扫射，2楼因为硝烟而显得昏暗的光线中，四散飞溅的液体根本看不出粘稠或是稀薄，但充斥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却是极重的。
在遭到突袭的情况下，2楼里的日本兵唯有拼死抵抗，暗红色子弹划空而来，击中了唐城身侧的木制楼梯栏杆，飞溅的木刺让唐城身体所受的剧痛产生了过电式的效应，唐城的脑袋以夸张的度和姿态后仰，身体在极其明显而剧烈的颤抖中保持着近乎竖直的状态。
连贯的暗红色光点就像是致命毒蛇的利牙，令人避之而唯恐不及，眼见这些光点飞行的轨迹正在迅速压低，唐城不得不跟着刘山羊缩回了脑袋。“手榴弹，还有没有手榴弹了？”刘山羊有些歇斯底里的冲唐城喊叫着，接连喊了两遍，终于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的唐城从后腰上摸出一枚木柄手榴弹递给刘山羊。
满脸狰狞的刘山羊背倚着楼梯栏杆，用极其迅的动作拧开木柄手榴弹的后盖，拉开它位于弹体顶部的拉环，等了两秒才侧转身将其抛去枪声大作的2楼。“轰”震耳的轰响伴随着炽烈的闪光在2楼响起，令人窒息的浓浓烟雾翻卷着从楼梯口向刘山羊和唐城涌来。
第八十七章 又见巷战
“啪”趴伏在砖石后面的九斤扣动扳机，烟尘弥漫的视线外一个日本兵的身影应声而倒。第一个，我终于打死了第一个鬼子了，欣喜若狂的九斤有些手舞足蹈的想要宣泄自己的兴奋，他不是没杀过日本兵，但是这一次不同，这是他用枪直接打死的，先前的那些都是用手榴弹炸死的。乡亲们，我要替你们报仇，这只是第一个，以后还会有更多，九斤的心里在流泪，他眼前似乎出现了村里那些乡亲们熟悉的面容。
就在九斤愣神之际，忽然一道人影扑过来把他抱着滚到一边，然后紧紧压着他。“轰！”的一声爆响后九斤的耳朵完全听不到声音了，几乎要晕过去的他看到了唐城，是这个明显比自己小很多的家伙及时扑开了他。就在他原先的位置旁边两米都不到的地方，鬼子打来的一枚掷弹筒榴弹爆炸了，冲击波卷着瓦砾碎石劈砸在身上，头上的钢盔都被撞得“噌噌”作响，九斤半边身子一阵火辣辣的疼，疼得他只想打滚。
“你他娘的要是想死就躲的远一些，没人拦着你。”左边脸上被碎砖石擦出几道血痕的唐城瞪着眼朝九斤怒吼着，后者已经全然被唐城的发作给吓呆了。许是觉得自己刚才的口吻不太好，唐城随即降低了声音对九斤说道，“打仗的时候前往不能愣神，小鬼子的枪法很好，小心保住自己的小命。”
“轰！”的又是一声巨响，刚刚才清醒了些的九斤耳朵再次失去听觉，他手上的步枪也被震落在地。那堵断墙，原本他藏身于后的掩体后边又遭到了一次打击，这次是鬼子的卵形手雷，爆炸刚过硝烟还未散尽，一个日本兵迅捷无伦地猛扑上来，手中的枪口对着断墙后警戒。“啪”几米外的九斤努力让自己保持着神志清醒抬枪就打，凶悍的日本兵忽然身体一抖，尽管他想要极力保持姿势，但还是软下去了。
“打的好，就这样。”唐城大力的拍打着九斤的脊背，然后拎着自己的驳壳枪消失在另一堆瓦砾后面。死小子，等得空了我一定要教训教训你，望着唐城消失在硝烟中的背影，九斤的眼泪夺眶而出，一道道流下来的泪水把他布满血迹污垢的脸划得异常狰狞。连续的战斗已经耗尽了所有人的体力，算上刚才那次，这已经是九斤第三次被唐城救下了，要不然九斤早就去和他那些乡亲们见面去了。
和九斤分开的唐城拎着驳壳枪弓着腰小心翼翼在废墟间穿行，他在向后边移动。刘山羊和那挺机枪在整个阵地的右侧。“轰隆！”一发炮弹打在瓦砾上，飞溅的碎砖从那一团烟雾中卷出来又一次让行进中的唐城浑身刺痛，弥漫的粉尘一下子让他整个人变成了灰色，然后他被气lang撞倒在地。一个在后边潜伏的**士兵摸了上来，挪开压在唐城身上的砖石瓦砾，那名**士兵拖着有些晕头转向的唐城向后移动。
已经打乱了，彻底的乱了，刘山羊只不过才是个小小的上尉连长，可他却纠集了超过300名溃兵在这里死死的顶住了进城日军的好几轮进攻，眼看着天色渐黑，可日军的攻势却一刻都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水，拿水来。”被人从瓦砾下救出的唐城一直是晕晕乎乎的样子，刘山羊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水壶，把整整一壶冷水全都浇在了唐城头上，这才让这个神志不清双眼没有焦距的家伙清醒了过来。
“行了，我不是也在这里吗，你就别怨我了，我咋知道这里会有这么多的小鬼子，要是早知道会这样，老子当时绝对不会听信那家伙的话来这里找弹药。”等旁边的人都散去，刘山羊有些难为情的低声跟唐城说着软话，可后者却还是一副不愿搭理刘山羊的表情，只是低着头给自己的弹匣里填压着子弹。
刘山羊说的没错，如果不是他财迷心窍的病又发作了，唐城他们绝对不会被大批的日军堵在这里进退不得。刘山羊带着唐城两人突袭拿下那栋有日军机枪火力的楼面之后，能够算的战利品的东西少的可怜，九斤从尸体上翻找出来的手雷只有可怜的三枚，那挺日式轻机枪也被刘山羊扔出的手榴弹被炸坏了，没有了日式机枪，缴获来的那些有阪步枪弹也就没了作用，就在此时，令刘山羊懊悔不已的事情发生了。
156师那帮家伙里有一个营长摸样的军官，他对刘山羊两人拿下有日军轻机枪驻守的楼面很感兴趣，便想着那刘山羊他们拉进156师里来。可刘山羊是个死了都要回归88师的死脑筋，拉拢无果之后，那156师的营长随即给刘山羊提供了一个能够获得弹药补给的线索，言称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处教导总队囤积弹药物资的地方，而且还说这个消息就是教导总队二团的现任团长谢承瑞告诉他的。
二连自上海战役开始，就一直饱受缺少弹药补给所带来的困惑，所以就自然而然养成了刘山羊喜欢搜集和囤积弹药的习惯，而他的这个习惯也正是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原因所在。简单的盘算了一番，刘山羊带着他的人和156师这些人合兵一处先去找寻弹药，起初还是蛮顺利的，弹药和补给都顺利找到了，可就在他们想要返回原路去中山路的时候，突然出现的日军进城部队却发现了他们。
156师的那名营长当即被打死，刘山羊仗着自己的上尉军衔，趁势收拢了这些156师的败兵们节节抵抗日军的攻击。日军是包围了南京，可南京城里多的是人多的是兵，顺利补给到弹药的刘山羊沿途不停的收拢那些零星的溃兵，被日军死死咬住在这里的时候，上尉连长刘山羊已经统管了超过300名**的溃兵。
鬼子的炮多，除了迫击炮还有数量不菲的掷弹筒，他们每一次只要把炮弹打在中**队占据的火力点周围，就能依靠弹片和碎砖石杀伤中**人。刘山羊他们手里没有炮也没有掷弹筒，他们只能默默承受着打击，前边的人死伤了后边顶上，继续趴在那里等日军进攻。如果这些永远不上来进攻，还有打不完的炮弹，刘山羊他们将一个个填进去，直到死伤殆尽，刘山羊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强令火线上的士兵不能轻易后撤。
唐城经历过的炮击过后，对面的日军开始进攻了，同样疲惫不堪的这伙日军数量也不是很多，所以他们进攻的规模不是很大，只有区区的几个人。猫腰前行的日本兵很谨慎地选择了快速前移；仅仅前进了十数步左右遍占据了一处断墙，随即便停在那里小心警戒，然后日军后续的士兵又是几个人冲了上来，他们像叠瓦一样层层叠叠的向刘山羊他们这边逼近。
最靠近日本兵的**士兵已经能看得清楚对面日军的脸孔了，可身后的刘山羊却海华丝没有下来开枪，前锋线上的所有人手心都出了汗，大家都竖起了耳朵等着刘山羊的开火命令。“哒哒哒哒哒哒”就在下一波日本兵冲出藏身地继续向前移动的时候，刘山羊亲自掌控的轻机枪终于打响，然后就是双方枪炮齐鸣达打成一团，寂静的街道上瞬间热闹如集市。
相隔不到十米的双方士兵互相扔手榴弹，双方的藏身处和中间的战场全部被硝烟和扬尘弥漫覆盖，从**上迸发出的血雾令硝烟中充满了血腥味。巷战很多时候就是消耗战，狭窄的战斗区间，无遮挡的射界令突击尖兵的生存几率几乎为零，除非防守方放弃抵抗后撤。当然刘山羊他们是不会轻易后撤的，因为刘山羊知道自己一旦下来后撤，尾随而来的日军就会像追猎一样，把他们一个一个全都射杀在半道上。
三分钟不到，双方都停火了；日军知道这次还是冲不过去，那些蟑螂一样死不完的支那军人还在死顶。在伤亡了十几个人之后，日军再次退下去了，后退距离超过二十米，他们刚刚冲上来躲在砖墙背后的那几个日本兵全部被手榴弹炸成皮肉绽破的焦尸，街道两旁又多了四具鬼子尸体。“轰”“轰”缩回去的日军又开始使用掷弹筒有一下没一下的轰击着刘山羊他们的阻击阵地，飞溅的碎石砖瓦混杂着弹片在守军阵地上肆虐，只是不知道谁会是哪个倒霉蛋。
浑身疼得发抖，就趴在交战双方中间路边废墟里的九斤却喜出望外，身上的痛楚告诉他，他还活着，他又一次从日军的进攻中活了下来。他艰难的往后面阵地爬着，一边爬还要一边拖着一名受伤的156师士兵，终于，摸上来接应的士兵把他们拖进了掩体，庆幸自己还活着的九斤幸福的晕过去了。
第八十八章 死战之心
“轰”“轰隆”日军打来的迫击炮和掷弹筒不停的朝着刘山羊他们的阵地打来炮弹，唐城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驳壳枪，食指就扣在扳机上，但他是睡着的，看上去睡得很香。连续作战已经耗尽了唐城的体力，身上早已经遍布伤痕的他一直在苦苦支撑，好容易退回到了安全的地方，侧卧在掩体后的唐城不管不顾的终于晕晕睡去。
在炮声隆隆的战火硝烟环伺下，驳壳枪的握把是他唯一感到可以增加安全感的东西，他紧紧握着它一刻也不敢松开。数天的激战和心焦已经让他完全透支，他被炸晕后竟然一直沉睡无法醒来，任周围枪炮齐鸣，他的身体就是要睡！他的身上全是各种的烫伤、撞伤和溅射伤，看上去血迹斑斑的很恐怖，但却已经比他在上海送进医院时强很多了。
轰的一声巨响，这炮声和刚才的其他炮声不同，这一次的冲击波能够让耳朵产生疼堵的感觉，很近了，昏睡中的唐城忽然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他已经不是那种醒来后要擦着眼睛等脑子慢慢清醒的普通人了，他现在是个感觉到危险就会产生自然反抗的军人，这枚炮弹落点太近了！没有人能唤醒他疲劳到极点的身体，但炮弹可以，死亡可以。
没有灯光，只有不知是落日余光还是早起的月亮的昏白的一点点亮色，这是在一间很大的屋子里，是那种和上海租界里一样的洋房，大厅里有二十几个伤员，只有俩个医护兵，其中一个是因为伤势较轻可以充当医护兵的伤员。“你终于醒了。”本来表情阴暗麻木的医护兵看到唐城醒来很是惊喜，唐城被从战场上送下来的时候，可是怎么叫都叫不醒的，而且他把手里的驳壳枪攥的死死的，没办法的他们只有先卸下了枪膛里的子弹和弹匣。
刚刚醒来的唐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半天，现在天色已经入黑，刺骨的寒风吹来让走出洋楼的唐城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但是更让他心里生出一股寒意的是在他刚转过一道弯看到的情景，至少有超过40具**士兵的尸体被整齐的摆在灌木后面，看他们军装上的弹孔和血迹，想来应该是被送下来却无法救治继而丧命的伤员。
庆幸自己还活着的唐城闻到了煤油的味道，仔细看去，那些灌木后的尸体上都别浇了煤油，应该是刘山羊的主意吧，是为了防止进城的日军那战死弟兄的尸体撒气而专门这样做的，尘归尘土归土，也许让他们的骨灰深埋进这座城市，才是对这些战死弟兄最好的慰藉和褒奖。
借着大厅里投出的火光，唐城注视着其中的一具尸体，他认出这具尸体是个叫田牛的士兵，应该是156师的人，田牛前胸上满是弹孔，不过他死得倒是安详，就像是睡过去了。伤兵们带着一身自己都不知道多重的伤被送下来，大量的失血和饥饿让退下火线的他们筋疲力尽，在这样的寒冬里往往一闭眼就不会再醒过来了。
站在灌木边的唐城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冷战，即使他自己中枪受伤了，他也不愿像田牛这样默默的死去。也许自己会趁着还有气力的时候攥着一颗手榴弹扑想去和日军同归于尽，就像上海街口阵地上的那几个**老兵那样，默默前行的唐城不知道自己真正到了那个时候会不会有那样的勇气，但他已经做好了那样的准备，因为他不愿像田牛那样死的无声无息。
越过了尸体和伤员安置区，各种枪声在唐城转过了最后一道完好的院墙后陡然变得刺耳起来，交火的战场就在眼前。“你小子可算是睁眼了，老子还以为你要一直睡到大天亮去了。”刘山羊脸上充满了惊喜，随手给光着脑袋的唐城递上一顶德式钢盔，他安排人把唐城抬下去的时候，还以为再也不会看到这个小子了。
刘山羊亲自指挥的这一处阵地上还有大约一个班的**战士在守卫着，对面的鬼子也不多，双方的士兵都在打冷枪。虽然在枪法上是日军鬼子，但急着进攻的是他们，被刘山羊严令过的**士兵不会硬拼，都躲在掩体后边瞄准着某一处日军要上来会借用的掩体，只要有日本兵露头这边就开火。几个回合打下来，反而是日军损失惨重，他们暂时还是没办法突破。
“九斤和川军的人被小鬼子拿机枪挡在那边了，天亮之前他们要是撤不过来，事情就难办了。”刘山羊指着他们左翼不远的一片废墟低声跟唐城说道。隔着一栋被炸塌的大房子，是另外一处阻击阵地，因为中间的房子被日军的炮火给炸塌了，两边互相喊话没问题的**却无法来往，日军用机枪火力封锁了他们之间的废墟，已经有三名**士兵死在日军的机枪火力下。
那边的阵地有一处房屋坍塌之后形成的废墟夹角，九斤他们带着一挺轻机枪就躲在那夹角里，由于角度的问题，日军的炮火始终也无法轰掉它，所以九斤他们的这挺机枪就成了整片阵地上最厉害的杀伤火力。十几个妄图穿越它的日军士兵倒在空地上，那里也成了日军最重点的打击目标，但无论是手榴弹还是对射都无法摧毁那处火力点。
这样一来其他的阵地上就基本沦为战斗配角，日军的重火力全集中到了那边，经常可看到日军赤红的火力呈网状罩过去，不过日军打来的子弹打在坚硬的墙基上全都反弹了出去，夹角里的九斤他们倒是安然无恙。“得想办法把食物和子弹送过去”刘山羊沙哑地吼着，“白天过不去，小鬼子机枪盯的紧，估计九斤他们也快弹尽粮绝了。”
“我去吧”唐城开始检查手中驳壳枪，他已经休息了半天，他有精力，看到阵地上的尸体，他明白这半天来战斗有多惨烈，阵地上的尸体数量远远要超过唐城在洋楼灌木后面看到的尸体数量。刘山羊本想拒绝唐城的要求想要换其他人去，可唐城眼中的神色却是坚决的，低头思量之后，刘山羊终于还是答应让唐城带着一箱机枪子弹独自过去九斤那边。
唐城没有想前几个运送弹药的士兵那样扛着弹药箱移动，而是直接打开了弹药箱，把里面的子弹通通装进了背包里。虽说背着背包有些影响唐城移动的速度，但这也好过让他扛着弹药箱的舒服，再说这也还便于唐城的低姿匍匐前进。城里的日本兵越来越多，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其他部队已经都撤了，他们只知道要继续作战，他们也无法后退，后退半步都会让整条防线崩溃，所以他们只能选择继续战斗，一直到打光每一个人。
阵地已经没有纵深了，没有援军，每一个人都准备好了战死，准备好了战斗到战死，刘山羊似乎明白了唐城的想法，他只是神色默然的望着唐城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却什么也没有说。整个战地上最是后悔的那个人便是刘山羊，如果不是他想着去搜寻弹药，他们就不会陷入日军如此疯狂的纠缠中，如果不是他错误的做出了选择，也许他们此时已经越过挹江门渡江去了对岸。
刘山羊从身边的机枪手里接过那挺停火多时的轻机枪，知道了唐城想要死战在这里的心思，刘山羊没法阻止，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唐城穿越日军的火力封锁去做这件万分危险的事，因为这是唐城自己的选择。而刘山羊现在能做的便是开火为唐城吸引日军的注意力，让有可能被日军射中的唐城死得心中无怨。
刘山羊当然也不会让唐城一个人去冒险，唐城的身边还跟着两个隶属川军的人，三箱机枪子弹，这是刘山羊目前鞥拿得出来的所有机枪子弹。“要绕过去吧，那片废墟通不过。”趴伏在地上的唐城呓语般小声下令，他身后的两人便开始悄悄退后，准备找别的通道绕行，“哒哒哒哒哒哒”刘山羊手中的机枪瞬间打响，夜色中的弹道异常的显眼，但同时也把他自己的位置直接暴露给了对面的日军机枪手。
“快，我们过去，一会枪声停了就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往那边爬行，千万不能爬起来。”听到枪声响起，心中大惊的唐城扭头看去，刘山羊的枪火已经和日军机枪打出的枪火交织在了一起，唐城的眼中瞬间腾起一团水汽，他知道这是刘山羊在为他们吸引日军的机枪火力。
横穿废墟是去往九斤他们那边最近的路线，如果唐城真的选择了绕行，不止是会遇上日军不说，而且耗费的时间还很长，尤其还会lang费了刘山羊性命换来的机会。唐城头一个从砖石堆后面蹦起来朝着九斤那边奔去，沉重的背包在唐城单薄的后背上甩来甩去，磨的唐城后背上的那些伤口一阵刺痛。顾不上那么多了，唐城恨不能自己现在能多长出两条腿来，他甚至幻想着自己能一步就跨过这片废墟直接到达九斤他们那边去。
第八十九章 险境
“快呀，再快一点，马上就要到了。”无暇回头的唐城不停的低声喊叫着，身后踉跄的脚步声提醒他那两个川军的家伙就紧紧跟着自己，眼看着就要穿过这片废墟了，唐城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后背上的刺疼似乎也感觉不到了。“轰”“轰”两声爆响，疾步奔跑的唐城瞬间就感觉自己好像飞了起来，没错，的确是飞了起来，唐城被爆炸的气lang顶的高高抛了起来，然后重重的砸落在废墟上。
奇怪，这里怎么就那么静悄悄的呢？两耳失聪的唐城听不到任何声音，鼻子里传来的硝烟味道却提醒他这里是战场，但他的耳朵里却是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声音。“噗”仰面从空中落下的唐城喷出一口血，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立时涌入他的耳朵里，浑身的骨节像是断开了一样的唐城这才确定自己的的确确还是在战场上，只不过自己好像是受伤了。
咬牙翻身趴伏在满是碎砖石的废墟上，唐城的眼前满是呛人的扬尘，他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马守田，赵大山，你们在哪里？都还活着吗？”唐城不敢大声的召唤，只能低声的喊着那两个川军士兵的名字，可惜无人应答，唐城的心里顿感不妙。废墟上的扬尘稍稍散去一些，趴伏在地上的唐城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大个子的马守田脸朝下趴着，瘦麻杆一样的赵大山却以一个诡异的姿势侧身躺在距离唐城几米外。
两人身下的砖石已经被血浆染成了红色，马守田头上的钢盔更是抛飞出去十几米远，唐城想爬过去看个究竟，可他又停了下来。唐城先是解下背包大力的朝着九斤他们的方向抛扔过去，然后才手脚并用的贴着身下隔人的砖石向两人爬去。赵大山已经没气了，唐城把耳朵都贴到他的胸口了，却连一点心跳的动静都感觉不到，顾不上擦去脸上的血迹，唐城又向马守田爬去。
“妈的，蠢货，那两货已经没救了，还爬回来做什么。”从望远镜里看到唐城又爬了回来，远处的刘山羊气的破口大骂，这个唐城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这样的家伙在战场上是最吃亏的。确定马守田也死了之后，唐城的心里不禁一阵失落，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会这样死于日军的炮袭之中。解下自己的绑腿绑在马守田和赵大山的背包上，唐城牵着绑腿的绳头向九斤那边爬去，只要他能安全到达再拉动绑腿，三箱子弹便能如期送达。
“别以为是天黑了，那里也没火光就可以过去；鬼子的机枪手会利用阵地上的一些物体反光作为参照，可能是一把刺刀或是一块玻璃。他们的眼睛会死死地盯着发出响动的地方；只要那些反光忽然被遮断就会开枪扫射，就算你了无声息地爬过去也会暴露位置。”唐城的脑海里一直回响着刘山羊的忠告，这是经验也是战场保命的窍门。
一边是枪炮轰鸣的血火地狱，一边是连唐城自己可以营造出来的寂静绝地，唐城的两只耳朵就这样收取着这两个方向两种极端的信息。他已经到了距离九斤他们很近的地方，可他不敢大意，他还记得出发时刘山羊告诫给自己的那些话，在战场上随便一个微小的失误都有可能会害自己丢了性命，所以唐城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己要小心一定要小心。
“哒哒哒哒哒哒”日军的机枪手突然调转枪口对着这片废墟打了一串子弹，掠过空气发出嗖嗖声的子弹几乎是擦着唐城的身体飞过的，可唐城不敢慌张，虽然此时的唐城早已经满脸冷汗手脚无措，可他记得自己要活下去。三个装满了子弹的背包即便是放在平时，唐城也是搬不动的，可九斤他们在等着这些子弹，若是他们的机枪不能继续封锁日军的进攻路线，阵地上的所有人就有可能陷于日军的进攻杀戮中，唐城就是拼了命也要把这三个背包拖过这片废墟。
牙关紧咬的唐城并不知道自己的下嘴唇已经被咬破，拖着沉重的背包，唐城一点点的在废墟上挪动着，在刘山羊看来，唐城现在的速度简直比那乌龟快不了多少。夜色中的唐城抬头看着前方，前面不远就是一堵断墙，唐城知道断墙的后面便是九斤他们安置伤员的地方，到了那里就等于是子弹顺利到位了。马上就要到了，唐城在心里给自己鼓着劲，还有最后10米了。
“哒哒哒哒哒哒”刘山羊适时的开枪射击，没有明确目标的他只能凭着自己记忆里的方位开火射击，能否杀伤日军不要紧，最主要是要能够吸引对方的机枪火力。“手榴弹”标准的川音响起，30多米外响起了几声爆炸，火团瞬间映亮了交战双方密集交火的地域，两个身影在爆炸之后窜出断墙奔向趴伏在地上的唐城。
“走”两人中的一人伸手拉着唐城转身就走，剩下那人拉着唐城手中的绑腿绳头把串在一起的背包使劲往怀里拉。糊里糊涂的唐城被**力的拉着翻过断墙，随后过来的还有那三个满是血迹的背包，断墙后面黑漆漆的，唐城什么都看不清，不过不需要他看清楚什么，因为他又被人拉着猫腰钻进了一个略显封闭的空间，也就是九斤他们那个被日军恨之入骨的藏身之地，那挺重之又重的轻机枪就在里面。
各阵地战斗的情况相差很大，有的阵地已经被打成了遍地残瓦碎砖，有的阵地却很闲，甚至没有遭到过鬼子的攻击，九斤他们这里便是如此。不是日军不想攻击他们，而是这个塌陷的掩体实在是太奇妙了，不仅日军的炮火无法击中这里，就连日军的步兵也无法通过机枪的封锁对这里形成有效的攻击，唐城进入这里的时候，九斤正猫在掩体的一角在呼呼大睡。
“太好了，有了这些子弹，再多的小鬼子也不可能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过去。”身形敦厚的机枪手老胡两手不停的为打空的弹匣填压着子弹，整整三个背包的子弹足够他挥霍到天亮。九斤他们这里还活着的只剩下7个人，把唐城安置在九斤身边坐下，大家便不再出声，只是留意着对方日军的动静和填压子弹，除此之外，掩体里便没有其他声音。
唐城安全到达，刘山羊那边的机枪也停了下来，战场重新恢复了寂静，不过交战的双方都在暗中积攒着力量，一旦机会来临，激战便会瞬间开始。日军一直没有动静，听着城里不时响起的爆炸声，掩体里的几个人开始轮流睡觉休息，唐城自然是被排在了第一个。唐城的脑子里一片昏沉，可真正闭上眼睛了却又睡不着，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唐城干脆起身接替了警戒哨的位置代替值守。
漆黑的夜让唐城想起了罗伯特去世的那个夜晚，在同样漆黑的那个晚上，唐城独自守在教堂后院的灵堂里为鲁伯特守灵，那会的唐城就发誓要杀日本人为罗伯特报仇，现在他做到了，他正在杀那些该死的日本人。唐城趴伏在机枪射击位上，把枪托顶着自己的肩窝假意的对着前方扫射，嘴里还模拟出哒哒哒的枪声，如果是刘山羊在这里，一定会笑唐城还是个孩子，哪里有一点**上士的样子。
当啷，枪口所指的黑夜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像是金属相互间碰击发出的声响，唐城的耳朵清晰的听到了那个声音立马紧张起来。这里往日军那边去都是碎砖石和瓦砾，很少会有金属制品存在，而且唐城不信夜色中的微风能吹着地面上的铁皮四处乱跑，所以刚才的那个声音就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有活物不小心弄出了那个声响。
也许是刘山羊他们那边也同样听到刚才的声响，就在唐城屏气凝神侧耳倾听的时候，从刘山羊他们那边突然飞出了一个煤油瓶，“呼”交战双方之间的空地上冒起了火头，十几个端着枪的日本兵出现在唐城的视线里，这些日本兵是准备趁夜偷袭的。鬼子上来了，忽然发现了日本兵的出现，唐城急忙把睡在旁边的老胡叫醒，与此同时，刘山羊那边的机枪已经打响。
出现在火光下但那十几个鬼子兵动起来了，突然加速冲前的他们分成几个三人战斗小组扑向不同的位置，日军的机枪在后边开火支援。伴随着“轰轰”的爆炸声，日军的掷弹筒也随即加入到战斗之中，灰色的烟雾瞬间笼罩这片正在密集交火的战场。
“再近一些，近一些。”老胡板着机枪瞄准了突进过来的日本兵，在火光的映衬下，这些日本兵在老胡的视线里还算清晰。为了打这些日本兵一个措手不及，老胡很小心地一边瞄准，一边很轻地几乎以无声的方式缓缓地把子弹顶上膛，最后很轻的“咔”的一声让唐城他们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第九十章 确认
其他老胡并不必如此，唐城他们也不用那般的小心和紧张，刘山羊那边的机枪一直在开火和日军对射，在枪声的掩映下，老胡拉动枪机推弹上膛这点动静根本不算什么。发现偷袭没有得逞，日军开始加大了还击的力度，双方投掷出的众多手榴弹在狭窄的弄子里爆炸，原本就已经成了废墟的战场变的更加凄惨。
老胡一直没有开枪，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就在他准备扣下扳机的时候，一直留意周围动静的唐城却忽然拦住了他。在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双方的交火吸引在战场上的时候，从对面日军左近的一条巷子里涌出一片黑压压的暗影，虽然这伙突然出现的日军都在他们的钢盔上做了伪装，可眼力极好的唐城还是发现了钢盔在火光映衬下反射的光亮。
“不管是野战还是巷战，想打鬼子的埋伏都不容易，他们很有一套应对战术；只要能够达到一比一的交还率，在战场上就可以算是一次成功的伏击了。”唐城忽然想起谢波笔记里记录的一段话，此刻唐城眼前展现的这些就说明了一切。日军之所以会突然在夜间发动偷袭，主要是因为他们来了援兵，充当诱饵的一个班的鬼子被歼，但是守军的火力点也同时暴露给了日军，等第二波鬼子出现，守军艰难维持的局面便将崩塌。
“子弹上膛，手榴弹准备，听我命令先扔手榴弹，然后再开枪。”机枪手老胡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那团漆黑，虽然巷战中双方交火的声音震耳欲聋，但老胡还是用很小的声音在唐城他们的耳朵旁传递命令，然后大家把命令一个个传下去。他们得小心，在弄子口上的敌人后方还有更多的敌人，他们等于要在敌人的大部队眼皮底下摸过来的时候发起突击。
日军不光在他们的钢盔做了伪装，就连他们的刺刀都抹上泥土，他们准备在守军的眼皮底下利用那一片黑暗，利用战火晃住了守军眼睛的时机，迅速出击拿下九斤他们的机枪阵地。二十米不到的距离，老胡喊了扔手榴弹，虽然掩体里对他们依然要承受冲击波带来的眩晕；但是他们只能这样冒险，距离越近，投掷出去的手榴弹杀伤力就会越大。
“轰”“轰隆隆”投掷出去的手榴弹几乎同时爆炸，巨大的声lang让唐城的耳鼓刺痛，“开火，开火。”耳朵发胀的唐城根本听不到老胡的喊叫声，他只是用眼角的余光锁定了老胡的动作，机枪打响的同时，唐城也扣下了手中步枪的扳机。迎着让人头脸身上发麻的冲击波和打在身上像电击一样的爆炸碎屑，唐城半蹲着身体，不停的重复着开枪、推弹、开枪的动作，2个弹桥打光，唐城也被老胡拉回到掩体里。
唐城他们这边突然迸发的枪火让一直纳闷的刘山羊找到了答案，怪不得老胡的机枪一直没有打响，原来是日军还有第二波攻击部队，得亏是自己让唐城送去了机枪子弹，否则九斤他们那边恐怕是守不住的。步枪的射速自然是不过机枪，唐城打了两个弹桥，老胡却已经打光了7个30发装弹的弹匣，整整210发子弹全数被老胡打了出去。
“这也就是晚上，小鬼子看不清路，要是换了白天，老子恐怕连500发子弹都打出去了。”老胡一边为打空了的弹匣重新填压着子弹，一边跟唐城絮叨着。老兵们不相信刘山羊说的唐城是个从上海一路打到南京的，可唐城刚才的表现已经很好的证明了刘山羊没有说假话，敢独自拖着三箱子弹横穿日军火力封锁的人又怎么会是新兵蛋子？
半小时之后，日军又进攻了一次，不过这次冒险只是试探性的进攻，枪声倒是挺响，可他们派出来的士兵却只有6个，被老胡半匣子弹干掉2个之后，剩下的4名日本兵屁滚尿流的撤了回去。也没有告诉九斤自己要去做什么，唐城只是摘下自己的两支驳壳枪，浑身上下就只带了一柄刺刀就翻出了掩体。
唐城要趁着夜色去检查那些日本兵的尸体，从日军刚才的试探性进攻开始，头脑恢复清醒的唐城就一直心有疑问。派了6个士兵撤回来做试探攻击，日军却连必要的机枪火力都没有提供，而且他们的迫击炮和掷弹筒在上一**击接近尾声的时候就歇菜了，唐城怀疑对面的日军是不是没有弹药了，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他们入夜之后的攻击强度又怎么会和白天的表现截然不同。
在老胡他们几个的注视下，只带了一柄刺刀的唐城贴着地面慢慢的爬入夜色之中，被老胡用机枪打死和死在爆炸中的日本兵尸体都在20米至30米之外。如果不用提防对面日军的枪火，也许唐城几秒钟就能到达那里，可现在不行，唐城需要一点点的向前移动，因为刘山羊告诫过他，不管在任何时候，保命必须是要被排在第一位的。
一想起刘山羊用满口的俚语给自己说战场上的那些事情，唐城的脑子里便没来由的一阵轻松，估计所有**的军官里只有刘山羊这个上尉连长是留着山羊胡子的吧，还有刘山羊那满嘴的脏话与大嗓门，唐城想想都觉得头疼，真是不知道谢波指挥二连的时候，是怎么适应刘山羊的。不过即便如此，唐城还是在心底里承认刘山羊是个好人，至少他教给自己很多在战场上存活下来的手段和本事。
忍着刺鼻的血腥味和肉皮在火中炙烤后发出的焦糊味，唐城慢慢的接近了最靠近他的一具日军尸体。去尸体上搜集武器弹药，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唐城第一次做了，早在上海的街口阵地，唐城就和老兵一起摸出战壕去尸体上搜集弹药。跟着刘山羊在城里接连打了两天巷战，唐城从尸体上搜集物资的速度已经快了很多，就像此时仰面躺在唐城手边的这具尸体，就被唐城不到2分钟就搜了个遍。
日本兵身上一般是挂着三个弹盒，前腰左右两侧各挂一个弹盒内装弹30发，后腰弹盒装弹60发，日军步兵的标准装弹量是120发子弹，除此之外，日军士兵配装的手雷数量应该是四枚。“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唐城把这具日军尸体整个翻了一遍，也只是从他的三个弹盒里找出一个5发子弹的弹桥，手雷更是一枚大批没有找到，即便他的步枪里装着5发子弹，那这家伙身上也不过才10发子弹而已。
把手中的弹桥放在尸体的脚下，唐城接着向另外一具尸体爬去，只凭一具尸体身上的弹药数量说明不了什么，唐城还需要检查更多日本兵的尸体才能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在交战双方之间的空地上爬来爬去显然是极其危险的，唐城护法的地方和刘山羊那边还隔着一块废墟，如果唐城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身形，那么他有可能会遭到日军的枪火，也有可能遭到来自背后**的枪火。
唐城已经把前进的速度减慢到了最低，如果不是专心在盯着唐城，没有会知道这个看着像是一具尸体的家伙会是个活人，而且他还在慢慢的向前移动着。整整用去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唐城在漆黑的夜色掩护下，翻查了超过5具日本兵的尸体，这些日本兵尸体上翻找出的弹药数量简直还不如那些川军的人，唐城想要的卵形手雷却是一枚也没有找见。
“我回来了”带着浑身的血腥味，军装已经被血迹侵泡成暗红色的唐城按照原路返回机枪掩体，已经等的不耐烦的老胡他们正眼巴巴的等着唐城的出现。来不及跟九斤他们说太多的话，唐城抓过九斤手中的水壶先大口的灌了一通，冰凉的水灌进喉咙进入身体，让唐城一直燥热的新渐渐稳定下来，不过他还要去冒另外一个险，他要穿过废墟回到刘山羊那边去。
“啪”“啪”“哒哒哒哒哒哒”唐城在废墟上不管不顾的全力跑动终于惊动了对面的日军，沉寂多时的枪声打破了寂静射向废墟。唐城使出全身的气力在废墟上飞快的穿行着，这是他来时走过的路线，唐城不能保证自己完全按照原路返回，但他能保证自己在跑动的时候，不至于被废墟上的砖石绊倒或是摔伤。
这他娘的就是个疯子，看着在废墟上冒着日军的枪火飞快跑动的唐城，刘山羊气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不过不等他出言教训不停大口喘气的唐城，后者却先开口说话了，“日军没弹药了，他们就快没有弹药了。”刘山羊自然是对唐城的话报以怀疑，对面的日军明明是来了援军的，他们能缺了弹药？
“你听听，仔细听听，日军的枪声是不是弱了很多？他们的机枪甚至就只对着我打了一梭子就停了火。”唐城把刘山羊拉到掩体的外缘小声说道，“我刚才爬出去检查了那边的日本兵尸体，结果发现他们身上根本没有手雷，就连步枪子弹都少的可怜，他们不是在积攒实力等着天亮攻击我们，而是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子弹来进攻我们。”
第九十一章 暗夜突击
“你是说他们的弹药不足，我们趁机打一次反冲锋？”刘山羊的脸在夜色的掩映下变的更黑，弄明白了唐城要冒险跑回来的原因之后，刘山羊不禁反问着胆大包天的唐城.实际唐城并不知道什么是反冲锋，他只是在得知日军弹药不足之后，不想错失这个机会。日军的援兵已经到了，也许他们的后面还会陆续有更多的日军冒出来，眼下正是个好机会，打也好撤也好，缺少弹药的日军拿他们都没有办法。
“我不是说反冲锋，你想想如果对面的日军真的是弹药不足了，那我们就可以趁机后撤，甚至可以直接去挹江门，到天亮的时候，也许我们就已经过江了”罗伯特留下的那块手表早就不知被唐城掉在什么地方了，所以唐城现在只能大概估计出一个时间，此时距离天亮应该不会超过2个小时，时间虽然少了点，但足够他们安全的撤出战斗离开这里。
“不能撤，咱们这里离着中山路不远，如果被日军截断了中山路，所有向挹江门后撤的部队就断了退路，我们要守在这里等88师后撤，所以，我们要打反冲锋。”经过了一个白天的战斗，刘山羊手下还有差不多170人左右，而对面的日军估计不会超过百人，一番权衡利弊之后，刘山羊最终下心决心吃掉对面的日军然后死守这里。
唐城对于死守还是后撤并没有异议，他只是不想失去眼前这个机会，既然日军缺少弹药，无论后撤还是进攻都对自己一方非常的有利。刘山羊是个想到就做的人，当即召集了布置在后面的预备队上来，刘山羊的预备队有60人，全都是已经休息过三个小时的生力军，每个人都有一支步枪和40发子弹，他们是刘山羊的依仗。
几个臂力最强的士兵被单独挑了出来，在阵地上那挺唯一的轻机枪前移之后，被刘山羊挑选出来的士兵把手中的砖石瓦砾用力的向前方抛出。“哒哒哒哒哒哒”砖石落地的动静引起了对面日军的警觉，日军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用机枪扫了一梭子过来，可惜刘山羊这边的士兵早就躲在了掩体后面，任凭日军射来的子弹击打的砖石瓦砾火星飞溅，躲在后面的**士兵却毫发无损。
“哒哒哒”刘山羊的机枪手对着日军那边的枪焰打了一个点射，结果对面的日军啪啪又是一阵乱枪回敬过来。夜色笼罩着交战双方之间的空地，虽说并不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可日军和**一样也害怕被对方趁夜偷袭了，所以他们也变的非常敏感。刘山羊安排的士兵紧一阵松一阵的不停制造着响动，每次有声音发出，总会引来日军的枪火，刘山羊阿的人当然也会加入着混战之中，不过他们开枪的目的不是为了杀伤敌人，而是为了消耗对方的弹药。
十分钟过去，日军的枪火弱了很多，半小时过去，日军的枪火更加的低弱，他们的机枪已经不再击发，回应的只是几支三八步枪，而且枪声也已经稀疏了很多。刘山羊和九斤之间的那片废墟已经不受日军枪火的控制，食物和饮水也已经被送了过去，约定好的步骤也被传达过去，刘山羊甚至hia加派了20人过去加强九斤他们那边的火力，一切都只为最后的攻击。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刘山羊亲自上阵带着十几个身手矫捷的士兵悄悄的贴着地面向日军那边潜行。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日军兴许是察觉出了守军想要消耗他们弹药的意图，空地上再有响动出现，日军不在开枪而是投掷石块和砖头。在这个战火轰鸣的夜晚，交战的双方仿佛又回到了石器时代，放弃了手中热武器而选择了石块作为攻击武器。
“开枪，开枪，用枪声吸引日军的注意力。”筋疲力尽的唐城被刘山羊留在了阵地上，获悉对面的日军使用石块作为投掷武器之后，唐城叫过几个步枪手开火射击。石块的杀伤力不如热武器，可它们毕竟要比人的骨头硬一些，被这样的东西砸中身体绝对会受伤，为了减小刘山羊他们的伤亡，唐城决定开枪分散日军的注意力。
枪声很好的转移了对面日军的注意力，而且还让刘山羊他们免受石块的威胁，混乱的对射继续进行，而夜色中的刘山羊他们却离着日军越来越近。武田间从不会认为自己是个好运气的人，即便刚刚入伍不过2年的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少尉小队长，可他还是没觉得自己有所谓的好运气，他一直认为自己被提升为少尉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不过今天的武田间要说一次自己是个好运之人了，大队冲破中华门的那一刻，武田间指挥的小队还在城外，也不知怎么糊里糊涂的往里一冲，他的小队就进了南京城，在联队其他的部队被支那守军拼死顶出城外的时候，武田间指挥的小队和野山小队却意外的留在了城里。只是两支步兵小队的他们无法摧毁整个南京的城防工事，但他们顺利联系上了提前进入南京的渗透部队。
得知挹江门是支那守军的撤退通道后，武田间打算赌一把，赌自己和野山小队能封堵住支那守军撤退的必经之路----中山路。他们不必在这里死守数天，可能只需坚守一天或是半天时间，城外的帝**队便能攻破南京的城防工事，到那个时候，断绝支那守军撤退之路的他就成了帝国的功臣，也许还能得到天皇陛下的接见和授勋。
为了武田家族的荣光，武田间鬼迷心窍的押上了他的所有，不管手下的士兵多么疲惫饥饿弹药物资多么的匮乏，武田间只是一个劲的催促带路的特高课情报员加快速度。在武田间的影响里，支那军队根本不堪一击，他的小队从上海一路追过来，被他们击溃的支那军队不计其数。武田间甚至幻想着只要他的小队能够占据中山路的一个主要通道或是路口，想要从这里撤去挹江门的支那守军就会乖乖的缴械投降。
物极必反是中国的一个成语，此时坐在篝火边的武田间已经深深领会到了这个中国成语的含义，他的好运气似乎在今天早饭过后就已经失去了效用，因为他被一伙支那守军死死挡在了这里。激战了一整个白天，和他对战的支那守军似乎越打越多，而他手下的士兵却伤亡惨重，如果不是野山小队及时赶到，可能他小队里的士兵连子弹都打光了。
“不能退，就算是只剩下一个人也不能退。”野山和特高课的人想要劝说他后撤，可武田间死活不同意部队后撤。合兵在一起的两个小队在这里损失了超过几乎半数的士兵，而且现在还是黑夜，即使有特高课情报员和渗透部队的帮助，缺少弹药的他们也无法远遁，再说武田间也根本不愿直面自己的失败，只要不撤退，他的失败也就自然不存在。
武田间的坚持促成了他们和刘山羊的对持，可随着弹药持续的减少，一直坚持留下的武田间也开始动摇起来。“该死的支那人”往篝火里添加了几块碎木，武田间低声骂了一句。夜色中隐藏着很多的危险，漆黑的夜像极了张大了嘴的怪兽，让坐在篝火边的武田间感觉浑身冰凉，不时响起的枪声打破着寂静，让武田间稍稍好受了一些。
手表的时针已经指向凌晨四点，再有一个多小时天就会亮起来，这里还剩下的60名帝国勇士到时将重新占据优势，只要城外的部队能攻破城防，这件大功劳就算是到手了。单调的枪声让所有的人都趋于听之任之，包括武田间自己在内的所有日军都认为这不过是对面那些支那士兵的虚张声势，但他们绝对想不到刘山羊带着人已经距离他们不过十几米远。
已经近到了几乎能听得见那些日本兵呼吸的声音，刘山羊停止了前进，爬行中的他们根本看不清楚周围的袍泽，只能依靠前后人身体的动作做出判断。刘山羊摸出一颗手榴弹轻轻触碰身边同伴的身体，一个传一个的把信号传下去，很快他们的手中就都攥着一枚已经掏出拉火环的手榴弹。
“手榴弹”刘山羊深吸一口气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随即大喝一声把手中的手榴弹抛了出去，“轰”“轰”“轰隆隆”手榴弹的爆炸连续响起，没有提防的日军被淹没在弹片和碎石中，在夜色中绽放出来的火团瞬间照亮了一切，尤其日军的那挺轻机枪更是显眼无比。
“手榴弹”随着刘山羊的高呼，又是一轮手榴弹被大力的抛进日军占据的区域里，超过50颗手榴弹把日军控制的区域整个犁了一遍，连续爆炸的威力足以把所有的活物撕成碎片。但刘山羊知道总会有一些幸运的家伙会避开死亡，在两轮手榴弹投掷后，刘山羊带着他的人开始突击冲锋。
第九十二章 直面突击
为了这次突击，刘山羊把所有能想到的事情都想到了，可他毕竟只是个上尉连长，接任连长职务不过半个月，唐城又是个半路出家的，要不是有谢波的那本日记支撑着，唐城也许就和其他的新兵没什么两样.花机关、短枪、大刀、手榴弹，刘山羊挑选的人只装备了这四样武器，不过在近身战中它们的确是要比步枪好使，虽然刘山羊挑选出的大多数人都只有一把大刀，但对付为数不多在爆炸中活下来的日军已经足够了。
刘山羊下令投掷的第二轮手榴弹主要想去对付日军的机枪和掷弹筒，可惜到处都是爆炸声，他的声音实在难以传达给所有投掷手榴弹的士兵，于是乎，刘山羊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现了，就在刘山羊带着那些抵近的士兵开始冲锋之际，对方本该淹没在爆炸中的机枪终于打响。
黑夜是**部队会经常出击的时间，在夜色的掩护下士兵们呐喊着投入进攻，从漆黑的夜里看起来仿佛有不计其数的敌人扑向自己，日军士兵们在心理上就首先会败下阵来。而在极近的距离上，日军的迫击炮和掷弹筒早已无从发挥威力，机枪火力又受到了手榴弹爆炸的极大削弱，这一切都将成为刘山羊一方的优势所在。
两轮手榴弹的爆炸对日军机枪手根本没有构成任何威胁，爆炸腾起的烟雾却极大地阻碍了日军机枪手的视线，使他们原本就惊慌忐忑的心理受到更强烈的冲击。有了之前种种作为铺垫，跟着刘山羊抵近潜行的**士兵爆发出了他们最强的战力，直接以为数不多的花机关和短枪作为主火力冲入日军控制的区域进行混战。
被刘山羊布置在后面的唐城他们自然也是不甘落后，在日军机枪开火拦截刘山羊他们的同时，唐城混在20几名**中迂回到九斤他们那边向对面的日军阵地发起强攻。还没来得及冲出阵地，唐城他们就被日军射来的几串子弹死死挡在了废墟里，子弹飞过空气发出的啾啾声依然让唐城他们心里发毛。虽然已经不那么盲目从属于直觉，可唐城还是呼吸急促地靠在砖石堆的背面小心戒备着。
在他觉得威胁已经远去的情况下，唐城小心而迅速地往左扭身并探头望去，日军那挺轻机枪已经调整了射击方向，离开枪口的子弹带着橘红色的光亮在夜色中飞窜，威胁着每一名投入战斗的**士兵。“该死的小鬼子”唐城一边把头缩回来，一边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着对面日军的机枪手，几发子弹突然嗖嗖地从距离唐城脸颊不足20公分处划过，就连略微冻僵的面部肌肤也隐隐感觉到了它们搅动的气流，脑中更是有种极其强烈的意识，这会儿不能贸然出去，出去就会被日军打来的子弹射成筛子！
扭头向右望去，唐城看到又有几个**士兵正猫着腰越过那片废墟往这边来，这些家伙中不缺少有战场经验的老兵，而且自己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在交战中准确的选择时机，想到这点，唐城悄无声息的把身体向后挪动着。唐城不是怕了，他只是想把前面的位置让出来，让给经验丰富的老兵，唐城相信身边这些老兵中一定会有人站出来组织这场冲锋。
果不其然，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老兵接替了唐城空出来的位置仔细打量着对面，在刘山羊他们已经冲入日军侧翼发生混战的同时，络腮胡子已经端着枪冲了出去，紧跟其后的还有十几个**士兵，但唐城不在其中。唐城当然不是胆小鬼，他只是不知道这些家伙怎么说冲就冲，领头的络腮胡子甚至连具体的布置都没有跟大家说就直接杀了出去，而其他人也就那么跟了上去，这多少让唐城有些接受不了，这简直就是上去送死的节奏。
“哒哒哒哒哒哒”枪焰闪动中，日军的机枪果然是调转了枪口对着这边一阵扫射，冲在最前面的络腮胡子首当其冲成了日军机枪手的目标，密集的弹雨把络腮胡子击打的凌空飞起，从弹孔中喷溅出的血雾更是把跟在络腮胡子身后的几个士兵都成了血人摸样。半跪在地上的唐城低头把步枪的枪托顶在肩头，然后深吸一口气端枪使之与肩齐平，准星套在了远处那个不停闪烁的枪焰上，屏气凝神、扣下扳机，六分之一秒过后，对方那闪烁不停的枪焰消失在夜色中。
左手托枪向下，枪托依然抵住胸肩，右手飞快地拉动枪栓完成了退弹、复位这一过程，左手托枪向上，再次瞄准记忆中对方枪焰的位置扣下扳机。不能让对方的机枪打响，否则那些冲上去的**士兵就会非常危险，带着这个感念，半跪在地上的唐城没有受同伴中弹的干扰，依然聚精会神地端枪瞄准射击，他手中的步枪每隔两秒就会射出一颗子弹，微白的烟雾和扬尘随着子弹的出膛而散开。
连续两名士兵被击中，对面的日军这才警觉起来，然而要在状况极其复杂的战场上找出敌方射手可不容易。打完枪膛里的5发子弹后，更换过弹桥的唐城终于斜向向前挪动了几米，利用地上的尸体遮挡自己一部分身体，并以连贯的姿势完成了毛瑟步枪再次开火枪的必须流程。唐城的目标还是他记忆中日军机枪的位置，不管怎么样就是不能让日军的机枪再次打响。
带有余温的弹壳纵向翻滚着抛落在地上，掉在满是瓦砾砖石的地面发出悦耳的叮当声。作为一个偶然进入**部队的普通人，能靠着一支步枪在夜间封堵住对方的轻机枪，半小时前的唐城是无论如何不敢想象的，但战场就是这样，为了能继续活下去，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爆发出了他们所有的热情和努力，唐城便是其中之一。
在充斥着各种枪声、爆炸声和喊叫声的战场上，唐城静静的趴伏在两具日军士兵的尸体后面，脑袋偏向右肩，双手有力地紧握装配黄褐色护木的毛瑟98k，准星下沿与目标肩部相平。当胸腔开始有憋闷之感时，他脑中毫无杂念，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中这支步枪上，右手食指几乎是本能地扣动了扳机。“啪！”从枪膛传出的清脆枪声使得唐城的右耳膜微微发鸣，步枪的后坐力让枪口很自然地微微上扬，但又不至于阻碍唐城观察他的战果。
“冲上去杀光小鬼子，杀啊。”这有些耳熟的声音吸引了唐城的注意力，略微转身好让自己能够回头张望。只见九斤正就站在距离他不远处，，扯着嗓子与密集的枪声“对抗”，尽管他已是竭尽全力，但这声音听起来仍有些嘶哑深沉，在战场上的“穿透力”并不理想。虽然唐城感觉九斤的喊声还很生涩和别扭，但这似乎并不妨碍九斤爆发出自己的热情。
呐喊着的**士兵从各自的掩体里杀出冲向对面的日军，在刘山羊他们冲入日军右翼阵地之后，后续冲击的**士兵也终于杀入日军的阵地展开混战。如果是换了从前，唐城绝不会跟着部队乱哄哄的冲击敌阵，但这会的唐城好像也受到了九斤的鼓舞，扔下已经打空了枪膛的毛瑟步枪，从日军尸体后面爬起来的唐城拎着自己的驳壳枪向前奔去。
“呼”“呼”“呼”几个煤油瓶被大力的抛进双方的交战区域，腾起的火光为唐城辨别敌我提供了便利，不管日军士兵是否也和**士兵一样没有戴头上的钢盔，唐城都能凭借那些火光辨认出他们身上的土黄色军装。而且**士兵身上是斜挂着的布制子弹袋，而日军士兵却是挂在腰间的子弹盒，这两者之间的区别非常的明显，足以令唐城不会失手把子弹射进自己人的身体里。
混乱的战场上到处都是扭打在一起的双方士兵，虽然在这种状态下的射击更为仓促，但唐城仍旧稳健的连连扣动扳机，即使自己不能保证每一次射击都能干掉一个日本兵，但唐城的心里却悄然泛起了一股自豪感。随着唐城他们的杀到，刘山羊那边顿感轻松，重新为花机关更换过弹匣的**士兵开始追射残剩的日军，自动武器的威力此时才开始爆发出它们的强悍所在。
“拿着，是把日军的尉官指挥刀，钢口还算不错。”混战在几分钟后终于结束，浑身血迹的刘山羊拎着两把日军的尉官指挥刀晃悠着回来了，一把自己留着另一把给了唐城，至于那两支南部手枪，刘山羊还看不到眼里，就算是便宜156师的那些家伙了。对于刘山羊送给自己的东西，唐城从不拒绝，大刀他是抡不动的，貌似这日本指挥刀倒是不错，唐城抽出军刀挥舞着在空气中挽了几个刀花，感觉重量正合适的唐城不禁翘起了嘴角。
第九十三章 三个人的阵地（1）
“乖乖的，老子就说这伙小鬼子人数不少，弄了半天居然是两个日军小队合伙跑来这里了。”等唐城读出了那些证件上的内容，一脸血污的刘山羊不由得大呼幸运。要不是这些日军突入城里之后因为断了弹药补给，他们这些临时纠集在一起的溃兵们根本无法与之对抗，也不知该说是这些日军倒霉还是自己这些人的幸运。
击杀了差不多百名日军，可刘山羊这边的**也伤亡了超过200人，要不是一直有零星的**溃兵听到枪声赶了过来，也许刘山羊他们还真是挡不住这伙日军的攻击。“刘连长，咱们现在怎么办？”156师的人推选出一个老兵来打问刘山羊的意思，一场持续了一天的战斗打下来，156师的人已经和刘山羊他们很是熟络，在去留的问题上，156师的人想听听刘山羊的意见。
“你们知道我是88师的人，虽说老子的二连现在就只剩下了三个人，可那也是88师的序列对吧。”刘山羊用刺刀在地上刻画出一条路线，然后低声说道，“这些日军一看就是冲着中山路来的，他们为什么不去其他的地方？因为他们知道中山路直通挹江门，他们这是要来封住城里所有**的退路，想把我们一起全都堵死在这南京城里，我估摸着应该还会有其他的日军跑来这里，所以我想留在这里坚守，等88师从中华门撤下来了再说其他的事情。”
跟着刘山羊在这里和日军交火的**本就是临时纠集在一起的，现在日军已经被击杀一空，眼见着天也要亮了，疲惫不堪的溃兵们自然也就有了其他的想法。刘山羊和唐城不认路，不代表其他的溃兵也不认路，156师的人甚至还绑了两个南京人充当他们的向导，只要刘山羊同意，这些溃兵们下一个选择便是去往挹江门。
刘山羊打算坚守此地的选择令大多数溃兵都很意外，刘山羊纠集他们跟日军对抗的时候可是说好打退了这伙日本兵就去挹江门的，现在看来，他们是被刘山羊给忽悠了。“你们离开也可以，不过要把武器和弹药给我们留下，再把那几个川军的弟兄带过江，这是我答应他们的。”溃兵们谁走就走，不过刘山羊还是站出来劝说他们把武器和弹药留下。
“凭什么要我们把枪和子弹都留下，听说江那边一支步枪能卖上十几块大洋呢，老子还有三颗手榴弹，这些东西带过江去就是一头黄牛的价钱。”156师的人还没有说什么，其他部队的人倒是有些嚷嚷开了，只是刘山羊对他们的嚷嚷根本就不屑一顾。
“你们他娘的都做梦做傻了吧？”刘山羊两眼一瞪开骂了，“江边就那么几条小船，你们真的以为过江的时候还能让你们带着枪和子弹啊，能让你们活命就不错了，还他娘的想着过江了拿枪去换黄牛，亏你们想得出来。”刘山羊的话让那些不服软的溃兵们闭上了嘴，过江的部队何止上万，就像刘山羊说的那样，如果过江的士兵都带着武器和子弹，那渡船的确是装不了几个人，这样说来，也许空手过江倒是会好一些。
心中忐忑的刘山羊斜眼看着这些准备离开的溃兵们，他刚才那些话都是在忽悠这些家伙的，他们真要是不愿意留下武器和弹药，势单力薄的刘山羊自然也不能说什么。一番合计之后，多数溃兵都选择了跟着156师的人去挹江门准备过江，只有那几个川军的人说什么也不愿走，他们只想跟着刘山羊在这里多杀日军为自己战死的那些袍泽报仇。
“走吧，都走吧，过江了就回四川好好活着，你们川军的人活的不易，想想你们的家人，还是跟着走吧。”刘山羊把口袋里最后的几块大洋和钞票塞给那几个川军的人，瞪着眼睛把他们赶进了156师的人群里。川军自他们出川抗日以来，就一直不受委员长蒋介石的待见，无论弹药补给还是物资补给都没有他们的份，所以川军一直以来都是一副叫花子摸样参战，刘山羊是真的让这些川军的人离开，因为88师同样不待见川军的人。
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加2箱子弹、两挺日式轻机枪加500发子弹、一架日式50掷弹筒加12枚日式手雷，这就是刘山羊他们清点之后的所有重武器。**溃兵离开的时候还给刘山羊留下了15支完好的毛瑟步枪和300发子弹、20颗木柄手榴弹，这些东西便是刘山羊他们拥有的所有武器装备，当然这里面并不包括唐川和九斤手中的花机关冲锋枪。
“好了，这下子可算是清静了，就剩下我们三个了。”激战了一天一夜的战场上满是硝烟味和血腥味，当然少不了还有很多的尸体，可活人就只有刘山羊他们三个人。稍作歇息之后，唐城和九斤推着装满了武器和弹药的黄包车，跟着还未从疲惫中清醒过来的刘山羊在几分钟后抵达了他们的新阵地。新阵地位于上一个战场的左翼，虽然离着中山路还有段距离，可唐城注意到眼前这里不仅视野宽阔，而且这里向右约有五十米，正好以一栋坐北朝南的两层半楼小洋楼可以作为制高点观察到中山路的动静。
没有帮着九斤卸下那些武器和弹药，端着花机关的唐城独自去了被自己发现的那栋小洋楼，看得出来，这栋充满浓郁欧式风味小洋楼的主人是个有品位的人。洋楼外用木质栅栏围起的土地上还能够看到观赏性的灌木与花圃，不过它们现在已经被日军的炸弹和炮击所破坏，就连洋楼的大门也不知了去向。
小心翼翼的唐城端着枪绕过正门从左侧的楼梯上了楼，乍一看，二楼似乎并没有通向顶楼的楼梯，唐城在2楼来回看了看，终于在一扇木门后面发现了旋转状的楼梯。军鞋踩在木质踏板上咯吱咯吱作响，恍然间将唐城带回到了儿时的回忆，那时候罗伯特在北平的教堂里使用的都是木质楼梯，小时候的唐城最是喜欢听这种木制楼梯发出的吱吱声，但年幼的唐城并不知道只有年久失修的木制楼梯才会发出这种咯咯吱吱的声响。
所幸的是，这栋洋楼里的木头楼梯还算是结实，除了发出声响，唐城连脚下的颤悠感都没有觉察到。走出楼梯尽头所对的小门，唐城来到的是一个圆弧形的小露台，洋楼主体的尖屋顶基本与这露台的地面相平，屋顶上铺着条纹块状的红褐色瓦片，站在露台的唐城极目远眺，正好能看得见忙碌中的刘山羊和九斤，当然还有他们战斗了一天一夜的那处阵地。
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在这离地十几米的屋顶上，趴着也能够看到更远的前方，视线尽头还冒着青烟的地方便是唐城他们战斗了一天一夜的阵地，不过那里现在就只剩下了满地的尸体和瓦砾废墟。蹲在楼顶的唐城觉得如若自己是指挥官，一定会利用这里的地形做些安排，只要在这里安排一挺机枪和足够的子弹，管保来犯的日军寸步难行。
这栋欧式风格的洋楼让唐城回想起和罗伯特在上海的住所，可惜那些已经成为一段回忆，罗伯特已经去了天国，而自己也已经成了一名端着枪和日军打生打死的**士兵。曾几何时，唐城只想安逸地活着，但这现在俨然成了奢望，现在的唐城只想杀日本人为罗伯特报仇。回到新阵地，汗流浃背的九斤正按照刘山羊的要求，用散落在街口的沙包垒砌了街堡，憨厚的九斤甚至还听刘山羊的安排在街堡外围用日军的尸体垒了一层防护工事。
唐城向刘山羊提了那栋小洋楼的事情，可惜刘山羊去看了一圈回来后还是决定在这里构筑阵地，因为他们仙子阿只有三个人，会使机枪的就只有刘山羊一个人，如果把刘山羊和捷克式机枪布置在那洋楼上，这里就只剩下唐城和九斤两个人了。刘山羊已经认同了唐城的战斗力，但认同不代表着唐城就有了独自直面日军进攻的能力，所以他们三个必须在一起。
唐城眯着眼睛窝在街堡里为所有的步枪和弹匣填压着子弹，阵地上只有他们三个人，一旦和日军交火之后，他们便没有了填压子弹的时间，所以刘山羊就让唐城提前为所有的武器都装好子弹。望着天边出现的鱼肚白，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的唐城苦着脸望向刘山羊，都是这个疯子一样的家伙，如果不是他坚持要留在这里等待88师后撤，也许自己这会已经跟着156师的人赶到江边等着上船了吧。
不止唐城对坚守在这里充满了质疑，就是刘山羊自己在心里其实也是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留在阵地上的只有他们三个，一旦日军出现就绝不会是只有几个人那么简单，昨天的战斗就说明了一切，所以刘山羊自己也对坚守此地没有信心。日头渐高，听着城里四处响起的枪炮声，刘山羊他们三个舒坦的窝在街堡里啃着大饼，在做好了迎敌准备之后的他们难得的享受着可能是最后的闲暇时光。
第九十四章 三个人的阵地（2）
刘山羊常说自己是个幸运的人，唐城一直认为这是刘山羊每每想要转移话题时的一种手段，可现在他不得不说刘山羊的确是个有好运气的家伙。陆续有溃兵和逃往挹江门的市民经过这里，虽说刘山羊没能成功的留下那些溃兵帮着坚守这里，可他弄到了很多的弹药和吃食，九斤甚至已经开始用弹药箱来装多余的弹药了，唐城也有了四个压满子弹的花机关弹匣。
“看吧，我们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们。”指着陆续经过这里的南京百姓，刘山羊的神色并不是很好，这样拖家带口的难民他们在上海的时候就见过了很多，从上海一路过来南京的这一路上，遇见的难民更是数不胜数。一路打着败仗的他们根本无力为这些难民做些什么，因为他们自己都自身难保，不过现在，刘山羊的心里有了底气，至少他们还在这里为了挹江门在坚守阵地拦截日军。
街堡里的唐城面色木然的嚼着刘山羊带回来的鸡蛋和饼干，中国有四万万五千万人口，而日军不过是一个弹丸岛国，为什么**就挡不住日本人的进攻？如果说只是武器上的差距，可昨夜的他们只是靠着简陋的武器就把两个日军小队击杀在那片废墟里，是**真的不能打吗？可唐城遇上的**部队却都是和日军死拼到底的，无论是街口阵地的混编连还是一路败绩的二连都是如此。
唐城没有真正留意过二连到底射杀过多少日本兵，但他知道二连杀死的日本兵数量绝对不会比他们阵亡的士兵数字少，如果**的部队都能有和二连一样的战力，可能中国境内的日军早就被打退撤回他们的岛国去了吧。许是看出了唐城眼色中的含义，刘山羊点着了一支烟卷低声开解道，“我们昨夜的战斗不过是捡了个便宜，如果不是日军的弹药不足，就是咱们再来几百人也攻不过去。”
见唐城有些不信自己的话，刘山羊笑着扔过去一支烟卷，“你小子才打了几仗？真要是让你经历几次大场面之后，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打仗不光是靠血性，还要拼武器装备，咱们的炮弹打的不如小鬼子远，不如小鬼子打的准打的狠，那咱们的人就要活该给小鬼子用炮火压着打。”刘山羊的话令唐城想起了在光华门遭受日军炮火的场面，那种排山倒海般的爆炸让唐城直到现在还心悸不已。
“不只是炮火，我们的机枪数量也不如日军，强度火力意味着什么，我想你也应该知道，用步枪和机枪对攻能有多大的胜算？”刘山羊伸手拍打着街垒里的捷克式机枪，语气中带着淡淡的伤感。二连在上海和日军交火的时候，便是因为弹药补给不畅使得很多的人死在日军的枪火下，如果当时的二连拥有充足的弹药和武器，也许二连不会像现在这样只剩下三个人。
“小日本还有飞机和军舰，在上海的时候要不是他们靠着飞机和军舰，再来2倍的小鬼子也不够杀的。”刘山羊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不甘，可是不甘又能如何，**到底还是败了，被日军像撵兔子一样撵进了南京城，眼下这南京城怕是也保不住了，身为军人的刘山羊心中总有万般不甘也无力回天。
也许是说的多了，刘山羊突然沉默下来，随即从衣袋里摸出包还未拆封的香烟，对于任何一名士兵们来说，香烟都是好东西。刘山羊伸出右手在香烟包正上方撕开一个口子，熟练地抖了抖，抖出一根香烟然后叼在嘴里，然后把剩下的整包香烟都扔给了唐城，并示意唐城把香烟留着抽。先是硫磺，然后是烟草，火柴和香烟相继点燃让唐城的口腔里出现了两种很清淡的气味，比起炮弹爆炸后产生的呛鼻硝烟，它们可要柔和得多。
见唐城已经点着了香烟，刘山羊点着香烟也就弄灭了未尽的火柴，连抽了两口，开口问道，“要是不打仗了，你想干什么？还要回上海那个教堂吗？”被刘山羊问及的唐城默默的摇着头，上海的教堂他当然要回去，只不过回去只是为了取罗伯特的骨灰，他只是个被罗伯特收养的孤儿并不是教会的神职人员，教会不会允许他继续留在那间教堂。
“去美国，我的养父是个美国人，我想去看看他生活过的地方，然后会去周游世界，罗伯特说过外面的世界很大，我想去看一看。”连抽了几口香烟，唐城的情绪才稍稍好了些。从小跟着罗伯特的唐城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相信去了美国不至于当一个睁眼瞎，何况他是有美国护照的人，某种意义上，唐城其实已经算是美国人了。
“我不行，没有你那么大的理想，要是不被抓了壮丁进了军队，可能我连我们县城都没有去过。我就想着早点把仗打完了就解甲归田，回家卖头牛，盖上个大房子，再弄上几亩田，然后娶个媳妇生上几个娃，这日子就没什么可惜的了。”刘山羊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子向往，让唐城不由自主的在脑海中闪出一副刘山羊抱着个小孩子的图画，也许有家有田对刘山羊来说的确是个不错的想法吧。
“小心，有炮击。”唐城还仰面窝在街堡里为刘山羊刚才的话陶醉着，身边的刘山羊却突然拉着他和九斤向街边的建筑物跑去。半空中的呼啸声来的很快，就在刘山羊连拉带扯的把唐城和九斤弄进街边小巷的时候，猛烈而震撼的爆炸已经开始撼动地面。在小巷里的唐城他们都能够感觉到屋面和墙的颤抖，根本来不及多话的三个人连滚带爬的撞开一扇门冲了进去，根本不需多看，刘山羊直奔屋子的后窗抬手就砸，顺着砸开的后窗翻出屋子，刘山羊这才松了一口气。
翻出屋子的三个人此时已经距离刚才的街堡隔了一排屋子，即使日军的炮火在厉害，对于藏身在屋檐下的他们也构不成太大的威胁。“走，走，还不能停，继续走。”刘山羊突然意识到这里也不是很安全，随即催促着唐城和九斤继续跟着自己转移。三人刚冲上大街，一枚炮弹就落在了不远处，爆炸形成的气lang卷着砖石泥屑飞卷过来，那烟雾更是腾起数米之高。
唐城下意识地低头弯腰，可在这强劲的冲击下仍是站不稳脚，等到爆炸的气lang消散，刘山羊有拉着唐城和九斤又继续向前跑动，新兵最容易犯的一个致命错误就是在敌军大规模炮击的时候惊慌失措或是待在原地不动死守，要知道连续炮击会形成片状的杀伤区域，躲藏在这一区域里的人甚至可能被落在几十米外的炮弹产生的弹片夺走生命。
“轰……轰……轰……”越来越多的炮弹落在中山路这里，短时间内就形成了炽烈的烈焰风暴，在爆炸冲击波和弹片的双重作用下，被烟雾吞噬的建筑物纷纷坍塌或是冒起火头。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山羊仍然不忘他的那个新阵地，即使炮弹的巨响震晕了他的头脑，浓烈的硝烟迷乱了他的眼睛，狂虐的气lang撞得他左摇右摆，可刘山羊仍然还是带着唐城和九斤两个人在围着那街堡阵地绕圈子。
日军凶猛的炮火仍在持续的肆虐着已经破败的南京城，跑动中的唐城大口的喘着粗气，原本蔚蓝的天幕染着一层鲜艳的血红，四处随着爆炸溅落的泥块就像鸟儿一样不断从眼前飞过，飘然而过的阵阵硝烟形如云团却永远没有云团那样的飘逸。日军对中山路这里的炮击当然也是漫无目的的，在最初遭遇了几发炮弹的轰袭之后，刘山羊带着唐城和九斤终于又绕回到他们辛苦建立的那个街堡，只是沙包和机枪已经成了散落一地的状态。
跌进弹坑里也就短短几秒，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唐城突然感觉头部的晕眩、腹腔的反胃以及四肢的乏力症状统统减轻了，随着思维的清醒，他突然意识到刚刚自己跟着刘山羊在炮火中穿行的举动简直就是在自杀，以至于他自己现在都觉得不可理解。不知过了多久，爆炸终于减弱了，虽然唐城的听力受到声波震荡而出现了暂时性的下降，但从地面的颤动感也能够察觉出这种变化。
同样大喘气的刘山羊毫无征兆地接连咳嗽了几声，让唐城的意识终于完全清醒了，一脸心悸的九斤也从惊恐中回了神。委身弹坑里的三个人相互的检查着身体，好在大家都没有受伤，再看九斤辛苦搭建的街堡已经成为了废墟，要想继续坚守这里，他们就还要重新搭建工事。
“别动”九斤刚想要爬出弹坑去恢复街堡工事的沙包，却被满脸凝重的刘山羊一把给拉住了，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传来了卡车行驶过街道的声音，而且听那动静，卡车应该还不止一辆。“走，去主街上看看，应该是有部队撤下来了。”爬出弹坑的刘山羊跑去街堡那里翻检出一挺还能用的轻机枪，又抓了几个弹匣扔给九斤，便带着一头雾水的唐城和九斤朝着中山路奔去。
第九十五章 机会
刘山羊猜测的不错，中山路上的确实在过军车，不过不是唐城想象中的车队，而是只有几辆而已。站在街边的刘山羊他们三个傻子一样望着疾驰而过的卡车，直到跟在卡车后面的大批**出现，刘山羊已经僵硬的脸上这才有了些神色。跟在卡车后面的**一看就是刚从战斗中撤下来的，他们中的很多人身上还流着血，完好无伤的家伙也和唐城他们一样，满脸都是污渍和血迹。
“兄弟，你们是哪个部队的？前边打的怎么样了？”心里发急的刘山羊直接拉着一个走过他身边的溃兵问了几句，结果除了收获到一个白眼之外，刘山羊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接连问了几个家伙都是同样的反应，这些人看着唐城他们三个的表情都是一副麻木，他们的这种反应让刘山羊心中越发的紧张和不安起来。
背靠大树好乘凉，刘山羊这样的老兵油子是绝不会放过重回88师序列这样的机会，可眼下的局面对他们三个却非常的不利，如果他还要执意坚守在这里等待88师从中华门回撤，可能会连最后离开南京的机会都要失去。“你他娘的还捡这些东西做什么？还嫌自己跑的不慢还是咋的？”路过这里的溃兵已经有人开始在扔掉自己的武器和弹药，化身土拔鼠的九斤正捡的不亦乐乎，却被刘山羊踹了一脚。
“枪不要捡了，弄点子弹和手榴弹就行，跟着他们一路走，我怕晚了会有麻烦。”刘山羊的话并没有说完，早上没有跟着156师的人一块离开是他做的决定，现在的刘山羊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唐城和九斤。按照刘山羊的吩咐，九斤扔掉了众多破烂里的大部分，只留下了两支毛瑟步枪和百多发步枪子弹，而唐城还是拎着他的那支花机关，换用了毛瑟步枪的刘山羊也把自己的三个花机关弹匣给了唐城。
根本不用多问，刘山羊就知道这些溃兵是去挹江门的，减负之后的三人混在溃兵中一路向挹江门移动，越是靠近挹江门的方向，视线里出现的溃兵和难民就越是多了起来。唐城的脑子这会有些不够用了，他们和156师的人在距离中山路不远的地方和日军打了一天一夜，硬是没遇上几个南京市民，可这会了却冒出来这么多的难民，真是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躲过日本兵围杀的。
“猫有猫路鼠有鼠道，这些南京人对这里的道路熟悉的跟自己家的炕头一样，闭上眼都能摸到挹江门这边来，人家有心躲着咱们哪能被你发现。”许是看出了唐城脸上的疑惑，走在他身边的刘山羊低声笑道。这样的事情，二连在上海和日军作战的时候就曾经遇上多次，和日军打仗的时候一个老百姓都看不到，只要枪炮声一停，上海的老百姓就冒了出来，诡异的令所有人都想不通。
离着挹江门越发的近了，唐城扭动脖子左右张望着，身侧的溃兵看着已经超过500人规模，再加上不是汇集过来的南京市民，乌泱泱的一片人潮看着能有千人。“快到挹江门了，我们走边上，别往中间挤，进去就出不来了。”早前已经领教过一次在挹江门下发生的踩踏，刘山羊的心里还有些心悸，所以在距离挹江门还有20分钟路程的时候，刘山羊就带着唐城和九斤去了人潮的侧翼，贴着街道向前行进。
“乖乖，这得有多少人啊。”远远看见挹江门的城门楼了，神色恍惚的九斤被眼前出现的人潮给惊呆了。和眼前出现的人潮相比，刘山羊他们曾经经历过的那次踩踏人潮根本不算什么，此刻拥挤在挹江门下的人潮最少有数千人众，嘈杂的声音令唐城的耳朵饱受折磨。扶着一堵墙，身强力壮的九斤做了基座，刘山羊扶着唐城的手站上了九斤的肩膀。
站的高视线自然也就清楚些，先前疾驰过去的那几辆卡车此刻也被把守挹江门的部队给拦下了，好像双方已经发生了争执，看那样子把守城门的36师并不打算放那些卡车出城。“走，跟紧我，千万不敢走散了。”从九斤的肩头跳下来，刘山羊把毛瑟步枪到拎在手里像抡棍子一样朝堵在前面的人群砸去，唐城似乎也明白了一些，随即拉着九斤紧紧跟在刘山羊身后挤入人群里。
被步枪的枪托砸中的家伙们纷纷怪叫着闪避，有那凶悍的家伙也举起枪托想要砸回去，可当他们对上唐城手中的花机关后，满脸的愤怒和不甘只能化作深深的委屈。唐城看着年纪不多，可那眼神中带着的杀气就是一般的老兵也比不过，和这样的人死磕就意味着要搏命，都一路走到这里了，没有人会愿意因为一点小事丢掉性命。
“让开，让开。”走出十几米之后，身强力壮的九斤替换下刘山羊平端着步枪在前面开路，仗着一身的力气，九斤根本不用挥动枪托就能挤出一条通道来，这倒是让唐城不用再用枪去顶人家的脑袋和胸口。“跟九斤说，离着那几辆卡车越近越好，一会好跟着他们出城。”胆大心细的刘山羊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一路低声吩咐着唐城。
南京城这会正处于日军的围攻之中，这个时候用卡车送往城外的除了高官和当权者之外，可能就是有分量的伤兵或是什么紧俏的物资。刘山羊对军队里的那一套东西自然清楚之极，他不信这些开着卡车的家伙没有一点依仗，而且他也不信36师的这些家伙们真的敢堵着不让这几辆卡车出城，所以跟着那些卡车混出城是最好的办法。
在人潮中奋力向前的唐城他们三人犹如汪洋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有被汪洋淹没的可能，随着刘山羊他们的前行，已经有其他明眼人也同样在打着一样的主意，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手里拎着武器的军人。随着有同样目的的人开始发动，本就乱糟糟的人潮立时更加的乱起来，那些被枪托砸到的人不顾身体的疼痛放声大骂，一些被砸伤出血的人更是哭天抹泪的闹腾起来，挹江门下郁积多时的怒气瞬间爆发。
“我们要出城，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城，打开门，我们要出去。”喊叫着的人群一点点的朝着守军的封锁线靠近，挑头的不外乎就是那些群情激奋的溃兵们。正和卡车上的人据理力争的36师的人也顾不上那许多了，直接把沙包工事上的机枪架了起来，一排黑洞洞的枪口直接对向靠近城门的人群，倒是那几辆卡车不慌不忙的停靠在城门的边侧。
“快走，一会要乱。”经验十足的刘山羊挤到前面换下已经筋疲力尽的九斤，带着唐城和九斤朝着那几辆卡车继续前行。人群最前排的一些溃兵已经手拉手组成了方阵一步一步的朝着挹江门靠近，走在他们身后的溃兵也都举起了手中的武器瞄向守卫城门的士兵。36师把守挹江门的部队不过是一个营几百人，被堵截在这里的溃兵可是有千人之众，真要是双方开枪打起来了，谁赢谁输还真是不好说。
急于出城的人潮都在往前面和中路拥挤，越是靠近边侧的地方倒是通畅起来，满头大汗的刘山羊带着唐城和九斤终于挤到了人潮另一端的边侧，此时他们的位置距离那几辆卡车不过十几米远。“哒哒哒”就在刘山羊暗自庆幸的时候，枪声突然响起，紧接着便是几声喊声，“上边有命令，挹江门即时关闭，任何人不能通过，你们再往前走，老子可就下令开枪了。”
向前缓慢移动的人潮似乎停了下来，可刘山羊他们却是不管这些，只顾向着那几辆卡车的位置奋力挤去，好在边缘这里的人不是很多，还真的被刘山羊他们挤了过去。“退后，都给老子退后。”和刘山羊一样心思的大有人在，十几个难民摸样的男人也跟着挤了过来，不过在距离那些卡车几米远的时候，却被从卡车上跳下来的几个士兵用枪口给拦住了。
“都他娘的退后，再靠上来，老子就开枪了。”大汗淋漓的刘山羊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也像卡车上跳下来的那几个士兵一样用枪口对着跟上来的那些难民，一个被同伴撞了一下靠上来的家伙还挨了刘山羊一记狠踹。心领神会的唐城自然不会傻看着，把手中的花机关交给九斤拿着，自己却抽出了身上的两支驳壳枪平端起来。普通人可能不知道花机关的厉害，却都知道驳壳枪的威力，面对黑洞洞的枪口，被唐城用枪口指着的难民们纷纷选择了后退。
卡车上下来的那几个**士兵不知道刘山羊他们是个什么来路，刘山羊也不上去搭话，只是和唐城举着枪喝令那些靠上来的难民和溃兵们后退。他们三个本就是和日军连番的交火，身上的血腥味自然是很重的，再加上刘山羊和唐城后背上背着的日军指挥刀，有心想要靠上来的难民和溃兵倒是被唬住了，他们谁也不想和这样的家伙起冲突。
第九十六章 得逞
逼退了那些试图靠过来的溃兵和难民，刘山羊把手中的枪交给九斤拎着，自己摸出一包烟径自凑到卡车上下来的那几个士兵跟前小声的说着什么。被刘山羊用枪托砸中的人中多有头破血流之人，远远望着人群中那些呻吟不止的溃兵和难民，唐城的胃在不停的抽搐着，但他知道此时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如果狠不下心来，死在这里的就可能是他们三个。
唐城一边用枪对着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们，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瞄着刘山羊，也不知道刘山羊都跟那几个**说了什么，对方似乎并没有对刘山羊恶言相向。“小唐，把刀给我。”刘山羊不止是解下自己背上的日军指挥刀，还把唐城的也要了过去，在唐城不解的眼神中，满脸堆笑的刘山羊亲手把那两柄日军指挥刀递给了一个从卡车上下来的**少校。
看着那**少校不屑中带着贪婪的眼神，唐城的眼睛瞪的就快要冒出火来，敢情刘山羊把刀要去是为了送给这货的，早知道会是这样，唐城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带着那把刀来挹江门，该半道上扔了才是。最让唐城接受不了的还是刘山羊此时卑躬屈膝的那副嘴脸，在光华门外和日军激战的时候，刘山羊可不是这样的，在南京城里追击日军渗透部队的时候，刘山羊也不是这般的没用。
刘山羊再回来的时候，唐城扭过脸去不打算搭理他，可刘山羊却毫不知耻的自动凑了上来。“咋的？舍不得那把刀了？不过是一把尉官指挥刀，等过了江，老子给你弄一把佐官用的指挥刀，那才算是威风。”会错了意的刘山羊以为唐城是生气自己拿走了他的那把指挥刀，便笑着在唐城耳边低声解释着，却不料唐城根本就不愿搭理他。
“他娘的，要不是为了你们两个兔崽子，老子犯得上跟个傻蛋赔笑脸啊，你小子人不大心眼倒是挺多。”刘山羊本就是个人精般的人物，稍稍一琢磨便明白了唐城为何会如此，伸手揽过唐城的脖子用右手在唐城的脑袋上狠狠敲了几记爆栗，“小子，你给老子听好了，知道你是个有学问的，看不惯咱们这样的老粗行事，可看不惯你也要给老子好好看着学着，这是保命的手段，为了小命陪几个笑脸不丢人，何况人家还是个少校。”
刘山羊的话让唐城别扭的心思稍稍好受了一些，他也知道刘山羊刚才那样是为了自己和九斤，如果只是刘山羊自己一个人，他大可不必对那个少校卑躬屈膝去上赶着陪笑脸。“别管人家是个什么来路，你小子只要记住要敬着那些官比咱们大的就不会错，人家想要收拾些个咱们这样的小鱼小虾根本不用自己出手，随便找了名头就够咱们喝一壶的，知道吗？”
谢波的笔记里可没有这些东西，唐城平时在街头上结识到的江湖**多讲的是江湖义气，与人不和也大多是用武力讲述道理。像刘山羊说的这些腌臜事情，可没有人教他这些东西，所以在刘山羊絮絮叨叨的时候，唐城倒是都记在了心里。“对那些你看不上的人和事，要悄悄的记在心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他们怕你的时候，你可以顺便收拾他们，但现在你只是个不入流的上士，所以要敬着他们避着他们。”
不管唐城听没听进去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刘山羊硬是逼着唐城点了头保证不去招惹卡车上的那些家伙，这才带着唐城和九斤和卡车上的那些**站到了一起。耳朵里听着刘山羊和那些家伙们的闲聊，唐城这才知道原来这几辆卡车都是属于南京卫戍司令部的，城防司令唐生智已经离开南京，这些卡车上的家伙是护送一批物资准备去江边乘船过江的。刘山羊没打听出他们护送的是什么物资，但从那些家伙的表情来看，车上装的绝对不会是武器和弹药。
“老刘，咱们可是说好了，我认你这个老乡带你三个出城，不过出了城咱们可就要分开走了，江边那些家伙手里可是有我们的花名册，一定不会让你们上船。”没戴钢盔的**少校用手撸着自己的分头，神情傲慢的接过刘山羊递过来的烟卷叼在嘴上，话语中完全是对刘山羊他们的不屑一顾。
“那是一定，那是一定，能帮着带我们三个出城就不错了，剩下的事情哪能再麻烦你们，我老刘是个明白人，知道该怎么做。”刘山羊一边陪着笑用火柴帮那少校把烟点着，一边不留痕迹的用自己的身体把面色阴沉的唐城挡在身后。看着那张欠揍的脸，听着那少校不住的称呼老刘老刘的，唐城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气都涌到了头上，恨不能就立时解决了那少校。
刘山羊虽说只是个小小的上尉，可他带着自己在南京城和日军交火激战，身上带伤无数，死在他手下的日本兵至少几十个，被这么个油头粉面的家伙轻视不屑，唐城自觉这是对刘山羊的不敬，也是对那些战死兄弟的不敬。被刘山羊挡住了视线的唐城稍稍回神，他知道这是刘山羊在暗暗警告自己，如果这时候和这些卫戍司令部的人闹翻了脸，他们想要混出城的计划就会落空。
刘山羊和卫戍司令部的人站在卡车边小声寒暄的时候，试图闯城的溃兵和难民们已经被36师的人用机枪顶了回来，卫戍司令部派去交涉的人也被对方打了回来，即便他们拿出了卫戍司令部的手令，对方也还是没有要打开城门放他们出行的意思。“这样不行啊，拥堵的人越来越多，恐怕会对车上的物资不利，咱们是不是先把卡车停靠在靠近城墙的地方，即使发生什么事，咱们也好避开不是。”刘山羊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小声的给那少校出着主意。
卡车上的人带着卫戍司令部的手令，36师安排在这里把守挹江门的部队倒是不敢真的为难他们，虽说不能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去，但让卡车停靠在警戒线以内的城墙下面，倒也是无所谓，除非他们能带着卡车翻墙而过。跟着卡车进了36师的警戒线内，原本还有些糊涂的唐城明白了刘山羊此举的用意，卡车就贴着城墙停靠，只要站在卡车的车顶上伸手上跃就有可能攀上城头。
“一会长点眼色，带着九斤躲到卡车城墙中间去，我估摸着一会可能要乱起来。”刘山羊低声嘱咐唐城和九斤解下腿上的绑腿交给他，然后把浑然不知的九斤撵去跟着唐城钻进了卡车和城墙之间的缝隙里。三个人的六根绑腿被刘山羊接在一起团成了一大团，一端被刘山羊牢牢攥在手里，另一端被绑在了一只带鞘刺刀上，做完了这些的刘山羊转悠着仰头看着城头，在脑子里想着脱身的办法。
“哒哒哒哒哒哒”一串枪响突兀的出现在城下，人群发生了骚乱，不时的有哭喊叫响起，集结在一起的百十个溃兵开始冲击36师布置的警戒线。“杀人了，杀人了。”在震天般的哭喊声中，潮水般的人潮开始淹没了36师把守城门部队的警戒线，面对数千难民和溃兵组成的人潮，36师部队已经架起的机枪最终没能继续打响，不是机枪出了故障，而是操作机枪的士兵无法做到对这些昔日的袍泽和百姓们扣下扳机。
守军的机枪没有响，给了人群极大的动力，在那些溃兵们的引领下，本是唯唯诺诺的难民们也爆发出了最大的活力涌向被沙袋封堵的城门。“上面的兄弟帮个忙”枪声响起的时候，刘山羊就已经站在了最靠近城墙的一辆卡车边，等人群冲垮了36师的警戒线涌向城门洞的时候，刘山羊已经手脚并用的攀爬上了车顶，并把栓了刺刀的绑腿向城头上甩去。
连续抛扔了好几次，刘山羊手中的绑腿终于被城垛上的一个36师士兵牢牢固定住了，不过此时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刘山羊的位置和动作。“九斤，你先上去，然后找绳子放下来接我们。”绑腿不是很结实，刘山羊不敢叫唐城第一个上去，所以九斤便成了第一个上去探路的人选。唐城倒是不计较谁先上去，他只是按照刘山羊的吩咐用枪指着那些想要攀爬上车顶的溃兵们，然后用脚把他们一个个的踢下去。
越来越多的人涌向城门洞，可挹江门的三个城门洞早已经被36师的人用沙包给堵上了，唯一进出城门的通道便是一个只能侧身挤行的窄小通道。在城门洞无法保证大家都能出城的时候，停靠在城墙下的这几辆卡车变成了大家的首选，因为他们都看到了九斤正顺着一根绳子再向上攀爬，只要再有一米的高度，九斤便能攀上城头。
在刘山羊的焦急和等待中，九斤终于被人拉上了城头，片刻之后，两根用腰带和绑腿加固过的绳索从城头上垂下，刘山羊和唐城正好一个一根。被人拉上城头的那一刻，唐城下意识的回头看着城下拥挤的人群，那些挤在大人们中间不住哭嚎的孩子们让他心头不忍，那些已经被挤倒踩在脚下的老弱妇孺让他泪流满面，可他现在却帮不了那些人，因为他自己也在为了保命努力着。
第九十七章 混乱的江岸
“别看了，你帮不了他们，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吧。”刘山羊有些恼火的拉着唐城去了城头的另一侧，从这里已经能看得见乱糟糟的下关码头。更多的绳索被从城头上垂下，更多的人顺着绳索攀爬上城头，而此时的刘山羊已经在计划着该如何从城头的另一端下去。
十几米搞的挹江门是绝对不可能直接跳下去的，九斤弄来的那两根绳索已经被别人占用也是不可能拿回来的，所以刘山羊必须要想别的办法下去。终于有比刘山羊还要精于计算的人上了城头，被他们带上来的还有其中两辆卡车上遮盖车厢用的篷布，用刺刀割开篷布结成的绳索粗糙但能结实，足够几个人同时用这样的绳索攀爬下城头。
“我们先搭伙护着绳子，人后再放入下去，要不咱们谁也走不了。”面对越来越多攀上城头的溃兵，刘山羊和那伙带着篷布攀上城头的家伙们搭上了话。面对仍旧是全副武装的刘山羊他们三人，赤手空拳只顾活命的溃兵们完全不占优势，在刘山羊有意识的放低姿态后，对方答应和刘山羊他们搭伙逃命，而且下城的顺序是间隔着的，他们那边下去一个，刘山羊这边就会也下去一个人。
靠着武力和三寸不烂之舌，刘山羊为自己和唐城他们找到了一条活命之路，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出了城就算是安全了，因为他们也只是出了挹江门，离着重兵集结的对岸还隔着一条江。先下了城头的九斤和唐城一直蹲守在绳索旁，直到刘山羊也下来了，两人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到了这一刻，唐城才真正的在心里接纳了刘山羊，给了刘山羊和谢波一样的位置。
“走，去江边，都他娘的快一点。”没等唐城回过神，从绳索上跳下来的刘山羊已经擦身而过向江边奔去，他和九斤只有跟在刘山羊身后紧追慢赶。江边不是个安全之地，在唐城看来，江边似乎比挹江门里面还要凄惨，这里到处都能看得到拖家带口哭哭啼啼或是怒骂暴喝的难民和溃兵。
日出江花红似火，唐城视线里的江面上此刻便泛着红，不但是江水红似火，而且江面上泛起的lang花也是红的，因为那根本就是血色，血色的来源是江面上飘着的尸体。在刘山羊和唐城他们之前撤到江边的守军各部发现他们根本没有可以过江的船只。慌乱的溃兵，特别是那些水性比较好的家伙，很多人只是随便找块木板树桩就往江水里跳下去。
为了争夺一张可以把人浮起来的木桌，为了一只能浮在水面上的木盆，惶急落魄的穿着军装的溃兵们在江滩上互相撕打，他们浑忘了他们是曾经并肩和日军拼命的袍泽弟兄。在唐城他们翻越挹江门之前，江滩上早已经是一片凌乱，很多散乱的部队军官都已经无法约束自己的部队，甚至很多军官就指挥自己部队在抢夺过江的器材，抢夺可以到江北的一线生机。
为了那些能过将的器械和东西，江边的溃兵们早已经扭打在一起，或是几个人十几个人的小规模争斗，或是上百人的混战，直到其中的一方把争斗的物品拿到手为止。可不论是胜利的一方还是失败的一方，每次争斗过后，总会出现一些身上流着血的家伙或是几具尸体，唐城看到的那些尸体中便有穿着军装的。
比仓惶的军人更加绝望的是那些老百姓，有的拖儿带女、有的甚至挑着家禽家畜，他们到了江岸边上的时候就绝望了：连军人都无法过江，谁又会顾得上他们。在江边不时会看到几个大人带着一群小孩呆呆地含泪站在那里，在逃亡时他们都用箩筐挑着小的拖着大的逃，但是他们的扁担箩筐都被那些穿军服的抢走了，他们甚至无法带着那么多子女回家。
凄冷的江水“咵跨”的刮打着江岸，发出来的声音在北风的合奏下就像刮骨似的，让人听着心里发碜，拖儿带女的老百姓沿着江边站成大大的方阵在寒风中瑟缩。进退两难的难民一群群挤在一起，看着狼狈的溃兵们在江边争斗纠缠，看着那些他们原本依赖作为保护的人把他们的禽畜抢去就地烧烤，他们看不到方向、看不到活路、看不到明天。
江边自然也是有船的，在岸边就停着六艘大型渡轮，但却被大群荷枪实弹的军人拦着，一个老百姓都不让上。这些渡轮是准备给从仪凤门和挹江门退下来的中央教导总队和三十六师用的。这些没有拖着任何木排的渡轮，到长江对岸大概只要四十多分钟，所有人一看就知道是最安全的运输工具，每当有军人整队地到达渡轮前，都会引起百姓的恐慌；他们都在猜测当这些渡轮开走后，也许就再也不会有船从江北过来了。
那些已经对此不抱希望的溃兵和难民们，用大块的木头捆扎成木筏，然后呼朋唤友拖家带口的爬上木筏自行过江。那些极其简陋的木排上全都挤满了人，把木排水线压到几乎齐了水，每一个lang头打来都会把木排上的人打湿，就像所有人都坐在水上似的。那些一家大小在一起的就会用衣服用绳子把一家人绑在一起，再把最粗壮的人绑在木排上。
幸运些的木排会用长绳连着渡船，依靠渡船的动力过江，没有这份幸运的木筏只好凭着人力划动过江。很多非亲非故的陌生人纷纷效仿搭伙过江，他们也同样幸运地得到了过江的机会，可木筏的数量比较有限，岸便还有更多无助的人焦急地等待着。每一条木排离岸都会让他们越发焦急，但也为向前了一小步而兴奋；他们的无奈和彷徨寒冷的江岸更加的清冷。
“打起来了”跟着刘山羊奔向江岸的唐城忽然被身后突然爆发的激烈战斗声响震惊了，事实上不只是唐城，那些从挹江门城上攀爬而下的溃兵们都听得出，那个响起枪声的方向就是由三十六师把守的挹江门，也是他们刚刚攀爬过的挹江门。挹江门正在爆发大战，三十六师的部队拼命堵截着进攻者，进攻他们的是几乎所有外围防守突围失散进了城和守城部队汇合的溃兵们。
在生与死之前，所有被36师堵截在挹江门内的溃兵都选择了生，与其说是36师在遵守卫戍司令部的命令把守挹江门，倒不如是说他们这是在断绝城里所有**士兵生的希望。所以在挹江门发生骚动之后，在36师把守挹江门的部队慌乱开枪之后，被他们堵截在挹江门下的各部溃兵们突然发力向他们发动了攻击，这些溃兵们试图冲开挹江门到达江边。
一边是为了生的权力在全力争取，一边是为了遵照上面的命令坚守城门，没有长官的命令，溃兵们怎么会把枪口向着自己的袍泽弟兄开火？没有长官的命令，三十六师又怎么会堵住城门逼着自己的袍泽弟兄们去和鬼子死拼？唐生智临过江之前下达了各部撤退的命令，但他却没有撤销原来驻守挹江门的三十六师堵住城门不许任何人撤退的命令，三十六师看到撤退的溃兵们只能执行命令阻击，而接到撤退命令的部队当然反击冲关。
面对36师部队在挹江门下布置的机枪火力，溃兵联军甚至出动了寥寥可数的几辆坦克，这些原来准备在巷战中充当流动堡垒和反冲锋箭头的坦克没有把大炮对准鬼子，却在向着三十六师猛冲猛打。就在日军在各处城门蜂拥而入的时候，在挹江门的中**人却在相互血拼，他们准备从自己袍泽的封堵中杀出一条血路去赢得生的权力。
挹江门内交战的溃兵和老百姓还不知道，在他们准备渡江的地点上，所有能够收集到的渡船早已经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唐生智的一条命令就是烧光所有渡船，不许一个军民过江，因为他担任南京城防司令的时候说过要誓于南京共存亡。可惜唐生智已经先行过江了，他欺骗了整个南京的人和驻守南京的所有**部队，而且他还下令烧了几乎所有的渡船。
唐生智下令撤退的命令是印好了之后在他自己临走前匆匆下发的，被36师堵在挹江门内的很多**都是在得知唐长官逃了之后而哄散的，他们这些人并非是奉命撤退的。还有一些人在接到撤退命令的时候已经由于身后的部队先一步得到命令撤退而被鬼子截住了归路，这些千辛万苦赶到挹江门的溃兵心中满是被欺骗、被抛弃之后的怨恨。面对36师不讲理的封堵，怨气冲天的他们只能就地反击为自己赢得一条生路。
“别看了，快走，到了江边再想其他的办法过江。”呆立着望向挹江门的唐城被刘山羊大力的踢踹了一脚，这才回过神跟着刘山羊慌慌张张的奔向满乱糟糟的江边。如同闷雷般的炮声把南京城扰得纷乱不堪，各条大街上都可以看见向北方徒步前进的军民，因为他们都知道，要逃出南京只有北渡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