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鸿蒙兽骨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月十五日艾尔铁诺白鹿洞
四十大盗溃灭后五日,妮儿与源五郎的破坏行动方才展开,当日立下这战绩的首要功臣,敖紫钰,此时正秘密地回转师门。
位于白鹿洞书院地底的一处水晶洞,是一个罕为人知的禁地,远从数百尺外的入口,就以符咒结为法阵,层层封锁,在阻绝内部一切气息外泄之余,更制造出极度冰寒的环境,令洞内的生机运转几乎停顿。
洞内深处,清亮的冰晶光华环绕,瑰丽奇幻,美不可言,但美丽中却蕴含杀机,寒冷到极点的低温,只要内力稍差的,立即便会血液僵凝,冻毙当场。
对于已拥有天位力量的紫钰,这里度的低温不至于对她产生影响。她已回复女儿身,将盔甲放在一旁,静坐在洞内一片大冰晶壁前,不言不食,已然四日。
闭目静坐,美绝天下的清艳脸庞赫然有着迷惘、不安,很明显地,静坐沉思的她,并无法得到心中的安定。
在紫钰身前横置着一件长形物体,以绢布牢牢包裹,上头写满密密麻麻的封印咒文,虽然瞧不出是什么,但从那不停散出的森冷感,就知道绢布里的绝非凡物。
静默良久,紫钰终于有所动作,她朝前方那而大冰晶壁连拜三拜,然后伸手握住了那绢布中的长形物体。
“唉……”
悠长的叹息声,温和地自前方传来,在那面冰晶壁里,赫然有人。
冰晶透明,隐约可以看见人形,但这面冰晶壁乃由整个法阵的寒气所聚,便是紫钰这般级数的天位高手被封其中,也是抵御不住,放眼白鹿洞,又有谁能承受得了?
只有一人,便是天下三大神剑之首,被冠以剑圣称号,受世上武者无尽尊崇的月贤者陆游,他在这冰晶壁中已经将近八百年了。
对外以闭关修练的说法,拒不见客,就算当年辅佐艾尔铁诺建国,也只是命令白鹿洞弟子出面相助,所以只有白鹿洞少数长老、七大亲传弟子,才知道师尊数百年来栖息在这冰壁中,以躲避天刑。
除非遇上足以撼动白鹿洞、艾尔铁诺根本的大事,才会惊动这绝代高手,八百年来,他仅离开此地四次,每次离开法阵超过一定时间,肉体便会急遽老化,起码百年才能回复,所以,当紫钰这关门弟子遇着疑难无法参透时,也只有亲赴此地。
“钰儿已静思多日,仍旧参悟不透么?”
在恩师的询问下,紫钰面有惭色,但仍是果决地摇摇头。
当日与兰斯洛交手,面对他通悟天心、大笑出刀的瞬间,紫钰心中有了惧意。
数日来,她便一直回想当日情境,假设旧事重演,自已再次面对那沛然难当、凝聚天地造化于其内的一刀,该如何将它接下?
她也知道,那一刀之功,仅是兰斯洛顿悟天心的刹那,福至心灵,再要他使一遍,可能杀了他都做不到。但有人能挥出这一刀,便证明世上确有如此刀艺,自己行走江湖时若再次遇上,敌人可不会因为毒发而倒地,那时落败身亡的就是自己了。
要强好胜的个性,既遭逢失败,那定要找出改进方法才肯罢休。特别是出身名门,兼修龙族、白鹿洞两大绝学的自己,连最得师父喜爱的二师兄也有自信击败,怎能输给那自修自练的野山猴?回到白鹿洞,陆游并没有作出指示,仅是要徒弟自行思悟。
自知没法在短时间内于力量上做出突破,紫钰便从招数上着手,希望能从龙族、白鹿洞绝学中找到方法,去破解那难以抵御的一招。
可惜,那一刀浑然天成,恍惚中更似毫无破绽可寻,她思索至今,所得结论只有一个,便是恃强破巧,以远远超越对方的力量,将他连人带招一次轰爆。因此,她来到这处禁地,取回一样多年前寄放于恩师身边的龙族重宝。
“龙族神功、白鹿绝技,都是让人成为一流高手的筹码,但吾徒若求必胜,这些东西未必就是保障……有些事,未有亲身体悟,为师也无法传授于你……”
清楚徒儿的想法,冰壁中的他缓缓出声。
“既然心意已决,龙枪你便取回吧!隆基弩斯之枪配合你此刻的武功,小天位中已无人能敌,你就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去领悟真正的武道吧!”
紫钰再次躬身行礼,叩谢师恩,之后执起长枪而去,临行前,她凝望那冰壁中的人影,心中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生而为人,延命至数千岁高龄,此举大违天道,便会招致天雷狂轰的天刑。为了躲避天刑,师尊以当世第一武学高手之身,却不得不藏匿于这冰寒晶洞中,无法出世。
虽然不敢说出口,但她有时候真为恩师感到凄凉。当强者尊严已然丧尽,须终日躲躲藏藏,这样的生命可有意义?
昔日所谓的天位强者,这时……只像个苟且偷生的老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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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票家伙如此厉害,能破我世家分舵,又让堂兄他难以应付,想必阵容坚强,说给我听听,他们究竟是何方神圣啊?是有别的世家在背后支持?还是三大神剑来与我们为难了……什么?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贼!”
雷因斯边境的基格鲁,花家当家主花天邪,正为了手上收到的连串报告大发雷霆。
“饭桶!两个小贼就让你们应付不过来,你们真他妈的是一群饭桶啊!”
在自己率众前来基格鲁,全力图谋大事的此刻,后方居然闹出这等丑事,花天邪一听之下怒不可抑,正痛斥堂兄花天桐所派来的使者。那四十大盗的余党算什么东西?竟敢闹到花家头上,真是不要命了!
“启禀家主,事情没有那么单纯啊,那两个余孽很可能……是传闻中的天位高手!”
此言一出,随侍在花天邪左右的花家菁英,面上无不失色。花家虽有着辉煌历史,但如今在七大宗门里,只能算是中等势力,秦淮血战一役,花家上代高手损失惨重,连老当家主都被李煜一剑斩成重伤,两年前旧伤复发而死。
花天邪继位后,努力整顿,可是培植人才的工作非一蹴可成;阿朗巴特魔震后,天位高手重现人间,但不知是不得老天眷顾,还是另有原因,花家上下别说天位,便连一个地界顶峰也没有,世家中人嘴上不说,心里可着实担忧,现在问题终于浮现,天位高手已然欺上门来,众人面面相觑,俱现忧色。
“大总管尚有密函一封,命小人亲手转呈家主。”
花天邪拆信观看,密函中所言,便是转述隐先生的言语。看完密函内容,花天邪尽是一副不悦表情。
与世家中其他人不同,少年时留学稷下,更曾远赴海外增长见闻的他,对这什么隐先生不以为然。一个藏头露尾、故弄玄虚的家伙,却让花家言听计从,谁知道他是不是藏着什么祸心?
况且,自己如今是花家主人,这鼠辈却对己发号施令,俨然太上家主的模样,这叫自己怎能忍受?
看着当家主沉着一张脸,将那封密函揉烂在掌中的动作,众人揣揣不安,与其他门派不同,已无长老级人物坐镇的花家,只能自己摸索未来,在当家主尚未展示出可*实力之前,他们的不安是有道理的。
而花天邪则下了一个令人摸不着头绪的指令。
“天位?哼!很了不起吗?传说中,地界对天位不可能用以多击寡来战胜,但传说也提到,天位彼此对决时,亦没有越级挑战的可能!”
花天邪道:“用最快速度,传令给我们在自由都市的分部,把青天花炮放出去!”
花家是艾尔铁诺境内历史悠久的名门,历来与白鹿洞维持着相当的往来,而在花天邪继任家主前,曾遣使向白鹿洞言道:“继任大典上别无所求,只希望白鹿洞能赠青天花炮当贺礼。”一直到现在,花家与白鹿洞门人俱不明白,为何这花家当家主不要重礼,只要求一种在千年前便被白鹿洞淘汰不用的迎宾礼炮,这其中缘故,只有他本人方知了。
喝令属下分头办事后,花天邪得意地望向东方。不久后,得来不易的青天花炮,将会在东北海的天空燃出美丽火花。
而他彷佛就听得见,一串郁闷已久、终于得偿所望的长声狂笑,跨越辽阔大海,直传而来。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月二十日艾尔铁诺
韩特实在觉得自己有够倒楣。
在阿朗巴特山一役(见风姿前传鸣雷篇),差点被那荒唐地震活埋,死里逃生之后,又发现辛苦挖掘的宝藏,因为山崩地裂少掉七成,而且还尽是少了自己那一份,老天真是不长眼。
越想越不甘心,韩特于是打算劫掠同伙人的那一份。白飞已死、赤老头没份、小爱菱一早便开溜,只好把目标转向已卖光所分到的器物,身怀钜款却还没动身离去的华扁鹊。
“鬼婆!你的那一份我要了……什么?谁在求你啊!我这是硬抢……没错!我就是仗势欺人,难道你现在武功有我强吗?乖乖把钱留下,别逼老子动刀动枪啊!”
面对穷到失去理智的抢匪,华扁鹊冷冷道:“留下也行,不过以后你有什么病痛,可别来找我!”
此话出自当世三大神医之一的口中,无疑就是极严重的威胁,韩特心头剧震,但本着要钱不要命的精神,仍固执地行抢,然而,当华大神医补上一句“那以后有人要我配药毒杀你,我就一口答应囉!”的时候,浑身发毛的他不得不做出让步,以募捐挚友丧葬费之名,收了三千金币奠仪。
可是……那个恶毒心肠的鬼婆,居然狠到把所有金币换成铜币,让自己对着三千万枚铜币堆叠起来的铜币山目瞪口呆。最后,还是在稷下学宫留学的小爱菱有良心,托人带了张钜额银票给自己,本以为就此赚了一票,哪想到回到香格里拉,青楼联盟列出一张天文数字帐单,再度将自己身上所有的资产掏得干净。
之后的时间,韩特就忙着赚钱,想弥补回自己的损失。受到阿朗巴特魔震的影响,加上那段旅程中的所学所悟,他的武功比从前远远增长,连续灭了几个有名的盗贼团、斩杀四个通缉榜上的强人后,“逐魔猎人”韩特就不再只是一个备受瞩目的新人,而是真正受人肯定的高手级人物了。
此时,各大势力无不对他表露招揽之意,不过这名习惯自由赚外快,多过每月拿固定薪水的男人,并没有加入哪一个势力的打算,顶多也只是因为人情,受聘于青楼联盟或是麦第奇家,执行委托的工作。
像这一次,就是受到委托,接下“务必与美丽无瑕的妮儿小姐取得联系”,这个糊里糊涂的工作,横竖有凯子愿意给钱,没理由不接。韩特根据可*情报,匆匆忙忙赶到此地,跟着就看见一个该死的雪特人,捧着自己找了两年多的鸣雷宝剑,说要拿来当奖品。
拜托!那可是自己的家传宝剑耶!祖上无德,什么金银财宝都没留下,就只传了这样比较有价值的东西,平常连借人摸一下都要收钱,这死雪特人竟敢捧着他韩特的东西,说要送人,这岂不该死!
好啦!宰掉雪特人出了一口怨气,捧回心爱的宝剑,还没来得及检查有没有损伤,居然就有人迎面杀过来了。
“你杀了他,我就杀你!”
听着这一句叱喝,韩特没能意会过来,对方到底是为什么而气成这样?
“呃!不过死了个胖子,干嘛气成这样……这雪特人是你姘头啊?”
这句话的影响,当然让对方下手更重。韩特侧身避过,有些狼狈,因为这少女的武功,已经强到不容小觑的地步。仔细看看,脸孔相当漂亮啊!
虽然和自己喜好的魔鬼肉弹身材有些差距,不过说是美女该没人反对。所接的委托是来这里寻找“美丽无瑕的妮儿小姐”,该不会就是她吧?
“住手!在开打之前有件事我想先知道。”韩特后退两步,道:“小姐,你贵姓大名啊?”
唉!难怪当初和白飞在一起,泡不到妞的总是自己。不过是个简单问题嘛!为什么这小姐像是被踩着尾巴的暴龙,既凶且怒的攻杀过来了呢?
现在的人到底在想什么?莫非最近真的流行见面时劈头一句,跟着就动手斩人?
源五郎也有点纳闷,快速从腰间抽出光剑,掣开剑刃,与那笼罩住自己上半身的枪圈一击,硬是砍出个缺口,快速逸出。
“这位公子,你我素不相识,刚见面就下此重手,不嫌失礼吗?”
“四十大盗的余孽,人人得而诛之!”
“哎!因为团体而否定个人,这是偏见的开始啊!”
口中说笑,一昧与对方游斗,但那枪劲可着实厉害,每一下接触,都震得手臂微酸,源五郎回头叫嚷:“妮儿小姐,这点子好厉害,我们想办法跑了好不好?”
妮儿不答。也不知从哪里跑出了这么个家伙,武艺了得,连战多回仍是伤他不得,但要是就这么离开,那猎物被人抢跑的怒气怎能消?
“且慢,你就是那个妮儿?”韩特一惊,没头没脑的混战他可不喜欢,尤其是那些打赢了也没钱可拿的,更是万万不干。
“天朗日清,和风送闲!那人在附近想见你,请你随我走一趟。”情知这样还不足说服对方,韩特再低声补上一句,“那人要我告诉你,想知道你大哥的消息就跟我来。”
“什么?”妮儿的动作停了下来。天朗日清、和风送闲,这是她一名好友最爱吟的诗句,此人神通广大,能探得兄长下落也不稀奇,顿时心头狂喜,什么事情都可暂且搁下。
“快带我去!”
欢喜过了头,妮儿催促着韩特,在没有任何人能阻拦的情形下匆匆而去,却全然忘了被丢在后头的那人。
“呜……好歹也一起出生入死过,看都不看一眼,就这么把我甩了,真是……真是太有个性了!”
虽然“未婚妻”跟着别的男人离去,让源五郎微想叹息,但此刻的他不愿意说心上人半句坏话,只能做好善后工作。
朱枪晃动,幻作层层枪影,瞧得人眼也花了,换做别人,必然力分而弱,但龙族神枪果有独得之处,每一枪剌出,仍带起汹涌气浪,迫得人呼吸艰难。
(好厉害,每接一枪,就好像被恶兽噬咬手腕,这大姑娘已深得龙族枪术奥秘啊!)
在紫钰着着抢攻下,源五郎似乎拙于应付,再撑片刻,身法也不似先前灵动,露出了疲态。
“着!升龙气旋!”
发现了敌人身法中的破绽,紫钰娇叱一声,左腕一抖,龙族绝学再现,一股强大劲风狂卷飙至,将源五郎扯得踉跄跌扑,再不能灵活闪避;跟着便是一掌,印在他肩头,将这敌人击出丈许,光剑脱手。
“你的武功不错,地界里能有此修为殊为不易,若不是你们四十大盗为非作歹,我本可饶你一命。”
紫钰心中惊异,这俊美男子的武功着实不凡,还隐约有点白鹿洞武学形迹,只是学得华而不实、杂而不精,才轻易落败于自己手上,不然纯以地界力量比拼,非得再拆上五百回合,才能将他挫败。
“你……你别得意,就算我败了,我们老大武功强我太多,定能为我报仇。”
作戏作全套,源五郎刻意迫得满脸苍白,血丝自嘴角溢出,挣扎着往后退。
拉远距离倒不是假装,这丫头背后那包裹散着强烈压迫感,十有九成是拿了龙族镇山宝出来,倘若给扎上一枪,那就不只是苦肉戏而已,这种戏码可万万做不得。
“你们老大……哼!四十大盗能人的确不少,那日被他遁地侥幸逃脱,下次再落到我手里,定然让他有死无生。”
看吧!果然吐血装死是有好处的,三言两语就套出老大的生死了。
“你们四十大盗的残党,我会逐一收拾过去,先是你,再来是那贼头,然后……刚刚跑掉那丫头也是你们的人吧!”
“呃!可恶…我只有一句话要问,”喘息声中,源五郎忽然变脸笑道:“紫钰小师妹,动用你麾下的升龙山之力,毁灭四十大盗,是不是我们那死鬼师父的意思?为什么连龙枪也让你带了出来?”
虽是以陆游关门弟子的名义出道,但始终作着男装打扮的紫钰,怎也想不到会给人连名带姓地喊出真实身分,连出身都被了解得钜细靡遗,一串问句便如晴天霹雳,心神剧震下,一句话脱口而出。
“你……你怎么知道是师父他下的令……”
够了!自己想确认的便是这一句!
源五郎一声长笑,翻身掠起。紫钰惊觉上当,朱枪贯劲扫出枪网,要把这奸狡东西打下。
“不知死活的东西!要不是我看在你与白鹿洞有几分渊源上,刚才早一枪了结你了。”
枪上使了七成力道,虽未动用天位力量,但照刚刚的交手,这枪该足以将他腿骨震断。
怎知,对方的身法忽然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是吗?但若我告诉你,我是故意减慢速度令你大意,小师妹你又有何感想呢?”
在枪尖即将扫中的刹那,源五郎的身形如鬼魅般加速,斜身出指在枪尖一点,刹那间化身数十残像,在周围左右晃动,笑声四面而来,教人没法探出实际位置。
紫钰抱元守一,不为外相所惑,明辨方位后,朱枪夹劲剌出,像是碰着了什么,但当凝神感应,却又一无所有。
“枪法不俗,陆游师父确实传了你东西啊!可惜,对上我,你应该第一时间就以天位力量使出焚城枪。”
声音飘移不定,但紫钰的天心却告诉她,敌人正住外移,预备逃走。
紫钰发枪飞射追截,猛烈气劲逼得已在墙角的源五郎不得不出手挡架,将朱枪侧击而归。
“奸诈小人,留下命来!”
紫钰飞身攻去,接住朱枪,正欲出招,眼前一花,源五郎已再度闪形消失。
“丫头!好好想想,别给人设计了也不知道!”
连番失去对手踪影,紫钰怒极,暗想这人轻功再好,自己骑飞龙直追,三两下便可追上,刚要召唤坐骑,心中捕捉到敌人消失前的地点,顿时呆愣在当场。
“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百里之外……他是人吗?”
第一百零六章:蚁群
七大宗门势力相较,王家为首,麦第奇、石家次之。但若在各家当家主中,要选一名最受各方瞩目之人,则莫过于麦第奇家当家主,旭烈兀。麦第奇。
七名当家主中最年轻的旭烈兀,拥有足以媲美太阳神的俊美外貌、让累世经商的白家、东方家都自叹弗如的圆滑,还有一举一动都洋溢着炫目光彩的华丽,在在让这年轻家主成为大陆上的话题王子,无分艾尔铁诺、武炼,甚至雷因斯,人们都喜欢谈论他的最新轶事。
与石氏家主石崇的互比阔绰、将刚弄到手的新奇玩物游街与民共赏、迷恋上了中都某妓馆的红牌……一切行事,乃至于身上的服装饰物,总是为喜爱他的人民所津津乐道,这名年轻家主非常善用他那与生俱来的华丽光彩,永远吸引住大众的视线,且乐于领导潮流。
这是平民百姓眼中的旭烈兀。而在各世家子弟的眼里,这人高度浪漫的疯狂背后,蕴藏着深不见底的智慧。
“不管我正在做什么,你们只需要知道,胜利女神永远与我同在!”
这句话是旭烈兀一度被捕下狱时,面对狱卒们的嘲笑,所做的答覆。
当时,武炼爆发槿花之乱,上任的麦第奇家主忽必烈高举叛旗,誓言一举称霸武炼后,进攻艾尔铁诺。人强马壮、高手如云,又有绝世武霸领导,麦第奇家上下士气直比天高,而唯一高唱战败论的,便只有家主的不肖亲弟,众人向来视为纨绔子弟的旭烈兀。
“造反也好,夺权也行,稳输的事情我才不干呢!”
“大军未发,一战未接,岂言必败?”
“我今早喝了一碗粥,也不用等到拉肚子,我才知道粥坏了。”
在忽必烈的无匹霸气之下,旁人单是与其目光交接,便有好一阵子喘不过气来,而旭烈兀却总能以这样戏谐的语气,与兄长侃侃而谈。最后,忽必烈沉默半晌,下令将旭烈兀打入天牢,待战胜后处决。听见狱卒们的耻笑,在狱中仍悠闲地读书、绘画的旭烈兀,说出了使他在日后一举成名的座右铭。
槿花之乱,为期仅仅一个月,麦第奇家大败,忽必烈为义弟王五斩于鹏奋坡,临终前遗命由乃弟旭烈兀接掌麦第奇家。
“只要与我站同一边,失败与死亡永远是敌人才需要烦恼的问题。”
对着惶惶如丧家之犬的麦第奇败军,旭烈兀满不在乎地打气,率领劫后余生的众人穿越边境,来到艾尔铁诺。能够多次避开武炼联军的追击,令这支败军平安撤走,这是他的卓越能力,但在整个撤退行动中,团体气氛高昂得像是游山玩水,这或许便可看出旭烈兀的人格特质所在。
曾主动掀起战乱,武炼已无麦第奇家容身之地,但至艾尔铁诺却仍有一线生机。槿花之乱时,旭烈兀曾因反对而下狱,叛乱的责任自然与他无关。凭着亡母是艾尔铁诺公主的关系,旭烈兀得以晋见艾尔铁诺皇帝,迅速博得对方好感,除了赦免他一切罪名外,更允许麦第奇家能在艾尔铁诺安身立命。
长袖善舞的旭烈兀,在艾尔铁诺建立起他的经济王国,更与各势力维持友好关系;艾尔铁诺王族、白鹿洞、花字世家都持续亲昵往来,就连武炼王家也与之保持相当程度的善意。
而当他以家主之身拜入白鹿洞门下,立刻被陆游收为门徒,更是令他身价百倍。
为了抑制当时成为艾尔铁诺王族眼中钉的花字世家与地方豪族势力过度膨胀,他们决定培植新的势力予以分解制衡。这时,在槿花之乱中建立大功的石崇、亡命而来的旭烈兀,成了最佳人选。
石字世家、麦第奇家的势力,在其家主的领导下,各以不同的作风在其领地内扎根稳固,配合各种利己的王命,削平地方豪族,也大大减弱了花字世家的实力,从这一点来看,分解制衡的策略无疑是成功的。
但总体结果却是大失败。觑准中央已弱的此刻,旭烈兀、石崇在扫平地方势力同时,也将之吸收入自身世家,扩充实力,拥兵自重。当旭烈兀协助王室,与疯狂杀戮中的剑仙妥协,而在师父陆游、师兄周公瑾支持下,出任艾尔铁诺第三军团长,整个艾尔铁诺的地方割据之势已成,中央再也无力将之压制了。
现在,许多人都在猜想,艾尔铁诺皇帝驾前的两大红人,旭烈兀与石崇,究竟谁会率先发难,夺取帝冠,让自己成为名符其实的艾尔铁诺之主。
关于这些事情,妮儿不感关心,她一心只想知道兄长的安危。除了兄长与四十大盗的成员,涉世未深的她,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朋友。
与旭烈兀的相识纯属意外,一年多前,妮儿带领四十大盗埋伏在暹罗城左右,洗劫过往商旅,却遇上改变本来目的,正在逼罗城周遭的旭烈兀一行人。
以实力论,当时集合麦第奇家菁英武力在侧的旭烈兀,轻而易举可以歼灭前来挑衅的四十大盗,但这一向酷爱美好事物的浪漫青年,却对马背上英姿明艳的妮儿惊为天人,除了命令蓄势待发的部下停止一切抵抗,更在他们“家主的毛病又发作了”的叹息眼光中,对少女献上连篇赞美诗文。
(这家伙莫非是个疯子?呃……哥哥说有钱人的脑子都不正常,这家伙那么有钱,难怪疯得厉害!)
对入耳的长串古雅字句不感兴趣,妮儿喝令弟兄们仔细搜查,自始至终,旭烈兀地只是笑嘻嘻地与少女攀谈,在众人掠取到钜额财宝预备离去时,却发生了一段小插曲。
“哦!美丽的妮儿小姐,你就这么走了吗?”
“不走做什么?盗贼的时间很忙碌,抢完你,我们还要去赶下一场。”
“我的意思是,你……你就这么骑马离去吗?”
“骑马有什么不好?不骑马难道骑你啊?”
“哦!妮儿小姐,请你千万不要这么说,一个美丽的淑女,是不可以有跨坐骑马这么粗鲁的举动的,况且骑马会受日晒雨淋,让你的绝世美貌受到伤害,这将会是所有人类的损失啊!”
谄媚也嫌恶心的话语,被说得振振有词,即使发言人本意是百分之百认真的,四十大盗仍目瞪口呆,麦第奇家高手们也尴尬地转过头去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一幕。
“嗯!虽然夸张,但看在你有分辨绝世美女的眼力上,就不与你计较。我们四十大盗的交通工具只有马,如果不骑马,又该怎么办呢?”
思索片刻,麦第奇家的主人有了点子。尽管他平常就一向以敢作敢为、异想天开,为人视作改革创新的象徵,但这一次实在是离谱了些,竟将其兄长忽必烈所传下,麦第奇家主座车的九龙玉车,送给一名初次谋面的陌生女子,一众麦第奇家高手们险些骇掉了下巴,倘使他们知道家主这次率性而为的后果,是令他们一行人走路回艾尔铁诺,想必会拼命阻上吧!
后来,嫌九龙玉车笨重、行动不便的妮儿,预备将这糊涂得来的东西出售,换取现金,但知道这辆车代表的意义,全大陆哪有人敢收?最后,仍是旭烈兀出钱,苦笑着将这九龙玉车,连同四十大盗在暹罗掠夺的石家财宝全数购下。
意外建立了销赃管道,当四十大盗在石家领地内四处掠夺,洗劫各色财物后,便由妮儿出面招来麦第奇家的使者,全数脱手换为现金或补给品,若非如此,在石家声明:誓杀所有与四十大盗交易之人的情形下,又有谁敢冒此大不讳,连续收购来自石家领地的赃物。
微感有些莫名其妙,但妮儿便与旭烈兀维持往来,让这男子成为她在四十大盗的亲人外,极少数的男性友人之一。
虽然拥有绝色容貌,但在四十大盗中,妮儿一直也被当作男孩子看待,所以对于能把自己看作绝世美女而高捧掌心的旭烈兀,妮儿是颇为欣喜的,虽然说,她一直有种感觉,旭烈兀凝视自己的热切眼神,有时候实在不像是在看一位倾慕的女性,而是在欣赏一种罕见的艺术品……
“到了,就在前面,我老板说要见你呢!”
来到城外不远的僻静山地,韩特停下脚步,手指前方。他原本预期那紫衫人武功极高,或许得要留下断后,与那人恶斗一场,才能让妮儿离开,怎料到对方竟没追上来,这次的差事钱倒是好赚。
“叭”的一声轻响,前方黑暗中蓦地亮起两道灯光,身着风之大陆上独一无二的燕尾西装,旭烈兀俊美的身形缓缓显现。
“美丽的妮儿小姐,能见到你平安,这实在是太好了,自从听见四十大盗覆灭的消息,我派出了世家所有的探子,就是希望能找到你……”
在旭烈兀身后的,是一辆纯白的劳斯莱斯,他舍弃九龙玉车之前,向白字世家订购,以太古魔道技术手工制成,全大陆仅此一辆的两门轿跑车。便如他当初所料,这一年多来,这跑车已取代当初的九龙玉车,成为麦第奇家主新的座车,人们所乐道的另一话题。
“幸好终于有你的消息,我才轻装简从赶来,并请韩特兄领你前来。”
麦第奇家当家主亲临花家领地,这是一件不能等闲视之的大事,假若被人知道他是为了与四十大盗的残党相会而来,便很难与花家交代,所以不得不低调潜入。
话虽如此,但对这人有相当了解的妮儿与韩特却一致认为,他仅不过是在享受微服出巡的变态乐趣,否则若是真有顾忌,又怎么会把一身行头全部穿来,还打开车灯,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似的。
“轻装简从?不见得吧上这里这么荒凉,为什么我闻到好浓的香水百合味道?你到底带了多少人来?”
照两人所知,旭烈兀既然在这里等人,若枯坐超过一刻钟,肯定对这荒凉山景无法忍受,便会命从人修剪花木、洒扫整理,堆上他所喜爱的香水百合,让环境清爽些。假如两人来得再慢些,说不定这里已经盖了座亭子,让他公子爷乘凉烹茶。
“闲话少说,告诉我,我哥哥他……现在好吗?”情知再不切入主题,天晓得话题会被扯到哪去。无法肯定兄长目前安危,妮儿询问的声音有些许颤抖。
“令兄他目前……没什么大碍。”尽管从手下传来的情报,目标状况离安好实在有段距离,但考虑到妮儿的情绪,旭烈兀使用了这样的表达方式。
和石家、花家的情报体系不同,一直与四十大盗有所联系的旭烈兀,一开始便掌握到最精确的资料,因此,在其余系统尚不知该搜寻何等目标时,旭烈兀已经核对完毕死者身分,集中对妮儿、兰斯洛、天地有雪三人做出寻找,而获得成果。
“根据我手下的线报,有人曾在铁集渡看见令兄与那雪特人,目前正在追踪,希望能找到他们,给予协助。”
“感谢老天!哥哥他……哥哥他没事。”在此之前,妮儿一直不敢肯定兄长安危,甚至担心他已遇害,当终于知道兄长仍在人世,她激动得险些掉下泪来。
而当她稍微镇定下来,立即想往兄长所在赶去,但是,哥哥现在在哪里呢?
“铁集渡?那个渡口在石家领地,哥哥他们为什么会到那里去?”
旭烈兀没有回答。以路径而论,最可能是绕道前往自由都市,不过在这推测被证实之前,他不愿亲口说出。
而回答少女问题的,是另一把说着怪异话语的柔和语音。
“呜……把未婚夫丢下,一个人跑走,妮儿小姐你太狠心了啦!”
没有什么人察觉,一个古怪形体忽然出现,抱住妮儿小腿,活像个弃妇一样哀鸣着。
众人俱是一惊,韩特亦极为讶异,因为这人竟悄没声息地来到如此近距离,妮儿则是惊于她到了这一刻,才赫然想起自己把这家伙遗忘在马福林德那里……
源五郎潜伏在附近已有一段时间了。甩脱了紫钰,再以九曜极速的快绝身法赶来寻找妮儿,本不打算暴露行藏,但看着“末婚妻”与别的男人越谈越高兴,终于忍不住出声抗议。
“想……想不到……真是让人想不到……世上居然会有这么……”
一反平时的镇定,旭烈兀显得相当震惊,韩特则微感错愕,他也觉得源五郎的身法、修为极不寻常,却似乎没必要吃惊成这样吧!但接下来听入耳的话,只让韩特长叹自己低估了有钱人的变态程度。
“真是想不到,世上居然还有可以和我媲美的美男子,这……这真是太令我吃惊了!世间造化真是奇妙啊!”
其实,尽管同样都是俊美,旭烈兀翩翩贵公子的神采飞扬,与源五郎微显女子柔美的书生气,就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只是身为当事人,被人像是瞧见稀有动物般,满心赞叹地欣赏着,就算是源五郎,也不禁感到一股手脚麻痹的颤栗。
照旭烈兀的意思,既然遇见这样的美男子,怎么能不留下几十张正面、侧面的画像,好好留念一番呢?然而,妮儿的反对,加上当事人明显无心于此,两人有默契地双双坚决告辞,令麦第奇家主徒感扼腕。
“如果有什么事,就像以前那样,持珞璎玺印至我麦第奇家分舵,他们会给妮儿小姐你所需要的援助。这次我方抢得第一手情报,相信石家与花家尚没有本事做到,但青楼联盟情报网无孔不入,或许他们也已得知令兄下落,而转贩予其他势力,希望妮儿小姐小心。”
临行前,旭烈兀正经地向少女说着他的担心。
“另外有一件事,我并不愿意这么想。不过,听说这次消灭四十大盗的行动,是由我那师父亲自下令,换言之,可能往后你们曾遇上来自白鹿洞的高手,甚至是我那小师弟。而最糟的情形,就是我二师兄终于动用了他那四铁卫,如果真是这样,你们就需要祈祷了……”
源五郎知道,这番话里同时也蕴藏了另一个意味。旭烈兀在表示,若是白鹿洞对此事的参与高过了一个程度,那即使是他,也不能再像现在这般秘密援助,而必须遵照师门命令,与妮儿为敌……
“一切就是这样。希望在事情演变至最糟之前,妮儿小姐能将之导向一个较好的方向吧!”
对着两人背影,旭烈兀轻轻挥手告别,许久,他才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讶然道:“真是糟糕,只顾着看那张美美的脸,我居然忘记问他尊姓大名呢?”
一旁的韩特晒道:“我才不管那家伙姓什么,老板,这出工作完成了,你什么时候算清工资啊?咦……”
旭烈兀两声击掌,二十二名躲藏在周围的麦第奇家好手现身出来,在家主点头示意下,一齐动作,将那辆劳斯莱斯轿跑车扛起,快快运走。
“这……这是在干什么?你为什么不开你的车?”
对于旭烈兀种种惊世骇俗的举动,韩特仍是不能适应,惊讶地问着。而对方给了他一个悲伤的答案。
“唉!这么贵的跑车,用来跑山路,岂不是好浪费,最重要的是……那个白无忌讲话没信用,补充燃料到现在还没送来,我为了向妮儿小姐耍帅把车问到这里,现在已经……”
“……”
※※※
自由都市西北,与艾尔铁诺交界的,是数个规模只有中等都市大小,由各自建立者的后裔代代传位的小王国。
当中之一的利加斯国,更多人称其为利加斯城,去年,此国前任君主获得艾尔铁诺支持,铲除了纂位者,结束流亡生涯重新即位,在大力整顿经济后,国内一片繁荣景象。
人们生活富裕的地方,打赏自然也比较多,这点有雪就非常喜欢,当初在花家领地内,老百姓自己都饿得半死不活了,就算故事讲得再动听,也没有多余赏金可拿。
然而这地方实在有点奇怪,雪特人一向习惯跑遍各地饭馆说书、杂耍赚钱,但利加斯城多数餐馆都兼营妓院买卖……也就是说,这让自己跑堂说书平添了许多难度。
幸好,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不怕没饭吃,清楚人类心理的黑暗面,自己便转变题材,在各处妓院里专门讲一些有关饥荒灾民的惨状,那些有钱贵族多数都是心理变态,故事越凄惨,他们就听得越爽快,好像平民百姓的生活都只在另一个世界。
所以在自己最后被跑堂伙计扔出来前,可着实赚了一笔,没办法,同样故事总是有人爱听、有人不爱,每个雪特人都是被扔惯了。
结果只好换到一些小饭馆,和同族、同业的雪特人抢生意,说些一般的传奇故事,辛苦了点,不过也赚得到钱,等再积多一点,就有办法给老大找医生、买伤药。
短短十五天,从花家领地边缘穿越石家领地,来到这自由都市西北,主要是凭当日阿草小姐留下的一只神奇皮囊,这只皮囊与矮人族惯用的道具有异曲同工之妙,却更加耐用,只要藏身进入那皮囊里,便能潜地而行,不露形迹。
就是因为有这项神奇宝贝,不会武功的自己才能避过各地严密的搜索网,并以惊人神速翻山越岭来到此地。自己武艺不成,联络不上妮儿与源五郎,也没法向任何人求援,只好尽快离开险地,取道自由都市,再转往雷因斯,找到阿草小姐,就有办法医治老大了。
昨天,昏迷多日的老大终于恢复了意识,这实在是件好事,否则十多日来那一副半人半鬼的恐怖模样,任多厉害的医生都会说没救了。
不过情形再好也有限,老大昨天清醒后,花了点时间调息运功,说是要疗伤,结果没运几下就晕了过去,到今早都还没醒来,看来是没什么用的。
叹息着,有雪回到在此地的栖身处,那是随意用些破木板、厚纸板搭成的烂帐棚,外观倒与一个大棺材有些类似,不过搭建这种东西,本来就是雪特人的拿手伎俩。
移开门板,里头黑鸦鸦的一片,还来不及看清楚,外头忽然传出叫唤。
“说书的,说书的,请你出来一下。”
来人声音苍老,却还算友善,起码是唤“说书的”,而不是“狗杂碎”,不过自己在这里没有熟人,而此处又只是个简陋暗巷,为什么会有访客?
觉得大有可能是在饭馆说书又得罪人,对方来砸屋兼打人,有雪不敢贸然出去,只是隔着门板向外望。
“什么人?找我什么事?”
在外头的是一名仆佣模样的老太婆,推着一台轮椅木车,上头坐着一个人,面纱遮住头脸瞧不清楚,但看服装、手掌肌肤、白发,似乎是另一个老太婆。这两个老女人很是面熟,自己在那小得可怜的阿义饭馆开讲两天,她们就连听四餐,倒是忠实听众。
“我家姑娘喜欢你刚刚说的故事,看你可怜,要多打赏一点,你出来领赏吧!”
听见是领赏而非受死,雪特人松了一口气,快步跑出,心头却纳闷:明明这里只有两个老太婆,何来什么姑娘,真是有钱人爱作怪!
“绿姑娘,就是这雪特人了,你要给他多少,自己拿主意吧!时间不早了,咱们得赶快回去,不然你姊姊回来见不到你,我就不好交代了。”
那仆佣模样的老太婆,唠唠叨叨地说着,轮椅上的女性从手上褪下一只金手镯,朝有雪递去。简单的动作,却做得甚是迟缓吃力,有雪一看即知,这是身染重病的徵兆,连忙伸手接过,心中正寻思这手镯不知是真是假,却在听见对方嗓音时,大吃一惊。
“ㄋ……ㄋ……你……故事……ㄏ……好听……”
说话口齿不清,但勉强听得出是在称赞适才的故事很动听,可是这语音却不对劲,那不是个年近迟暮的老太婆,而是一个娇嫩的少女嗓音。
有雪吃了一惊,定睛看去,面纱之下,这位女性的相貌看得不是很清楚,只依稀看得出是张少女容颜,然而肌肤枯黄,脸上也满是深深皱纹,任谁一看也会觉得这是个老太婆。
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对,就是仔细打量这种异样形貌,与其说是衰老,反倒更像因为生命力过度耗竭,而发生的急速老化。
一想到这,再念及对方身有恶疾,有雪吓了一跳,踉跄两步,第一念头就是拉远距离。
这动作全看在对方眼里,而那老妇似乎也不愿自家姑娘与下贱的雪特人接触过久,急欲推车离去,一切看似就要这样结束,忽然,两道人影堵住巷口,手持刀剑,凶恶的表情,一望便知道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目标没有错吧!”
“错不了,快点下手然后回去收钱吧!”
再明显也不过的对话让有雪魂飞天外,不知是自己抑或兰斯洛暴露形迹,给贪图赏金的人衔尾追杀上门,正不知如何处理,那两人已匆匆奔来,却不是朝着自己,而是往那老太婆还有不老不少的怪姑娘奔去。
连串惊叫,那两个女人明显不会武功,才闪个一下,轮椅已然翻倒,乘坐者翻摔倒地,两个杀手挥刀便要斩下,那个老仆佣倒算忠心,用身体覆盖在主子身上,想帮着挡这一刀,那口齿不清的绿姑娘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有雪心念急转,明知这两个杀手武艺平常,四十大盗中任一人也可摆平他们,却偏生遇上不会武功的自己,虽然说拿人金镯是件恩惠,不过此刻他只想找个安全地洞躲起来。
蓦地,木板碎裂声大作,那座用各种材质拼凑而成的避难屋被炸个粉碎,一道人影从有雪头顶飞过。
“老大!”
欣喜的叫唤,兰斯洛已在千钧一发之际赶至,只一刀,便将两名杀手的刀剑震碎,两腿踢出,让他们连敌人相貌都不及看清,就已给轰飞出去。
“老大!哦!老大,你身体已经好了吗?真是太值得高兴了。”
望见兰斯洛雄姿,有雪无限欣喜,高呼着跑过去,正预备吹牛拍马一番,那伟岸身如却已经支持不住地倒下来。
“哇!老大,你怎么这么快就完蛋了?”
“别……别声张……我要运气镇伤,你守在巷口,别让不相干的人进来。”
兰斯洛的声音极为虚弱,但听来比昨日又好得多,不像马上会昏倒的样子,有雪领命而去,手执兰斯洛的风华刀,在不远处守卫,而那一老一少早趁乱走得不见踪影。
有雪对兰斯洛的伤势忐忑不安,直过了好半晌,后头才响起叫唤。
“老大!你还好吗?”
“死不了……起码现在是这样。”
有能力开玩笑,大概就没问题。有雪打量着兰斯洛的形貌,才不过十多天时间,一个健壮汉子已变得形销骨毁,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颊深陷,就连眼眶也深深凹了进去,真是怪,虽然说忙着逃难,自己吃的也比较多,但是每日乞讨来的食物还是有分三成给老大啊!怎么会变成这么一副路侧尸的丑模样?
陋巷昏暗,天色又已黑,几乎看不清楚兰斯洛的表情,但那两道目光却像来自幽冥的火焰,熊熊燃烧,发着凶厉光芒,看得有雪心里直发毛。
“大家……有什么消息吗?”
昨日苏醒后,兰斯洛立即运功调息,但过不多时便晕过去,是以直至现在,他才向有雪询问那日在枯耳山,自己昏迷后发生的一切。
“能有什么消息?还不就是被杀得一干二净,听说连尸首都拼凑不全了,还给人游街示众……还有咱们那对黑家的三兄弟,舍命救老大你出来后,好像当场就被敌人爆掉了。另外……”
说书说得太习惯,有雪不自觉把弟兄们的凄惨收场,当作灾民一样加油添醋的说出,直看到兰斯洛脸色越来越坏,浑身散发出来的一股冷澈感,令自己汗毛根根直立,这才惊觉不妙,连忙转换话题。
“呃……其实,也还有一点好消息啦!我前两天听人说,妮儿小姐和咱们老三都没事,现在正在花家领地里大肆破坏,老大,我说他们两个一定也急着找我们,那我们是不是应该……”
“妮儿她没事啊!那就好……那就好……”
得悉妹妹平安,兰斯洛长呼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疲惫之余,亦感到些许的安心。自己身中奇毒一事,在挨枪受伤时就已察觉,以敌人势大,若妮儿与源五郎亦身中此散功毒素,情形确是凶险无比,幸好,他们俩吉人天相,可见老天仍未绝己之路……
兰斯洛闭目不语,静静沉思着许多事情,时问过得很快,当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他睁开了眼睛,望向站在一旁无聊、却不敢走开的有雪。
“老四,你说这里已是自由都市的地头,对吗?”
“是啊!不过这里离艾尔铁诺很近,我们并不安全,老大,还是快点设法走吧!”
并不是顾虑这个,此刻,兰斯洛的目光里,出现感动的色彩。
“这里距离枯耳山起码几千里,你就一个人背着我来到这里?”
“呃……其实主要是阿草小姐留下的那个神奇皮囊,还有很多神行符咒发挥了功用,不然我一个人,其实没办法……”
“老四,多谢你……”
简短的道谢后,兰斯洛又诚心补上一句。
“真是多谢你啊……”
自从暹罗相识以来,虽然与这雪特人混得极是亲密,但为着他的出身与无能,心中实存着些许鄙视,又时常对他防上几手,唯恐有一日被这雪特人出卖;怎想到大难临头,旁落无依时,竟是这雪特胖子奋不顾身,救了自已性命,又不辞辛劳,背负自己千山万水远行,逃离敌人势力范围。
凝视着这自己一直瞧不起的义弟,兰斯洛心内充满感激,也许这人是贪婪与无能,但今次他对自己所做的付出,即使英雄好汉也未必会做。也幸亏有他,在这跌到谷底的低潮时刻,自己才稍微找到一些振作的动力。
“要是没有你,我现在已经死在敌人手里了,呵!你倒真是一个奇特的雪特人啊!”
“这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那时应该这样做,就做了。”
“艾尔铁诺为了杀我,赏金太概出得不少吧!你应该拿我人头去领赏金的。”
“其实我也想过,但想归想,最后还是没有去做。”
听着这太过老实的答案,兰斯洛哑然失笑。毕竟还是雪特人,你能对他有什么期望,只要他最后仍是没有做,那就算全了兄弟间的义气了。
“好,为了弥补你的损失,今日艾尔铁诺对我的悬赏,他日我必十倍奉还于你。”兰斯洛道:“我在此向你承诺,若我兰斯洛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必然不会忘记你,我有什么好东西,你一定也有一份。这话永不收回,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突然听见义兄这么隆重的承诺,雪特人一时只能搔头晃脑,说不出话来,直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发挥他的民族劣根性。
“老大,既然你这么慷慨,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知道可不可以?”
“什么要求?你说吧!我会尽可能满足你。”
“这个……我可不可以要比较好的那一份。”
“……你真够义气。”
第一百零七章:饲养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月艾尔铁诺
辞别旭烈兀,妮儿与源五郎就所得到的情报,整理兰斯洛目前的去向。
“枯耳山到铁集渡,相隔起码几千里,短短十来天,他们怎么可能到那里去?”
源五郎对这情报稍有疑虑。这么短的时间连赶数千里,地界之内,唯有自己的九曜极速,或是天位高手在空中全速飞行,才能达到,但这两种情形都不会出现在兰斯洛与有雪身上,所以他必须找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这……我哥哥他那个叫什么草的女人,常常给雪特人一些有的没的,里面好像有一种符咒,可以让人跑得像飞一样,如果再加上一些其他的东西,大概做得到吧!”
“神行咒?你怎么不早说?”
源五郎暗叹扼腕,如果早知道有雪身边有这东西,那就不用这样茫无头绪,没头苍蝇般乱找了。
“我……没事谁愿意说啊!我就是不喜欢提到那个女人,你想怎么样?”
本来是随口抱怨,但妮儿在哑口无言之后爆发出的反应却甚是激烈,看在源五郎眼里,让他感觉到些许的不寻常。
该不会……
算了,现在不是探究这东西的时候。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就可以理解了。铁集渡循水路可以直抵自由都市,当然,他们也有可能经自由都市进入雷因斯,你觉得哪一种最有可能?”
皱眉想了想,在源五郎微带威胁的目光下,妮儿才不情愿地说着:“十一月二日,哥哥原本答应要去雷因斯,找那个什么阿草的,现在他们大概是往那里去了,那狐狸精别的不行,替人医病治伤倒是有一手。”
“雷因斯……他们约在什么地方,你知这吗?”
“好像是雷因斯边境一个叫基格鲁的乌龟地方吧。我们现在立刻动身,应该可以在自由都市境内追上哥哥。”
源五郎暗叹,这摆明是假公济私,不想哥哥去会狐狸精;不过嘴上当然不能直说,道:“不可能,老大他们已暴露形迹,各大势力都会展开搜查,我们赶路速度会受到拖延,不好追上他们,更可能相互错过,还不如我们从另一个方向过去,直接与他们在基格鲁会合。”
少女满脸不悦,源五郎叹道:“我也很担心老大他们,但我们两边走同一方向,相对的,只会把花家追捕四十大盗残党的高手全引在一起,如果那些人先我们而发现老大,那只会害了你哥哥。还不如我们仍是这么一路闹事,逼敌人的高手菁英不得不先对付我们,这样你哥哥反而会安全一些。”
尽管心里仍不甘愿,但当机立断一向是少女的优点,她点点头,询问赶路的方向。
“从自由都市绕道进入雷因斯,虽然不惹人注目,较为安全,但却是远路,我们要赶在他们之前,就只能抄危险一点的捷径。”
源五郎道:“取道龙腾山脉,直接出北门天关,没多远就是基格鲁,可以吗?”
知道这条路程所代表的困难与危险,妮儿却恍若未闻,迳自催促源五郎出发。
“嗯!我也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为了让你消气,来!这是附近花家分舵的分布图,你选一个地方消气吧!”
情知少女的不满与焦躁已到爆发边缘,源五郎连忙自怀中取出地图,遮住自己的脸。
哼!如果现在不让你找地方发泄,最后岂不仍是让我挨石头?人被打多了,也懂得聪明一点找替死鬼吧!
“我、我选这里!”
娇叱一声,少女充满力道的粉拳,已经结结实实地揍在源五郎脸颊上。
“这是对你刚刚胡言乱语的回报。如果下次再乱说你是我未婚夫,我、我就毁你容!”
呜……伴君如伴虎,替死鬼找得太慢了,下次动作要更快一点……
※※※
趁着夜深,兰斯洛携着风华刀,往利加斯城内繁华处潜身赶去。
胸口的伤势仍未好,当初敌人以天位力量剌出,枪劲中又含有一种奇特的爆破潜劲,无法逼出体外,换作别人早已毙命,自己仗着由小草传授的一种叫“乙太不灭体”的护身神功,才能催愈肌肉,强行止住出血,但在皮肉之下,筋骨仍然迸裂,剧痛一直刺激着脑门。
只要能驱出那股入体异劲,不再让它爆破筋骨,伤势很快就可以痊愈,但目前的自己却力有未逮,昨日才一尝试,立刻便伤发晕去。有雪的想法是对的,小草虽然不会武功,但一向多才多艺,在治疗伤患上尤其是拿手,只要能找着她,必有方法驱除这股劲道。
清醒之后,面对四十大盗破灭的事实,兰斯洛心内在痛苦之余,也有着彷徨,他不太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次的伤痛,目前,只好把一切精神集中在身体复原上。既已清醒,就可以用更有效率的方式行进,而在那之前,身无分文的自己则需要旅费。
素来作的便是强盗,现在更没什么话好讲,向有雪问明白城内最豪华的妓院所在,他便要设法去那边弄旅费。时局不安定,没钱吃霸王饭的事常常听到,嫖霸王妓的倒是少有,选妓院作洗劫对象是最正确的。
尽管顾虑到有打草惊蛇、暴露行踪的危险性,但此地并非艾尔铁诺,而是自由都市边境小国,纵有些许好手,想来该不会是如自己一般达地界顶峰的敌手,速战速决,当可无碍。
利加斯近十年兵灾频仍,许多民房街道仍可以看见战火痕迹,不过大批军人来来去去的地方,娼馆妓院素来昌盛,利加斯索性大力发展此道,加上此地又是通往香格里拉的捷径要道,商旅不绝,竟也发展得欣欣向荣。
“处女宫”是利加斯的第一大妓院,兰斯洛远远瞧去,便见通明,管弦笙歌不断,端的是热闹非凡。
空气里弥漫的是各色脂粉香,这间妓馆的品味此较高,妓女们身上用的是上品薰香,而不是让人闻到就恶心的香油,但或许是兰斯洛见惯了绝世美女,习惯了她们天生的异香,对于这种人工配出的香气,只觉得说不出的厌恶。
原本的计画是随便挑一、两个豪客,找机会下手,这样即使事后闹起来,也不至于惊动视听,不然直接洗劫账房,也是一个方法,不过这是下下之策,从源五郎口中,他稍稍知道青楼联盟绝不好惹,此值多事之秋,没必要再惹强敌。
但当兰斯洛踏进这间大妓馆,已习惯刀来剑往的他,立即感受到一股异样的紧绷感。
四周警备似松实紧,细心观察,处处都可以见到伪装成客人的暗桩,在巡察警戒。这种程度的警戒,已经超出一个妓院该有的防备,莫非此地是青楼联盟的重要堂口?
发现人群朝某个方向流动,同龟奴们打听,赫然得到一个答案。
“客人,怎么你都不知道吗?天香苑的首席歌手,香格里拉最当红的‘冰姬’冷梦雪,应我们大老板的重金礼聘,在这里演唱三天,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你刚好赶得及,真是幸运啊!”
“冷梦雪?”这名字常常听妮儿提起,只是一时间想不太起来,思索一阵后,兰斯洛终于忆起这女子是何方神圣。
香格里拉是风之大陆娱乐事业的中心,其中一家叫“天香苑”的娼馆,虽然规模不大,但数百年来,却训练出无数优秀的舞姬、歌姬,而在刻意的保护与宣传下,这些独具才艺的美人不用像一般风尘女子般卖身赚钱,而是凭其技艺掳获观众的心,在风靡各地,声名大噪后,往往就会接受各国王侯邀请,或个人或携团游艺大陆,为其所属的娼馆赚进钜额财富。
现在正登台演唱的冷梦雪,便是近两年来在香格里拉红透半边天的当红歌姬,处女宫的老板在一年前向青楼总部要求,希望能邀她到此献唱,但由于档期太满,直拖到这时才成行,消息传出后,自然惊动四方,甚至有人远从艾尔铁诺专程赶来,就为一睹芳容。
兰斯洛没去过香格里拉,对这类事只曾耳闻,未有亲睹,但当初妹妹妮儿在率队与己分离时,曾经碰上冷梦雪的演唱会,一听之后,从此变成歌迷,整日在自己耳边抗议,为何要离开富裕又好玩的自由都市,跑到艾尔铁诺干赔本买卖?
“这么巧?那倒要瞧瞧。”
兰斯洛嘴上说着,心里却另有主意。冷梦雪是香格里拉首席红星,无怪青楼联盟派来的护卫如此森严,此时不宜轻举妄动,待表演场地众人挤作一团,专心聆听时,大有顺手摸鱼的机会,可惜没把有雪带来,不然就可让这雪特人一展身手。
为了这三天的演唱,处女宫准备了偌大场地容纳入场听众,门票虽不便宜,但跟着人潮涌入,以兰斯洛此时武功,要瞒过一众监察员耳目,自是不难。
场地正中搭起了一个高高的木台作为演唱舞台,整个场地以木墙作圆形包围,圈起场地之余,更有特殊设计令声音往中央集去,不然,又不是每位歌姬都内功极佳,且唱歌也不能扯开嗓子大吼,那除了前头几排贵宾席,还有谁听得到?
一众城里的达官贵人们,自然有钱买下最前头四排的贵宾席位,后头隔着一排屏风,剩余的所有听众,全是站着听歌,没有分别。
兰斯洛把目标放在前排的贵宾席,自要设法*近,只是人潮拥挤,一时不得其便,施展着自红颜知己苍月草处学得的身法,终于贴近前排,这时,木台上数盏大小宫灯乍灭,一袭人影映着冷月清辉,在木台上现身。
隔着老远,只依稀见到冷梦雪水色长发垂腰,穿着一变浅蓝连身长裙,面孔被银色眼罩遮住半边,看不清晰,但从那一举一动的风韵,已让人感觉到必是名罕见美人。
冷梦雪的成名和她的出身与气质有很大关系。天香苑作过仔细评估后,决意将她捧成一名神秘美人,因此尽管现在红得发紫,但却没人知道她的出身、真实面目。
“啊!这种感觉……”
刹那间,兰斯洛有种感觉,这冷梦雪轻轻走路的姿态、扬手的动作,竟与小草有七分神似,他险些便叫了出来,却立刻知道不对,苍月草不管是什么动作,都有一种让人想要轻声微笑的慧黠灵动,就算是轻弹着指头,也会使人觉得灵极了。
可是冷梦雪的行动却带着一股冷冷的漠然;扫视过台下听众的眼神,寂清得近似冰点,冷月映照下的身影,彷佛月之女神一样美丽,每当与她目光接触,心中便有一股无名悸动,而在她冷漠注视之下,自有份难言魅力,偌大场地逐渐寂静无声,近千名听众,都安静的屏息以待。
运足目力,兰斯洛这时才看清楚,冷梦云的两边袖子、长裙下摆,都是用蝉翼般的蓝纱织成,雪白肌肤若隐若现,性感大方,衬着那股独特的清冷气质,交织出一种动人心魄的冷艳。
万籁俱寂中,蓦地,一把清脆明澈的嗓音,如丝、如缕,传入所有人耳里。起初有点模糊,因为歌词是属于一种罕有人知的古老语言,但声音迅速飞扬起来,彷佛是一条蜿蜒明溪,让全场听众沉浸在潺潺歌流中。
声如清流,高低起伏,不知不觉中带动听众们的情绪。和外表的冷漠相此,她的歌声高亢激越,却始终如水流畅,低屈时百转千折,荡气回肠;高扬时惊浪迭起,破云凌霄。
最美妙的,是那天籁般的女高音,每每已在浪巅,却仍一再拔高,仿似没有尽头,而声音却一直醇厚,没给人刺耳的不适感。当这歌声一入耳,脑里刹时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能想,只能随着那每一下潮浪变幻,迸散着喜、怨、悲、欢的余波。
兰斯洛曾向妹妹质疑:听不懂的歌怎么能听?妮儿理直气壮地回答:就算听不懂,但好听的歌就是好听。当时他嗤之以鼻,现在却充分体会到内中真意。因为不懂歌词,所以能集中注意在嗓音,这样的歌,不需要乐器伴奏,因为嗓音流泄的本身,就已经美得像首诗,就连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有生命一样,轻轻舞动着。
虽极力抗拒,兰斯洛却仍不能自拔的听得入迷,就连胸口的剧烈创痛,都彷佛暂时消失,只有歌曲间歇间,才能稍稍定下神来,而一般听众更是不济,兀自陶醉得手舞足蹈。
歌曲停歇,稍作回气,冷梦雪在台上轻哼慢舞,不让气氛冷僵下来。不是正式的舞蹈,她仅轻轻地摆动肢体,偶尔侧身一斜,旋动位置,让舞台四方的听众都有机会看清自己。
饶是如此,她的动作必然也是经过精心设计,每一下玉臂轻抬、纤腰摇摆,甚至是裙裾扬起,都将她曼妙胴体最性感的一面表露无遗,能够清晰目睹的人,任谁都是心头一热,给这冰山美人的惊艳魅力撩拨得不能自己。
连续多首歌谣,群众的情绪被带至高峰,没有人发觉时间的流逝,匆匆一个半时辰转眼便过,当最后一首歌完结,冷梦雪连欠身谢幕也没有,一下颌首便转身进入后合。这时,多数的听众脑里仍一片空白,余音绕耳,没法从那适大的心灵震撼中恢复过来。
好半晌过后,才有人疏疏落落地拍起手掌,接着声音越来越响,到最后,掌声如雷,更有大批群众要求追加曲目,这时处女宫的老板登台解释,冷梦雪在表演结束后已立即离去,感谢所有宾客的莅临。
换作别的场面,不满的群众可能已经发生骚动,但现在他们只是浑浑噩噩地开始离场,并依着馆里侍者的带领,去休憩与享受美食,当然,那是要另外收费的。
兰斯洛也是脑子昏昏涨涨,好半天转不过来,直到胸口伤处的剧痛刺激脑部,这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
“糟糕,人都跑光了,这还抢个什么东西?”
人群往出口移动,这时不论做些什么都明显之至,也许应该放弃打劫的念头才对,毕竟在听了那一场演唱后,自己颇有些提不起斗志,不想在此时出手动武。
正自旁徨,忽然瞥见在前四排贵宾席中,有两人预备起身离开,他们坐在第一排,可以想见必是本城的大富豪。
其中一个是名老者。说老其实也不至于,看形貌年纪不会太大,只是那皮肤、动作、眼神,一看便知道是长期酒色纵欲过度,致使身体亏损,徒增苍老,不过这人只怕平时常常进补,一副肥胖躯体笨重硕大,气喘吁吁地卡在椅里,似难起身。
另一名是个文士打扮的男子,背对着身,看不见长相,但观察他的背影,很有股恢宏气度。不适,直至此人有所动作,兰斯洛才失望地发现,这人竟是个下半身瘫痪的残废!
这两人似是同伴。重要的是,那头老肥猪的身上真是珠光宝气,生怕别人不晓得他有钱似的;金扳指、金项链、金手环……都有指头般粗细,外加连串昂贵珠宝,像个暴发户一样一股脑地戴在身上,也亏得连胖猪一身肥肉,换作是别人,恐怕连腰都折断了。
(放着这肥羊……不!是超级肥乳猪不下手,会让同行耻笑的。)
抢一个老头与残废,好像不是什么值得光荣的事情,但他们既然有钱成这样,那么今天被人抢点现金肯定不痛不痒,这样好的目标上哪去找?
不声不响,兰斯洛慢慢*近他们,只听那个男子称老肥猪作“老爷”,语气甚是谦恭,几乎可以说是卑微。那男子的声音极是浑厚好听,便因此,他用那声音说出谄媚的话,分外让兰斯洛觉得刺耳。
(去!有人不做竟做狗,活该被抢!)
*得近些,已可以听见两人的谈话,那老肥猪满嘴市井污言秽语,尽是对适才冷梦雪的表演想入非非,听得兰斯洛极是不悦。这时,有几名似乎是两人先前点召的艳丽妓女,朝这边走来,老肥猪色急难耐,自座位中起身,迎了过去。
(想下手就要趁现在!)
已等不到老肥猪独处暗处,趁现在听众尚未散尽,场内人来人往,仍是纷乱,没人会注意到这边,自己贴近那老肥猪,叫他把身上现金全数奉上,只要动作快些,应可及时离去,就算真的闹了起来,以自己武功,大不了硬抢后夺路外闯就是了。
计算妥当,兰斯洛似乎全然忘了,自己离开四十大盗单独行抢时从未成功过的事实,心意一定,大步往前跨,眨眼功夫,便已来到老肥猪身后,伸掌掐住他后颈。
恶!真是恶心,满手的肥油啊!
“老胖子,乖乖掏出你身上所有值钱东西,别声张,本大爷出来只为求财,你别逼我掐断你这恶心的猪脖子啊!”
台词很经典,堪称盗贼的完美范本,不过若能简洁些该更好。只不过那老胖子的反应十分不上道,察觉到后颈的巨大压力,他赫然大闹大叫起来,不是呼救,而是向兰斯洛大声斥骂。
“你……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你面前是何等尊贵的……”
去!真讨厌,这些贵族总把自己当成多了不起一样!
四十大盗的溃灭起因于花家,也可以说就是这种刁横贵族。一股莫名愤恨涌上,兰斯洛恼火起来,转过这老胖子,只觉得这人说不出的讨厌,手一挥,啪啪两声,鲜红掌印结结实实地浮现在这老胖子的油脸上。
掌劲用得不轻,这老胖子平日养尊处优,从没这等屈辱的为人所殴,那惨叫几乎响彻云霄,立即引起左右人群关注。
“好家伙!欠债不还,声音倒是比谁都大,我去你的!”
情况演变成这样,抢劫肯定是没什么指望了,兰斯洛索性大叫一声,挥拳揍上老胖子的鼻梁,将他按倒,顺道再补踹上两脚,这么做不只是出气,也给身旁之人制造错误印象,拖延时间。
“你是什么人……竟……竟敢……朕回去之后,定把你抄家灭族!”
或许是被打得牙齿动惊,老胖子的发音模糊不清,即使兰斯洛听见一个匪夷所思的字,也无暇细想,在群众惊呼散走中,大批人马自四面八方急涌了过来。
是刚才环布在整间妓馆的暗桩警卫,辨其脚步,每一个都有着不俗武功,在冷梦雪已离去的现在,他们仍在,莫非自己真是弄错了什么?
一脚踩住老胖子,在他哀嚎声里,风华刀出鞘抵着他背心,兰斯洛喝道:“谁敢过来!
本大爷立刻宰了这老肥猪!“
众人闻声后退数尺,不敢过度进逼,摆明投鼠忌器,为首数人急惶惊恐,斥道:“大胆狂徒!你……你竟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
老肥猪兀自痛叫不休,但忆起适才自己的误听,兰斯洛不期然有一个荒谬想法,这老肥猪该不会就是这都市的统治者,利加斯王吧?真是这样,连麻烦可捅得不小!得要立即脱身,带有雪离开这城市才行。
局面正自僵持,忽地一人排众而出,是那与这老肥猪同行的残废,换言之,大概是这都市的高官一类,有两名护卫推着他的轮椅,缓缓来到兰斯洛身前不远处。
“不许*近!否则你们利加斯就要准备办国丧了!”
兰斯洛喝道:“所有人把身上的现金掏出放下,不准乱来!等我离开,自然会放了这老肥猪!”
不想一辈子被人说单独行抢永不成功,兰斯洛还是打算捞个一票再走,稍作估计,这些护卫的素质极高,但没人是自己一招之敌,只要不给他们机会结阵合击,那便不足为惧。
“这位年轻人,看你体魄雄健,正是有为的栋梁之材,却为何舍弃大好前途,做出这等行径啊?”
那名残废推着轮椅再度*近,进行劝说。正面看来,他有一张十分好看的脸,不算英俊,但一看便给人一种亲切感,特别是那笑眯眯的和气表情,让人敌意全失,想去信任他、接近他。
而那声音更是好听,半平和和,更带着某种异样磁性,兰斯洛心头一奇,忍不住上下打量那人。这一看,对方蓝瞳像是一对最美丽的宝石,深邃奇幻,才与之稍稍接触,立刻就被吸引进去。
“对了,把你的刀移开,就是这个样子,大家和和气气的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打打杀般的呢?年披人啊!你……”
在这人的说话中,兰斯洛眼睛渐渐失去神采,用以挟持那老肥猪的风华刀,也无力地垂斜一旁,满脸浮现着欢喜的笑容,昏昏沉沉中,全没发现那老肥猪已手脚并用地爬离,而一旁护卫们更刀剑齐下,要将他一次给剐了。
“住手!休要错杀!”
危急之际,一声大喝远远传来,真气充沛,轰得兰斯洛耳边连响,人也为之一醒,惊见敌人乱刀斩下,风华刀舞上一圈,金属脆响连连,敌人兵刃尽给削断。
功败垂成,那名残废者明显不悦,扬声道:“此人大逆不道,罪当灭族,花侍卫长何以袒护于他?”
“纵是罪大滔天,未经审判定罪,岂可妄杀!”来人轻功好高,声音高速接近,只一刹那,一道白色身影就飘现在众人眼前。
然而,兰斯洛却先有了动作。中人奸计,险些就再受重伤,他气愤不已,本来还看这人残废,不愿伤及无辜,现在决定放弃行抢,先诛首恶。
“什么下三烂的旁门左道!本大爷一刀就劈了你这妖人!”
跃身而起,风华刀破空斩下,兰斯洛也忌惮这妖人或有其他邪门伎俩,悍然以最高功力出击,不给敌人施诡计的空闲。他此刻内力强极,刀劲夹风,迫得下方侍卫们惊惶走避。
刀劲笼罩,那残废者却纹风不动,他抬头注视着兰斯洛的刀势,目中流露一丝惊愕,但随即化作轻蔑冷笑。
目睹敌人表情变化,兰斯洛遍体生寒,他不知这情形有什么不对,但直觉告诉他,危险正在迫近。
“无知小辈!这等修为,也放在此逞能!”
伴随这话的,是四周气流的改变。在众人眼前,一个硕大无比的透明巨兽,骤然出现在那残废者身侧,龙头象身,满披鳞甲,十尺高的巨大体型,骇人无比,众人惊呼中,那巨兽石破天惊的一爪已雷霆击出。幸好,预先感应到危机的兰斯洛半空翻身,在这巨爪轰至之前,险险避过。
“什么?”
那残废者的眼中惊异再现,兰斯洛能闪过这一击,是他意料之外的事,然兰斯洛的吃惊更甚,眼见那透明巨兽形象凶恶狰狞,明明仅是虚体,但扑击时发出的冲击波,却轰得自己周身隐隐疼痛,倘使给一爪击中,后果肯定惨重。
更重要的是,自己曾先后听苍月草、源五郎讲述天下武学时,提过这门武术,那是石字世家大地金刚身的最高境界!能凝气于体外,形成力量虚体,厉害之至。
自己与妮儿会战诸多石家高手,均未曾见识,只以为那是夸大传闻,哪想到此时此地,会在这样一个死残废身上见到!
惊讶只在一瞬间,因为巨兽已然再次发动攻击,明明身躯硕大,动作却疾若星火,兰斯洛凌空翻身再避,却已给劲风扫过,面孔一阵热辣辣的疼痛,实在教人想不到,这残废手不抬、身不移,竟有办法使出这么厉害的杀着!
“大胆匪徒,还不快束手就缚!”
白色身影晃动,一人闪电般纵身跃起,阻在兰斯洛身前,漫空腿影,虚虚渺渺,尽封兰斯洛所有退路。
“花家的飞花幽影腿!”
兰斯洛再是一惊,这小地方怎有如此多的高手?这套所谓的花家绝学,自己早就见多了,对方通常的下场,是在放话完的瞬间就被自己破招兼断腿。这却是第一次,腿风中的柔劲压制住自己动作,更连带迫得胸口气息不顺,没法抽先出击。
唯一破绽,就是对方腿招的用意在擒不在杀。风华刀抖出刀轮与敌硬撼,逼对方撤招后退,两边一时僵持不下,激战的情景全看在那残废者眼中。
虽说自己没拿出实力,但以地界功力能连续躲过自己两击,这人对武学的敏锐与直觉实在惊人,现在又能与侍卫队长花残缺对拼而不落下风,日后若是给他发展的机会,岂非自己心腹大患?
此子不可留……
兰斯洛变换刀势,连劈三下重手,希望藉着风华刀的锐利败敌遁走,无奈对方实非庸手,腿招又快又强,自己虽占神兵之利,却一时跟不上速度,没法迫敌与己硬拼。再拆数招,众侍卫已将此地团团围住,胸口旧创亦剧烈疼痛,情况极不乐观。
“住手!怎可用这等卑鄙手段!”
战得激烈,兰惭洛始终没机会看清对方面孔,这时听他怒极而呼,自己心头亦现警兆,连忙侧身闪避,无奈受到腿招牵制,动作慢上一筹,仅能稍稍斜身。剧痛中,那无声无息出现背后的透明巨兽,施出偷袭,将兰斯洛背部打出一个大血洞。
血肉横飞,急痛攻心,兰斯洛险些当场晕过去,凭着一丝灵智未失,发了狂似的急运乙太不灭体,想尽快把伤势复原。但这想法受到些许阻碍,因为在伤口周围的肌肉已慢慢地僵硬石化,乙太不灭体纵有复原神效,一时也仅能维持现况。
巨兽猛招再来,兰斯洛已无力招架,在他对面的花残缺面上闪过犹豫之色,跟着晃动身形以避开坠下的兰斯洛,挡在巨兽之前,重腿连出,硬生生将巨兽的袭击破开。
“花侍卫长,你一再阻挠本帅,却是为何?”
“国有国法,便是滔天大罪,也不能不审而刑,元帅您乃国家重臣,怎可不遵法纪?”
怒喝声里夹着连串重招相碰的霹雳气爆,透明巨兽一直欲置兰斯洛于死地,却给花残缺挡住,难越雷池一步。
“法纪?哈哈,花残缺,你可知此人是谁?他便是阿里巴巴四十大盗的首恶,你一再袒护这反贼,莫非与他是共谋?”
“什么?”
兰斯洛这时已落至地面,众侍卫们一拥而上,便要将他擒下,蓦地,一道红影自外掠入,身法好快,完全没人瞧得清模样。红影稍一点地,已把兰斯洛扛起,高飞逸走。
电光石火间,一众侍卫们仅看得傻眼;轻功最好的花残缺正与巨兽僵持,要分身追赶却已迟了一步,只有那始终端坐轮椅上的残废人目中厉芒闪现,身体缓缓浮移椅面,跟着便是一记劈空掌发出追截。
蕴含天位力量的一掌,刚猛无俦,一路撕裂大气而去,若正面击中,势必将兰斯洛与援救者一起击成碎块,这逼得那红衣人不得不停下闪避,稍一耽搁,花残缺已飞身而来,侍卫群中功力较高者亦试着做出拦阻。
“反贼,把人留下!”
花残缺迫近追截,却骤闻顶上一阵深呼吸,继而便是一股炽热扑面。
(不好!是天位力量!)
飞焰爆射,目光只依稀捕捉到对方的剑,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极尖细针剑,如同烈阳吐焰,火焰荡漾着诡异的紫光,交织出满天剑雨,毫无空隙地洒向地面。
以花家身法之快捷,窜过火剑封锁出手追截并不是什么问题,但顾虑到对下方部属们的伤害,花残缺唯有暗恨两声,放弃追截,全力先把这奇异的紫焰剑劲阻挡,但待得紫焰尽褪,敌人早就去得远了。
那端坐轮椅上的残废人也没有再行出手。此处耳目众多,太过露相只会提早暴露自身实力,这是他极力避免的事,余人倒也罢了,但花残缺是西北那人的心腹爱将,自己可不能太过大意了。
剧斗之余,处女宫的场地被打得一片狼籍,营业人员闻声来看,这时,众侍卫纷纷表露官兵身分,控制场面。
而那被兰斯洛打得两颊高高肿起的老肥猪,被一堆医护人员簇拥着,手捂面颊,痛斥在场侍卫的无能,竟让野蛮的贱民接近于他,还给打成这样。
若非那残废之人的劝解,众侍卫很可能就要以“保护不力”的罪名,全数当场问斩,饶是这样,这名愤怒已极的君主,仍是立即呼令手下发布缉捕公文,全力捉拿要犯。
“传令下去,这钦犯从前的悬赏有多少,朕加十倍。即使是平民百姓,只要能擒他到朕面前的,除了悬赏再加封侯爵!”
闻得这悬赏,众侍卫面面相觑,偷偷望向那笑着劝慰主上的残废者。化石奇功威力谁人不知,那贼人中他一击,在化石劲蔓延之下,此刻九成已伤重无救,这悬赏倒是来得容易。
第一百零八章:青莲魔剑
他们都料错了。化石劲的确霸道,换作大多数的人可能均会当场身亡,但兰斯洛除了护身气劲之外,更有一门惊世骇俗的奇功。
白家六艺之一,乙太不灭体。
自二百年前白家大灾变后就宣告失传而不再现世的奇功,往后白家子弟行走江湖仅使用由其演化出的乙太绵身,江湖中人亦只能从那不及原版本十分之一威力的乙太绵身里,想像这套绝学的神异之处。
此刻,身已伤重,那透明巨兽的一击将兰斯洛整个背部轰得血肉模糊,连脊椎都寸寸碎断,但乙太不灭体仍起着作用,像是被魔导师施以回复咒文,尚是完好部分的骨肉不住颤动,要尽快生肉、造血,将伤处愈合。
无奈,石家的化石劲歹毒无比,从伤口边缘开始僵死、石化,进而威胁到整个肉体。一时间,乙太不灭体、化石奇功,两股各走极端的奇劲便在兰斯洛肉体上展开激烈攻防。
这经验绝不好受,化石劲造成痛苦,乙太不灭体却维系着伤者的生命与意识,情形便彷佛置身梦魇。兰斯洛是以无比毅力撑住,这才忍下想要自我了断的冲动。
只是,当原本就潜伏体内未能驱出的龙枪气劲被刺激爆发出来,他的护身力量终于不堪负荷,化石劲开始侵入心脉,危及性命。
强烈的痛苦同时煎熬着肉体与心灵。兰斯洛昏昏沉沉地,那些威胁到自己生命的异劲彷佛变成一个个的敌人,朝自己攻来。
特别是那龙枪气劲,恍惚中,好像再度变化成那紫衫女子的身影,手持朱枪,狠狠地刺下。
“你这卑贱的强盗!掠劫百姓,自当有此报应!”
娇叱声中,朱枪已然透胸而过,一如上次,自己毫无抵御余地,只能痛苦地痉挛着,承受那令心脏绞痛的冲击。
蓦地,一股炽热炎劲从脑门传来,彷佛和煦的阳光,普照生辉,将那些入体的阴毒气劲一一驱退,让本以衰弱的肉体重获生机。
痛楚稍减,兰斯洛神智顿复,察觉到头顶的热力,情知这是有高手助己疗伤,虽然不明白对方身分,但这股热劲源源不绝,毫无保留,兰斯洛心想人家既肯这般大损真元地为己疗伤,总不会有恶意。
心一定,他随即运起本身内力配合,一同驱除化石劲。当日在暹罗城时,风华就有谈过如何驱除化石劲的治伤法门,这一年来与石家子弟战斗连连,在这方面早练出了心得。
而与当年花若鸿受伤的情况不同,兰斯洛自身已有强大的护身劲道,化石劲难以深侵筋骨,这时再得高手从旁协助,一盏茶功夫便将体内化石劲驱除。之后,乙太不灭体别无旁鹜,全力发挥催愈奇效,顷刻间背后伤处完好如初,一切重伤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但龙族神功精强深微处,远非如今武学水准能及,饶是两人合力,也只能先将那龙枪气劲压迫至一旁,无法驱出。
一轮行功,兰斯洛缓缓吐气,直至此时,他才算脱离危险,有余力睁眼检视周遭环境,并看看是谁救了自己。
睁眼一看,所触及的是一双隐隐蕴着水光的晶亮眸子,诉说着极度担忧与急切,内中所表露的关心不言可喻,兰斯洛一怔,心下便已感激,却又有三分纳闷。
用这样关心眼神望着自己的女性会是谁?
妹妹妮儿?
知己小草?
还是那有缘无份,已然烟消云散的风华?
距离拉远,渐渐能看清对方的相貌。那是一名面貌姣好的秀丽女子,剪着短发,未染脂粉的脸孔看来极有个性,眉宇间洋溢着一种与其说是稳重,不如说是忧郁的神韵。和生平所见的女性相比,她在清丽中更多了几分野性,一种不屈服于任何人的冷傲美感,给予兰斯洛极深的印象。
只不过,此刻这位女性却一反身上的冷清气质,脸上满是不安与忧惧,两眼直凝视着自己,让兰斯洛在深深感谢的同时,也想不透自己和这位动人的美女是否有过什么关系,能让她如此关怀自己呢?
“你……”
“你没事了吗?需不需要再调息一下?”连声询问,语音有些沙哑,早先发的那一剑、助兰斯洛驱除化石劲,损耗极大,尽管不至于虚脱,但也令她香汗涔涔,浑身像是浸泡在水里。
“我没有事了,你……”
视线渐清,兰斯洛看得更清楚了些,自己与这女郎是在一间斗室内,对坐在床上。而或许是为了便于潜藏行动吧!这位美貌女郎身上穿着一袭红色紧身衣,贴身的程度将那前凸后翘的性感曲线完美呈现,再加上汗湿衣棠,稍微一瞥,兰斯洛已感到一股热血猛往脑门冲去,呼吸困难。
真怪!这么美盛动人的火辣尤物,自己只要见过,怎么可能忘掉?可偏就想不起来……
“这位姑娘,请问你是……”
原本是希望这位大美人能接着自我介绍,提醒自己那不太管用的记忆,无奈老天不赏脸,听自己讲了这句话后,她面上出现惊谔,继而转作失望,假如没有听错,她好像还低声喃喃道:“你真的不记得了……”
丢脸归丢脸,兰斯洛仍只得硬着头皮道:“姑娘,我以前见过你吗?”
“不!我们没有见过。”女郎面上回复一贯的冷清,道:“我叫苍月枫,是服侍苍月草小姐的奴婢。小姐一向唤我枫儿,兰斯洛大人您……”
“小草?”兰斯洛喜出望外,道:“是小草派你来的吗?她在哪?有没有跟你过来?”
“小姐仍在基格鲁,她知道您出事了,非常着急,派遣我们四下寻觅,希望找到您。因为想到您可能从自由都市绕道而来,我特别在此等候,幸好今日终于等到了您,这样小姐她也可以安心了。”
兰斯洛边听边点头。小草的身分,自己其实并不清楚,只是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晓得,她的父兄是雷因斯的高官,而她随侍在女王左右,好像是地位颇高的女官。
尽管晓得她素来神通广大,但却不知道她有大批手下,而且还是这么漂亮的手下。
“兰斯洛大人,您先休息一下,我要告知小姐您已平安。”枫儿退至门边,回头说道:“另外,我要谢谢您,今天稍早,是您救了我妹妹。”
“你妹妹?”
“嗯!我妹妹绿儿,她今天遇到歹徒袭击,是您出手解救,才让她安然脱险。”
枫儿稍加解说,兰斯洛才明白,稍早在陋巷中出手解救的两名女性,其中坐在轮椅上的那名“老少女”便是枫儿的妹妹,可是,为什么会变成那种怪样?
“我的妹妹身体有病,外表也……”枫儿微蹙秀眉,明显不愿多谈,“多谢您与您的朋友相助。这个地方很安全,请您安心在此休息,我等会儿会去将您的朋友接来此地,待城里情形稳定些,便可以送您去见小姐,由她解去您身上的毒。”
与这女子非亲非故,但对方表现得如此亲切,兰斯洛不好再说什么,预备继续调息,自枯耳山一役,还没空好好休养,乙太不灭体固然效应若神,但却是种急速透支体能与生命力的奇技,连连催运,自己也该静下来调养一下了。
不过想到今天的行动,真是只能用一句“晦气”来形容,小小的利加斯,为什么会忽然跑出这么多高手?
“今天真是倒楣,不过就是场演唱嘛!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好像咱们家李老二,一头栽进艾尔铁诺的禁宫呢?”离开暹罗后不久,兰斯洛终于在有雪的转告下,明白了当初与自己结义之人的身分。
“很遗憾,您的感觉并没有欺骗您。”听到兰斯洛叹息,尚未远离的枫儿回身,说出了一段令兰斯洛两眼翻白的话语。
“出手伤您的残废之人,正是艾尔铁诺第一军团长石崇,而被您痛殴倒地的那一位,则是经常微服外出,到自由都市寻欢作乐的现任艾尔铁诺皇帝。”
※※※
雷因斯边境的基格鲁,这里正是整个雷因斯注意的焦点,因为莉雅女王在此赈济灾民,然而停留的时间已经有些超过原先的预定。女王陛下一行人被围困在基格鲁的消息,被王宫严密封锁,因为这并不是什么有颜面的消息。
雷因斯王廷的文武官员一方面惊讶于花字世家的胆大包天,于是向艾尔铁诺政府进行连串外交动作,对此表示抗议,但是,已无足够实力的艾尔铁诺中央并没法压制花家的专横行动,又因为最高权力者不在其位,对雷因斯的抗议只有搁置不理。
另一方面,雷因斯军也在基格鲁外围列队,与封锁该地的花家军队对峙,也直到这时候他们才发现,自九州大战后,一直誓言“以文化治国,不参与大陆争霸”的雷因斯,军队武力与素质竟是弱得这般可笑,充作仪仗队或许有些看头,但在关键时刻,这些老弱残兵根本没有实际上战场的能力。
当然,雷因斯并不是毫无自卫武力的,但一千五百多年来镇守在西西科嘉岛上的五色旗因为身负重任,不能擅离,而群臣也不知该如何调动;至于隶属于魔导公会的魔导师部队,亦非雷因斯众臣所能指挥,事实上,他们根本连这支部队在哪里都不晓得。
结果,在这罕见的危难时刻,群臣们只得调集早已疏于战阵磨练的军队,配合白字世家贵族们的私人卫兵,一齐赶到基格鲁赴援。
相较于一派胜券在握的花天邪,与雷因斯军隔一河相望的花家子弟兵,心里也不是那么舒坦的。
若是开战,先不论胜负,单是战争本身的意义就很惊人,尽管这一年多来,麦第奇、石家前后三次激烈会战,搞得艾尔铁诺境内天翻地覆,但那规模毕竟还属于国内世家的互斗,假若在此与雷因斯开战,那么牵涉之广,莫说艾尔铁诺中央,便是自由都市、武炼,也不会默不作声的。
剑拔弩张的气氛日益高涨,忧心于女王安危的雷因斯军,不耐长久守候,而打算采用冒险抢攻的方式,双边摩擦日益激烈,这一天,雷因斯军似乎打定主意,要正式发动攻击了,花家子弟们的心情也为此紧绷到极点。
但奇事忽然发生,在鸣动号角准备攻击的前一刻,大批人马从雷因斯阵营中连番撤走,一切彷佛事先商议既定,顷刻功夫,雷因斯一方的军势已少了近半,原先预定的攻击行动不战自溃。
在雷因斯阵营里,负责指挥的将军气得跳脚,他攻击命令甫下,那些原属于白家贵族的私人部队,忽然以“此等行动将危及女王”为由,集体抗命,并连解释都没有就退出联合部队,返回雷因斯,这下子势单力孤的己方,可真不知要怎样才好了?
“哼!本座从无失策,一切早在我掌握中,哪由得你们这些蠢笨的雷因斯人不任我摆弄!”
河的对岸,花天邪与其余重要干部站在一个可以俯览周遭形势的高台上,把雷因斯军的丑态全收在眼底。
自己岂是蠢人?这次行动实已部署良久,知道雷因斯武力不足,而白字世家的战力虽然举足轻重,但自白无忌执掌白家以来,武功、威望皆不足以服众,除经商天分与亲和力之外,别无所长,白家内部早有人不满,亟欲取代其位,自己与他们暗中联合,雷因斯的动作还不全在自己掌握中。
和其余几家家主相比,花天邪对自己的武功、智略极有自信,只是欠缺表现机会,所以,此刻他演技十足,说着得意狂傲的话语,要把自己能掌握一切的形象,深深植入两旁崇敬不已的属下心里。
得意之余,他亦将目光投向后方。被围困在内的雷因斯人,见到军队发动救援,显得极为欢喜,但随后的变化却令他们阵脚大乱,慌了手脚。
这正是花天邪想看到的结果,而他更刻意运足目力,检视人群中某个窈窕倩影,那是他所认定,这世上唯一能与他匹配的女性。
而当发现她凝视着雷因斯军的狼狈败象,娇躯剧颤,气急败坏地退回栖身小屋时,花天邪得意地笑了。
“到头来你还是逃不出我的掌心,莉雅,你是我的……”
然而,在雷因斯的营地里,有些变化是花家家主所看不到的。
匆忙赶回栖身小木屋的莉雅女王,在进门的瞬间就产生了变化,不是大声偷笑,而是“咻”的一声,化成一具小木偶瘫散在地。
正主儿一直在屋内,而且已经十多个时辰没再出屋。连打扮整齐、外出伪装作戏的时间都欠奉,莉雅在屋里忙得天昏地暗,两眼发晕。
一众国务幕僚需要苦议三个月才能完备的企画,她在顷刻间便能规划、决断;稷下学宫浩瀚书海的精要,几乎全记在她的小脑袋内,随手就可忆写、整理……这些出类拔萃的特长,正是这名小小女王的过人之处,不过,当所有事一起涌上台面,即使是她,也不可能再维持那副悠闲的俏模样。
这样也好,忙得头昏眼花,就不用去面对那种担忧得快发狂的恐惧感,不用再去担心夫君现在究竟是否安好?假如不藉着忙碌工作去压抑,自己可能要花七成心力,在那徒劳无益的烦恼上。
没再穿着女王的繁琐曳地长裙,莉雅一身轻便,三枝不同颜色的笔分别嵌在两耳、转弄在指间,长发在脑后绑成马尾,一双清亮眸子盯着占据了整张桌面的大纸卷,苦苦思索。
“这地方……不能这样组啦……啊!那个数据标错位置了吧……唉呀!是哪个糊涂虫设计这部分的?他不晓得这样一启动稳爆的吗?我、我要炒他的鱿鱼!”
除了政务,当日暹罗事件中引起各方关注的东方家新式神兵,戊火神雷,也在事后经由一些技术交流的管道,让雷因斯取得了设计草图,交由白家的秘密研究院解析。
一年的分析与研究,白家研究人员所得的结论与当日东方家的技师相同:“大胆与细致的极度杰作,制作者的构想之奇、组合之妙,只能用天才中的天才来形容。”更惊人的是,让两大世家需要动用精密仪器才能还原的戊火神雷原件,当初仅是纯手工组装。
而白字世家所呈上的研究报告,只比东方世家多出一点,极重要的一点:这武器的制作时间并不久远,仅在百年之内,换言之,制作戊火神雷的人,极可能现在还在世。
假如是真,那么务必要将这人网罗到自己这一边。暹罗事件已将大陆上的势力均衡打破,为了参与即将到来的大陆争霸,各势力的首脑除了找寻可*的盟友,也都在积极的寻访人才。能影响战力的最大因素,自然是天位高手们,但各种长于谋略、计算的智囊亦不可缺,还有足以威胁到天位高手的技术——太古魔道。
风之大陆的太古魔道,菁华处雷因斯,而雷因斯的顶尖太古魔道长期以来便为白字世家所垄断。正如白字世家管不到魔导公会,雷因斯女王也无法窥探白家在这上头的研究所得。
说到自己的出身,除了是女王继承人,同时也是白家的女儿,讲得难听些,要是两个哥哥先后身亡,自己就是白家家主。因此,自己从小就可以在白家的机密研究室里闲逛,学习一切,也因此明白,这一代的白家实在没什么好人才。
优秀的技术人员比比皆是,甚至远胜前几代,不过具有宗匠手段,能别出心裁创作的大师,却是半个也没有。那被人称为太古魔道的科学,本身是极重创意的学问,一个天才的研究所得,可以让往后数世代享用不尽,而如今白家正缺乏这样的人才。
自己是不行的。虽然已经抽出时间,在忙于政务、魔导公会事务之余,还设法监控、指导白家研究院的工作,但心里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才能有限,况且,把所有事全揽在一人身上,这是自己最不愿见到的情形。
二哥白无忌这人只怕叫不动,而且他在太古魔道方面的天分远远不及他的经商手段……
至于大哥……呃!好可怕!好可怕!还是先别打他的主意好了。
这时,在莉雅的脑内,一个念头逐渐成形。
也许该在稷下正式成立一个太古魔道研究院……找寻白家以外的优秀人才,为目前停滞的研究状态注入新血……
魔导公会也是一样,或许还有其他散布在野的人才,是自己所没有发现的……
自己既不是全知全能,也没有青楼联盟那样无孔不入的情报网,很多时候,事情不做下去,是不知道结果的啊!
脑里想着严肃的问题,拿在指问的笔杆不经意地转呀转,莉雅一面叹着气,一面修改着面前的草图,不久,两道女子身影骤然出现在左右,恭敬地行礼后,各自进行报告。
“启禀主席,梅琳老师适才送来魔法通讯,搜寻目前尚无所获……”
莉雅轻轻“嗯”了一声,不作回答,但在纸张上打叉的频率开始变快。
“可是亲卫队刚刚接到了枫儿小姐的传报:已寻获主公,无恙!”
骤闻喜讯,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少女几乎乐得想跳起来,但自我修养仍是让她只微颤着手,慢慢把笔放下,在这样的过程中恢复镇定。
(真好,果然是老天保佑,真是太好了……)
沉默一阵子,莉雅两手合捧在胸口,为夫君平安而祈祷、赞美神明。
片刻,莉雅睁开眼睛,流露着静极思动的神情,而另一名来自魔导公会的侍从则知机地报告:撤离战场的白家军队,并没有如其宣告的那样撤回雷因斯,而是在五十里外藏身。
“是吗?真是群不老实的家伙啊:为何经过清扫,白家仍有这种垃圾?”莉雅喃喃道:“蛇已经被引出洞来了,既然如此,就让我代替哥哥来作第二次的扫除吧!”
第一百零九章:毒针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月艾尔铁诺
与旭烈兀分别数日,妮儿与源五郎正朝着目标北门天关而去。
雷因斯与艾尔铁诺以龙腾山脉分隔两国领土。数百年前,艾尔铁诺尚未建国时,统治这片土地的大石国勘查山脉地势后,便在龙腾山脉中央的隘口大兴土木,建立了一座号称不落的城塞,名曰“北门天关”。
依照战术考量,当两国发生战事,驻兵于北门天关,先占尽险要地利,居高临下,又扼守住主要通道,纵使敌方有数十万大军,一时三刻也突破不了北门天关的防护。
当年提议建关的人无疑极具军事才华,只可惜两千年来,誓言不参与大陆争霸的雷因斯始终未曾向山脉的这一头用兵,城塞虽坚,却从未有机会使用。后来大石国溃散,艾尔铁诺接收了这座不落城塞,而当中央实力衰弱,无力派兵驻守,这座城塞的统辖权,便落入花家手上。
妮儿与源五郎的计画便是要穿越这座平时禁止平民通行的关隘,直抵雷因斯。
也许这座坚固要塞能阻挡大军,但面对武学高手,效果只怕不大。
不过,由于计画中要一路引人注目外加大搞破坏,赶路的速度反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想到这里,妮儿就开始发火。她觉得自己好像中了那死人妖的计了,当初是因为这样做对哥哥的安全有利,而且这条路是捷径,所以自己才答应,可是,现在这样走走停停,不是要比预定的更晚才能见到哥哥吗?
一找源五郎抗议,他就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垂泪说道:“当……当初妮儿小姐自己也答应的……”
真是混帐!以为扮小狗装可怜就有用吗?一个男人露出这种表情,恶心死了!
既然要装得可怜兮兮,好!本姑娘就成全你!
一个黑圈印在左眼,再补一脚,稍稍出了心头之气,要不是又得到了哥哥的消息,满心雀跃,那还有这死人妖好受的!
当初自己就担心,哥哥与有雪一起在自由都市,可别又惹出什么事来,只有源五郎说不会。
“照情形推测,大哥此刻身上应该有伤,就算未受伤,也大损元气,不太可能生事,而且他此刻已离开艾尔铁诺,安全得多,不会有事的。”
“不!你不明白,我哥哥是那种极度好动,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会不断给身边人添麻烦的过动猴子,我真的是很担心。”
“就算大哥会生事,现在他身边只有老四,添不了多大麻烦的。”
对源五郎的这番话,妮儿只是一副“你马上就知道厉害了”的表情。
言犹在耳,但当青楼联盟的密使送来第一手情报,源五郎的俊美脸庞刹那间惨白得像具骼髅,嘴巴更张得可以塞个驼鸟蛋进去。
“什……什么……他在利加斯痛殴了艾尔铁诺皇帝!哦!救命啊……我的心脏,我的心脏……呃……”
和这比起来,暹罗事件中闹出的大小纰漏都不算什么了。妮儿拍手叫好,为兄长壮举遥遥祝威的同时,源五郎只想躺在地上高声哀嚎。
不久后,“四十大盗贼酋意图行刺皇帝,重伤逃逸”的消息,传遍整个大陆。
没办法,写在公文上的东西,总要说得委婉一点,要是直接明讲皇帝被人甩耳光兼踢屁股,陛下他以后还用做人吗?那起草这公文的家伙也只好去作鬼了!
在青楼联盟将事实真相传给各大势力的同时,在自由都市、艾尔铁诺分别有几位事不关己,却与妮儿有同样心情的人分别拍案叫好、莞尔不已。这些反应不免有点幸灾乐祸,不过和那对着爱妻大笑:“以前每次见那老先生,就想揍他一顿,没想到小师弟抢先一步,果然英雄出少年。”,跟着还摆酒庆祝的某人相比,也就不算什么了。
理所当然,伴随这公文通传大陆各地的,就是天价悬赏与图像。
可别小看了那份悬赏,尽管真正的高手不太可能被这笔金额吸引,但那如苍蝇般跟在左右的一众杂碎们,就实在够让人歇斯底里了。
源五郎和妮儿正面临这样的问题。
为了那笔由花家提供,可以令他们一世无忧的赏金,奖金猎人、刺杀团体、盗贼团……
还有各地官兵,围杀的态度只能用前仆后继来形容,实在难以想像,怎么会有那么多死不完的无聊份子?
妮儿不想开杀戒,特别是对一些武功极其低劣,仅是被奖金迷惑,期望侥幸一击的二流武者,可是这些人却逐渐耗去她的耐性。之前源五郎就表示过,被人用高额奖金追杀是件很恐怖的事,因为大批刺客们会趁你最弱的时候前来,妮儿只纳闷,所谓的最弱,是指自己受伤,让敌人趁虚而入吗?
她错了。
这些人根本是从早到晚,毫不停歇地在做疲劳轰炸,期待自己变弱。到后来,在饭馆用餐,就算酒菜没有毒,也得应付源源不绝的刺客群,一饭三噎。
“你们这些疯子!再来我就杀光你们!”这是妮儿在某次用餐时,第四度必须起身杀退来犯的敌人时,气得两眼发晕的最后警告。
“哇!这个长腿骚妞武功好厉害啊!”
“放屁!她难道会比钱还厉害吗?大家一起上!”
无能者的应敌手段,大概也只能一拥而上,他们的对话把心态表露无遗,让妮儿后悔自己的仁慈,也大叹这些人的无药可救。
“不用着急啊!耐心、冷静,这是一名天位强者不可缺的条件,这样毛躁只会给敌人找到机会!”
由于每次先气得冲出去的总是妮儿,源五郎得以悠闲地说着风凉话,不是以人道,而是以修练自身的角度,对心上人作出点醒。
可是,当围杀不成,刺杀者出尽各种卑劣手段时,源五郎也没法再维持他的笑容。
“啊!这些东西是……”
感觉到不对,在几十名好手围上来之前,十多桶臭烘烘的大粪先行由四方泼浇过来。
倘若有天位力量,可以凭护身气罩,将这些恶心东西阻拒于一丈外,但现在仅剩地界修为的他,只能发掌截停,却不可能同时截住十多股。话说回来,不管是护身气罩或掌劲,想像自己身体的某部分与那些臭屎接触,都是件恶心的事。
两者皆不行,只好飞身退避,空间狭窄,又要避免碰到不该碰的东西,饶是九曜极速天下无双,仍是有些吃力。
“哇!他妈的好臭啊!”
不知是什么人发出的惨叫,源五郎险险闪出店外,已闻到内里臭气薰天,目中所见,恶心到了极点。
目睹那些人身上沾着因目标消失,而泼在彼此身上的臭屎,疯狂冲出做着追杀,而自己身上似乎也有那么一两滴不该有的臭味,这名素来冷静自恃的美男子,终于也失控了。
“真……真是忍无可忍……”
(雨花神剑,春城无处不飞花!)
使着花家最顶尖的掌门绝学之一,密密麻麻的剑劲牵动气流,交织成网,把迫近过来的敌人全数宰杀,切割片片,凌厉的杀着,连在不远处与人动手的妮儿也看得一惊,剩余的袭击者更吓得一溜烟撤退老远。
“好厉害的剑法,你这娘娘腔也有一点本事嘛!”妮儿狐疑道:“这感觉是花家的武学路数,你为什么会用花家的武功?”
“凭着天心意识,你可以模拟任何你看过的武学,即使是小天位,也可以模拟出七成了。”
向妮儿作出解释,源五郎口气有些微欠佳。这实在不是自己喜欢的战斗,虽然说好逸恶劳的自己没什么兴趣和强者对战,但怎也比打这种狗屎仗要好,日后光是想起来都觉得恶心……更叫人失望的是,自己只因为这种小场面使开始情绪失控,实在是不够成熟。
回忆起来,无怪当日以李煜武功之强,也不得不改扮,以他人身分行走江湖,像这样的日子真是有够疲惫的。而这样看来,也不能怪李老二的脾气坏,换作是任何一个天位高手,置身于这等情境,等耐心被磨光以后,最后大概都会放手大杀,干掉所有碍眼的家伙,换取片刻的清静。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开宗立派,人多一点还是有用的。”妮儿有这样的感想,她开始明白,就算武功天下无敌,假使只有一个人,还是很吃亏;好比今天,倘若两人身边有数万雄兵随扈,便是赏金再高,那些杂碎们也不敢上门吧!
“是啊!你想的没有错。”对妮儿点点头,源五郎道:“不管武功怎么高,一个人能做的事到底有限,好比现在……”
一场混战结束,两人必须要面对另一个问题。
想吃饭吗?很抱歉,饭馆里的伙计、老板、厨师,甚至方圆数百尺之内,所有人早就吓得逃光了,放眼望去,除了尸体,就只剩自己两个人。
妮儿有种很怪的感觉,自己明明胜利了,但为什么会落到这种窘状呢?凉风吹在身上,看着冷清的街道,四周许多被波及而倒塌的房屋,少女只感到一种被孤立的孤伶感。
“感受到冷了吗?所以,这就是建立自己势力的重要了。而我到现在也才体会,我们家的李老二还真是伟大啊!”
源五郎已叹气走入一间尚完好的民房。他探出半个身体说话的同时,已经穿上一件这家女主人用的围裙。
“肚子饿了吗?还不来帮忙!你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不少武林高手都烧得一手好菜了吧!”
※※※
白家六艺创于九州战后,由历代白字世家高手所集创,千锤百炼,与其他几个世家相比,更是一个完全与三贤者武学无关的体系。
昔日白家家主白金星曾言:“虽称六艺,但仅凭核融拳、光电腿、乙太不灭体,如修无相诀,便足以傲视大地,与白鹿洞三十六绝技一争短长。”
无相诀并非六艺之一,白金星之言,只要能修成六艺之前三,便足够问鼎天下。这话的真假不得而知,因为那时的风之大陆尚没有所谓的七大宗门,而在三大神剑均未曾出手的情形下,白家确实一度天下无敌,声势骇人。
不过,或许是前三艺太过著名,而白家高手们又刻意忽略,以致于几乎没什么人知道,究竟白家六艺的后三艺是何等惊世绝学?
艾尔铁诺历二六七年,白家发生所谓的大灾变,所有高手一夕死绝,在那之后,白家六艺使成了只存在于传闻中的幻影神功,会出来行走江湖的白家子弟,顶多也只获传无相诀、乙太绵身,在七大宗门英杰迭出的此刻,人们多数都忘了这六艺神功一度在大陆上闪耀的锋芒。
便是因为这缘故,兰斯洛知道自己练的必是一等绝学,但却不太清楚这些功夫的来历。
在暹罗事件后某天,小草扔来三本分别名为“核融拳”、“光电腿”、“乙太不灭体”的破书,要他记熟后毁去。
这其实没什么必要,因为那些根本就几乎是古董的东西,反覆翻个几遍后,自动就尸骨无存了。一个月后,小草再来对这些东西作出解析,让兰斯洛完全领悟,跟着就练了起来。
相较于其余两门,乙太不灭体是兰斯洛的最爱,唯一的缺点就是每次过度施用后,像浑身精气给抽得精光一样,得要休养个六、七天,才能恢复元气。练着练着,兰斯洛偶尔也有疑问,这些东西绝不是一般的庄稼把式,更不像寻常武馆授徒所贩售的“秘笈”,小草她是从何处得来的呢?
“这是雷因斯白家的功夫,我是雷因斯人,拿得到这些很正常啊!”
才怪!这根本一点也不正常。
“嗯……不告诉你。我还没嫁你耶,如果什么都让你知道了,那多没意思。”
问得意了,小草笑着倒入自己怀里,嗔声撒娇,就这样搪塞过去。好在自己本就不是爱追问到底的人,她不愿说,自己也就不多问,不过,有时候看起来,这位红颜知己还真是一身的神秘。
就像现在这个自称是“阿草小姐身边奴婢”的大美人,也不知是打哪里冒出来的。当慢慢回忆起那天的险状,兰斯洛这才想起,在自己昏迷前,依稀有见到枫儿的出手,炽热火劲令己有些熟悉,像是东方家的炎劲,但在许多地方又有不同,更重要的是,这美人儿绝对拥有天位级数。
如今的大陆,拥有天位修为绝对足以雄霸一方,这样的人物竟然会去当小草的奴婢?小草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兰斯洛大人的问题,我本该知无不言,”向枫儿问起时,她缓缓道:“但这问题既然与小姐相关,我不能擅作主张,还是让小姐亲自回答您吧!”
连着几天,众人都藏身在枫儿家里的地下密室,外头风声太紧,不是离去的好时机。
透过枫儿,兰斯洛这才弄清楚自己那天干了什么事。
这一代的艾尔铁诺皇帝曹寿,便如其祖先一样贪花好色,抛开政事不理,整日在宫中过荒淫无道的奢华生活。自从有了精通各式玩乐小道的石崇为伴,更是肆无忌惮,常常微服外出游乐。这趟他们听说自由都市的红牌歌姬将在利加斯演唱,便扮作寻常富商,跋涉赶去。
或许是对点召嫔妃感到无趣,曹寿想玩新鲜点的花样,就是凭自己的个人魅力,掳获冷梦雪芳心,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美事。以他的“才气相貌”,这当然只是痴心妄想,但一众随行侍卫却被严令吩咐,切切不可露出破绽,阻了皇帝陛下的泡妞兴致,也因此,兰斯洛得以在人群中*近那神圣不可侵犯的艾尔铁诺皇帝,还把他揍成了名副其实的猪头!
在艾尔铁诺的强势要求下,利加斯城被搜得天翻地覆,就连城主的居室也给搜过,但始终没找到“刺客”。枫儿的住处设计得极巧妙,又有术数高人设下诸多障眼法,除非有天位高手凭感应搜索,否则一般人就算有所发现,也只会视而不见。
幸运的是,曹寿被兰斯洛打寒了胆,当天就在石崇、花残缺的保护下,赶回艾尔铁诺。
连着数天,除了龙枪气劲无法驱出,兰斯洛身体已经康复,有了地界顶峰的自保能力。
他想尽快赶往基格鲁,找小草解掉自己体内毒素,拥有天位功力后,找那紫衫贱人报仇,但枫儿却希望再等两天,等一个人。
为免闲杂耳目,枫儿辞退了原本的仆佣,屋内仅有她、兰斯洛、有雪和其妹,也就是那日兰斯洛见到的年老少女。
枫儿说,妹妹身上有病,以致相貌异常,行动、说话均是不便。这些全没关系,因为少了照顾病人的仆佣,兰斯洛在深表同情后,便把可怜的雪特人一脚踢过去,担起看护的重责大任。
“老大,为什么叫我去照顾那智障三八?这太不公平了,我们不是有难同当吗?”
“我只说把好的分你一份,没说要替你扛坏的部分。难得有人喜欢你的蹩脚故事,你这雪特人该偷笑了!”
被兰斯洛一瞪,有雪只有哭丧着脸,对着那明显智能不足、偶尔流出口涎的小听众,努力说着各种童话故事,博君一笑,勉强说来,双方倒是相处得其乐融融。
平时只见到轻微的咳嗽与气喘,但到底是什么病,会让一个年轻少女变成老太婆似的?
兰斯洛实在搞不懂,他曾向枫儿提议带她妹妹去见小草,一并医治,但枫儿仅是摇摇头,默不作声。
那也是这位冰山美人惯常的表达方式:绝不多话,回答询问时只简单地点头或摇头。事实上,一天里头,她几乎也没有讲些什么,和妹妹相处的时候,她默默地做着事,和有雪更是只有短短只言片语。
因为这样,相形之下,兰斯洛受到的待遇就比较特别。
说来或许很奇怪,几天相处下来,有雪和兰斯洛都感觉到,“对人嘘寒问暖”这种事实在不合枫儿给人的感觉。她不是一个无情的人,这点可以从她照顾妹妹的细微动作中看出来,但姊妹两人是血肉至亲,兰斯洛仅不过是个外人,竟然能享有同等待遇,这就很让人不解了。
仍是寡言静默,但在对着兰斯洛的时候,枫儿明显付出关心,常常为着他的身体情况而设想,虽未言语,眼神中却早满溢着浓浓的关切。
兰斯洛为之感动,因为在这世上,会用这样真挚眼神凝视自己的,实在是少之又少。但他也在想,枫儿这样重视自己的理由何在?
因为自己是她妹妹的救命恩人?因为自己是她主人的亲密爱侣,爱屋及乌?这两个理由都有点不太对头,有雪和小草之间的关系很好,绿儿遇险时他也在场,可是枫儿对他的态度就实在不怎么样,有礼、冷淡、微带谦卑地拒之千里,向来善于对人嘻皮笑脸拉关系的雪特人就曾不只一次向兰斯洛哭诉,他撞着了大冰山。
那会是为了什么?当身体康愈,脑子渐有空闲胡思乱想,兰斯洛便忍不住猜想这谜题。
有点可耻,但最后归纳出来的答案,却是“该不会自己又走桃花运了吧”。
平心而论,自己好像很有女人缘,而且还是美女缘。在生命中的三个重要女性,小草、风华和妹妹妮儿,都是各有特质的人间绝色,假如把仇人也算上,那个叫紫钰的也是罕有绝艳。虽然想不通自己有什么吸引美女的长处,但每当与枫儿的视线相触,兰斯洛便不禁想着:“唉!真是罪过,这大美人该不会迷上我了吧!”
为着这份惶恐,他亦向有雪求证。
“我的天!老大,又有女人迷恋上你,这难道不好吗?妮儿和小草小姐是美女,暹罗沈园里的那个是美鬼,咱们家老三是美男,你身边总是围绕着美的东西……”
面对兄弟的哭诉,兰斯洛也仅能苦笑,然后独自思考自己的问题。
“好好练!不准停!不准休息!给我练到流出眼泪为止!”
源五郎坐在树稍,随着枝头摇晃而上下摇动,同时也挥舞手中树枝,高声斥喝,学着当日暹罗城中,李煜调教花若鸿的严苛模样。
盘膝端坐在树下,妮儿双眸紧闭,像是在静心参禅,但睫毛的高频率颤动和面部的表情,显示她并没法成功地静下心来,除了自身杂念外,那像只猴子一样在头上又跳又叫的源五郎,也是让她想起身用深蓝的判决轰掉周遭一切的主因。
因为源五郎的一句话,“凭着天心意识,可以模拟任何你看过的武学”,妮儿大感兴趣,赶路之余,放下身段向源五郎求教。
少女的习武天分,是源五郎前所未见的高,比她兄长兰斯洛尤有过之,但是,或许正是因为天分太好,当日独自习武时,诸多难关被她轻易越过,少了一些常人在突破难关时的领悟。
用自身的天心,去模拟武学外相,这对天位高手并非难事,不过源五郎却想趁这机会,多给这刁蛮丫头一些磨练,因此就从一些不着边际的地方开始训练。
“太烂了!你看看自己的模样,你的心比鸡窝边的草还要乱,这样子怎么能领悟上乘武学呢?身为你未婚夫的我真是同感羞愧啊!”
“你说够了没有!”
终于忍不住,妮儿反手一拳,击中背后树木,天生神力加上集中发劲,轻易把整棵树给击断。
“哎呀!又发脾气了?”
在脚下树木倒地之前,源五郎轻巧地翻身落地,还及时拦住了击向面门的一掌。
“拦截成功……哎呀!这招太毒了,妮儿小姐你插我眼睛!”
“你再对我胡说八道,我不只是插,连你两颗眼珠也挖出来!”受不了一再撩拨,妮儿气呼呼的转身,向这家伙请教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别这样啊!妮儿小姐,在敌人面前暴露你的愤怒,只会让你的处境更加不利。”顾不得再捂着眼睛喊疼,源五郎拦在妮儿身前。
“反……反正我只要把毒解掉,回复我的武功,就可以应付一切,我根本不需要学你那些杂技。”
妮儿抗辩着,却看到源五郎正从掌心变出几个火球,交错抛掷着,应己所言表演着杂技……这个死人妖!总是有办法让自己怒不可抑!
“不开玩笑了。”见妮儿又将大发脾气,为了眼睛着想,源五郎收起火球,道:“凭小天位应付一切啊,早五百年或许可以吧!现在以你的功力,最多在大陆上排名前二十,真发生了什么危险,并不乐观啊!”
“胡说!人家都说艾尔铁诺是世上第一强国,我这两年在艾尔铁诺、自由都市可没遇过对手。”
这是事实,要不是最近这些日子的遭遇让妮儿发现,武功高并不足以应付一切,她的话或许会更自满些。
“天位境界共分四层:太、斋、强、小。你现在不过是最末的小天位,这么快就自以为天下无敌了吗?别说强天位,便是眼下的众小天位中,妮儿小姐也不见得能独冠群英啊。”
是时候让这大姑娘学些东西了,绝顶天资让她学武学得浑然天成,但如果什么东西也都是不清不楚,早晚会惹出大麻烦。
在妮儿的疑惑中,源五郎解释着有关天位力量的知识。
天位境界中,堪称绝世无敌的太天位已有两千年未再现于风之大陆,在这战乱规模有限的年代里,就连次一级的斋天位也没听说有谁修成。
眼下称雄于大陆的三大神剑俱是强天位级数,再下来,就是妮儿所拥有的小天位。
“若是早个几十年,小天位的你便有在大陆上翻云覆雨的资格,但阿朗巴特魔震后,天地元气骤变,天位高手大量重现,以你如今的武功,顶多在大陆高手中排行前二十。”
所谓的天位力量之秘,说穿了其实不值一晒,就是把充塞于天地间的庞大能量,与自身内力结合,一拳一脚俱含天地之威,看在常人眼里自然就有着神一般的气势。
结合过程中,需凭着一种名为天心意识的智慧,共感应两者间的结合点,以最适合自身的方式融会天地元气于体内。天心意识修为越高,便越能忘却自身存在,融入自然造化轨迹,与天地元气作着最纯粹的结合。
“心里的杂念越多,愤恨、迷惘、贪欲……这些都会令你的天心落于下乘,使得结合过程障碍连连,大幅削减威力。天心越纯,能结合的天地元气量也越大;当然,如果你自身内力极强,比起内力不如你的对手,也就能结合更大量的天地元气。勤修内力、锻炼天心,这是天位高手提升自己的不二法门。”
源五郎叹道:“妮儿小姐的资质实在恐怖。寻常高手必须要经过多年锻炼,甚至经由宗教途径、参禅,洗涤自身心灵,得到清静,而在那片清静中,找到天地造化的轨迹,天心乍现,才能结合天地元气。但这最难一关却没能限制到你,你毫不费力地就能把心与自然结合,连运转天心的形式都不必,迳自使用天位力量,这种不着外相的境界,是我们梦寐以求,纵是斋天位高手亦不见得能拥有的清静,在你来说,却只是种自然……”
相识以来,不管是动脑筋、耍嘴皮,看似吃亏的源五郎总将妮儿吃得死死,现在听他这么衷心地说着佩服,妮儿暗里着实欣喜,骄傲地抬起头,哼了一声。
“可是,人不能一辈子*天资吃饭。我们的李大剑仙已经在他灭国之祸后领悟了这点,我希望妮儿小姐不用重蹈他覆辙。天才是种珍贵的存在,但将一切难关视作等闲,你就会失败在一些自己想不到的小地方。诚然你的天心浑成,但始终不知天心为何物,你的武功就少了几分圆滑度。好比说,将内力附在这件树叶上,你可以把那棵树击碎……”
源五郎拾起一片叶子,随手往旁掷去,借物传劲,轻易肥旁边一棵榕树炸成粉碎。
“但若使用天心,把你的内劲集中变化,就可以有更多的效果。”
这次是几片树叶连环掷向四方。一片飞射向一颗大石,轻易将大石削成两截;一片击向地面,炸出老大坑洞的同时,叶片完好无损;一片轻飘飘地落到两人身后的树木,哗啦一串声响,树木完好,但枝头上的所有叶片刹那间齐被震落,纷飞如雨。
“天位高手彼此对战时,如果你能善用自己的天心,就能以最小的力量,巧妙突破敌人的护身罡气,在对方强招未发之前,给他意想不到的一击,只要运用得好,面对同等力量的敌人,你甚至可以轻松地以一敌数!”
“哼!你变戏法的功夫倒是一等一,这么爱作怪,干嘛来当强盗,去马戏团岂不更有前途?”
“马戏团?有啊!在我面前可不正坐着一头老虎吗?”
些许呆愣,妮儿才省悟自己又被嘲笑,怒气直冲,一拳就挥了过去。
源五郎侧身闪过,笑道:“不闹你了,说正经的吧!你修炼的天魔功必须以天位力量发出,才会有吸蚀物体的异能,但既然你会白家的双重禁咒曲,如果你不打我,我倒是可以变个替代方案出来喔!”
一百一十章:探查丹海
在众人静待风声稍缓,以便离开利加斯的这段时间,兰斯洛三人固然是成日待在屋内,不敢随便外出,枫儿却是每天固定时间出门,过得数个时辰,才携着食物回到屋里。兰斯洛便大感好奇,难道道美人在利加斯还有固定工作吗?看惯了她那副冷清自若的模样,分外想让人了解她身上所有秘密。
这天,他终于忍不住,把有雪的阻拦置诸脑后,紧蹑着枫儿离屋而去,想瞧瞧她到底是在做什么?
枫儿披着一袭斗蓬,头套掩住丽色,灰朴朴的服色看来极不起眼,也没施展轻功,迳自在冲上走着。
作着些许易容改扮,兰斯洛紧跟在后,街上警备仍严,但已不似先前数日那样,处处是卫兵搜屋寻人,看来很快便可以离开此地了。
穿越几条街道,转了个弯,兰斯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这里已是利加斯的烟花区域,妓馆歌楼林立,枫儿一个好女儿家,到这种地方做什么?
怀着几分惶恐,兰斯洛瞪大眼睛,目睹枫儿走进一家装潢极为豪华的妓馆。
“不……不会吧,枫儿她……她怎么会是……”
不敢置信地呆愣着,但片刻之后,入目的景象粉碎了兰斯洛胸中仅余的希望。
恰到好处的浓妆增添了艳丽感,穿上性感昂贵的华服、曳地长裙,枫儿就和一群类似打扮的女子站在门口,对往来行人笑语盈盈。在那群女子中,短发的枫儿是那么脱俗出众,令行人惊艳止步的美,迅速便为店里招揽大笔生意。
假如*近些观察就会发现,和平常冷漠却真挚的态度相比,枫儿此时的笑容极职业化,了无生气。但兰斯洛却看不下去,从惊愕中回复后,掉头就走。
步伐越来越快,到他开始奔跑在街上时,兰斯洛仍然不愿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那真像是场恶梦。
回到屋里,兰斯洛气呼呼的模样,也让有雪不敢轻易招惹,只能自叹倒楣地多喝口水,将已经讲过的故事变化再说。
当天下午,一直躺在床上听故事的绿儿发病了,旁边的有雪慌得手忙脚乱,虽早知道这女孩有病,但这几天一直仅看到她的咳嗽与气喘,实不知病发起来的严重。一种出自体内的莫名剧痛,让女孩受着极剧烈的煎熬。
不知道病名与病因,只看她颗颗豆大冷汗不住流下,全身痉挛抽搐,两眼翻白,昏去又醒来的模样,在旁的兰斯洛与有雪就能充分感受到她的痛苦,深深心惊。
过没多久,枫儿似一阵风般急冲进门,血缘与天心意识令她感受到妹妹的病发。脸上的浓妆未卸,身上也仍穿着那件华服,她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瓷瓶,几分犹豫后,终于狠下心来,从中倒了一滴绿色液体进妹妹口中,之后,也只能像兰斯洛二人一般,默默旁观着妹妹的痛楚。
兰斯洛立刻知道枫儿犹豫的理由,那魔药的效果极其惊人,绿儿的身体里头像是有一团激烈灼烧的烈火,不住散发着热力,将她原本就缺乏弹性的皮肤变得枯干、龟裂,但又忽然以惊人的速度重生愈合。类似乙太不灭体的奇异作用,这时反而成为无尽痛苦的源头。
将体内积存的生死花毒素逐渐挥发,一次又一次,彷佛要把水分全散出来似的,绿儿的汗沾湿了整张床单。枫儿静静地看着,面无表情,没有哀悯、没有悲伤,但兰斯洛能感觉到她内心的剧烈颤抖,因为,如果不关心,她不用这么仓惶赶回,而且,这时的枫儿,背后流淌的汗水并不比妹妹少。
也在看到这幕光景时,兰斯洛对这女子的了解才又深了一层。她实在是个坚强而个性内敛的女性啊!虽然无能为力,但她仍然站在这里,她其实可以待在屋外,或是直接像旁边的有雪一样翻白眼昏去,但她就站在这里,用这种方式去分担妹妹的痛苦。
可是……想到她今早所为,兰斯洛益发想不懂,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有些困惑,加上发现这小房间里似乎无己容身之地,兰斯洛返到外头,让枫儿姊妹独自相对。
半个时辰过后,绿儿发病的症状逐渐缓和,枫儿的呼吸也平稳下来,尽管所修习的武功令她早能凝心如冰,但每次旁观妹妹发病,就好像与天位绝顶强者剧战一场,身心疲惫。
调匀呼吸,在离开房间之前,枫儿必须回复自己的情绪,只是,一件在她意料之外的事,再度打乱了她的情绪。
“……姊姊……”
自绿儿发病之后,没有强横内力护体的她,体能快速地衰弱,虽然能正常思考,但已无法正确表达,更难像现在这般清晰。在这一刻,妹妹凝视自己的目光,虚弱却清澈,蕴含着一股令人心颤的笑意,而自己再清楚不过那代表着什么。
“时候到了啊!姊姊。”
“不!别多想,你好好休息吧!”
痛恨这些形式上的说话,但自己最终也只能这样回答妹妹。不行!不要是现在……再怎么样也好,再多给自己一点时间吧!再多给妹妹一点时间,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去面对,还没有……
兰斯洛独坐屋外,夜不算凉,但思考目前处境和适才所看到的景象,让他微微感到几分萧瑟寒意。
“夜寒露重,请小心身体。”
一件皮袍缓缓披在他身上,驱走了凉意,出现在眼里的是预期中的人影。
“你妹妹好点了吗?”
不点头,也没有摇头,枫儿坐在兰斯洛身侧,轻声道:“您见到小姐之后,有什么打算呢?”多话并不是她的习惯,这时的询问,只为了不想继续那会令她方寸大乱的话题。
“没什么特别打算,先把身上的毒解掉,回复到应有的功力,然后和妮儿他们会合,跟着……嗯……太远的事我没想到。”
和枫儿一样,讨论这话题亦非兰斯洛所愿。他向来只是想到就做,不会有太远的规划,现在赶去基格鲁仅是为了解掉身上毒素,回复功力,以期能够自保,至于未来,仅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就是要把紫钰那个臭女人连带她手下的狗屁蜥蜴们,全砍成十七二十八块。
些许沉默后,兰斯洛决定开启另一个话题。
“嗯……今天下午……我看见你……”
“我知道。”
没有因为秘密被窥知而动摇,枫儿依旧冷静,被吓一跳的反而是兰斯洛自己。
“基于工作需要,我对追踪和反追踪都很拿手,很少有人能跟在我后头而不被发现的。”
“你知道?那你还……你不怕我会觉得……”
兰斯洛真的想不懂,若枫儿已知道自己的跟踪,为何仍当着自己面走入青楼?事实上,他也全然无法理解,已位列天位高手之林,枫儿的武功绝对是世上一等一的强,她可以凭着这份力量横行,去得到她想要得到的一切,怎也不可能像一般风尘女子那样为钱所苦,既然如此,归纳今早所看见的东西,兰斯洛能得到的答案就只有一个,一个他极不愿去承认的答案。
“这……这个女人该不会是自甘下贱?喜欢在那种地方做事吧?”
冷清心绪,明晰如镜,当兰斯洛目光有异,枫儿已经完全了解了他的疑问,因此,她只是淡淡道:“我在那里只是当个招牌,不用实际工作的。”
不用实际工作?那就代表她没有实际和人……
“真的吗?太好了。”兰斯洛喜形于色,尽管和枫儿认识不久,但因为她对己的亲切,实在不愿心头对她有坏印象。
“我在那里的工作是诱饵,负责把客人吸引进门,之后就没我的事。”枫儿道:“而之所以在那儿工作,是我为了帮绿儿医病所付出的代价,也是一个有助于我武道修行的好地方。”
一下弄不太清楚在青楼工作为何会有助于武道修行?但只要不是当妓女就好,兰斯洛清清喉咙,正想讲话,枫儿抬起头来,轻声道:“但我却有一点疑问,为什么兰斯洛大人您知道我在妓馆工作时,感觉会有那么大的差别?难道在您的感觉里,一个武者比一个妓女要值得尊重吗?”
这是哪门子的问题,兰斯洛着实呆了一下,这问题的答案应该是再明白不过的啊!
“我从前也和您一样想法。可是,到头来我才发现,做一个妓女,仍是给她的客人欢愉和快乐;而做一名武者,无论出手杀戮的理由是什么,留下的永远只有仇恨与痛苦……每次的出剑,总是在伤害着别人,给予他们痛楚。为什么您会觉得这样的人值得敬重呢?”
枫儿淡淡的询问,让兰斯洛为之心怯。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更难得思及自己所作所为。可是这时被枫儿一问,他感到哑口无言。
回顾过往,自己手上也沾染了不少人命啊!杀戮当时或许很痛快,但那些人的家人,必然因为自己的绝命一刀,而受到连带的伤害与痛楚吧!
就像在枯耳山之役失去了所有朋友的自己……
“但是……就算我没有在青楼实际接客,那也并不代表这副身体就是干净的。”
“咦?”
“在这之前,那座‘处女宫’的原址是一处利加斯的军妓营,我和绿儿就在里头待了半年……呵!那里头的日子,可比兰斯洛大人您鄙视的妓女还更贱得多啊!”
兰斯洛听得头皮发麻。虽不晓得她为何会落至那等惨状,也不晓得她是如何脱困,再练成这一身惊人武艺,自己唯一肯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这次自己的笨嘴真是说错话了。
“之后,他们把我卖到私娼寮里,像件廉价货物一样,在自由都市‘流通’。尽管非我所愿,亦不复记忆,但睡过、抱过这具躯体的男人不知有多少,街上走着的每个男人都有可能曾是我的恩客……天底下最脏的,或许就是这具身躯了。”
静静地说着,枫儿面上表情不变,亦没有半丝情绪波动,就像在说着与己无关的事,可是兰斯洛仍可以想像得到,一个女孩子在经历那样情境时,身心受到的剧痛。
兰斯洛的情绪变化,枫儿就全看在眼里。现在的自己,不管武功练得再高,外在上有多少成就,都已无法改变烙印在这身躯上的东西。知道了自己过去的一切,仍能不以嫌恶的眼光看来,这男子已是相当难得了。
但是……这些其实已没有意义。如果可能,她宁愿用全天下人的鄙夷来换取多延妹妹一天的寿命。
“嗯……枫儿,我不太知道该怎么讲,不过,我在这里问你道歉,我刚才说的话实在是……”
仍不知道自己究竟该道歉什么,兰斯洛只是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应该向这女孩说声对不起,而这亦是他唯一能说出口的东西。
在将这话付诸行动的同时,他伸手抚摸着枫儿的短发,安慰似的轻轻拍着她肩头。
枫儿沉默不语,像是接受了这样的和解。然而,直到许久之后,当更了解这女子的性情,兰斯洛才惊觉,那晚的自己实在是一再地犯错。
并不需要旁人的怜悯,因为对已从那恶梦中挣脱,好不容易寻回尊严的自己,接受同情只意味着羞辱。兰斯洛用以安慰的轻拍,就像是烙铁一样烧灼在肩膀上,每一下都是难以忍受的痛。
只是,由于不愿对这男人作任何反抗,枫儿沉静地接受这耻辱,没有表示。
好半晌,她才重新开口。
“兰斯洛大人,请您早些休息。我已接到信号,等待的目标已经来到附近,明天一早,我会带您去见一个人,她可以医好您的内伤。”
“医生吗?是什么样的人?”讲到医术,兰斯洛不禁想到小草,还有暹罗城中那无缘的妻子风华,因而怦然心动。
“是我师姐。”枫儿面上出现一抹自嘲的浅笑:“一个令我现在必须在青楼工作付诊金的‘恩人’。”
※※※
源五郎指导完运用新招数的法门后,妮儿仍在静坐,继绩先前的修行,用她的天心去参悟所学的新东西。
“放慢呼吸,把你的心弄干净,去感觉大地的脉动,聆听你脚下土地的呼吸!”
而这便是寻常武者迈入天位的第一步,感受天地自然,将自身回归造化的源头,唯有当自身不再存在,才能融合而使用整个天地的大力。
在这一点上,妮儿无疑相当成功,与源五郎四掌相握,却无须他的带领,妮儿已可很轻易地把心灵延伸,就如平时那样,不是听、不是看,风、水、生物……各种蕴含生命的气息自然在心头浮现,顺着自己的呼吸,更清楚听到整个大地的呼吸声。
“喂!臭人妖!你摸我的手摸够了吧!”
静坐良久,终于不耐烦起来,又发现源五郎紧握着自己的手不放,少女一记头槌将他撞开。
“唉唷!好粗暴啊!淑女不该做这种事!”
“闭嘴!我肚子饿了,去给我做饭!”
一脚踹开缠过来哀求再练一会儿的源五郎,妮儿回想刚刚练习的东西,不久后,她砸一颗石头到源五郎背心。
“喂!臭人妖,你吃我豆腐要吃到什么时候?你要我去感受的东西,只要闭上眼睛,不用多久,风声、水声、生物的声音,还有你说的大地气息,我都可以清楚听见,然后就舒舒服服地什么也不用想……”
听着妮儿的话,忙着生火做饭的源五郎,只能悲叹为何老天这样不公,另一方面,也为妮儿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而欣慰。
“你要做的事只有一样,就是在已浑然忘我之后,再次分立出来,去感觉整个天地之外,你自我个体的存在,进一步去了解,到底你妮儿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了解了之后呢?”
源五郎微微一笑,道:“如果真能透彻了解,那时候……你就不再只是小天位了。”
天位之秘是无法诉诸语言的,因为似懂非懂的误解,只会让人更加找不到自己的天心。
但是,却可以用教导的方式,让她领悟使用力量的法门。
教导这么优秀的学生,是每个师父的荣幸与喜悦,只希望……在她毕业之前,自己的头还没被砸笨吧!
起了个清早,连熟睡中的有雪都没有叫醒,兰斯洛与枫儿一起由秘密通道出城。
“小姐说过,我师姐在医道上的能力极高,可以说完全不下于她。如果得到我师姐的协助,那么便可以为兰斯洛大人驱除龙枪劲,或许连您体内毒素亦可驱散,那样我们上路就安全得多。”
枫儿这样解释着,但看她冷冰冰的表情,兰斯洛就对她这师姐没有多少期待。
她们师姊妹的感情一定不怎么样,否则怎会逼枫儿去青楼工作,这种逼良为娼的事,自己怎能坐视,拼着有伤不治,也要教训这女人一顿。
枫儿一路上颇为沉默。除了修练祖传的东方家次级武学,自己其实还有个罕有人知的师父。那时,自己还是这小城的公主,一日在宫中练剑时,有名疯老头忽然现身,嚷着说自己资质甚佳,要收自己为徒。
自己没有理他,而宫廷护卫上前驱赶,却被他以惊世神功一剑扫飞,但向来硬脾气的自己并没有为之屈服,老人大笑之后,留下信物离去,要自己改变主意后,持信物上大雪山。
身遭惨祸之后,自己为了锻炼新的武技上大雪山求援。虽然信物已失,但老人的承诺不变,那份对徒弟的极度溺爱,令自己在国破家亡之余,重新感受到亲情。
为了替妹妹治病,自己并没能在大雪山逗留太久时间,在老人的含泪欢送下离开大雪山,且要不是教务长严正的阻拦,他或许就要发动全校师生开欢送会。莉雅女王帮妹妹检视病情,宣布束手无策之后,运用雷因斯的情报网,找寻能帮自己的医术高手,名单上排行第一的,是一个以古代神医为名的女人。
华扁鹊这名字自己不算陌生,从师父口中知道她是自己的师姐,但这并不代表两人就会亲近。甫见面,同属冷漠的气质已令她们讨厌对方,只是为着妹妹,自己仍是得放下自尊,屈膝向这师姐恳求。
“可以啊!不过我就不喜欢你那副有求于我,还傲成那样的德行。自来名医都有坏心肠,要我救你妹妹也行……看你似乎很缅怀过去,那未来两年,你就回青楼重操旧业吧!”
师姐实在是个以观赏他人痛苦为乐的冰冷恶魔,这印象直到自己了解她要自己回到那屈辱之地的意义为何,才有所改变。而这恶魔的手段确实有效,因为她调制的魔药,让本来早该毒发身亡的妹妹能延命至今,尽管那生命为此痛苦不已……
由于距艾尔铁诺未远,利加斯并不用像多数的自由都市一样,张开大型结界调节气候。
在城外里许的树林有间草庐,是华扁鹊昔日逃亡往自由都市时的暂栖之处,每隔一段时间,她会回到此地,帮枫儿调制抑制生死花毒性的解药。
“师姐。”
“呃!又是你这死人面孔来扰我清静。”
华扁鹊人在草芦中,隔着窗户,两名堪称美人的女性,打着不算友善的招呼,从某个角度来看,两张表情冰冷的面孔,确实有姊妹般的相似气质。
“好个歹毒的婆娘!今天你家兰斯洛大爷就要教训你!”
早已预备发难的兰斯洛,连台词都想好了,一见目标,怒骂一声,纵身便跃上前去,枫儿还来不及阻止,兰斯洛已将屋顶撞出个大洞,跃入芦内。
“哎~~呀!好烫!这里为什么有人在煮东西!”
药炉的意思,就是常常有人在煮药,特别是屋内这医者还是个时常兼差当巫婆的“巫医”,没想到屋子中心是只沸腾大锅的兰斯洛,顿时成了请君入瓮一词的最佳代言。
“该死的婆娘!咱们没完没了了!”
总算武功没白练,兰斯洛破锅而出,顾忌对手武功不弱,风华刀护着周身,更在逮着破绽的第一时间挥出鸿翼刀精妙招数,将刀刃抵在目标脖子上。
利刀置颈,应该慌张求饶的对象,表情却毫无变化,只是皱起眉头,瞥了一眼兰斯洛。
“又是你这长命小子,怎么你还活到现在吗?”
“哼!贼婆!少来拉关系,本大爷不吃这套。你的行为我看不过眼,今天拼着不医病,我也要教训你这贼婆!”
“哦?打女人可非英雄所为,难道你想对我动手吗?”
“什么男的女的?本大爷想打就要打,管你是公是母是畜生?”
华扁鹊点点头,似对兰斯洛的回答感到满意,一派镇定的态度,反而让持刀的一方感到不安。
“怎么了?既然喊打,为何又迟迟不动手?”
“哼!本大爷……”
正欲应答,却察觉一股麻痹感渐渐传遍身体,兰斯洛脸色变了。
“你破屋而入的时候,沾到了屋顶三种毒素;进屋来吸的第一口气,又吸进了两种,近我周围两尺时又沾到三种,现在诸毒交互发作,试问你又哪有力气把刀砍下?”
急运乙太不灭体,兰斯洛想把入体毒素驱出,但数种毒素在体内高速流窜,每一交会,又产生了新的毒效,乙太不灭体纵然神奇,一时也无法压制住。
对方眼光中露出了轻蔑的嘲笑,兰斯洛怒从心起,拼着不驱毒,也要先干掉这贼婆娘。
“好斗志!但既已决定出手,又当断不断,说一堆废话,只会给人逆转局势的余裕,现在,你就给我在这里站着吧!”
兰斯洛无法答话,因为在他全力镇住体内毒素的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从掌心往上蔓延,没多久,就将他化作一尊石像。
“石化的结果,用在武学是不世奇功,用在魔法却只是种小伎俩。”语毕,她望向缓步走进屋来的那冷傲身影。
“而你带这么个活宝来,就只是为了叫我发笑吗?”
“龙枪劲。”
师姐不是蠢人,怎会不晓得自己的来意,只要说出病症便已足够,若她不肯出手,讲什么也是多余。
“每次见到这小子,都丢给我一些棘手的麻烦啊!要医他不是什么问题,不过……我最近炼了些新药,欠缺个试药的,你武功不错,倒是个现成的试验体,想我治这小子,就留下来替我试药吧!”
故意刁难的要求,被枫儿摇头拒绝。
“我的命已经不是我的,与生命有关的要求,我不能答应,你换别的吧!”
“哦?不是命就可以?这小子对你有那么重要?如果我要你把使剑的右手给斩下来,师妹你会否照办?”
没有答话,枫儿抖开缠腰针形软剑,剑交左手,跟着便已挽起袖子。
“停止吧!无聊的作戏,太难看了。”
华扁鹊皱着眉头,不太晓得该怎样与这师妹应对。事实上,这名于医道、武功、魔法上都有卓越成就的女子,在人际交往上却绝对不及格。
“伤脑筋,怎么和别人的反应都不一样,平常小说上不是这样写的……算了!扛起这笨石头,跟我到后头来吧!”
华扁鹊站起,往内房走去。枫儿有些惊讶,师姐今次为何如此易与?
“不用那样看我。我不是每次都有兴致摆名医派头的,上趟受你诊金,却没法把你妹妹根治,这趟就算补偿你一点好了。看你这副穷酸样,就算我想收钱,你也拿不出来啊!”
正要往内走去,枫儿从怀内取出两张纸片递了过来,跟着便侧身扛起石像。
“这是什么?银票吗?”
“……仓促间身上没有多少钱,这两张是香格里拉演唱会前排的门票,脱手可以换上几百银币……”
“演唱会?像那些傻瓜一样听你的咒文歌?就算不怕被你洗脑,我也怕变笨啊!”
“……”
第一百一十一章:神镜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月艾尔铁诺
“哇!人都不见了,没义气啊!太没义气了!讲什么有好东西都分我一份,结果自己偷偷开溜,还带着漂亮小姐一起溜!”
一大清早,四下找不着兰斯洛的有雪在屋子里悲惨地哀嚎。确认枫儿与兰斯洛一起不见踪影后,雪特人惯性思考的结论只有一个,老大甩掉自己独自开溜了。
“太可恶了!出卖别人也就算了,居然还出卖到雪特人头上来了。好!我要报复,要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知道厉害,首……首先我要把屋里值钱的东西都偷光,这样才有开溜的路费,然……然后我要吃个饱,就算等一下路上破人抓到,我也要当个雪特饱鬼。”
惊恐交集,有雪在屋内就已语无伦次。但试着到处翻箱倒柜的他,不多时就遇上了阻碍,枫儿的屋子一如其个性,简单整齐,一眼望去就知道没有什么值钱东西。
“糟……糟糕!原来穷成这个样子,难怪那女的整天脸好臭。”有雪呆愣一下,最后想起,这几日看见绿儿颈中有一条项链,说不定还值几个钱。念头一起,立即付诸行动。
兰斯洛和枫儿是去求医,自然也就没有把绿儿带去,有雪蹑手蹑脚摸进房内,绿儿方自熟睡,颈项间金光反映,赫然便是条金链。
“丫头啊丫头!你别怪我心狠手辣,你姊姊独自落跑也不带你,那我抢你也是应该!横竖你活得那么狼狈,早死早超生。”
默念一番,正要动手解人家项链,却发现绿儿已经醒来,瞪大眼睛瞧着自己。
“看什么看!你以为对我瞪眼,我就不敢抢了吗?告诉你,老子不说书的时候,就干强盗!”
“雪特人大哥,您猜猜看,我今年几岁了?”
出奇地,绿儿的声音微弱却清晰,浑然不似前几日的模糊含混,讲的话也极有条理,除了问题的本身怪异而已。
有雪着实傻了一下,风之大陆上,不太能用外貌来判别实际年龄,何况这丫头又不知得了什么怪病。不过照常理推算,她姊姊那么年轻,那这丫头应该还没过百岁。
“你……大概八十四吧!不算太老啊!”
对于这个答案,绿儿并没有回应。今年的秋天,自己才刚刚过完十四岁的生日,八十四不算太老,那十四简直是年幼得可以了,本应正值青春的人生,为何却走得像是已到了尽头……
(唔!也不知道是什么怪病,把人弄成这副德行,真可惜,不然看她姊姊长得那么漂亮,大可姊妹俩一起下海,稳赚的。还便宜她们了,娱己娱人嘛!)
假如被看穿脑里想的东西,有雪肯定会给人乱刀分尸,不过,在雪特人的观念里,这是很正常的想法。横竖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再惨的事都像是不存在。
而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孩,个性一如其姊,也并没有要人同情的意思。
“雪特人大哥,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绿儿轻声道:“你说的故事真的很有趣,可不可以请你再……”
“哇!拜托,我不能再讲了,整天对你讲故事,我的点子已经被榨干,连嘴巴都快破了!”
“不是讲给我听,是讲给我姊姊听。”
绿儿道:“姊姊她为了我,已经失去好多,又放弃好多东西了。她以前很爱笑的,不是像现在这样子。我希望能再看到姊姊的笑容,雪特人大哥你的故事很有趣,所以……可以请你以后也把这些故事讲给姊姊听,让她也开心一些吗?”
“这……你姊姊又不像你这样孩子气,她怎么会爱听故事?看她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我可不敢对她说什么。”看得出来,或许是因为委托对象的不理想,有雪并不想答应,他道:“还有,听故事是要给钱的,你们都只是听,半毛钱也不给,这样太不合规矩了……”
话还没说完,绿儿忽然解下金项链,动作奇快,雪特人还没反应过来,项链已经套上自己脖子了。
“我已经付钱罗!不许赖皮,所以……以后姊姊就拜托雪特人大哥了。”或许是动作太急,本已虚弱的绿儿,在一连串动作之后,气喘不已,但两颊却浮现兴奋的绯红。
虽然懊恼被奇袭得手,但因为不想太过刺激病人,有雪无奈地做个走唱艺人的答谢礼。
“尊贵的女士,你的希望就是对我的命令。”
“最后,我还有一件事情,也想拜托雪特人大哥……”
在有雪表示推拒之前,绿儿从枕下取出一个小布包交给有雪,同时附上的,还有两只金耳环。
“酬金和委托的东西都在这里,您可以答应我吗?雪特人大哥。”
“呃……你们人类真是懂得作生意。”
办完了委托的事,有雪快步走在街上。绿儿的委托十分奇怪,小布包封得死死的,不知里头是什么东西,捏起来的感觉像是石头,而自己则负责将那小布包扔进城里一处大宅的后院。
利加斯的地理自己并不熟,所以也弄不清楚那房子是干什么的。看那大房大院的模样,好像是什么有钱人的宅第。
反正把布包扔进去,就不关自己的事了,那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呢?
昨日依稀有听到老大在讲,那女的在哪家妓馆工作,九度春风阁?好像是这名字。
“小丫头说,老大和她姊姊不会丢下我们独自落跑,那么,难道他们是跑去搞?唉呀!
那就难怪老大不肯分我一份了。不过这城里妓院那么多,手上既然有钱,难道还怕找不到店吗?“
话是这样讲,但以雪特人在大陆上备受歧视的情形,纵然有钱,妓馆也不太愿意作他们的生意,怕惹晦气。
不过,当有雪来到那间九度春风阁,守门的看到是雪特人时,露出嫌恶表情,可却在看到他颈间的项链时一愣,跟着不由分说就匆匆赶他离开。这时他才发现,屋里头有队卫兵正在盘查。
那是兰斯洛殴打艾尔铁诺皇帝的后遗症,使得艾尔铁诺官方向利加斯施压力,而纵使捉不到犯人,利加斯也得做做样子,证明有在做事,因而城内卫兵侦骑四出,搜索犯人之余,也顺道勒索商家,大赚外快。
四十大盗在艾尔铁诺榜上有名,特别是现在两边都有残党在大搞破坏,肯定高居通缉榜首。虽然他们应该没自己这雪特人的缉拿图像,但终究是得小心,有雪当下悄悄返到侧门,想窥看一下这群卫兵的动静,哪晓得,那扇侧门忽然打开,魂飞魄散间,一双手将自己拦腰抱住,拖了进去。
实在没想到,自己也有走桃花运的一天。
当门突然打开,一双手抱住自己往里拖时,有雪真是吓得魂不附体,但紧跟着,脑后传来的柔软感却驱走了所有的恐惧。
软绵绵、香喷喷,又是这么的有弹性,想他知道在后头的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胸前伟大的女人。果不其然,一只温莹手掌捂住自己嘴巴,悄声问道:“你是不是枫儿的朋友?”
兰斯洛曾说过,自己成功的理由就是相信直觉多过理智,而注视那对动人美目,有雪也直觉地相信,这双彷佛会说话的纯真眼神,其主人不是坏人,于是便用力地点头。
“太好了。你别出声,有很多官兵正在找她呢!跟我来,我带你到安全的地方。”
谈话间,双方拉远了距离,有雪也看清了对方的相貌。
(嘿!世界真公平,就算是我,偶尔也会有桃花飘到这边来吧!)
那是一名女子。金红色的浓密卷发,大波浪地披敬在肩头,脸蛋秀丽,身材火辣,一双水亮明眸微微眯着,嘴角抚媚微笑,眼波流转间,真箇有种勾人魂魄的挑逗。
这是所妓院,在这里的女孩当然就是妓女,而显然这里的调教不错,院里的女孩都很懂得表露自己长处。枫儿平素的穿着是一袭紧身劲装,全身曼妙曲线整个被完美地勾勒出来,配上她独有的冷傲气质,一字以蔽之,就是辣。
但这女子又不一样,一件低胸连身短皮裙暴露出大片雪白胸部,勒紧纤腰同时,分外衬托胸前快要裂衣而出的饱满浑圆,有雪几乎是用种崇拜的眼神在仰望着。少到不能有少的衣料,非独是可以露的部分,就连不可以露的部分都隐约可见,但她另披了一件薄如蝉翼的鹅黄长纱作外袍,使得一切若隐若现,荡漾着说不出的艳媚。
“唉!担心死人了。今天一早就有官兵来搜查,说有人看见枫儿和一名重金要犯一起行动,我们正在为她担心呢!幸好你来了,她没事吧?”
这风骚美人关切地询问,有雪却恍若未闻,给对方那又娇又嗲的自然嗓音弄得神魂颠倒。
他不是没见过美女,小草、妮儿、枫儿和暹罗城外的公孙楚倩都是罕见美人,风华更是美绝当代,可是,这等兼具清纯、艳媚,还会如此卖弄风情的性感尤物,却是梦也没梦过,聆听她柔腻软语,嗅着馥郁体香,别说是心头痒痒,连嘴巴都像要喷出火来。
(天啊!做婊子就应该像这样嘛!老大真没眼光,那个女的整天冰着一张脸,客人还没上就先凉了半截,这样怎么会有回锅生意呢?还是这个好,又漂亮又大方,而且……真是好大的波啊!)
心里胡思乱想,有雪嘴里也跟着语无伦次,“应……应该没事吧!她现在和我老大搞在一起,虽然我老大每次都搞上个把时辰,不过我想他们应该……”
“哦?你老大是谁啊?”
“他就是……”正要回答,总算*最后一点理智将嘴巴硬生生停住,这女的来历不明,刚刚又没讲清楚,要是粗心暴露了老大和自己的身分,说不定反惹祸端。
“那种事情不重要。”有雪贼兮兮她笑起来,“在这种地方,这种情况,你不认为我们有更应该做的事吗?”一面说,一面毫不遮掩地直瞪着人家胸口直吞馋涎。
“嗯~~您别那么急嘛!奴奴会害羞的。”一派欢场口吻,嘴里讲得羞涩,动作却胆大之至,非但主动贴了过来,更一边用脚尖在桌底轻刮着有雪小腿。
“奴奴不知道您是谁,您也不认识奴奴,我们应该先熟悉一下的。”
有雪兀自弄不清楚,嫖客嫖妓为何要知道妓女名字?可是给她声音一嗲,脑里早昏沉一片,只能跟着道:“我叫有雪,你叫什么呀?”
“奴奴的名字很怪,您听了一定会笑的。”
“不会啦!你说出来吧!”
“奴奴姓郝,名字叫可莲,合起来呢!就叫郝可莲。”
“啊?什么!好可怜?”
有雪吓了一跳,连脑子都清醒了点,更觉得这名字依稀有点印象,只是未及细想,给对方把手穿过臂弯,亲昵地贴近过来,吐气如兰,轻声道:“告诉您一个秘密,今天是奴奴第一次接客,您是奴奴第一个客人呢!”
“呃!第一个客人?不是吧!你穿得那么露,怎么可能是第一次接客?你以往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哎~~呀!您真坏,这样说人家。”有雪说的大过直接,但这烟视媚行的美人毫不生气,吃吃娇笑道:“奴奴是很洁身自爱的,只有男人中的男人,才是我心仪的对象。”
“那我岂不是不行?我只是个雪特人而已。”有雪沉浸在桃花运的美梦中,嘴上讲话,一心却只顾着趁两人紧密相贴的时刻,大占便宜。
“呵!那没关系,我也只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烂婊子配雪特人,正合适啊!”
似乎有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习惯,郝可莲的回答更直接得过了火,“出身不是问题,只要是真正的英雄好汉,别说一夕欢好,就算嫁给他,跟他一辈子,那又有什么关系?”
能拥有这样的尤物一辈子,是何等的诱惑?有雪馋涎连吞,忙问道:“什么是真正的英雄好汉?”
郝可莲仰起头,悠然神往道:“英雄好汉要不畏强权,无论多困顿的环境,都一往无悔,更要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肯用他的力量为大地人民付出。奴奴最崇拜的,就是那些杀恶官、扶助百姓的侠盗,那样的英雄,才是侠中之侠,男人中的男人!”
“哈!那你可找对人了!老子便是侠盗的祖宗。”听她语出真切,有雪再也忍不住,决定表露身分,“世上的侠盗,还有什么比得上阿里巴巴四十大盗?老子就是四十大盗的军师,天地有雪,杀恶官、扶助百姓的事,我们不晓得干过多少。”
乍听见表白,郝可莲捧住胸口,眼角泪光隐现,一副激动得难以承受的俏模样。
“啊!天啊!您真的就是人民救星,仁义豪勇的天地有雪吗?我实在是太感动、太兴奋了!我们的相逢一定是前世注定的缘分!”
“等会儿还有更兴奋的事呢!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好老婆,我们开始洞房吧!咦?你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郝可莲自怀中取物时,有雪只觉纳闷,这女人穿得那么少,身上居然还藏得了东西?但看清楚那是何物,当下便有如一桶冷水从头浇下。
“没办法,奴奴实在太崇拜您了,所以只好把您的画像贴身携带。怎么样?画得像不像啊?”
像!实在太像了!唯一的遗憾,就只有画像下头注明悬赏金额,和写着“不知此人姓名,只知是四十大盗之一”的字样。
这时只剩最后的一点希望……
“你……是奖金猎人吗?”
根据经验,奖金猎人比官差要好打交道,若是官差,九成没有人情讲。而答案很快便揭晓,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五六个官兵推开门进来,那服色不是利加斯的自卫队,却竟是艾尔铁诺御前侍卫的制服。
“启禀郝监察使,利加斯自卫队传来讯息,他们接到了密告,行刺陛下的歹徒正躲在杨柳巷,希望我们协助他们缉拿。”
杨柳巷正是枫儿的住处,有雪惊得魂飞天外,怎也想不到这些人是怎样发现的。
有雪这时仍是与人家大美人亲昵地搂作一团,但理所当然,吓得快口吐白沫的他,身体便如僵尸一样硬直,而郝可莲说话时候的娇态不减,只是随着情形改变,无形中已增添了几分威严。
“密告?什么样的密告?”
“听说是有人把消息写在手绢上,包着石头,扔进了利加斯自卫队的官署。”
“哦?有这样的事?”
看着雪特人脸色发白的恐怖样子,情报是没错了。真是无趣,一切得手太容易了啊!
自己昨夜抵达此地,今早接到情报,有人看见被悬赏的四十大盗贼首和一名女子共同外出,而密告之人亦认出那女子是城里九度春风阁的招牌台柱,便是因此,自己才率兵来此地搜查。石家新提供的缉捕画像中有这雪特人的相貌,也真是巧合,轻轻松松便逮着他。
“好可惜啊!有雪老公,谜底揭晓得太快了,本来还想再和你多玩一会儿的。”
“你……你这个女骗子!说什么喜欢英雄好汉,结果却用那么阴险的手段骗我!”
“我是很喜欢英雄好汉,可是,我没说自己也要当英雄好汉啊!”
“卑鄙!无耻!大骗子!你这种行为就……就像吃火锅的时候对同伴说长葱好吃,自己却拼命把肉吃光!”
“说得对啊!你爱妻我就是这种人。”在士兵们诧异地眼神下,郝可莲把有雪拎了起来,吃吃笑道:“亲爱的有雪老公,我们结婚去吧!”
雪特人的第一次桃花运,就这样随水漂流了……
世上三大名医之一的名衔并非夸称,华扁鹊凝神思索良久,开了七八种药物,刺激血脉、稳定气机运行,再指导枫儿与兰斯洛运功走脉盏茶功夫后,兰斯洛清啸一声,困扰他多时的龙枪劲终于被驱得无影无踪。
阻碍异劲一去,乙太不灭体运转无碍,片刻功夫就将所有内伤催愈。
“妈的,这什么鬼劲?费了这么多功夫才驱干净,要是再多几个人会用这种鬼武功,本大爷以后岂不是没得混了!”
“龙族武学渊远流长,即使在九州大战时期亦震惊天下,的确不是如今的武学水准能及,你挨上一枪还能活命,真是狗运。”华扁鹊冷冷道:“但若你能运起天位力量,亦可自行驱出龙枪劲。说到底,就是因为你功力不足,一切需*外力协助,处理起来才那么麻烦。”
驱散龙枪劲,兰斯洛也不得不承认,这阴阳怪气的鬼婆娘确实有些门道,不但解决了这困扰多日的问题,还连带认出自己身上的毒素。只是,当枫儿请求师姐帮忙解去百花酥筋散的毒素时,却遭到了白眼。
“如果是毒皇一脉近十年开发的毒物,要我解去不难。可这种古董麻药,就算我会解,也找不到解药啊!”华扁鹊没好气的说:“我是兼差大夫,不是绝种植物学者,想解毒?去雷因斯的古生物博物馆吧!”
吃了老大一碗闭门羹,加上这对冷冰冰的师姊妹又没有多少亲近彼此的意思,兰斯洛唯有起身告辞,不然让她们两个持续这样冷漠地大眼瞪小眼,当事人或许不觉得怎样,旁观的自己却给那诡异气氛弄得坐立难安。
临别前,华扁鹊欲言又止,似乎想讲什么,但终究是没说出口。兰斯洛才不管这个,只想离开越远越好。面对强敌时,自己或许远会感到些许兴奋,但和这儿婆娘在一起,每一刻都令自己如坐针毡。
“您的伤已经好了,现在风声也已平缓,今晚我会送您和有雪大人出去,您直奔基格鲁,不用多久,就可以见到小姐了。”
走至半途,枫儿停下步子,同兰斯洛交代。相处数天,虽然她总是冷漠地没有表情,但对自己的关怀,却是呵护备至,像自己亲人一样的感觉,今晚就要分别,忽然觉得强烈的不舍。
“那……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枫儿沉默半晌,最终仍是摇了摇头。兰斯洛可以理解,尽管不晓得她和小草是怎样的主仆关系,再怎样,她也还有一个妹妹需要照顾,不可能和自己一起上路的。
“嗯!那……那……”想找些话讲,但一时间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时,兰斯洛脑里灵光一现,道:“对了,你以后要小心啊!你的仇家好像也不少,那天绿儿被杀手追杀,如果不是碰到我们,那就糟糕了。”
忆起那日,狙杀绿儿的那两个,看模样只是地痞流氓,不是什么厉害角色,绿儿生活单纯,不该会与人结怨,那么被追杀的理由,就只有被她姊姊所牵连了。
“什么?”
怎知,骤闻此言,枫儿停下脚步,满面诧异地望向兰斯洛,道:“那两人不是追您与有雪大人的刺客吗?”
“哪有?”兰斯洛亦感错愕,“我们那天又还没有暴露行踪,怎么会有追捕人?那两个人说杀了绿儿以后去收钱,摆明就是受雇于人的。”
枫儿面上没有表情,但却倏地苍白了脸,血色全无,显示心情激荡。
那日绿儿回来后,只有含糊地说遭到袭击,而照顾她的仆妇亦惊恐过度,乱七八糟说不清楚,自己是从她们所描绘的形貌,加上事先由小草处得知兰斯洛可能来到自由都市,推知施以援手之人便是兰斯洛。
这几天平安无事,所以自己一直也以为,那天的歹徒是追捕兰斯洛的奖金猎人之流,妹妹仅是受到波及,但现在这样看来,妹妹才是他们主要目标。这是没有道理的事,自己在利加斯身分保密,行动低调,过往熟悉之人均不知晓自己回来,不该惹来任何仇怨,更不至于有人要买杀手暗杀自己姊妹。
难……难道是……
枫儿不愿意去想那最糟的一个可能,但绿儿现在被留在屋里,陪着她的是毫无战力可言的雪特人,要是真发生了什么事,那……
亦感觉到事情不妙,兰斯洛道:“既然这样,我们马上赶回去!”
枫儿不语,一手牵扶着兰斯洛,迫发出天位力量,破空飞越而去。
“这是什么情形?”
直属于艾尔铁诺皇帝御下,担任秘密监察使之职的郝可莲,望着眼前景象,有些惊奇地微笑着。
依密告的指向到了杨柳巷,然后把刀架在雪特人颈上,才割破一点油皮,他就已经忙不迭地说出确切位置,也多亏了他的协助,否则入口处那一堆术数障碍,可还真不好突破。
进到歹徒藏匿的屋子之后,屋内的两名女性彼此对望。郝可莲不通医理,但工作上的需要令她对各类毒物非常熟悉,因此她一眼就可以看出,床上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实际年龄低得吓人,并且*某种霸道毒药以毒攻毒,暂时拖延住早应消逝的生命。
但令她感兴趣的是,纵是此刻,见到这么大队人马,拔刀动枪地冲进屋来,床上这个看似老太婆的少女亦一派平静,彷佛早知道此事会发生的镇定。既连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这便不是一个平凡女孩该有的定力,对于这不寻常的情形,郝可莲感到高度兴趣。
“如果决定要杀掉我,那么请动手。不过,我什么都不会说。”
听了床上绿儿平静的话语,郝可莲的兴趣更高,“小妹妹,别那么着急,听御前侍卫们说,你们同党里有人武功很强,这么快就把你杀掉,等一下我可没有筹码去应付。”
侍卫们在这时进入房内,同她禀告:“郝监察使,屋内找不到别人,要把这老太婆带回去拷问吗?”
“这样太没趣了啊!我想,还是玩点老套却永远管用的旧花样吧!”
“呃!禀监察使,还有一件事,那个雪特人要求我们打他一顿,再洒点鸡血、鸭血在他身上,要照办吗?”
“……”
第一百一十二章:利益相关(一)
兰斯洛与枫儿赶到时,俱为着屋内的情形而吃惊。
尽管早料到屋里会有些状况,但当感应到里头过多的人气,两个刺客没理由变成一大群,那就代表情形比预先料想的更糟,剩下来的解释便只有一个了。
因此,兰斯洛率先撞破屋顶而入,想先弄清楚屋内的情形,果然,脚才落地,就听见一串喊打喊杀的声音,一票士兵围了过来。
稍微一瞥,已肯定这群人里头没有高手,全加起来也不够自己砍几刀,当前第一要务,还是确认本来该在这屋里之人的安全。
而敌人也很配合,哭丧着脸、浑身血污被五花大绑的雪特人,给三柄大刀架在脖子上,奄奄一息地推了出来。
“该死的家伙!如果想要雪特人活命,乖乖地束手就缚!”
结拜义弟成了人质,兰斯洛当然有反应,只是这反应却不在敌人的估计之内。
“我说老四,咱们屋子门口设了一堆东西,为什么这一大堆杂碎客人还进得来呢?”
“呃……老大,这……这问题……你应该去问他们啊!”
“这台词你上次被石家抓走时就讲过了,还不说实话!”
“他们用刀子架在我脖子上,然后……然后他们就知道了!”
兰斯洛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雪特人的义气,如果是在生命没有受到直接威胁时,还可以指望一下,要是像现在这种情形,寄望过多只是自已蠢!
见敌人似乎无动于衷,主导这次行动的几名侍卫再次威吓:“反贼!你快快投降,不然我们立刻杀了雪特人!”
兰斯洛全不在乎地打了个哈哈:“喔!你们杀吧!我早就想宰了这胖子去论斤卖,这么窝囊废的同伴,还留着他干什么?”
“哇!老大,你不能这么不讲义气啊!”三刀架颈,听到自己被放弃,有雪杀猪似的惨叫,“你才刚刚讲过,我是你救命恩人,什么好东西都会分我一份的!你……”还想要多说些什么,却给不堪其扰的挟持人堵住嘴巴。
“哦?我这么说过吗?对不起,我讲谎话了,原谅我吧!”兰斯洛朗声道:“喂!怎么还不动手啊!如果你们懒得动刀子,可以把人堆过来,让我来杀!”
这个人质既无作用,那只好换一个,侍卫首领斥喝一声,旁边又推出了一个没有捆绑,虚弱的身体连自行走路都不能,几乎是给拖出来的人质,但颈上的刀刃却已具有足够的威胁性。
“再不投降,我们就宰了这怪物!”
“好啊!那你们就通通都去死吧!”
兰斯洛只说到这里,敌人既把手里底牌全部亮出,那么始终还未现身的枫儿自会做出最恰当的处理。
“哗啦”一声,本已破个大洞的屋顶更加碎裂得不成样,木板、碎瓦夹带炽热火劲,犹如千百暗器齐发,狂往下方轰去,却又小心地避过该避开的地方。
持刀守住有雪与绿儿的数名护卫,分别给一记飞针破脑而出,哼也不哼一声,便即毙命,手中刀无力坠落,跟着枫儿的身影才出现在屋里,眨眼间危机解除,情形似乎都在控制之中。
可是,有雪能够出声的第一句话就是:“老大,你要小心,还有……”
还有什么,已来不及说,因为潜伏在暗中的敌人,亦是个懂得隐藏底牌,和在最适当时机掀牌的好手。
一股绝对危险的感觉,从背后升起,弄不清来人用的是何兵器,锐利的感觉已令兰斯洛后背生疼,此刻闪避已来不及,就连抽刀都太过缓慢,他索性豁了出去,一记自家的核融拳反击过去,就算被暗算成功,也要来人付出惨痛代价。
但要成功偷袭兰斯洛却不是件简单的事,因为除了他本身的快绝反应外,枫儿始终也把一半心神放在他身上,见他遇险,立即飞身救援。
小小斗室,便算是轻功高手,亦没有足够的加速空间,但本应只擅长内力与剑法的枫儿,身法之快,全然不下于花家武学应有的高速,红影一闪,已准确插入对方与兰斯洛之间,挡住所有攻击,针剑一抖便攻了出去。还幸亏兰斯洛反应快速,不然那反手一击就先打中自已人。
但对方武功也超乎原先预料,这间不容发的,剑竟给挡了下来,而在双刃交击时,兰斯洛与枫儿立即有所感应,这人使的是刀!
枫儿闷哼一声,在刀气迸发的同时,尚何一股极度阴寒的感觉传过来,自己护身气劲虽将之拒诸体外,但手臂却为之一麻,并且瞬间就没了感觉。
(什么毒药这么霸道?)
估不到对方竟是大陆上极罕见的毒功好手,枫儿甫一照面使吃了亏,尽管以天位修为稍一回气便尽驱毒性,但对方却把握到这空档发动凌厉的袭击。
“当!”
攻来的宝刀与适时介入的风华刀相碰,星火四迸,据着就是兰斯洛的哼声,显是猝不及防下,也吃了毒功的亏。
只是对方却没乘胜追击,因为枫儿已然回复,同时对战两大高手是她觉得毫无胜算的事,故而当机立断,瞬息撤身,踢起地上的有雪阻挠两人进击,本身则落至绿儿身边,挟持人质。
双方交手迅捷无伦,待得各自站定,屋子因为适才的破坏,轰然向四方颓倒,能够行动的利加斯士兵逃个精光;刚在枫儿协助下驱出剧毒的兰斯洛扶起有雪,顺道狠揍他一拳;枫儿站在两人身前,铁青着脸,看着前方那将刀刃架在自己妹妹颈上的妖艳美女。
“尊驾怎么称呼?”竭力保持冷静,枫儿沉着声音问话。
回答的却是喘息说话约有雪:“老大,你要小心啊!我刚刚想起来,这女人在艾尔铁诺很有名,是出了名的黑寡妇……”
“黑寡妇……郝可莲!”枫儿的眼神变得锐利,她曾在青楼联盟的江湖资料中见过这人名,虽然不明白细节,但名字被红笔重重划过,肯定不是易与之辈。
兰斯洛在旁没有答腔,除了对当下情势有点弄不清楚,眼前的刺激亦是原因。
与有雪相同,忽然见到这么样耀眼的性感美女,会无动于衷的大概很少,特别是刚才的打斗,令那本就稍嫌遮不住的衣料有些移位,分外显得春光耀眼,另外……
真是好大的波啊!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
承受对面两名男性的灼热视线,郝可莲一本其开放作风,先抛了个媚眼,娇笑道:“重要的是我手上这小姑娘有多少价值,和你们肯为她付出多少而已!”
“放下我妹妹,你可以安然离开!”枫儿维持声音平缓,却在出言后大为懊恼,毕竟仍是关心则乱,若自己不说,对方怎知绿儿是自己妹妹?怎知她有多少价值?
“枫儿小姐好苛的算盘,你们两人合力,我虽无把握取胜,但要安然离开还难不倒我吧?”郝可莲笑道:“人质在我手里,你们连谈判的资格也没有,识相的,动手把那傻大个的脑袋砍了,不然就等着替你妹妹收尸吧!”
“你这女人真毒啊!”兰斯洛大怒道:“看你的身手也是一派高手,挟持弱女,威逼要胁,这么卑鄙的手段,你简直是武者的耻辱!”
“唷!盯着人家的胸部直瞧,您大爷可就真是武者的荣耀了!”
看兰斯洛露出尴尬的表情,却没把头转开,郝可莲哑然失笑道:“不是每个人都肯陪你玩强者游戏的,我有力量,我很强,可是我偏偏就有着低贱的性格。要坚持武者自尊是你的事,可是当我用卑鄙的手段将比我强的人杀掉,我就会觉得兴奋,那对于我这蛇蝎心肠的小女人,英雄如你又能怎样了?闲话少说,嘿!你们不是真的想帮这小丫头收尸吧!”
被挟持做人质的绿儿始终像被点了穴道似的昏迷不醒,动也不动一下,要不是胸口微微起伏,真让人怀疑她已遇害。
根据过往磨练出的经验,兰斯洛晓得这时绝不能向对方屈服,否则只会让情形更恶劣。
他一扬刀,摆出强烈气势,冷声道:“我警告你,人质是威胁不了我们的,只要你敢下手,她少了半根汗毛,我都会从你身上……”
话只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因为兰斯洛才一开口,郝可达就做了个无奈的手势,讲到“汗毛”,大片绿儿的头发已给削下,当“身上”两字说出口,两根血淋淋的指头分别飞坠在兰斯洛的脚边、击在他面颊上。
有雪一翻白眼就昏了过去,兰斯洛亦惊得呆了,以往的经验与理智使他晓得,妥协,九成机会只会换回一具尸体,但这次的敌人不但心狠手辣,而且说干便干,浑没半分迟疑,自己根本没资格对她耍狠。他再次惊觉到自己的责任,因为刚才自己粗率的发言,血腥的事发生了。
“混……混帐!他妈的混帐,你这女人给我记住,我……”虽然气得想把这女人碎尸万段,但栗于她的辣手,兰斯洛已不敢再有妄动。
“唉!人家讨厌见血,也不喜欢杀生,但如果非要在你们面前把这小姑娘剐成碎块,才能证明人家有威胁性,那人家也只好笑着做完了。”郝可莲笑道:“枫儿姑娘,你看看你的朋友多狠心,慷他人之慨,全不顾你妹妹的性命,你这作姊姊的,该不会忍心见到妹妹又少几根手指头吧?”
那个钦犯兰斯洛在自己一下手后,表面虽然仍凶狠,实际上却已给震住,不足为惧;反倒是另一边,那仍不住这迫来的冷冽杀气与威胁,这才是郝可莲九成专注所在,若非顾忌自己手中的人质,那边可能立刻就冲上来拼命了吧!
与郝可莲相同,枫儿也一直把全副心神放在她身上,但自始至终,自己找不到半分空隙,这女人一定也与自己一样,受过黑暗世界的武学训练,懂得封死一切给敌人的抢救机会,只要自己一动,她绝对可以立刻杀掉绿儿,就算有办法杀她报仇,那也已是毫无意义的事。
当绿儿指头被切下的瞬间,枫儿纵然表面能无动于衷,脑里却一片空白,她甚至可以听见一种没喊出口的尖叫。看着妹妹那昏迷却仍痛得皱眉的小脸,一种遗忘许久的恐惧再度袭上心头……
双方僵持片刻,郝可莲笑道:“唉!为什么等了那么久,都没有人尊重我的存在,是不是你们也希望我再切这小丫头几根手指,或是便如你们所愿,让我直接剁下她的小脑袋,再和你们玩武者游戏,光明正大地拼个你死我活好了!”
“住手!”在她下手之前,兰斯洛先行喝止。他仍旁徨,不晓得此情此境该当如何,但既然想不出来,他决定顺从自己的感觉。
“枫儿!”兰斯洛吸了一口气,道:“我不晓得该怎么说,但我很抱歉牵连你们姊妹,既然如此,我将选择权交给你,你可以照这女人的话,宰了我……”
这番话让枫儿倒抽一口凉气,不知所措地瞪着兰斯洛。
“虽然我不想死,但这是我唯一能对你负责的方法。”兰斯洛苦笑,将风华刀倒转插在身前,“我不会反抗,只有一个要求,这柄刀是以一个我心爱之人而命名,如果要死,我只希望死在这柄刀下。”
说完,兰斯洛闭上眼睛,站在原地。这是逃避,也是他的面对,因为当自己没法主导局面,他亦只能用这方式去向所重视之人负责。
依着兰斯洛的心愿,枫儿拔起风华刀,任她怎样隐藏情绪、怎样镇定,当神兵独有的寒意传上手腕,颤抖还是不可抑制地出现在身上。
“兰斯洛大人……”
枫儿颤手举起刀,对着那张开上眼睛的安静面容,自己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对这人举刀相向,纵然他已将一切忘却,但对于自己来说,为他与小草小姐而舍身,便是目前自己生存的意义。
既是如此,这一刀又怎生砍得下手了?
但在天平另一端的,却又是自己的同胞亲妹,两边都是自己宁愿为之牺牲所有的对象,这取舍怎么做得出来?
而咄咄进逼的敌人又怎会给自己犹豫的时间?
“枫儿小姐,不要犹豫啊!区区一个臭男人,怎么比得上自己妹妹重要呢?或者这丫头其实是你父母从垃圾堆里捡回的贱种,这就难怪你重视一个姘头多过她了。唉呀!她右手手指怎么全掉了,都怪这刀子太利了!”
“啊呀!人家怎么这么不小心,一下予就把这小丫头的右手斩下来了!还好,没有斩错到她五指完好的左手,枫儿小姐,你该不会介意吧!”
“哈!这小丫头痛得醒过来啦……咦?为什么你一声也不吭?是不想让你姊姊为你分心吗?你好懂事,好伟大啊!可是没关系,因为你姊姊根本就不在乎你这贱种啊!哈哈哈~~~”
郝可莲的精神层面中定有些异于常人之处,因为在场面紧绷到极点,而血腥味大量弥漫之际,她的情绪明显高亢,讲到后来,竟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当这疯狂笑声传入耳内,又感应得到妹妹无声的痛苦,枫儿终于忍耐不住,转过头来。
这时她接触到的,是妹妹往这边凝视过来的眼神……
“姊姊!请做你该做的事吧!”
没有说话,而是藉由眼神传递讯息。当与妹妹的视线相接触,枫儿就很清楚地理解妹妹的意思。在过去那一段地狱般的回忆里,在自己兽化之前,曾有段时间,姊妹两人的身体得不到自由,仅能以眼神对望,从而明白对方的心意,培养出这套悲哀的默契。
“绿儿,为什么要这姊姊这样做?你知这姊姊是不想的。”
“因为……那是姊姊你早就应该去做的事。”
感受到痛儿的回应,枫儿很明白妹妹的意思。当听兰斯洛讲述那天的情形时,自己就已经明白了。雇用那两个地痞当杀手的,就是绿儿自己吧!受着病痛与回忆折磨,妹妹许久之前就已经有了求死之念,只是没料到她这样坚决,竟仍可以背着自已去执行……
“绿儿,再给姊姊一段时间好吗?你的病一定有办法可以治的!”
“但是……就算治好了病,我仍是姊姊你的包袱,只会像现在这样拖累姊姊。你看,同样的情形不是又重演了吗?”
的确是。当年,敌人也是像这样擒住妹妹,逼迫自己投降,输掉本已掌控住的一切,还记得那时候,被绳索吊在半空当人质的妹妹,只懂得大哭大闹,但此刻的她,却远比自己这个做姊姊的还镇定,那双凝视过来的眼眸里,除了满怀期盼外,竟还有着笑意。
“姊姊!你已经重新站起来了,但弱小的我却还只活在过去。你是有资格拥有未来的人,请吧你这最后一丝羁绊切断,放掉你的过去,好好过新生活吧!”
重新站起来?怎么可能?假如自己真是如斯坚强,为何眼眶里再次不能抑制地出现湿气?在这时,自己才发现,本以为已坚强得可以承受一切的心,仍是那般脆弱。如果有选择,她何尝不想像那寻常的软弱女子一样,在此时把刀抛掉,哭着说不要!
“姊姊!我已经长大了,请让我选择我自己的人生吧!”
“……我知道了,绿儿,姊姊就送你走完最后一程吧!”
“姊!多谢你……”
血丝出现在紧抿的嘴唇上,一度放下的刀,再次高举了起来。郝可莲注视着敌人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她感觉得到这女人极关心自己妹妹,所以有四成机会会对那男人下手,但也不排除她豁出一切,索性冒险斩向自己的可能,因而在枫儿扬起刀时,郝可运面上微笑,心中却戒备到最高点。
刀锋破空,血光荡漾,兰斯洛大叫一声,风华刀已刺进他右胸。
郝可莲大吃一惊,万难想到这女子真的动手,跟着错愕之后,一股任务成功的喜悦袭上心头,也在此时,她失去了绝对冷静的心境。
而这也是枫儿所要的……
刀锋入肉不深,又避过所有要害,对拥有乙太不减体护身的兰斯洛而言,根本连皮肉伤都算不上,但这小小的牺牲,却换来绝对有利的出手机会。
眨眼的功夫都不到,兰斯洛才因为疼痛而睁眼,郝可莲的微笑未敛,枫儿已飙飞至她面前,双手握刀,斜斜劈下。
(不好!这女人是赔上她妹妹性命了!)
郝可莲心念急转,瞬间已明白枫儿的障眼法,但这时已不及闪躲,她反应亦是奇快,提起绿儿挡在身前,希望枫儿顾忌人质而收刀,或者在斩入时心痛,那她便有一丝空隙可全身而退。
但当看到对方眼神里那贯彻一切的绝对冰冷,她的心就笔直沉下去。
既已豁出一切,那这一刀便会以最强烈的方式去杀敌。风华刀的无比锋利,迸射出深紫火焰,组合出东方家六阳尊诀之一的烽火神剑,隐含天位力量的一刀,火焰剑劲伤敌之余直冲出丈许,这是极力控制下的结果,否则这极怒一刀必斩尽里许范围内的一切。
若是没有先前的分心,全身而退不是问题,但郝可莲这时却毫无选择,只能用自己身体硬接下这一击,亦在这生死攸关的瞬间,她始终隐藏的实力才完全展露出来。
风华刀上传回蕴含天位力量的反震,这还在枫儿的估计之内,跟着而来的剧毒亦在估计之中,被她以紫焰加力焚化,但之后暴起的第三重护体劲,却令枫儿再次对眼前这女子的实力为之震惊。
碧绿色的火焰犹如幽冥鬼火,刹那笼罩郝可莲全身,劲道之强,全然不下于自己的紫焰,更有股诡异的森寒,与之前的剧毒相辅相成,将烽火神剑的威力不住抵销,使她在这一击之下犹有生存机会。
但对上这含着无比悲恸、决心的一击,任何小天位高手也不可能安然无恙,惨嚎声里,大蓬血雨飞溅满空,旋即给两股激烈对峙的火焰焚化,郝可莲破空而走,身上一片血肉模糊,瞧不清伤势情形,但看那狼狈的样子,谁也晓得她付出的代价必是惨痛无比。
枫儿没有追,因为在这时,收拾善后远比追杀仇人更加重要。
(可恶!想不到我今日会连连犯错!还让自己伤成这么重,真是最失策的一次!)
郝可莲展开轻功,以最快速度奔驰离去。适才的一击,她虽保得性命,但体内至少七处气门被破,五脏六腑更险些给烧得一塌糊涂,严重的伤势,令她全然没法催动天位力量,若非以独门功法,耗损自身寿元,换取高速遁走,势必在枫儿紧跟而来的第二击下去了性命。
这时,一股颤栗感使她心神一瞥,正有人朝自已迎面而来,那感觉……不下于地界顶峰,却无法判断是否拥有天位力量,更不知是敌是友?倘若是敌,已重伤的自己如何能敌?
思索间,对方的身影已出现在眼前。
“是你!?”
俏立在前方的一处高楼上,冷冷目光直视而来。黑袍、黑肤,素来被视为黑夜女王的她,仍保持着一贯冷漠的气质,只是身为大雪山弃徒的她,为何此刻会出现在利加斯了?
“你与他们也是一道的?”
“哼!”
没有半句回答,华扁鹊与她错身而过,仅留下一记带着轻蔑的冷哼,仙是为着这昔日旧识的丑态作着嘲笑。
郝可莲亦没有件回应的余裕,亟需立刻觅地疗伤的她,只能加快遁走,离开利加斯。
“任务失败了,要捉拿这几个家伙可不容易啊!”嘴角不停有鲜血溢出,郝可莲低喃道:“公瑾大人,您可真是丢下一个好烫手的任务啊!”
说着一句常见话语“来迟一步”,华扁鹊就忽然出现在众人眼前。虽然她此时出现,也无济于事,但若没有她的协助,收拾善后就比想像中麻烦。
把昏迷的雪特人弄醒,这自然用不到三大神医之一出手,可是她的连串魔药与咒语,却是众人里唯一有能力作清理遗容工作的人。天位力量不是万能,或许在破坏上头很拿手,但却未必有能力处理破坏后的残局。
只不过,这黑袍黑肤的美丽女性,在为往生者打理的工夫上,熟练得令人吃惊。当兰斯洛表示质疑时,她也仅淡淡表示:“学东西就学全套,自来医生与仵作不分家,一样不行,就要开始准备下一样。”
这话或许有其真实性,但听在兰斯洛与有雪耳里却别有一股寒意,两人都暗自祈祷,以后千万则给这女人医到,不然谁知这是不是也给她作足全套服务?
自始至终,枫儿也在一旁不发一言,默默注视着一切。然而,将遗体下葬之前,华扁鹊的最后一着却令众人再次大吃一惊。
在些许迟疑后,华扁鹊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磁瓶,将里头的淡绿色药液倒在处理完毕的遗体上,像是某种美容魔药,顷刻间,已无生命的肉体,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因体内生死花毒素蔓延而导致身体病变的绿儿,外表缓缓地改变,片刻之后,竟回复到她应有的年轻相貌,一个娇美的俏丽少女。
“该做的事我作完了。”打理完一切,华扁鹊冷淡地交代一句转身使走。
有雪对这神奇药水的效果大感欣羡,心想若是自己也弄个一瓶,不管是作死人的验葬生意还是活人的美容生意,都是大发特发,心痒难耐下,追赶华扁鹊,想询问药方。
慢慢地动手,让黄土掩埋那自己最熟悉的面容,枫儿没有半点表情。照妹妹的希望,在掩埋她的同时,自己也该把一切过去长埋,彻底坚强起来,只是,凝视妹妹那安详、犹带几分笑意的面容,许多不该想起的回忆,却不能自制地涌上心头。
好奇怪,为什么这时候出现在脑里的,都只是些最美好的事?
在利加斯,自己还是尊贵长公主之身的时候。那时,自己尽管好武,把时间花在练剑上,但每天仍抽出空闲,伴疼爱的妹妹在花园游玩,绿儿喜欢摘些花花草草,唱着歌谣,让自己把花编成花环,然后再一起把花环献给笑着来探视他们的父王……
虽然已记不得早逝母亲的相貌,但父王、自己和妹妹,他们是世上最亲密的一家人。这都是自己曾经深深相信的事……
真是的,明明想的都是些快乐的事,为什么想要落泪的感觉,还是那么强烈?
不可以掉眼泪!
已经重新站起来、已经答应妹妹要快乐过活的自己,就没有再掉下眼泪的资格!
用所有的宁定功夫、用天位力量去影响,一定要把这股胸痛的感觉给压下!
可是,真的可以吗?
就像自己也知道的那样,天位力量不是万能,在许多时候,它反而是最无能的东西……
“兰斯洛大人,很抱歉,我们应该要立刻启程的,但是我……请再给我一刻钟,不,用不到一刻钟,我马上就能……”
“枫儿!”兰斯洛感到慌乱,之前对绿儿受己牵连而亡故感到内疚,但这时枫儿的样子却只令他更加手足无措,自认识这女子至今,他从未看过她这么样的惶然……
几天的相处里,感觉告诉自己,这女子应是很重视自己的。这感觉可能有些厚颜,但假如枫儿真是那样重视自已,那此刻便有些事是自己所能做,也必须去做的。
“这次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道歉。因为我,你失去了唯一的亲人,我愿意在往后的生命里,也成为你的亲人,尽我所能来补偿……而如果你也愿意接受,那么……其实你没有必要在我面前这样强忍的。”
从头到尾,枫儿也只是背对自己,凝视着已覆盖住妹妹的土她,没有作出任何回应,但既然已作了这样的表示,自不能半途而废。
大着胆子,兰斯洛来到枫儿身边,将这高傲却脆弱的女子搂入怀中,轻拍粉背。
没有拒绝,枫儿顺势倒入兰斯洛怀里,而当湿润的感觉在胸口蔓延开来,兰斯洛便知这自己没有做错。
许久之后,兰斯洛回忆过往,想到此刻。与枫儿的漫长相伴里,自己见过她数次落泪,但却从没有哪一次,似此刻这般黯然神伤……
但真正黯然神伤的事,却是发生在有雪这边。
快跑断了腿,雪特人终于追上了黑袍巫女,当他大胆地询问,那药水究竟是什么东西?
对方给的回答险些让他当场气绝。
“那药水吗?如果对象是活人的话,就是那丫头体内生死化之毒的解药!”
“什么?你会调那种东西,怎么不早点说?”
“你以为那解药很好调吗?我不知失败了多少次,没到百分百成功,说出来岂不是丢脸?”
冷冷地回答,华扁鹊心内却也为之叹息。
近年来两次医治失败都是碰着了生死花,这是自己的奇耻大辱,又怎么会不设法寻求破解之道?
当日在西湖畔遇着兽化的枫儿,认出她是山中老猴子口中那无缘的师妹,但反祖现象既成,自己便认定那是不治之症。可是,不久后,听到她回复人形的消息,这就代表这病症是可以医治的。
医道也好,魔法也罢,这两样自己均极有自信,倘若世上有人能医此绝症,岂有自己医不了的道理?
不肯服输的信念,尽管嘴上不讲,但自己却花费极多心神,试图破解这魔界五大奇毒之一的生死花,也因此,当枫儿带妹妹向己求医时,略有小成的自己,才有办法以药物助绿儿延命,而当时自已便有自信,至多两年,一定能配出彻底根治生死花的解药。
两年未满,解药便已配出,只可惜,就是迟了那么一小步,那瓶能带来希望的解药已成了最讽刺的笑话。
师妹啊!自古刚强易折,诚然你坚强勇毅,百折犹生,但会否也是因为这样,老天才一再把你捉弄了……
不像华扁鹊有那么深的感慨,摸了摸胸前绿儿遗下的项链,有雪慌忙说道:“那……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能让她知道,如果她晓得了,一定……一定会……”
绿儿的求死,有相当成分是久病厌世,但救命的解药既已调出,假如让枫儿晓得此事,那她便是在一个本来没必要的情形下,亲手把妹妹杀掉,有雪甚至不敢想像,个性既刚且烈的枫儿知晓此事会有什么后果?
再合理不过的要求,华扁鹊冷哼一声:“哼!这还用得着说吗?”
哪里还用得着讲?
在解药淋下、肉体发生变化的刹那,那聪慧的孩子早就明白这一切了啊……
“谢谢您,兰斯洛大人,这里有个小东西,您可以帮我戴上吗?”
一切就绪,众人预备动身时,枫儿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递给兰斯洛。
兰斯洛接了过来,看外表应是条红色护颈,可是式样真是难看,做得像条皮革项圈似的,不知是哪个蠢蛋做的?
不过,难得枫儿会想要配戴装饰品,在妹妹亡故的此刻,多点事情分她心神也好。
没再说什么,兰斯洛将这皮革护颈为枫儿戴上、系好。也在这程序完成后,枫儿向兰斯洛蹲跪下身。
“从今日起,再回到您与小姐的身边,苍月枫宣誓效忠于您!”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月,苍月枫加入正在逃亡中的兰斯洛一行人,为其惊涛骇浪的后半生正式揭开序幕。
※※※
风姿物语第七卷——座谈会
妮儿:由于没有其他更好的人选,正传第七集的座谈会由我和这死人妖来为大家主持。
源五郎:是啊!我们家老大忙着搞定新认识的美人,老四刚刚被甩,所以只好由我与妮儿小姐来主持了。
妮儿:在第七集的工作时间里,发生了不少不愉快的事,其中最惨痛的一件事,就是作者的硬碟挂点,已经写到六分之五的稿子毁于一旦。
源五郎:那可真是惨痛喔!修复电脑加上重写,几乎浪费掉一整个月的工作时间,假如编辑老大们觉得这是恶性拖稿,那就真是百口莫辩了。
妮儿:每次单数集才会有座谈会,而这次座谈会,我们也要回答一些读者对风姿的问题。首先,在出版之前,也的确有人反应过,为什么前述剧情与银河篇不同?主角的天魔功又到哪里去了呢?这些问题,本该在正传第一集的座谈会解答,因为某些缘故拖到此时,人妖!你来解释!
源五郎:既然丧失了记忆,那当然是任人胡诌,得到的全是错误资料啊!根据香格里拉传来的小道消息,兰斯洛大哥掀开天魔经时,天雷大作,刚巧一道雷电劈昏了他,所以就……
妮儿:真是历代天魔传人的最大耻辱啊!
源五郎:再来是台湾以外的读者。假如读者朋友身在海外,买不到风姿或是狮鹫书系的作品,那么您可以上网,到新丝路网站去订购。狮鹫与他们有合作,您可以在他们的网站上买到狮鹫书系的相关产品。
妮儿:还有大陆的读者们也一再提到,希望风姿能到大陆销售。这点根据编辑老大的说法,狮惊已有相关企画,或许在将来,风姿就能以简体版在大陆上市了。
源五郎:呵呵!可是,根据个人情报,风姿的简体版早就在大陆上市了呢!
妮儿:呃……这种丢脸的事还是先跳过去吧!
源五郎:有读者反应,风姿的配角们好像抢戏抢得太严重了。这件事真让人伤心,难道大家不喜欢看到我们吗?
妮儿:不喜欢!当然不喜欢!都是因为你们这些多馀的家伙整天晃来晃去,才害得我哥哥什么都做不好,根本没有身为主角的气势。
源五郎:但是,这故事才刚开头啊!如果老大现在就能在武功上赢过我们家李老二,智慧上也胜过所有人,那我们岂不是没饭吃了?未来要走的路还很长,老大他也需要成长的时间与空间,比起此刻,他的未来更值得我们期望。而在他成长茁壮之前,大家也可以欣赏一下别的角色,比如说,我和妮儿小姐的打情骂俏啦……
妮儿:谁和你打情骂俏?死人妖!看石头!
源五郎:啊!太狡滑了!明明说是石头,为什么用指头插我眼睛?
妮儿:别理那死人妖。其实以我个人来说,我也希望自己所在的这世界能导向一个,即使没有主角,依然可以进行无碍的世界。我相信好的故事,即使说不出谁是主角,依然精采好看。
源五郎:呵!这也是风姿里所有配角的共同心声啊!
妮儿:喂!人妖!我们下一集里会做些什么呢?这一集真是够暴力血腥了,最后那个一点都不可怜的坏女人,差点就让人以为风姿往后要走成人路线了呢!
源五郎:这样讲不客观啊!这一集里头的暴力场面,有半数是妮儿小姐你主导的喔!看!你又拿石头砸我……不开玩笑了!下一集,主要的目标是赶到基格鲁,但作者刚刚表示,会有一个来自日本的新朋友要与我们碰头。
妮儿:来自日本?那是谁?
源五郎:哼哼!不告诉你!想知道的话,等待下集吧!
妮儿:敢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你活得不耐烦啦!
源五郎:唉呀!又是暴力场面结尾……
第一百一十三章:利益相关(二)
龙树也没搜索多久,既然战场被玉阳子打扫过,以玉阳子的眼光,遗落下来的东西不会太多。
她回到叶庭身边,忍不住问:“叶公子,你师傅何必被这月剑宗的人利用呢?你在这里得到的好处,远没有月剑宗的大。”
叶庭摸了摸龙树的脑袋,笑道:“你能看到这一层,算是很聪明了。”
龙树用力摇头,道:“你这叫什么话,化形的大妖,哪有不聪明的?”
叶庭正色道:“你没化形之前,就是一棵大树,寄托在你身上生活的弱小生物,怕是有几万吧?”
“如果连菌类都算上,我都数不过来。”
“可你为什么给它们提供便利呢?”
龙树沉思,叶庭道:“你就是一棵树,不是你为它们提供什么,你也不会因为寄生的这些小东西而改变。星辰上的东西,师傅并不需要,不管他做什么,都会有人借他的力量行事。月剑宗只是幸运的一个宗门而已,因为恰好遇到我。”
“那叶公子为什么不多要点东西?”
“我是魔修,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修行,我来战斗,熟悉自身,获得战利品。如果不能修成自己的魔心,我最多婴境就要止步了。”
“那不是便宜了月剑宗?”
“那又如何?只要我自己满意,别人收获多少,我又何必羡慕嫉妒恨?”
龙树不懂,只是叹气,蚁巢内的结晶价值不少,叶庭只拿了最好的部分就走了,在她看来就是浪费。
叶庭知道她怎么想的,就道:“我真的要是多取。回头月剑宗必然在我这里购买。我要价太高,就会让人心生怨恨,我要的少了,自己就是冤大头。所以我不管了,月剑宗如果来求我,那我就帮忙。赚多少他们都得谢谢我。”
“公子好坏。”龙树这才笑了起来。
“坏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啊!”叶庭对龙树循循善诱。
“那月剑宗要是不求公子,怎么办?”
“这些结晶就会被其它的妖兽夺取,月剑宗想要再来还不知道要多久的时间。最后大家都是一场空。”
“那公子为什么不吃点亏,卖个人情?”
“月剑宗的人情?”叶庭笑了,笑得很是张狂。
“龙树,你要记住,我可以和王烈阳有交情,可以和萧白有交情。但是和月剑宗,只有利益的关系,没有人情可言。”
龙树点头,可还是不懂。不过叶庭这样说,她就认真的记下来,可以作为以后行事的准则了。
“玉阳子对我够好,那是因为月剑宗得了师傅的好,这里面没有人情。月剑宗想要在我这里得好处。也要用利益来交换。如果你觉得自己和一个门派是朋友的话……可能就离死不远了。玉阳子现在不舒服,那是因为整个月剑宗都被师傅压制。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他还不太习惯而已。”叶庭的话冷冰冰的,果然是没有半点人情可言。
“那你师傅……”
“我师傅要是死了,这玉阳子恐怕第一个杀我。你体会不到他心中的愤怒,他是藏的太好了。”
“萧白呢?”
“萧白的剑心比玉阳子的纯粹,师傅在不在,她对我的态度都是一样的。不过宗门要让她杀我。她也不会有什么犹豫。”
龙树觉得有些冷,不知道是因为这场雨还是叶庭的话。
“你们不是朋友吗?”龙树忍不住问。
“我们才是朋友,虽然你现在是我的记名弟子。”叶庭又拍了拍龙树的头。
“我还以为你很喜欢萧白。”龙树有些失望地道。
“喜欢剑修?我又没疯。”叶庭失笑道:“剑道唯纯,除了剑之外,她对别的东西。都谈不上喜欢。”
“真复杂。”
“一点也不复杂,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郎溪、珑音、新君,都是我的朋友。我师姐脾气怪了点,我也信得过她,还有你。”
“我?”
“你是我记名弟子,对吧?”
“哼。”
“师傅是为了让我能传授给你一些东西,而不至于违反门规。”
“还不是让我保护你。”
“龙树彩衣。”叶庭认真地看着龙树,道:“你能保护我去九州,最终所得,整个八百大洲上你都无法得到。”
“有那么好?”
“你可能成为天妖,如果我能成仙,你也有机会成为妖仙。”
“没有影子的事情。”龙树缩了下身子,靠紧叶庭。
“当然有影子,我已经看到了。”叶庭的眼中浮现出一层光辉,他想起在秘境的时候那个强大的虚境修士。
本世界面临前所未有的变局,那是他的直觉,从灵魂之中生出。叶庭并不知道这与他有关,只是灵魂之中的光阴神剑剑意能映射出一些命运的轨迹。
命运并非不可改变,但是轨迹纵横,总有被捕捉到的细节。
“本世界太久没出现仙人了,但是仙人的传承在,成仙就并非是虚无缥缈的事情。”
“好吧,那我总要活到九州才行。你看看,月剑宗这样的门派,就有上百个我打不过的人,我怎么才能保护好你呢?”
“问的好。”叶庭指着远处的电蛇,道:“你看着雷电之力,修士不可抗拒。但是真的被雷电劈死的修士又有几个?渡劫之外,恐怕没有吧?”
“躲避灾难么?”
叶庭想起师姐,总是不跟随自己身边。他对龙树道:“我一人前往九州,不太现实。师姐虽说在暗中保护,可也有限度。如果她觉得我不会有生命危险,那就不会参与其中。我有些明白了,她……”
“她会组织一批人手,暗中跟着你?”龙树脑洞大开。
“还真会这样!”叶庭想起阳眉搜刮一切的手段,她自己根本用不到那么多的物资。
叶庭心中灵光一闪的时候。本世界——
鄞州的一处凡人国都,狼溪为首,一共四人走在繁华的街道上。阳眉穿着宽大的长袍,面部盖着轻纱,走在队伍的最后,有些脱节。
新君和珑音就跟在狼溪的身边。一路向南。城南码头,有关河流过,在关河登船,能南行三千余里。在航道的尽头处,有一个月剑宗下属宗门修建的城市,在海边开设了巨大的码头,每个月都有三十多条船前往其它的大洲。
阳眉不急,叶庭最多三个月的时间就返回了,到时候估计他也有了足够的实力。交了足够多的朋友,前往洛洲,去寻那紫氏的麻烦。
“几位道友留步。”前方三丈之外,一个修士拦在路中间。
“什么事。”狼溪停下脚步,眼神冰冷看着那修士。
修士感觉心头一寒,竟然有些口吃。
“我……我是、这样,三个月之后,月剑宗在天门山有一场盛会。邀请整个鄞州宗门前往,就是散修也有资格参加。在下屠龙联盟长老张百顺。有意邀请诸位入盟,以壮声势。”
“以壮声势?”狼溪皱眉,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联盟排名越是靠前,天门山大会的时候,就可以参加更高级别的坊市,甚至有机会成为月剑宗的附属门派。我看几位功力深厚。加入屠龙联盟,怎么也能有个长老的身份。要是被月剑宗看中,说不定会成为外门弟子。”
狼溪忽然笑了,他笑得诡异,那张百顺心中愈发不安。他感觉自己邀错了人。
阳眉忽然在后面道:“狼溪,你去做那盟主,顺便看看,叶庭应该会去,这样也省下不少事来。”
“是,师姐。”狼溪恭声答应。
那张百顺目瞪口呆,狼溪平淡地道:“张百顺,你带路吧。”
“带……带路?”
“我要做屠龙联盟的盟主,当然得去盟中看看,有谁会反对于我。先解决了盟中的事情,然后再多招揽些人手,以壮声势。”
“你、好生无礼!”张百顺怎么说也是个筑基境界的修士,见狼溪言语张狂,心中生出怒意,指着狼溪,手都有些发抖。
狼溪皱眉道:“谁做盟主,和你有关系么?”
他一边说话,一边向前,拉住了这张百顺的袖子,扯了便走。狼溪身材高大,这一扯之后张百顺几乎就在他身体的阴影里藏着,阴寒的真气顺着手腕直冲泥丸宫。
张百顺心中惊恐,被狼溪拉到了无人之处,狼溪这才松手,只是张百顺脸上都快结霜,浑身冷得都无法颤抖,哪还敢喊叫同伴救命。
狼溪奇怪道:“你怕什么?屠龙盟主和你非亲非故吧?”
张百顺用力点头,狼溪道:“你被派出来做这种拉人的事情,也算不上什么亲信吧?”
张百顺还是点头,狼溪又问:“那屠龙盟主要是死了,你也没损失吧?”
“他是结丹修士!”张百顺用力的喊出这几个字来,感觉身上的力气都耗尽了,只想躺在地上歇一会儿。
“结丹?金丹几劫?”狼溪也没在意,追问那张百顺。
“已经有两劫了!”张百顺声音嘶哑地回答。
“只是两劫,用不着师姐出手。”狼溪对身边两个少女道。珑音和新君也是点头,只是金丹两劫,如果是散修的话,狼溪一个人都能偷袭。要是宗门出身的,三个人一起动手就是了。
阳眉没有意见,狼溪这才问那张百顺,道:“你那盟主叫什么名字,擅长什么法术?”
“他……自称张无忌,擅长五行法术,我不知道他什么年纪,他来鄞州也是不久。”张百顺一个散修,当然没有对联盟的忠诚。狼溪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很快,狼溪就对那张无忌有了一些认识,不禁锁起眉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龙树的嫉妒(一)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月二十三日艾尔铁诺西北海牙
海牙,艾尔铁诺西方的商港,亦是风之大陆西方的少数大型海港,虽然规模不小,但和大陆东部属于自由都市、掌握在白家手中的众多海港相较,繁华程度就有显着的差别。
除了航海技术、通商热切度不如外,西半部的海港亦有其先天不良的因素,与风之大陆西方隔海相望的,是受绢之国统治的冰之大陆。原本绢之国的国策就甚是保守封闭,近年来又因为许多理由,战争频频。
举世无双的霸主“赤王”云翔。迦楼罗,以征服者的强势姿态挥军来犯,与绢之国旧有势力发生激战,两边各有智者、强人无数,僵持不下,每次作战,强大破坏力令得双方死伤无数,激烈的程度,几乎可以将整块大陆掀翻过来。
战争打翻天,理所当然就是骚扰百姓,生活尚且过得惶惶不可终日,又怎会有心情通商贸易,因此,会出海航向风之大陆这边的,不是商船,而是战船。
一些在国内已无容身之处的武者、军人沦为盗贼,到海外干起掠夺生意,专门劫掠海上船只,胆子大些的,索性将船开到风之大陆,上岸杀人放火,为所欲为。有时候,他们的行动甚至得到绢之国军方背后支持,打算从别的大陆劫夺资源,补充本身在战争中的激烈耗损。
面对海寇扰边,纵然艾尔铁诺有驻兵防御,亦无济于事,因为轻视着西北的贫瘠,艾尔铁诺并不肯在此浪费兵力。横竖海寇为祸有限,中央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该处百姓自生自灭。
这情形直到百年前现任的第二军团长上任,才有所改善。不像过往的军团长们刻意漠视,他甫一上任,便将元帅府移来海牙,摆出誓要改变这一切的决心。无疑地,这百年来他作得非常好,不但政绩卓着,公平、公正的执法态度更赢得西部百姓的爱戴,将之视作神明般敬慕着,在其一度遭贬,去职下野时,多次大团结向中央上万言书。
环顾艾尔铁诺当前的各家执政者,几乎没有哪个人能像此人一般掌握民心,亦因此,周公瑾这个名字在艾尔铁诺王家不得不重用的同时,也深深为之忌惮。
海牙近海十里处,属于第二集团军的第六舰队,正将两股来犯的海贼逼在一处,预备聚而歼之。
百年来,谁都知道第二集团军的舰队是艾尔铁诺最强的海上军队,和海寇们的战争更是几乎没有败过。饶是这样,仍总是有不信邪的海贼试图做出挑战,希望能像百年前那般,再次击溃守军,上岸逞其兽欲。
不过,今日他们注定是要失望了。第二集团军新组的第六舰队行动间毫不见破绽,纵在逆风处,千艘大小舰艇亦能敏捷正确地行驶,以坚强实力将他们围困住,投石机、羽箭交错运用,有效而快速地削减海寇们的船只。
“去……去你的!别以为每次的结果都会一样,这回吃蹩的是你们这些臭艾尔铁诺狗啊!”
溃败迫在眉睫,海寇首领忽然怒骂一声,跟着掏出一支长笛吹奏起来,吹得很大力,但长笛却几乎没有发出声音,目睹这一幕的艾尔铁诺士兵正感到奇怪,这高频率笛声的效果已经产生作用。
“哇!这是什么怪物啊?”
海面破开,惊浪滔天,几只庞然大物倏地急浮出现,外表形似海中的鲨鲸,却更加巨大,每只都有半艘军舰般的大小,气力更强得惊人,一下一下地往军舰顶撞。铁甲坚实,承受这些异种鲨鲸的撞击,一时尚不至破损,却也让船只剧烈摇晃,险象环生。
“放箭!用箭封死这些怪物!”
士兵们在长官指挥下朝海中的鲨鲸放箭,但这些巨硕的生物非但皮粗肉厚,表层更滑不溜手,羽箭全无作用,便是投石机砸石头过去,也给滑去大半力道,产生不了致命伤害,被砸得急了便直接潜人海中,换个地方再冒出攻击,动作灵活,让艾尔铁诺军手忙脚乱,顷刻间就翻了三艘军舰。
奇袭奏效,海寇们得势不饶人,将剩余船只结集在一起,朝文尔铁诺军发动反攻,攻击势道之凌厉,教人简直无法相信他们之前的狼狈惨败,而从那混乱中仍保持高度默契的动作,便透露了这群海寇们亦是出身军旅,甚至大有可能便是现今绢之国正规军。
配合着鲨鲸袭击,海寇们虽然人少,却慢慢掌握战事的主控权。艾尔铁诺军虽能抵挡海寇,但当鲨鲸从旁袭击,从未经历这等阵仗的他们,立即便不知该怎样应付,亦直到此刻,始终旁观这场战事的他,才决定出手了结掉这场已超越操练新兵规模的混战。
“嘟~~嘟~~~~”
号角吹起,艾尔铁诺军的舰队依着旗号指挥,快速而整齐地撤军,却也在他们后退时,一艘结实的中型铁甲舰逆风破浪急驶到鲨鲸出没的区域。
绣着龙鱼图腾的浅蓝大旗在行驶中升起,看在全军眼底,不自禁暴起欢呼声。那面代表第二集团军的帅旗是所有士兵信心所聚,凝望着它,每个人都士气高昂,只要那面旗子仍飘扬一天,他们就相信自己不会战败!
海寇们见到敌方旗舰孤身出击,俱是大惊,连忙下令调转船头。
“退!快点撤退!”
“将……首领,对方只有一艘船,我们有鲨鲸可用,根本不必退啊!”
“你懂什么!司马元帅交代过,一见到艾尔铁诺的旗舰出击,立刻就要撤退,不能让他发现我们的目的啊!”
在他们决意撤退时,对方也已发动攻击。相隔近里之遥,完全看不清对方是怎样出手,待得瞧清,已是漫天鞭影交错打下,众人连招架的余地都没有便一一中招,鞭劲人体,只感筋骨欲折,疼痛得险些昏去。
“荒……荒唐!相隔这么远,他就算能传劲不散,也没可能还把劲道控制得这等精准啊!”
贼酋狂叫着,但发生在眼前的事实却由不得他不相信,刚要试着做出抵挡,已给鞭影破空击中背部,护身真气登时溃散,虽未造成致命伤害,却令他口中鲜血狂喷,险些晕去。
近里的遥距恍若不存在,千百鞭影交织成网,遮天蔽地而来,所至之处,将大小杆柱、风帆一一击成粉碎,直到障碍物出现,长鞭的破坏力才被阻住。
是鲨鲸!那些经过特殊改造的变种巨型鲨鲸受到笛声催控,再次活动起来,拦在双方之间,更有一头笔直跃起,挟着惊人声势要将敌舰撞翻,目睹这一幕的士兵们齐齐惊呼出声,生怕旗舰受了那巨型鲨鲸一撞会直沈海底。
漫空鞭影倏地凝住,化零为一,重重地笞打在空中鲨鲸的侧面,发出闷响。
皮粗肉厚加上滑溜卸力,这一击并未对鲨鲸造成多大伤害,却令那近似军舰大小的巨体稍稍在空中停顿,紧跟着,长鞭再度幻化,千余道鞭影先后击中同一处,将劲道凝聚透入,巧妙的招数运用将鲨鲸巨体理得打横飞起,运转数团后跌入水中,激起水柱高高直冲天际。
士兵们欢声雷动,兴奋地见到所崇敬的元帅再次展露他那神一般的力量。只是,在天位高手重现大地的此刻,任一小天位也能全力一击,将鲨鲸轰得血肉模糊,相较之下,适才所表露的力量,在一流高手眼中实在威胁性有限,就连吓阻这些凭本能行动的鲨鲸亦不能。
鲨鲸们低咆着,从四方高速游近,似欲合力一举将敌舰撞沈,然而,在他们将要*近之际,一道冷冷目光隔着水面扫视过它们。
虽然不懂得人类的的语言,但隔着水面,这道目光仍是凌厉无比,更内敛着锋锐,清楚地告诉鲨鲸们,他珍惜海洋里的生命,但若仍有不知死活的东西,愚昧地受人类利用,妄要侵犯他的领域,那他唯有还以它们一个血腥的结果。
纵是兽类,鲨鲸们仍可以感受到这冷冷目光所蕴含的坚决,使得这些原本狂暴的兽类产生恐惧,在撞击舰艇的前一刻,不约而同地下潜转身,彼此在水底错身而过,掉头撤走。
不明白其中理由,艾尔铁诺军只见到危机被化解于无形,一切彷佛神迹,当鲨鲸撤走,元帅站立在帅旗之下,雪白披风飘扬的英姿,再度让士兵们欢声动天。
白衣如雪,剑眉含愁,散着寒气的金属面具遮掩住半边俊雅面容,全身笼罩着一股沉稳气势,腰间挂着一卷长鞭,是白鹿洞以东方仙术锻链出的神兵“千里神鞭”而这鞭子的主人则是以第二军团长之名,威震风之大陆西北的周公瑾元帅。
深信摩下部属需要磨练,更遵守所谓的战场礼节,若战事限于正规约两军厮杀,他也仅是指挥部队,以一个单纯军人统帅的身分来参与战事;但当敌方拿出超越正常人力所能克服的武器,那他亦唯有放下坚持,以自己身为武者的力量,去把战争了结。
只是,现在虽然结束了一场战役,公瑾却仍在思索适才敌方所透露的讯息,以及驱动鲨鲸海战的战术。
(看他们的样子,是绢之国的军队不会错。司马仲达乃虎狼之人,不守与我的和平约定是必然之理,但此刻赤王的大军压境,他应该也没有两面作战的余裕,这次的动作,是单纯的挑衅?亦或是新战术的试演呢?)
近两年,绢之国频频蠢动,像这样的举动已不知是第几次,亦是因此,自己才没法分身他顾,但大陆上乱局已现,这样下去更是不妙。
思考尚未有所结论,一股自空而降的压迫,吸引他的注意力,正自潜游离去的鲨鲸们也为这份气势所逼,下潜得更深、更快。
士兵们的齐声惊呼里,一头型态猛恶的墨绿飞龙破云而降,直往旗舰上方飞去,威武姿态有若天神。
公瑾仰首直视那乘龙驾临的紫色身影,淡淡道:“一段时间不见了啊!我的小师弟。”
“二师兄,请你告诉我,师父的大弟子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唔!师父的大弟子吗?为何忽然问起这个?”
在元帅府的机要书房里,紫钰追问着有关师父大弟子的一切。当日源五郎以白鹿洞武学御敌时,一再自称是陆游弟子。月贤者的七名弟子,其中六名世所共知,若源五郎所言是真,那他可能就是从没人知晓其身分的陆游首徒。
那日交手,源五郎最后使的快捷身法,令紫钰感到难以掌握,加上顾虑同门相残,在下一次过着而敌对之前,她必须要先问清楚,那个秀美犹胜女子的源五郎,是否真是自己的大师兄?
“有人自称是师父的大弟子?真有此事?”公瑾沉吟道:“那么,这件事你问过师父了吗?”
“我回过白鹿洞,可是……”
心中不安,紫钰在交手隔天使乘龙急奔白鹿洞,想找师父问个仔细,但所得到的却是师父已再次闭关,什么人也一概不见的回答。
“二师兄!你追随师父最久,关于我们大师兄的事情,你可曾听师父提起过?”
不仅是对外不偏口风,便是对众亲传弟子授业时,陆游也从未提起过自己的首徒,紫钰当初曾经向师父询问,但陆游只是微笑不语。
“师父的大弟子……当初我确实听过一些谣传,可是……”公瑾摇摇头,道:“算了吧!那都是一些虚妄不实的荒诞传闻!不能帮到你什么的。”
“可是现在那人……”
“小师妹,那人究竟足什么身分,这并不重要。白鹿洞武学传承数千载,有非本门的奇人异士学会,这并不稀奇。”
公瑾道:“我白鹿洞支持艾尔铁诺的立场不变,既然他选择了与艾尔铁诺为敌,自然也只会是我白鹿洞的敌人,你大可安心去放手对付,不管那自称是我们大师兄的男子,或是你那叛离师门的五师兄!”
一番交谈,虽然未算满意,紫钰也只得先满足于二师兄的答覆。
临去前,她瞥向公瑾师兄身后四名白头盔、白甲穿着之人,那四人以“四铁卫”之名广为西北一带所知。每当战争爆发,这四人随侍在公瑾身旁,戴着头盔与面罩,不露出真面目,倾力协助主帅杀敌。
四铁卫中的蒋忠曾与自己有数面之缘,其余三人,却是连自己也没见过,用天心意识感应过一遍,四个人都只有肤浅的地界修为,在高手眼中全然不值一哂,这四铁卫之名看来是名不符实了。
跟着,紫钰再将目光集中回公瑾身上,良久,叹道:“二师兄,你如今垃高权重,但唯有自身武功才是一切根本,你……好生保重!”
紫钰这番话,自有其因。
陆游七大弟子各有不同出身,但彼此间仍对其他师兄弟的实力感到好奇,眼下七大弟子中的最强者,撇开身分不明的陆游首徒,便是那行踪成谜的五弟子“剑仙”李煜。
至于这追随师尊最久的二师兄,众人推测他应当有着强横的武功,但此刻紫钰清楚地感应到,公理师兄有着地界顶峰的实力,却肯定没有进入天位……是故意掩藏吗?不!从他之前的出手看来,不像是隐藏实力。
那究竟是为何?天资不下于己,当自己融会白鹿洞、龙族两家武学,复得阿朗巴特魔震之助,将实力推进至天位的此刻,这名一直也领先自己的二师兄怎会变得这般脓包了?莫非真是操心军务,导致武功停滞不前么?
带着未解的疑惑,紫钰乘龙破空而去,继续赶赴追捕四十大盗余孽的工作。师妹临去时的话,公瑾全然能明了,而话意中隐含着的些许惋惜与轻蔑,他也绝对感受得到,只是……
公瑾转向身后,道:“四铁卫如今何在?”
四铁卫之一的蒋忠道:“禀元帅,老大仍未能分身前来;残缺二哥在执行您先前的命令,保护曹寿;可莲四妹已预备前往自由都市了。”
在崇拜的元帅驾前,蒋忠的语气十分恭敬。恐怕没有多少人晓得,素来跟随在公瑾身侧的四铁卫,除了他蒋忠之外,都只是伪装的假货。四铁卫之名成于百年前,当时公瑾甫就第二军团长之职,身边仅有蒋忠一名亲信,只是因缘际会,或尊崇、或承诺、或报恩,公理网罗了三名高手,众人合力,将西北一带的大小反抗势力扫荡殆尽,才开创今日的局面。
亦是在局面稳定之后,公瑾才任由这三名高手离去,彼此间虽维持着一定的联系,但却也没有什么重大事故需要再将这三人召回,为了保守秘密,公瑾在军中另挑选三名好手披甲蒙面,以示四铁卫从未离身。
“传令给可莲,务必设法狙杀四十大盗的贼酋兰斯洛,必要时,残缺可以放下他禁宫侍卫长的职务,先去协助可莲一臂之力。”
调动四铁卫这对公瑾而言并不寻常。蒋忠对同脐信心十足,因为那三人就强横过他千百倍,公理大人说过,阿朗巴特魔震后,三人中的任一个都有天位实力。实力上足以应付一切,只是蒋忠仍有担忧之处……
“你担心他们的武功太强,我不能驾驭?”一眼看穿忠心部属的担忧,公瑾微微一笑。在这极度注重个人力量的时代,多数人也会和蒋忠有同样忧虑:仅有地界修为的自己,怎有资格统率三名天位高手?
想法被元帅看穿,蒋忠这才惊觉自己的大不敬,忙解释道:“其……其实也没关系,武功并不是最重要的,我听说统领麦第奇家的旭烈兀元帅,目前也仅有地界修为,所……所以大人物的武功不必太……”
“不!诚然我这六师弟修为只在地界,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该被小觑。”
公瑾道:“锋芒早露只是徒招败亡而已,以他的天分加上阿朗巴特魔震之助,要进天位相信不难做到,他是故意停留地界,好加强锻链自身啊!”
说到此处,公瑾心中不禁有一丝喟叹。
(当今艾尔铁诺众皇子里,真要能说成器的,也只有这私生在外的他,要是能由他继承王位,将来我也就可以放心离开这西北之地了吧……)
而想到六师弟旭烈兀,另一个念头在脑里冒起。
(权谋、权谋……自来权、谋不分家,要保住权位,在武力之外,谋略才是最重要的,这点紫钰你或许还无法体会吧!)
发现蒋忠仍是一副不安表情,由静思中清醒的公瑾微微一笑。
“不用这样担心啊!用人之道首先就在于信人。若是我只能对一些才干不如我之人放心,那莫说四铁卫,我便连驾驭这第二军团的资格也没有啊!”
再次对元帅的气度心折,蒋忠应声后,率着那三名伪扮铁卫离去。
亦在众人都离去后,公瑾才认真思索起一个绝对隐密的问题。
(陆游首徒……哼!当初的事还有活口吗?)
一路往北门天关行去,源五郎与妮儿的行程没有预期中的迅速,那些层出不穷的暗杀者是导致这状况出现的一大原因。
暗杀者本身并不具什么威胁,但出手将他们轰下,却是件浪费时间与心力的事,对源五郎来说,这样也不错,总好过每日心上人脾气无处发泄,石头全砸在自己脑袋上。
可是连续十几天过后,妮儿也大喊吃不消,与武功无关,只要一想到不管自己在做什么,或是走到哪里,都有人紧蹑在后,甚至就在旁窥视,那种精神上的不快感就教少女难以忍受。
暗杀者未必是什么武功高手,甚至有许多时候,几十名村夫村妇挥舞镰刀、锄头就这么偷袭过来,他们未必晓得眼前两人是什么人,却知道假如杀掉这对男女,可以换取他们十世也花不完的金钱,解除他们年年向地主交租的恐惧。
面对这样的袭击者,妮儿感到荒唐,但实际与这些人动手又绝对是个叫人笑不出来的问题。除了不愿对他们动手外,源五郎亦分析过出手的后果:只要妮儿杀伤了这些里头的任何一个,花家绝对会大肆宣传,把妮儿讲成一个暴虐不仁的杀人女魔头。
光是应付如附骨之蛆的暗杀者就已令妮儿感到身心疲惫,假如整个艾尔铁诺,甚至全天下的所有平民百姓也将己视作人民公敌,那她可真不知道该怎样才好了。
那么,不动手,只是逃,这样可以解决问题吗?
源五郎又提出一个疑问,“纵然你有心避开,但如果你的敌人一路追去,顺道大量屠戮无辜之人,却又把帐全记在你头上,让你成为千夫所指,妮儿小姐,你会有什么感受呢?”
妮儿瞪大眼睛,全然答不出来。她与兄长兰斯洛个性类似,尽管不笨,却也不是多爱用脑筋的人,哪里想过世上会有这么复杂的状况?
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那究竟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不知道。”当妮儿求助的眼光望来,源五郎两手一摊,露出无奈的苦笑,“做人就是这么一件麻烦的事情,而每个人也会有每个人的做法,我希望妮儿小姐能找出自己的做法,无论对错,至少在日后你比较不会后悔自己的人生。”
碰了个软钉子,妮儿仍未找到答案。假如她能抛开一切束缚,直接使用深蓝的判决轰遍方圆半里,不分老幼贵贱来个杀无赦,倒也可以解决这窘状,但始终也未能适应多数天位高手视人命如草芥的价值观,妮儿宁愿自己去忍受这问题。
将少女的心情全看在眼里,源五郎心内慨叹。
自己提的问题并非杞人忧天。以目前的状况,花家是有能力将之付诸实行的,之所以没有这样做,也只是没想到这种低贱却有效的手腕而已。
但今天敌人没有做,并不代表他日敌人就不会这么做。就如同很难想像世上有这么多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一样,妮儿根本想不到,世上就是有这样多卑鄙龌龊的对手,使着她所不耻的手段,却百分百地具杀伤力。
“剑仙”李煜如今这种冷僻孤傲的个性,和他在剑试天下时的历练大有关系,石家的身段比花家低得多,手段更是无所不用其极,被他们屠杀掉后栽在李煜手上的人命,恐怕也不少吧!不管怎样,只希望能让妮儿有点心理准备,改天若真的遇上这种状况,打击多少可以减轻一点吧!
而还有另一个问题同样值得自己注意。自那日宰掉马福林德之后,就没再遇过花家子弟有组织的袭击,这代表花家本身下了禁制令,不再让本身实力作无益的耗损,而是让一些为钱拼命的杂鱼打消耗战。
这是非常正确的判断,换自己作花家主事,也会有同样的做法,只是有点想不到,目前的花家能有人看出这一点,采用这样犀利的策略……
不过时间拖到这时也差不多了,那日紫钰被自己一唬,心神不定,必然会回白鹿洞向她师父求证。而陆游会给她明确回答才有鬼,虽然不晓得是怎样的推托法,但拖延到现在,紫钰的耐心也该到达极限,以她驾驭飞龙的速度,约莫也是这一两天该对上她的攻击了。
这样,正好……¨
这个想法刚刚结束,源五郎便接到了一封密函,那是青楼联盟给自己这贵宾的传讯,言明在一日前,有人在山区目睹十数头飞龙掠过枯耳山,直往东而去。
从方向来看,自是冲着自己与妮儿而来。源五郎衷心感谢这则情报,天位强者的感应范围有限,对于飞龙这种高机动生物要等感应到再做反应就已经来不及了。再怎么聪明的智者,一旦与最新情报脱节,就只能被动地随机应变。看来青楼联盟的立场还不至于一面倒,她们肯在这时候给自己通风报信,就代表她们没有完全站在白鹿洞与艾尔铁诺那一方,这倒是十分有利。
掌握情报就等于掌握一切。既已知飞龙骑士团的行程,便能事先整备出最利于己方的条件去应付。所以……
“妮儿小姐!别再练了,有个能让你试验自己所学,又可以轻轻松松击败敌人的机会喔!”
轻轻松松击败敌人?
那家伙在讲什么疯话啊!如果这样子也算是轻松,那自己宁愿选择光荣战死算了!
妮儿瞪着脚下尚未完成的巨幅图形,心里直把源五郎咒骂得狗血淋头。
知道不久后将再遇上飞龙骑士,源五郎立即与妮儿商议对策。评估实力后,两人相信,妮儿的深蓝判决足以让飞龙们灰头土脸,但若遇上天位高手压阵,那就绝难讨好,当日在枯耳山妮儿初试深蓝判决,就是被一股强横至极的天位力量硬生生摧破,导致她内伤数日。
因此,这几天源五郎与妮儿特别修练一样秘密武器。
“白家六艺,每一套都不容小觑,在后三艺里头,双重禁咒曲确实不像另外两套那么惊世骇俗。”源五郎笑道:“但这样东西之所以能位列六艺之一,便在于其无限的可能性,凭着它的法契,本是一介武者的你,却几乎可以兼通黑白魔法的一切神通,甚至是魔导师对抗天位强者的王牌,五极天式!”
讲完之后,源五郎就传授给妮儿一篇咒文,要她以双重禁咒由的心法加以编排,再独自练习。
几日来应付追杀之余偷闲锻链,如今已有小成,只是这源五郎口中的五极天式威力似乎非同小可,为了让它发挥最佳效果,除了要挑一个不会伤及太多无辜的山里,更要在地上画这让人发昏的巨幅魔法阵。
“双重禁咒曲创制的时候,假想敌只有地界修为,而寻常人以地界修为去挑战飞龙,那是自杀行为。”源五郎道:“我们现在是要一次伏击一群龙,又要赢得漂亮,当然要事先准备一点小道具。”
源五郎讲得轻松,自己可快要画到头晕了。姑且不论个人绘画天分,要自己这对魔法一窍不通的外行人,照图绘出数十尺方圆的复杂魔法阵,这种东西自己哪会啊!
不过想到四十大盗死难兄弟的仇恨,再困难的专,也只有埋头干了。把源五郎留下的半成品补完不成问题,但完成后一阵头晕眼花是免不了。都是这死人妖不好,说要凭他的高速轻功先到前头与敌人纠缠一阵,让敌人没有戒心地被引过来,一举中伏。若非如此,这该死鬼图本该是他的工作。
正忙个脑袋昏昏,忽然后头传来呼喝声。
“你……就是那个什么女贼寇山本五十六了吧!在我斩下你脑袋之前,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
声音不远,那还真是挺怪的,自己竟毫无所觉,难道真是因为画图画得太专心了吗?如果是平常,早就一脚把这家伙送上西天,但现在给这副鬼图弄得眼冒金星,哪有闲工夫去做多余的事?
“你们这些家伙很烦耶!我都已经尽量避开你们了,你们还是给我追过来,行行好,让我耳根清净一下吧!”
“呵呵!真有趣,但今日不管你说什么,也改变不了既定的命运,让你四手四脚,把你的绝招全部施展出来,然后安心受死吧!”
声音不难听,但怎么讲话这么讨厌?
“我不知道你这傻瓜是谁,总之本姑娘懒得理你,要动手的话你就从背后砍过来吧!”
懒得回身,只要这家伙一动手,立刻就一脚把他踢到天边去!
只不过,那人的反应却有点出乎意料。
“你……你这样太狡滑了啦!我从来不斩背对我的人,你这样要我怎么出手呢?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人动手了,拜托你,勉强撑一下也好,和我比个高下吧!”
怪异的话语,加上声音实在不难听,忙到昏头的妮儿终于回首一顾。果然,与其声音相符,说话的人相貌不俗,白皙脸庞、乌黑长发,虽然不像源五郎、旭烈兀那样俊美得祸国殃民,但也足以令周遭人感到视觉享受了。
仔细打量,这男子甚是年轻,看外表似乎仅比自己年长少许,却又像源五郎一样,给人一种摸不清实际年龄的奇异感;身上穿着件墨黑长袍,朴素样式有些像是神职人员的打扮,特别是黑袍边角的十字绣纹,挺像是耶路撒冷一派的宗教纹饰。
不知为什么,自己对这人有些提不起敌意,不过他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不解决他说不过去,还是赶快把这人料理掉。刚刚打定主意,正要用最快速度闪电出手,哪知招式未发,那人都好像抢先一步察觉到了。
这不大合理,这人身上根本感觉不出高手的气势。只是自己刚想动手,那人的目光立即移到自己要发招的左手,更露出欣喜的表情,说他察觉到自己的意图,是最理所当然的解释。
而那人接下来的反应,则更是让自己想转头就走。
“主啊!您真伟大!无聊的日子过了那么久,今天还能重新回到这片土地上,再和人动手,还有这么漂亮年轻的大腿可以看……这样的生命才叫做人生啊!感谢主!阿门!”
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己听错,这人的胡言乱语荒唐到极点,而如果他是认真的,那这人脑子肯定不正常。想他死盯着自己大腿不放,一副色眯眯的眼神,本来该直接就一颗大石扔过去,可是看他双拳合握,好像感动得快掉眼泪的模样,妮儿一时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喂!你到底战是不战?我恨忙,摆平了你还有一推事要做,你要是没胆子,就滚远一点,别妨碍我办事!”
看这二楞子傻里傻气,大概可以省掉杀人灭口的功夫了。
“战!当然要战!”被妮儿一叫,那男子从感动中惊醒,刚要动作,又皱眉道:“等等!你说你还有事要忙,这样的话,你不能专心与我交手,岂不是好无趣?这样吧!你要忙什么事?我来帮你!”
说着,在妮儿意会过来之前,这男子已闪到她身侧,蹲下来,审视她辛苦大半天的魔法阵图。
“蛊冥为首,魉魅在东,中有被军……这是接通五大暗黑神明的法阵啊!可是,既然会画这么高深的阵形,又为什么画得这么不伦不类呢?这里写错了,破军的神名也不该在那个位置,到底有没有学过基础魔法啊……嗯!还有更不可原谅的,好丑的字啊……”
摇头叹息的模样,让妮儿心头火起,就想一记肘击敲下去,但瞧着他全神贯注,盯着魔法阵细瞧的着迷样子,就算打昏了他,恐怕他也没感觉。
是曾经听哥哥说过,世上有些武者嗜战如狂,为了满足战斗欲望,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但这二楞子瞧来土不拉矶,怎样也与那种武者形象连不在一起。
“笔!”也不回头,那男子把手往后一伸,向妮儿要笔。
“啊?什么?”
“你画这魔法阵用的笔呢?拿来!”
“喔!你说这个啊!给你!”
“树枝?!你用这种东西在画魔法阵?现在的年轻人已经没有半点尊重神明的精神了吗?主啊!请宽恕这个愚昧无知的女人吧!虽然她那双腿实在很漂亮……”
嘴上抱怨,这男子的动作却是好快,拿起树枝,连妮儿手里的指示图也不必看,迳自以百倍于她的熟练速度,笔走龙蛇,开始画了起来。
(呃!等一下,我在这里做什么?这个家伙又在这里做什么?)
当意识到目前发生的种种,妮儿一时间感到愕然,只是难得有个突然冒出来的蠢蛋,帮自己搞定这个会把人画昏头的东西,那不管他是疯还是傻,暂且就由他去吧!
不久后,只见那人把树枝一抛,数十尺方圆的巨幅魔法阵已经绘制完毕,而盯着自己代笔完成的东西满意地直点头之后,他好像也蓦地惊醒。
“等等,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画这个东西?啊!想起来了!长腿小妞,现在我们可以决一死战了吧!”
快要翻白眼了,妮儿刚想要答话,一阵由远而近的强烈破风声,再次打断了两人的专注。
展开九曜极速,源五郎全力奔驰,尽管失去天位力量推动,无法飞翔于空,但在各树丛顶端急掠飞窜,仍是可以发挥高速,一种令身后飞龙追之不上的高速。
得知飞龙骑士们已出动对付自己与妮儿,源五郎一面预备破敌之策,让妮儿准备;一方面则亲自出马,担任诱敌任务。紫钰不是傻子,没有相当程度的演技和对话,她岂会冒冒失失就跟上来?而能够把飞龙甩在后头,没练过九曜极速的妮儿是做不到的。
另一方面,自己还不想与龙族彻底破脸,那样只是徒让某人讪笑而已。不论传承武学、团体实力,龙族都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劲旅,虽说兰斯洛目前与他们敌对,但一切也未至无可挽回,只要有一丝可能,自己还是希望把龙族给争取过来。
所以,一切自己已经算好,今日一战,做戏意味大于实质,既可以让妮儿试练新武学,而发招时的强烈震撼效果也可以对龙族产生一定的阻吓作用,省得这群讨厌的蜥蜴得意忘形,真个咄咄逼人到了教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只不过……¨
“哈哈!飞龙有什么了不起!追了那么久远不是给我丢在后头!不嫌烦的话就继续追吧!”
唉!为什么每次当诱饵,都要讲这种降低智商的台词?想想还真是悲哀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龙树的嫉妒(二)
源五郎身后,紫钰与手下骑士们乘龙紧跟着。这个自称是陆游首徒的男人,其身法之快绝,简直是骇人听闻,远远胜过素来以身法迅捷为傲的花家武学,更从未在任何典籍里见过这种身法。
只见一道虚虚渺渺的人影,鬼魅般在下方闪动,观之在前,忽焉在后,单是看都让人眼花撩乱,若非众人骑乘飞龙居高临下,能够掌握主动,一定早八百年就给这家伙甩脱了。
不过,饶是这家伙奔驰如电,己方既然掌握制空权,要俯冲下去,瞬间将他包围封死,似乎不是一件太难的事,只是由于摸不清这人修为深浅,兼之顾虑动手时,这人说不定会乱嚷出一些败坏师门名誉的话,所以到无人山区去把他解决,也是比较稳当的主意。
或许是源五郎那副与敌人不期而遇的惊惶表情,装得实在太像,紫钰等人全然没有考虑埋伏的可能性。当然,纵使有埋伏,亦能凭本身实力去克服的自信,也是他们一步步走入源五郎陷阱的主因。
当察觉到前方已无人烟,而林木渐多,为了怕源五郎藉地形掩蔽给溜掉,紫钰终于下了攻击命令。
由这些飞龙骑士组成的龙骑兵威力实在不凡,从空中喷火急速掠近时,没有天位力量护体的源五郎亦不敢轻忽,以九曜极速斜飞避开,只是,当十来条朱红飞龙此来彼去,结阵将他围在中心时,纵然九曜极速的闪电移位能令他得保不伤,却也无法再轻松突围而去。
这看起来没什么稀奇,但当七大宗门里任何两家合力围捕,源五郎也有自信说走就走,能够将他困住就是件高难度的工作。
(好强啊!无怪当年连魔族大军也忌惮三分,不敢轻犯升龙山,纯以兵种而论,龙骑兵几乎是天下第一啊!)
脚下一点,斜斜地朝右下方急退,刚好避过一道高温龙火,源五郎大叫道:“小师妹,有必要这样紧迫逼人吗?说到底,我们可是有同门之谊耶!”
“卑鄙无耻的奸徒,谁和你有同门之谊?”既以男装打扮出现,紫钰就不希望让外人晓得自己是女儿身的秘密,偏生这人每次都口没遮拦地叫唤自己“小师妹”,怎不令她暗恼在心?
“别以为学了两三招白鹿洞武学,就可以冒充本门门人,我今天就以白鹿洞嫡传弟子身分,铲除你这偷学我师门武学的败类!”
“哎呀!带着大票飞龙来清理门户,你这白鹿洞弟子可真是”正宗“啊!”源五郎正色道:“好!既然小师妹你苦苦相逼,那大师兄就和你一对一的分个高低吧!”
收神敛气,架势已经摆出,剑指横胸,冷眼睥睨中,果有一番惊世绝招的气势,紫钰瞧不出端倪,又暗想实际比拼,众部属无人能稳操胜卷,当下也决定亲自出手,朱枪一提,紫影晃动,已飞身离开坐骑,朝源五郎攻去。
但是,也在紫钰出手的刹那,见到源五郎面上奇异笑容的她,顿时产生怀疑,自己是否又中计了?
“感觉到了吗?小师妹,那就好好记住这一刻吧!”源五郎大笑道:“两仪翻天震!”
长笑声中,一股莫名异劲自他脚下迅速往外延伸,迅速窜遍他此刻立足榕树的一枝一叶,跟着,无数灌满强横真气的树叶,化作千百暗器,猛往四周飙射。
(白鹿三十六绝技的两仪震!他不用脚踏实地也可施展?)
紫钰心中的震惊非同小可。两仪翻天震在白鹿三十六绝技里并不是什么绝顶武学,主要目的是由脚下传暗劲,震荡地面,制造混乱,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但两仪震需得脚踏实地,方可尽展其功,换自己易地而处,虽也有足够内力推动两仪震,却势必震碎整棵榕树,要像他那样把力量精准控制,迫得千百树叶如箭齐发,却是万万不能!
但飞龙皮厚甲坚,驾驭的骑士亦非庸手,夹劲树叶虽锋利,却对他们没有威胁,顶多扰乱一下视线,改变不了源五郎的处境。
“是的。小师妹的想法绝对正确,所以在绝学之后,让你见识点旁门左道的小技艺吧!”源五郎一摆手,长笑道:“伊贺隐身术!”
两仪震迫飞的树叶被源五郎的潜劲巧妙一引,似漩涡一般打转起来,紫钰晓得不妙,加快出手,一枪刺下,却误中副车,将一截树干轰成粉碎,回手再要出招,源五郎已趁众人视线不清之际,由合围空隙溜了出去,逃之夭夭!
“卑鄙小人!不是说一对一分个高低,为什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没错啊!咱们师兄妹一对一,不过比武功太伤和气,我们来比比看谁跑得快吧!啊哈哈哈~~”
连串得意笑声传入耳内,紫钰险些气炸了肺,连龙也不骑,朱枪一提,迳自迫发天位力量,从后头急迫而去。
(唉呀!真的追过来了,真要和这丫头硬碰硬,我可没什么胜算呢!)
源五郎暗忖,以地界功力和紫钰硬拼,那是必死无疑;就算回复天位力量,和她小天位对拼,若这丫头不顾死活,用龙枪连出三击,自己恐怕也是死多活少。只是,就算力量不如对方,仍是能以种种应变掌控局势,这就是自己存在的价值。
双方以直线急驰,不再左闪右拐,九曜极速的效果就渐渐限于功力,不能全面发挥。只是,感应到紫钰越追越近,凌霄杀意迫得背后发凉,源五郎却忍不住微笑起来。
两人一追一逃,一时竟将那十余头飞龙甩在后方,见它们慢慢追上,将经过那预定地点的上空时,源五郎纵声高呼:“阿里巴巴,大麦西瓜!”
不知所谓的话语,却是与妮儿所约定的暗号,这句话才一喊完,树林下方立时黑芒流窜,邪气冲天!
比鬣狗更饥渴的饿鬼,比饕餮更贪婪的死灵。
速自生畜道中而来。
应汝之所期,将此生灵肉厕血,皆为献祭。
咒文声甫入耳,紫钰立刻惊觉不对,回头一看,后方地面的树林里,一股浓密黑芒迅速在林木间流窜,阴森森的邪气笔直冲天,正是强力咒术施放的前兆。
(原来有术数高人埋伏!不妙!)
飞龙骑士的武力、龙兽的强横,碰上任何同级数的武者都是大占便宜,但若有魔导师以咒术针对弱点攻击,那就大大不妙。虽然说,龙兽本身有相当的抗魔能力,使寻常咒术无力化,但看飞龙们在空中已露出惊惶模样,想加速飞离此地,显然将要发动的那个咒文非同小可,绝非寻常法术。
(这股邪恶的阴森感定是黑魔法强招无疑,那究竟会是什么?啊!莫非是传说中的五极天式……这怎么可能?)
已无暇再想,担心部属们应付不来,紫钰转身折回,朱枪晃动,往黑芒最浓的地方射去,要在对方尚未完成咒文之前,先行将施术者杀掉。
“蓬!”的一声闷响,枪尖在半空便如中败革,跟着就给弹了回来。魔导师在施放咒术时,周围会有一定自护力场,以防止敌人在咒语完成前偷袭,并在咒语施放时保护自身,不然强力破坏咒文横扫四方,置身咒术核心的施术者岂非死第一个?
惊讶于对方自护力场之强,紫钰面上煞气顿现,天位力量灌注枪内,再次出手,人与枪化作一道紫线,威凌之至地朝黑芒中心攻去。
“嘿!趁人念咒时攻击,形同偷袭,白鹿洞嫡系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九曜极速再度奏功,源五郎身形一闪,已出现在紫钰身后,猛地一记偷袭,光剑就往她背后斩落。
内力大量集于枪上,护身劲道大减,实没有把握硬挨这一剑,紫钰只得撤枪回招,先与源五郎拼上一记。她才回身,源五郎已凭高速身法飞退两丈,大笑道:“唉!都说过偷袭是不对的,我又怎么会做这种教坏小师妹的事呢?”
狂妄大笑弄得紫钰再次失控,一时决定不下要继续攻击,还是先全力毙了这令自己不得安宁的讨厌苍蝇。
源五郎摇头微笑道:“来不及了,小师妹,就好好和师兄我一起开开眼界,见识一下黑魔法中至高无上的五极天式吧!”
紫钰心头剧震,跟着就听见下方一声女子娇喝。
“蛊冥恸哭破!”
发声的同时,缭绕在树林中的黑芒忽然像有灵性一样漩涡状打转,较原先更快千百陪地运转着,所经之处,过物不伤,却将所有生命一次吞噬吸取过去。
树木瞬间枯黄,失去所有生命能源的树叶飘然凋落,才飘至半途,就已粉碎灰化,跟着就是树枝、树干亦像着火的脆弱纸扎,脆裂崩坏。一种类似天魔功施展时的吸蚀异劲疯狂席卷四周,吞噬生命。
紫钰心中骇然。她曾听师父说过,掌控风之大陆所有黑暗的魔王,名曰深蓝,在其之下有五大黑暗神明,当魔导师们成功与五大合神缔结契约,藉其神通施咒,那便是黑魔法里头唯一能威胁天位强者的至高秘传,五极天式!
根据传闻,五极天式至难至深,纵是九州大战的颠峰时期,也未必有魔导师能将之完成。两千年来,仅有传说中的大魔导师梅琳。格林、武炼的救国神将颜龙静儿,曾练成过其中部分。这理应早淹没在历史洪流中的秘招,为何今日能再重现?
旁观紫钰的震骇,源五郎大感值得。五极天式的威名,任何天位高手都会戒备于心,所以只要使出三分像,便可轻易把人唬住。双重禁咒曲约高明,就在于融合法咒、自身内力,妮儿在大幅提升本身威力之余,还能模拟出类似该咒术的效果。
蛊冥恸哭破是向掌管饥饿的闇神蛊冥借力,正式施放时,来自地狱之底的极恶饿鬼,藉由咒力暂时重回地上,吞噬所接触到的一切生命。仅是以双重禁咒曲模拟的妮儿,自然无法做到这一步,也无法真正发挥五极天式之所以威胁天位强者的真正功效,但却已能够营造出一种类似天魔功的吸蚀劲,让敌人心胆俱裂。
鼓动朱红双翼,飞龙们往上拔升,分头飞散,想离开蛊虫冥恸哭破的吸蚀范围。在大陆上诸种族里头,龙无疑便是一种超越人而接近神的存在,强横的生命使得一般武者难以伤害它们。
而看准这点,源五郎改用魔法攻击,当感应到黑气里蕴含的黑暗气息,对于合神蛊冥的畏惧,立刻使得飞龙们变得恐慌,失去了平时的水准,无视骑士们的指令,没命地想要逃开,却反而更快被黑气缠住,加快往下拖去。
“可恶!一切也是你在搞鬼!”
情势虽然不妙,紫钰犹能镇定下来,连起天位力量,再度抢攻黑光之中的妮儿,杀掉施咒者,咒术自解,而且,只要攻击源五郎的同伴,才不信这家伙会不来救援。
果然,发现紫钰抢攻,源五郎身形晃动,再度以九曜急速飞身搁在紫钰身前,不让她攻击无暇分神的妮儿。
“小师妹!有话慢慢说,戏法看得不开心,也不必忙着动手吧!”
“动手?我要把你这奸贼碎尸万段!”
终于迫得源五郎与自己硬碰硬,紫钰非但催起天位力量,枪尖更爆起丝丝火花,撕风而过,正是龙族镇族绝学的焚城枪法,两强并会,誓要一招就将这狡狯奸贼毙于枪下。
只是,为何在这生死关头,这男人仍能成竹在胸地微笑呢?
“唔!终于拿出看家本领了。小师妹!单纯小天位硬拼,师尊的七大弟子里,恐怕无人及你。但除了逃跑和硬拼之外,你道我就没有其他选择了吗?”
源五郎微笑里,手中光剑蓝影变幻,一道熟悉已极的剑势,千织成网,拦在焚城枪法的无匹攻势之前,令紫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抵天三剑!”
正是陆游所创,仅七大弟子得传,号称天下第一守招的抵天三剑,充满柔韧绵劲的剑网缠附在朱枪枪尖上,圆转无定,试着将焚城枪劲的沛然神威化去。
焚城枪威力惊人,剑网才一里住枪尖,立即就发出将要崩溃的撕裂声,但当源五郎把长空、柔柳、中流三式瞬间交错运用,紫钰的焚城枪也只能无功而还,不仅如此,还有一股怪异力道作祟,把先前攻出的焚城枪劲加倍反挫送回,她这一枪使得太老,护身力道不足,受这突来一震,登时气息不顺,眼前微量。
“这……抵天三剑怎会有这样的变化?”稍一回气,紫钰见着源五郎脚踩黑雾,凭着绝顶轻功,随着无形黑雾起伏不定。
“因为师妹你不该用白鹿洞内功推动焚城枪。白鹿洞内功虽然能让耗力巨大的焚城枪得以持久,但面对白鹿洞的同归反冲诀,我就能把你的焚城枪劲反折回去。这个技巧师父没教,师妹你就领悟不到吗?”
源五郎微笑道:“而能把抵天三剑用得比你更精、更好,紫钰师妹,现在你信不信我是你的大师兄了?”
无关乎信与不信,紫钰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这男人。明明只有地界级数,号称小天位第一人的自己却收拾他不下?白鹿洞绝学用得比自己更妙更好,连只有七大弟子得传的抵天三剑,都用至如斯精湛,难道他真是师父的……
“你!”
一字甫吐出口,场内异变陡生!
第一百一十六章:萧白的允诺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月艾尔铁诺
五极天式,是连自己都不能掌握的恐怖绝招,以双重禁咒曲模拟施展的妮儿更远远不如。在源五郎的估计里,这不完全约蛊冥恸哭破杀伤力有限,飞龙们被暗黑冥气触蚀,将受到些许的皮肉伤,一时难以痊愈,但休养上几个月后,并不会有大碍。
安全起见,明知道妮儿不可能画好魔法阵,自己也留下个破绽百出的半成品给她,虽能成功借刀,但效果有限,更难以持久。如此一来,既可以让妮儿报仇过瘾,在狠狠教训龙族之余,又不会有多大的实质损伤,可谓一举数得。
但现在,情形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超过了预定时间,本该因魔法阵破绽而宣泄减弱的黑暗冥气非但未弱,还比原先更强、更阴寒,黑气狂扫着四周,大片树林在黑暗冥气经过的瞬间,便给吸干所有生命力,摧枯拉朽般灰化无踪。
飞龙们的情形更糟,纵是世上神兽,但被黑暗冥气缠锁至今,能抵挡千刀万剑的龙鳞终于抵受不住吸蚀,呈现灰败颜色,嘶嚎声里亦满是痛楚。若放弃坐骑逃生,或有机会脱离困境,但骑士们试着以拟态化与飞龙融合,希望能合两者之力突破这可怕的吸蚀力,却只让两者一同深陷于斯,慢慢被黑气雾团中的魔法阵拖下去。
“你、你快点让开,否则……”
看见族人陷入险境,紫钰面上终于出现了急惶,一手反握住背后龙枪。情知言语不会有什么作用,她预备豁出一切,以雷霆万钧的攻势,强行突破源五郎的阻挠。
“……”
出奇地,源五郎没再阻拦,反而面色一沉,身形变幻,抢先朝黑气雾团急掠而去。
为了族人忧心的紫钰自然想不到。非独是她,源五郎心内亦开始着急。留给妮儿的魔法阵草图破绽百出,没有足够魔法知识的妮儿,连及时画完都很难,更遑论修正其中错处。
可是……眼前这情形,摆明是魔法阵以最完全的阵势在运作。蛊鸣恸哭破和天魔功的蚀劲有异曲同工之妙,却不能将吸蚀的能源增进本身功力,魔法阵再运转下去,毫无魔力修为的妮儿,又怎么承受得住?
黑气雾团激烈运转下,已经变成了一个大气漩涡,源五郎的九曜极速如光如雷,黑暗冥气无一能及时将他缠住,顷刻间使接近雾团外围,然而,却终究迟了一步。
轰然巨响,邪恶冰寒弥漫四周,阴森黑气笔直冲天而起,隐约凝成了一个穿着黑袍的骷髅巨影,那是五大闇神之中,司掌瘟疫、疾病、饥饿等灾害的毒神蛊冥,魔法阵随着他的形影渐渐清晰,疯狂地飙转至高峰。
(再议阵势运转下去,一切就无可挽回了!)
源五郎抬起头,这时紫钰已一路破开黑暗冥气而来,天位力量运集朱枪,就朝黑气雾团刺下。
(好机会!)
九曜极速,神通再现,几乎是肉眼难辨的速度,源五郎已飞身拦在朱枪之前。
(紫微玄鉴。星移日换!)
使着昔日星贤者卡达尔的不世绝学,源五郎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朱枪威力转向,附加上自己的内劲,击向魔法阵最弱的破绽。纵使明知这石破天惊的焚城一枪会往借助过程里让己受创,也要尽早让妮儿脱险。
“邪恶褪去,解阵!”
暴喝声中,合两大高手之力的擎天一击已轰在魔法阵的弱点上,轰然声响,蛊冥形象消失,黑雾登时溃散。源五郎心中着急,却听见一声妮儿的惊叫,半途嘎然而止。
(妮儿小姐!)
饶是源五郎冷静多智,在听见妮儿惊叫的瞬间,脸也吓了个惨白,而之后闻到的强烈血腥味更让他的心脏快跃出胸口,也因此,当他再注意到黑雾内里凛冽剑气大盛时,已经晚了一步。
(有高手!糟糕!)
一道靛蓝剑气,强大无匹,碎裂黑雾而出,直击向源五郎胸口,猝不及防之下,给击个正着,身体像断线风筝一样远远飞出去。
漂浮在半空的紫钰全然弄不清楚局势发展。自己一枪刺下,源五郎出现在眼前,自己刚想另出招将他打开,他已将焚城枪劲转向,破了魔法阵,跟着,自己还没从惊愣中回神,他又给击飞了出去。
“何……何方高人驾临此地?”
适才击走源五郎的那道剑气威力不算太强,但却感觉得出是发招之人刻意收敛的结果,而内里隐隐透出天位力量的气息,换言之,这人武功恐怕不在己之下!
“不在你之下?小丫头,你这可猜错了,我根本就远远在你之上啊!”
想不到自己想法全然破人洞悉,紫钰大吃一惊,一道靛蓝剑气已闪电打轰至她眼前,朱枪赶忙护在身前,要及时挡住这一剑。
挡到了,可是挡得住吗?急涌过来的力量沉重得远远超乎想像,全力抗拒,最后凭着焚城枪劲的独有爆炸力将剑气粉碎,但自己却也给那股大力震得直往天上飞去。
好惊人的力量!自己是以小天位力量全力对抗,却感觉得出对方仅是随意挥洒,这么样强绝的力量,当今大陆闻所未闻,回忆平生所见,除了师父陆游之外,实不知有谁能及?究竟来者是何方神圣?
举手间连挫两大高手,对方似乎意犹未尽,积压多年的战斗欲望尚未满足,跟着将注意力移到了摆脱黑暗冥气束缚,却还来不及高飞的飞龙骑士们。
“龙族吗?有趣!睽违多年,不知道这班爱骑大蜥蜴的家伙,有没有让人满意的进步呢?”
从对方的语音里,急急回奔的紫钰,感到他骇人的意图,连忙出声警告族人。
“小心!最快速度脱离!”
说话时已经晚了一步,凝缩如针的强大剑气朝四面八方急劲射去,地面破裂,土石如泉高高愤起,却又立刻被剑气浪潮粉碎。倘使周围树丛仍在,肯定瞬间就被摧毁殆尽,而没有任何屏障物稍减剑威,正面承受冲击的飞龙骑士们伤亡就绝对惨重。
殿后的两头在接触剑浪的瞬间就被吞噬淹没,连人带龙,惨叫都不及发出就给活活生剐成一团血雾。剑浪威力未减,直接涌向剩余的飞龙们,倘若击实,这群堪称大陆上最强的兵种,极有可能在这一击之下全军覆没,幸而,他们的确有个好族长。
“我的族人!快退开!谁要过来,先闯我这关再说!”
娇叱一声,紫钰已抢飞到剑浪最前端,护身神功“龙体圣甲”全力催运,先抵挡着毁天剑浪,同时朱枪舞成一条红线,施展杀着“焚城天火”,要凭己力把剑浪尽数接下。
但是,剑气是朝四面八方放射,紫钰纵是竭尽所能也仅能截住一半,眼睁睁地目睹另一边的族人置身于剑气威胁下。
危急之际,一道身影闪电窜出,就与紫钰一样,抢先拦在剑浪之前,双臂一分,要以他的方式去接下如浪剑气。
(是他?)
惊见源五郎,紫钰全然不知这人的用意。其实,源五郎的用意很简单,今日乱局已然失控,若他不出手相助,这里的飞龙骑士必定死伤惨重,而纵使日后不能为己所用,他亦不愿为此与龙族结下深仇,更不愿见到如今已所剩不多的龙族再有所损伤。
考虑的因素很多,但却得先接下这重剑浪。手中光剑摆着抵天三剑的架势,内里亦运起独门内功预备。
(焚城天火!)
(星移日换。极限化气!)
不同心思,一样目的,刚才还在激烈火拼的紫钰、源五郎,此刻竟联手抗敌,两人俱是使出浑身解数,去面对眼前的噬天剑浪。
放眼当今天位高手,紫钰武功无疑强横,但这一轮硬拼,只证明对手功力更高一筹,轰然暴响里,焚城枪的爆炸劲道将剑气粉碎,紫钰却也再被拉飞,比原先更远,若非龙体圣甲的护身奇效,这一下便要她呕血当场。
地界的源五郎当然飞得更远,但他却是以九曜极速主动配合后退,在把剑气大量化去的同时,预备进行他的另一个打算。
两大高手全力施为,将剑威减至最低,但这明显已超越小天位的一击纵然只剩些微,亦非已弱的飞龙骑士们所能抵挡,虽末造成致命创伤,但十多头红龙身上细小伤口无数,痛楚悲鸣里,血珠似雾,凄惨地洒向地面。
“哈!当年接不下我一剑,现在还是接不下,一千七百年了,你们这班大蜥蜴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啊!”
狂妄的长笑,他终于从黑雾之中缓缓现身。仍是一身神职人员的打扮,素净长袍上绣着十字纹饰,散发着王侯贵族般的感觉,但早先妮儿在他身上所感觉不到的强者气势,此刻千百倍地炽放出来。见血之后,俊雅面上满是狂态,更感觉得出他的兴奋与快意,袍角的血红十字迸发无尽的邪气。
“唔!血吗?”
血雾轻洒在面上,嗅着那睽违已久的气息,他脸上先是几分迷悯,片刻之后,他慢慢地舔舐唇边红渍,像是享受着那份令他振奋的特殊味道,不久,那抑制不住的疯狂笑声,再次迸发开来。
“哈、哈哈哈~~~主啊!多谢你!我还真是喜欢这股味道,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饥渴的感觉,这才是人生啊!阿门!”
狂之又狂的笑声,虽未刻意运功,仍是震得众人耳内轰隆作响,飞龙们加速振翅高飞,本能的恐惧、隐约的记忆,它们要离开这煞星越远越好。重新奔回的紫钰浮在半空,未随族人一同离去,身为族长,她要尽全力守护自己的族人。
只是……这人究竟是谁?
虽未动用龙枪,但紫钰自信小天位内罕逢敌手,这人能如此轻易挫败自己,莫非已经超越小天位?而当今世上凌驾小天位的高手……三大神剑!
有了这推测,再观察这年轻男人的相貌、举止、服装,答案立刻出现在紫钰脑海。她晓得这人是谁了,一千七百年前他独闯升龙山,一人一剑,将当时并无杰出高手的龙族屠戮得近乎灭族,若非月贤者陆游驾临制止,龙族说不定就亡在他手上了。
“剑爵”天草四郎!
曾经一度席卷大陆,令无数武者心胆俱裂的嗜血狂人;亦是龙族长老每次提及,咬牙切齿之余,更带着深深畏惧的人名。
但是,他的外貌为何这样年轻?论辈分,他是与三贤者同时期,扬名于九州大战时的强者,两千年过去,纵是强如陆游、山中老人,亦难耐岁月侵蚀,外表呈现老态,为什么这人的外表一如青年?莫非他的武功修为真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浮在空中,紫钰心中惊疑不定。这魔头远台海外已然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让他今日重新踏足这片上地?如果他再度出手,为了让族人安然撤走,自己必须阻挡他,但面对这与恩师同级数的高手,自己又哪有阻挡他的本钱了?
察觉到紫钰的不安,天草四郎从对血雨的陶醉中醒来,斜眼瞥向她。先是脸蛋,慢慢地往下,最后定在她手中朱枪,露出不屑一顾的蔑笑。
“能使焚城枪,便是本代龙族族长了。只是为何这么多年过去,所谓的龙族绝学仍是这等令我失望,是否敖洋之后龙族已再出不了半个强人?”
敖洋是多代之前的龙族族长,亡故于九州大战时,勇悍无双,更将多门龙族神功推至颠峰。在他之后,龙族再出不了那样的绝世强人,当然,其中一个理由亦是数门龙族神功的精要,随敖洋亡故而失传,后人花了许久光阴,才将一些典籍里的残招编组成功,这直接影响了龙族武学中衰。
受到侮辱,紫钰正欲开口说话,倏地一道飞电身影闪过,正是源五郎!
(他……以地界级数接剑,却能这么快就回气,这人真是不简单啊!)
没注意到紫钰的惊叹,源五郎面色铁青,瞪视着这修为远高于己的骇人高手,沉声道:“你把妮儿小姐怎么了?”
与这问话同时,紫钰发现到天草四郎的左手兀自拖着一个女人。黑雾并未完全散去,瞧得不是很真切;拉扯着头发,像拖拉尸体般的动作,那女子的身上亦感觉不到生命气息,血腥味满溢,任谁也会有最糟的联想。
“妮儿……你是说这个叫做山本五十六的女强盗吗?我答应了人家要把四十大盗残党杀掉,我言出必行,你说她会有什么收场?”天草四郎淡淡道:“你与她同路,这么说,也是四十大盗的余孽了?”
说话中,天草四郎的目光全集中在源五郎身上,锐利的杀气更毫不掩饰地直涌而去。
源五郎没有反应,全副心神都放在妮儿身上。他感觉不到妮儿的生命气息,这代表她已经死亡了吗?不,以天草的能力,或许是某些扰乱自己的障眼法……但倘若是真的,那又该怎样才好?
平常的冷静都不知去了哪里,关心则乱,源五郎必须全力克制,才能抑制住那般冲上前去探看的冲动。但在平淡的外表下,他的心正自冒着冷汗,这一点,天草四郎绝对感受得到。
“晤!你很关心这个女强盗吗?是否直到此刻,你仍然怀疑她只是假死,我并没有真的杀了她?”天草四郎狂笑道:“既然你仍有怀疑,那我就给你来个实际证明吧!”
狂笑声里,手下施劲,大蓬血雨飞溅,女人的首级已硬生生被从身体上扯下,在无头尸身瘫落地上的同时,天草四郎随手一抛,将那首级如垃圾般地远远抛出。
“怎么样?现在你可仍有怀疑?阿门!”
怀疑?源五郎把什么冷静、镇定全忘记,在这刹那,他所感受到的只有一股最深沉的悲恸,和一股直冲脑门的狂怒。
“天草!你竟敢……”
模糊的声音只说到这里,因为源五郎飞身扑上,似乎要对天草四郎发动攻击!
“哈!来得好!”
天草四郎冷笑一声,剑气弹指发出,预计将源五郎斩杀。但如风剑气却刺了个空,急扑过来的源五郎瞬间改向,朝后头空中的紫钰掠了过去。
纵然狂怒,他仍有基本的理智在运作。双方实力相差太大,什么机智、计谋全不管用,一只再聪明的蚂蚁也不可能推倒大象,想要与天草一斗,回复原本实力是必须的。早先剑气爆发时,自己已受内伤,现在要运气解去百花酥筋散,但内力不足,唯一的方法就是从外借方。
身形一闪,源五郎飞身跃起,到了紫钰身侧,急喝道:“小师妹,全力击我一掌!快!”
事出突然,加以源五郎适才救援自己族人,紫钰一时间无法判断此人是敌是友,自不愿贸然动手。
天草四郎的杀气已然迫来,源五郎再无选择,动作快如闪电,在紫钰粉颊上印下一吻。
生平首度破人偷香,紫钰惊怒交集,什么细节也不及想,本能反应就是全力一掌,重重印在源五郎胸口。
(就是这样!)
紫微玄鉴的化劲心法急速运转,在将这掌的杀伤力尽量减低时,亦将掌力蓄于体内,要以之解去体内毒素封锁。但在全力化气的同时,伤害仍是不可免地出现,源五郎感到痛彻心肺,整个人远远地被轰飞出去。
“嘿嘿!小子想逃吗?没有这样容易啊?”看透源五郎的飞坠速度并不寻常,是藉着这一掌之力远飞,天草四郎冷笑一声,形如鬼魅,闪身追去。
紫钰停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轻提着朱枪,美丽绝伦的脸上甚至有着一丝迷惘,跟着,转变成深深的失落。
天草四郎适才飞过身旁时,曾投下了冰冷的讯息。这代表他将会重复一千七百年前做过的事,上升龙山“论武”。当年被他一轮,龙族近乎灭族,倘使他这次再上升龙山……
如果恩师陆游肯再次出手,那伤害便不至于太大,可是,将近两千年过去了,为何九州大战时排名与地位犹在三贤者之上的龙族,今日变得这般没用?而身为龙族族长的自己,为何又表现得如此窝囊了?
她素来对自己很有信心,身兼白鹿洞、龙族两派绝学,文武双全,有勇有谋,即使是七大弟子中最杰出的公瑾师兄,在自己这年纪时也绝无如此成就,除了生为女儿身,她没有任何的遗憾。而肩负着长老们的期望、龙族的光荣历史,她要将龙族发扬光大,让世人再次对这近乎被遗忘的地方重生敬意。
但是,出道以来,自己的表现就很不理想。虽然在武功上力压群雄,整体上却没有精彩的成绩,特别是那个源五郎,明明武功不如自己,但凭着智慧,一直玩弄自己于鼓掌之上。
而对着天草四郎这高过自己一辈的前辈,在错身刹那,自己更能感觉到他的可怕,晓得要一段很长的时间……不!或许有生之年自己都没法追上他。
当这想法充斥脑际,颓丧的感觉终于袭上心头,也在此刻,紫钰听见远方传来的轰响,大概是天草四郎与源五郎终于动手了吧!
忆起源五郎之前的反应,紫钰降落到地上,看看适才破天草拖出来的那贝女尸。*近一看,赫然发现这“女尸”身首完整,除了浑身是血外,甚至看不见半点外伤,而那被抛出去的人头竟只是一截烂木头。
听说东瀛忍术里头有这样子的障眼法,早先源五郎才拿来戏耍过自己,没想到立刻就被天草回报,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少女也该是四十大盗之一,自己所追杀的目标吧!可是,砍人人头这种事自己却下不下手,特别这人并非死于自己手里……
*近尸体旁边,紫钰还没来得及出声,那具“女尸”忽然有了动作,一下翻身跃起,跟着就往巨爆声响的方向快速奔去。
奔跑之急,把背心要害全暴露出来,若紫钰此时出手,定能轻易把人重创、擒下,但到最后,身心满是疲惫的紫钰只是目送少女的背影消失,掉头离去。
紧紧跟在源五郎之后,天草四郎只是细观对手的动作。诚然他的轻功极高,但双方功力差距这样大,便是自己不出手阻截,单凭天位力量催动轻功也可轻易超过他。只是,一来自己对他的武功感到好奇;二来,这人似乎要做些小动作,让他能发挥最高功力来迎战自己,这才是自己期待已久的乐事。
“小子,你不用太急,只要你不是打算逃跑,不管你想要出什么绝招,我可以让你慢慢蓄劲啊!”
功力运转,百花酥筋散的药效渐褪,源五郎可以感觉,天位内力在体内逐步出现。天草四郎的嗜战与狂傲自己早有所知,利用他这性格,当自己恢复天位力量,非但要自他手里逃生,更要给他一记意想不到的重击。
“当能以天心意识模拟各派武学,流传最广的白鹿洞武技就成了天位高手掩藏自己身分的最爱。但小子你的抵天三剑尽得精髓,并非单纯模拟,那你与陆老儿想必是有点关系的。究竟你的出身是什么?我恨有兴趣啊!”
“怎有兴趣也好,您是与我陆游恩师同辈的高人,这般欺压后辈,不怕破人说以大欺小吗?”
“随便你怎么说,天草四郎岂是在意俗名之人,我说了要战你就是要战你,若你不平,我可以只用小天位力量,但一样能在十招内杀你!”
两人一面说,一面快速奔走,不住绕圈,彼此保持着一定距离,而当天草四郎做出这承诺后,源五郎脚下一点,飞跃而起,居高临下,刚要出手,却已找不到天草四郎的身影。
以更快速度飞越源五郎,反居于敌人上方,天草四郎预备出手给这小辈一个“迎头痛击”,然而,源五郎仰头望向上方,眼中流露的是守株待兔已久的冰冷眼神。
(天草!你去死吧!)
虽然捕捉不到对方速度,却可算出天草必是跃高于自己上方,这正中他下怀。既已用言语挤住对方,又占了一个最具杀伤力的角度、距离,源五郎预备将百花酥筋散全数驱退,当天草给自己一击得手,任他再怎么强,也绝对会非常后悔。
“晤!这无限辽阔、却又凌厉冷澈的感觉……哈哈哈!小子你果然有意思!好!我们就痛痛快快火拼一招!看看你有否令我配剑出鞘的资格吧!”
源五郎并不答话,忆起适才妮儿的样子,忧心如焚之际,更有无穷的怒火。剑指隐隐蕴发寒光,他的一击已经预备就绪。
朝着源五郎与天草四郎的方向奔去,妮儿满心疑虑。
死源五郎,叫自己操作那个什么鬼魔法阵,刚才阵势运转到颠峰,一股股让人发寒的邪恶气息不住充斥体内,痛苦难当,险些就要爆开,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掌贴在后心,强横至极的内力传进体内。
痛叫一声,随着大口鲜血喷出,那般邪恶冷气亦离体而去,只是或许血吐得太多,一时间有点头晕,跟着就给人背后放掌,点了穴道。
“丫头!你躺着别动,那小子很是有趣,我要利用你好好与他斗上一斗!”
妮儿听见天草四郎这样讲。之后发生的战斗她全听在耳内,只是给天草四郎的点穴制住,动弹不得而已。而当两人远去,紫钰*近,天草四郎原先下的禁制立刻自动解除。她仍是一头露水,但却总觉得要去阻止这一场战斗,至少,源五郎实在没必要为自己这么拼命地与人一战。
于是,妮儿大步跑了过去,天生的快跑速度,让她趁着前方两人绕圈追逐时直线追了上去,没多久,她便看见正飞身空中,预备对拼一击约两个人。
“喂!源五郎!我还好好的啊!”
(啊!妮儿小姐!)
骤见妮儿出现,源五郎大吃一惊,虽然立刻镇定下来的心情不至于让他招数上出现破绽,但严重的问题却才刚刚开始。
(若我这时动手,一切就会落人妮儿眼里,让她知晓……)
妮儿个性虽单纯了些,却并非蠢人,若让她见到自己使用天位力量,进而明白当日枯耳山之役,自己袖手旁观,导致四十大盗溃灭,以她对四十大盗的感情。势必从此痛恨自己一世。想到那张愤恨、鄙夷的表情,自己真的能够承受吗?
从理智上看,在男人做大事的世界里,管她一个女孩怎么想!可是……
(开玩笑!要我被她这样子恨一辈子,那不如死掉算了!)
一瞬间有了决定,却不是凭理智,而是情感冲动。源五郎急吸一口气,将散出的百花酥筋散全数吸回,将要轰出的天位力量自然全面崩溃,连维持浮空的力量也没有,整个人往下坠去。
“天位强者决斗,你却因为其他事物分心,不肯发挥实力,这样侮辱自己武道,你怎配做我的对手?今日我就奉主之名斩了你!”
源五郎的分心让天草四郎为之愤怒,没有使用实剑,单纯一记掌剑就轰杀了下去。
当世绝顶天位强者,威力岂容小觑纵是随手挥洒,地面就像纸糊般轻易给斩裂一道巨大裂缝,刹那间尘沙满天,冲击波远扬数里范围内的妮儿一下站立不稳,给冲击波一吹,滚地葫芦般倒飞出去。
(好、好恐怖!这样的威力,这家伙真的是人吗?天位力量修练到后来,真的可以有这种破坏力?)
妮儿脑里乱成一团,还来不及站稳,一道劲风从旁掠过将她一把搂住,快速急奔。
纵然尘沙迷眼,看不清来人相貌,但仍可从那熟悉感觉知道,来者正是源五郎。真惊奇,那样的重击居然杀他不死,还能这么快就找到自己,偕己逃命。
“你……”
“什么也别多说,妮儿小姐,请记好我现在讲的话。”
看不见样子,但一开口,妮儿才发现源五郎的嗓音模糊,血腥味大盛。在那一击下,他已受伤,还是相当严重的内伤。
“死人妖!你……你还好……”
“三大神剑里头,天草四即是最难对付的一个,但在某方面而言,他也是最好对付的一个。他天心意识的锁魂范围有限,在我拖延他的时候,你务必跑出百里之外,只要一出百里,他就找不到你了。”
源五郎说话时,后方隐隐响起暴雷怒喝,却是敌人已发现他二人位置,正自急追过来。
“不行啊!你杨成这样,我怎么可以丢下你一个人跑掉?”
妮儿的话一讲,脸上立刻挨了一记热辣辣的耳光。从未受过这等屈辱的她,一时全然呆愣,不晓得该说什么。
“不要意气用事!面对天草,你能像我一样随时脱身吗?假如你有个什么事,我怎么向你哥哥交代?”
怎么向兰斯洛交代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怎样也不想你有事啊……
或许是被源五郎的气势所慑,或许是不得不当机立断,妮儿放下源五郎,毅然地往前奔去。
而看着妮儿离去,源五郎欣慰之余,心底亦在苦笑。
天晓得自己有多舍不得打这一耳光,但为了让她明白事情严重,有些事定必须的。今天真是倒楣,先后对两名美女的脸蛋做出侵害动作,只是现在想想,那两个动作应该调换对象,这样自己才不亏啊!
杀气凌空,是天草追来了,若要追杀妮儿,他必可办到,但要同时杀灭两名敌人,纵然是他也力有未逮,现在,他必是在做着取舍。
想想也真是有些愤怒。自己不是一向深信能从容应付大陆上的众强者、智者,纵使他们实力超越自己,也能凭着智谋与应变,让敌人挫败不起吗?
那为何今日自己一再犯错,让情绪影响理智,使得局面演变至这等窘境,倘使早先能更冷静地处理,别仓促下决定,情形是可以不必那么糟的。
现在想这些都是多余了,在自己有时间慢慢懊悔之前,先设法摆平眼前这一关吧!
“天草!我们来战吧!”
“战?你这小子只配在我手底死无全尸啊!”
妮儿大步飞奔,有着源五郎的掩护,加上她本身的速度,些许时间后,她已经成功地跑出百里外了。
天位高手能对目标猎物进行“锁魂”,一经锁定,纵是天涯海角也无所遁形。听源五郎说,纵是小天位,也有能力在方圆数百里内锁定单一敌踪,像天草四郎这样的绝顶高手,销魂范围只会更广,为何源五郎说只要跑出百里便没事,这实在颇费疑猜。
江湖儿女,不该婆婆妈妈,得要当断则断,这是妮儿之所以独自逃跑的原因,但当她确信自己已脱险时,一股强烈的懊悔感让她忽然顿住脚步。
(哥哥说,他这一生最光荣的事,就是从没有丢下弟兄独自逃命。我现在这么做,岂不是给他丢人?不行!我不可以变成哥哥的耻辱!)
这念头一起,少女调转步伐,重新又回奔过去。那死人妖纵有千般不是,好歹也算自己同伴,更是为了自己而身陷险境,假如就这样弃他不顾,怎样也没有脸去见哥哥的!
越是*近,就越是觉得前方沙尘滚滚而来,强烈的冲击波迫得呼吸不顺,再*得近了,甚至连脚步都站不稳,冲击气浪撞得自己直欲飞起。
终于,一声巨响,所有声音渐渐归于寂静,只是尘沙迷眼,一时还看不清东西,妮儿捂住口鼻,确保呼吸后,正想要大声呼唤,后颈已是一寒。
“主啊!真是感谢您,跑掉的兔子居然会自己回来,谁说守株待兔不是好办法呢?阿门!”
呃!哥哥每次冲去救兄弟,不是都可以全身而退的吗?为什么轮到自己时就会被敌人当场活逮?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惨啊……
第一百一七章:矿洞
雷因斯边境的基格鲁,女王莉雅止处身在小茅屋里,接收部属们自各方传来的情报,以之思考做出种种应对的决定。
兰斯洛一行人目前正朝基格鲁前进,照行程来算,七日内便可抵达,这实在是一件大喜之事。但对于枫儿在利加斯的事故导致唯一的妹妹亡故,即便聪慧如莉雅,也感到一阵惊愣。果真天不从人愿,这世上还是有太多的东西未能尽如人意啊!
虽然枫儿的传书仅寥寥数语,但熟悉她的自己依旧可以感觉到其中的悲伤。唉!事情不该是这样的,自己原本并没有打算把枫儿牵扯进来啊!
除此之外,那个名叫郝可莲的女人也使自己留上了心。高手这种东西不会平白无故冒出,拥有一身天位修为,手段既绝且狠,武学来历又神秘莫测,连枫儿也觑不出虚实,这样的厉害角色究竟是何来历呢?
根据手下回报,郝可莲目前任职于艾尔铁诺宫廷,是直属于皇帝的御前监察使,另外赐封女伯爵的地位,甚是得宠。监察使只是虚职,过往她并未做过什么,甚至也没人知道她会武功,反倒是这女人艳名远播,在中都烟视媚行,不知有多少王公贵族与其结缘一夕,并拜为裙下之臣;此外,她的婚姻……“好、好厉害!先后出嫁一百零七次,最长一次只维持七日,过半新郎死于新婚之夜,果真是一代妖姬,令小妹我自叹不如啊!”
虽非未解人事,但对于报告上的惊人纪录,同为女性,雷因斯女王也只有咋舌的份。但最后,她留意到纪录末了的小字:曾有传闻,此女由第二军团长周公瑾元帅引荐给皇帝!
假设这项传闻属实,莫非这头超级黑寡妇竟是与周公瑾有关,那样的话,就是隶属白鹿洞一脉的势力了!倘使向青楼联盟查询,该可以得到进一步资料,但周公瑾并非常人,也该与青楼联盟保持一定联系,假若青楼重视他甚于己方,说不定还反过来替他封锁情报。
为着敌人资料而困扰,即使是魔法女王,一时也不能得知,这名叫郝可莲的黑寡妇正是周公瑾身边的四铁卫之一;也仍不晓得,在这众多小天位高手尚未能重定势力平衡的此刻,三大神剑之一的天草四郎已然渡海西来,轻易击溃源五郎与妮儿。
思索间,身边的侍女团传来一个讯息,花家家主送来鲜花,并希望今夜能邀女王陛下一同晚膳。
些许讶异,莉雅很快有了决定,在侍女们担忧的眼神中,她俏皮地笑着,“能够有男人约出去吃饭,看来我这女王陛下还有几分魅力啊!”
莉雅决定赴约。倒不是说吃怕了难民营的粗食,想去享受点好料的,毕竟这几天都为公事忙昏头,整日闷在屋内看企画、啃馒头,有好吃的也没空享用,而且雷因斯女王的头衔压在身上,放下难民不管,自己独自大吃大喝,虽然心里很过瘾,但外面终究交代不下去。
答应赴约的理由,其实是因为工作忙昏了头,闷得发慌,刚好趁这机会扮白痴女王,去看看那个疯子耍猴戏,回来以后可以笑上几个时辰,比什么笑话集都能调剂身心。
在花天邪相约处,大批花家子弟把守在外,不让侍女们跟随,言明家主有令,希望这一餐仅与雷因斯女王单独共进。
装着白痴外表,莉雅心下寻思:这倒是很有趣,莫非那骄傲的家伙被自己一再拒绝,终于老羞成怒,想要制造个孤男寡女的机会,霸王硬上弓,让生米煮成熟饭?
假如事情真的发生,结果一定很耐人寻味,特别是,当眼高于顶的花天邪发现自己已非完璧,他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呃!可是犯不着为了看他吃鳖的脸色,就牺牲自己吧!太划不来了!
“花家家主乃守礼之人,你们不用多心,先回去等我吧!”
轻声细气,对脸色苍白的侍女们这样交代,莉雅独自走进屋里。在她想来,以自己对花天邪的了解、以这人一贯的自傲,该当不屑使用这种手段,而若他真是存这种心,那自己只好让他知道,永远也别小看女人!要当霸王,他还不够格呢!
屋内灯光昏黄,鲜花、薰香布置得甚是典雅,整套银器餐具,以示食物无毒,桌上的佳肴香气四溢,看得出来是用了心思的。桌子的另一边,却果真是只有花天邪一人负手站立,等待着自己。
*近餐桌,尚未说话,莉雅陡觉身体一沉,四肢百骸像是给什么重物压住,行动变得迟钝,魔力运使亦受到阻碍。
是封锁型的强力结界!而且还是自己最不熟悉的东方仙术,效果强得骇人,连下四重,专门克制魔力高强的魔导师。好家伙!事先完全看不出征兆,白鹿洞究竟借了什么宝物给他?没想到花天邪深藏不露,动得出这等手脚,自己还真是小觑了他。
不过,花天邪还是太小看自己了。或许在雷因斯史上,有足够魔力抵抗这四重强力结界的女王不出五入,但自己仍敢断言,若花天邪真是心怀不轨,在他了解发生什么事之前,就会绝对狼狈地给轰飞出屋外!
“花宗主,你邀我前来,就为了吃这样的一顿东西吗?”彼此也不是傻子……至少不至于傻得太厉害,既然是对方的布置,那不妨把话挑明讲。
另一方的回答,是有些出人意料的。
“因为,莉雅你向来是一个重视筹码与实力的人,如果我不摆出能令你重视的一定实力,你非但不肯真心与我对谈,就连正眼看我也不愿,只会一直戴着你怯懦女王的假面具,来嘲笑这男人的愚蠢。”
呃……自己是这样的人吗?想想还真是没错,被人家这么直接地说出来,还真是有些汗颜呢!
然而,莉雅微微有些吃惊。眼前的花天邪全然不似平时看到的狂妄轻浮、自大无知,反而展现出一种冷静沈着的气质,文质彬彬,像个最守礼的绅士。
而他跟着所做的事让莉雅不仅是惊讶,更开始懊悔自己脑筋迟钝。
“这些日子来对莉雅你的无礼骚扰,我在此致上深深的歉意,希望莉雅你能原谅我。”
说话的同时,花天邪欠身一礼,以他平素的倨傲自大,这姿态非独是有礼,甚至几乎是谦卑了。纵是当日在稷下学宫,也不记得看过他这样低姿态,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他的态度会这样急遽转变,难道这也是一种欺敌计策吗?
“接掌家主之位以来,对内我面临那杂种的压力,对外又有石家、麦第奇家的威胁。为了巩固花家,我必须做很多不讨人喜欢的专,那里头有很多实非我愿,只是身为家主,一切得要以花家利益为考量,好比此次对你的骚扰,真是很抱歉。”
那“杂种”在花家……特别对花天邪本人来讲,是个忌讳语,代表的是一个耻辱,却又曾有资格与花天邪竞争家主位的长男。花天邪会主动提起他,难道真是要对自己做心里表白?
“我知道,我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种种丑态,会令莉雅你对我毫无好感。但从我们在稷下相识开始,除非对方拥有令你重视的实力,不然你绝不肯认真相待。我不希望一直只能接触外人眼中的那个蠢女王,所以只好依照你的游戏规则,在我已掌握一切之后,来让你正视我的认真,让你明白我不是为了雷因斯女王之位而来。”
这句话有多少真心呢?会不会是这家伙黔驴技穷,用这样拙劣的方式来施展诈术呢?
这念头在莉雅心里一闪即逝,而当她与对方目光相接,从那愈发深沉的眼神,她确实发现了这男人的认真。
花天邪面上浮现一丝极罕见的苦笑,“或许你不会相信……但是,莉雅,我爱你,真的很爱你!打从在稷下同窗之时,就已经爱上了你!”
承受着对方灼人的目光、言语,莉雅瞬间只觉得呼吸不顺,在此刻,她真的开始懊悔,今天或许是来错了……
“既然已就家主位,勤政爱民才是长治久安之道,此次荒灾你的作为尽失境内民心,这样也能巩固花家基业?”
“得民心而后有天下。这是稷下的腐儒之言,当日就连你也不信,为何现在对我大谈此道?我们所在的这个时代,弛而未乱,但乱象已现,曹家皇族积弱难返,再没有了统治艾尔铁诺的能力;眼下石家、花家、麦第奇家分据国土,内有白鹿洞快速坐大,外有武炼随时叛离,只要任何一个势力发难,勉强维持的平衡假象立刻会被打破。比当年艾尔铁诺取代大石国而称霸的情形更糟,这次的乱局会牵连到整块大陆!”
在回程路上,莉雅回忆着适才花天邪所言,在点明眼前局势后,他这样说着。
“乱世之中,向来是强者主宰一切,推动历史的从来也就不是平民百姓,他们喜欢也好,不满也罢,最后亦只能跟着时代潮流被推动。真正能影响大局的,还是只有世家本身。所以,纵使我尽失民心,但只要花字世家全心向我,我就有与群雄争锋的本钱,至于贱民……当我花家统御一切,还怕领地内无人吗?”
仍然狂妄,但起码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虽然自己不见得完全认同他,不过个人选择个人的路,若有朝一日花天邪成功了,他的手段又有谁能说是错呢?
“我和白家的白天行约定,由我挟持住你,而他会牵制白家与雷因斯的救援行动,让你在此孤立无援。事成之后,我助他取得白家家主之位,双方再一同瓜分雷因斯。”
“无疑我珍惜花家,也重视我现在拥有的权位,但我现在要告诉你,在我心中,你的存在重要过一切,只要有你,我可以把这些东西都舍弃掉。”
“若你肯委身于我,花字世家的高手与军队会立刻助你平定雷因斯与白家的反对势力。莉雅,你从来就不是甘心平凡的庸俗女子,你想要的肯定不只是雷因斯女王宝座。当我们结合,我会把花家家主的大权转交给你,你便可以统御白家、花家、雷因斯三方之力,逐鹿天下!”
“我所拥有的一切就是我的聘礼,今夜邀你前来,就是为了让你了解这些。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的心意。”
这是花天邪在两人用餐时所说的话语。整顿晚餐,他表现得极是彬彬有礼,虽然狂傲,但杰出之人恃才傲物自来皆然,只要没有愚昧无知,也就不会让人无法接受。整体说来,晚宴气氛极佳,倒还有点像回复到昔日稷下同窗的感觉……
回忆许多年前,那时自己尚是公主之身,以天生聪慧与丰富学识在稷下学宫屡惊四座,名声远扬,却又因为个性叛逆娇蛮,常惹事端,身旁更没有多少朋友。
而比较能与自己谈得上话的,便只有这眼高于顶,同样对任何规范都嗤之以鼻的花家少主。自傲的两个人一见面就开始瞧对方不顺眼,却在几次冲突后,发现彼此有共通之处,日子一久,竟奠下了极深的交情。
和花天邪的交情是在双方都没什么选择的情形下建立,稷下学宫里的才俊虽不少,却多半是墨守成规,没胆子去干一些又刺激又好玩的事,死气沉沉,让人觉得没劲。而当时学生里具有起码智商,又敢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内的,除了自己莉雅公主,也就只有这花家少主。那段时间里,二哥白无忌、花天邪与自己常常联手在稷下学宫内搞出各种破坏,成为旁人眼中的异类……
唉!回想起来,那时候确实是挺愉快的。真没想到现在会变成这样子啊!特别是……怎么自己就从不知道,这男子对已有这等情思?嗯!回忆一下他当时的眼神,这人因为出身问题,一直是愤世嫉俗,更自大狂傲,不过偶尔与他目光相处,那种目光……呃!似乎是有几分情愫的……
雷因斯女王必须要有个夫婿。为了让雷因斯政权稳固,更得到白家全力支持,宫廷一直隐约有声浪,要自己与白家联姻,讲白一点,撇开没人敢提的大哥,女官们的意思就是要自己嫁给二哥白无忌了。
皇室婚姻向来以利益为先,近亲婚配更是贵族间常见的把戏,横竖二寄人好,不算词人献,只是自己实在不喜欢什么都照人安排去做。那时曾经想过,假若自己不愿照她们的意思去做,剩下的唯一选择,恐怕就是这花家少生了。
“手快有,手慢无……花家少主,你的动作慢了实在不只半拍啊!”
最后,莉雅也只能这样叹气。若在数年前,自己并未对任何男子倾心,又是那样的叛逆个性,花天邪做这样的要求,说不定真会如他所愿。但现在这自然只是痴心妄想了。
怎样去面对花天邪变成了一件麻烦事。如若他还是像原先那样,自己也可以无视往日交情,把他当成一个迷失于权势的无知蠢货,毫无保留地憎恶他,把他当个小丑般看待。诚然自己对他有所低估,但自认已掌握一切的他,却只把自己低估得更厉害,两边底牌一翻,他只有狼狈滚下牌桌的份。
但现在,聆听了他的这份心意。无论他的手段如何,只要想到那种愿意付出的认真,自己就很难无动于衷,说到底,人非草木,念及当日的故人之情,实在不晓得该怎样狠心下去。
人情债果然是所有智者的致命伤!
“老公!你看你运气多好,捡到个价值等同花家全体的抢手货,我可不是没人要的唷!如果你只顾着去抱风华姊姊,我也是会飞走的啊……”
凝视星空,莉雅这样轻声说着。此刻的兰斯洛,未必会与己一样共看星辰,但却也一定笼罩在这片星光下吧!只要想到这点,心里就多了一份支持下去的安定感。
回到小屋内,魔导公会的部下们传来了枫儿的最新讯息,他们一行人已然出发,估计在数天内可抵达基格鲁。
“很好,终于要来了,再等下去,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事呢?”
对这消息感到安心,莉雅却发现部属们的表情有异。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吗?”
“不……主席,事实上……”
聆听部属们惶恐地报上另一则消息,莉雅瞬间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苦笑。果真世事未能尽如人料,本以为阿朗巴特魔震之后,众多急速窜升的小天位会有一段重定势力的混乱时期,哪想到激烈互斗还没开始,一个更麻烦的大风暴又没半点预兆地突然而来。
“剑爵”天草四郎西来,妮儿、源五郎全军覆没,一人遭擒,一人下落不明!
第一百一十八章:星辰恶意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艾尔铁诺
“兰斯洛大人,请您小心了!”
“没有问题!对我有信心一点嘛!放马过来吧!”
一面赶路,兰斯洛也把握机会与枫儿拆招。四十大盗横行多时,与真正高手比试的机会却不多,和乱扔石头的妮儿比试毫无意义,源五郎又整天神秘兮兮,现在终于有了好对手,自然要尽量利用。
枫儿的剑法很好,既狠且辣,尽得大雪山剑术的精华。那种快剑与花家不同,不是利用速度变幻出朦胧剑影让人迷乱,而是以最直接的动作,一击便致敌死命,绝没有半丝多余动作。
除此之外,剑上的内力也不容小觑。当枫儿成功将山中老人所授绝学及东方家六阳神功融合为一,她击出的火焰也由原本单纯的赤红转化为艳紫,每次交击,兰斯洛都感到一股炽热火劲,要撕裂自己手臂攻上,令他穷于应付,却也大呼过瘾。
世上武学千门万派,各有奥妙,能好好地感受其中之秘,实在是快事一件!
“熊火显乾坤!”
枫儿剑上劲道忽敛,火焰急遽收束成一点,跟着就反爆碎开来,焦热火轮伴着点点星焰,甫一发招,就把周遭数尺之地轰得体无完肤。
暹罗事件期间,兰斯洛对上六阳尊诀的次数着实不少,识得此招厉害,未等焰火全然爆开,神兵一舞,左足踏出,连续几下移位,仗着神妙快步,身形赫然化一为八,奔左窜右,看得人眼也花了,正是鸿翼刀的“江山如画”,取其“一时多少豪杰”之意,千变万化,乱人耳目。
朦胧变幻,兰斯洛瞬间已闪过大小火网,形如鬼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枫儿身后,宝刀笔直劈下。
若是旁人,此招确有希望奏功,但传承大雪山武学一脉的枫儿,当有人出现在背后,听觉与触觉已同时发出警告,攻出去的长剑近距离回身拖斩,炎劲再变,烽火神剑直击而出。
“好厉害!”
兰斯洛惊呼一声,撤刀招架,鸿翼刀妙着再现,“多情应笑我”不可思议地将袭来火劲转向,全数反挫回击,攻她个措手不及。
劲道一爆,两人身体俱是一震,各自退开。交手多回,枫儿连变多套不同武术,但兰斯洛凭着鸿翼刀御简抗繁,始终固若磐石,让枫儿对这刀法钦佩不已。
“谢谢你了,枫儿,有你的帮忙真好,能这样练习,武功一定进步得快。”兰斯洛哈哈一笑,跟着就有些丧气地瞥向另一边,“相较之下,这家伙就实在很没贡献……”
躺平在一颗大石头上,流着口水,睡死到人事不知的,自然是那与米虫无异的雪特人。最近走的路线是山区,有雪没机会发挥他的谋生伎俩,也不可能帮助兰斯洛练功或是思考,除了赶路,就只好每天睡觉养肥肉。
枫儿的存在真是给了许多帮助。接过枫儿递来沾过冰凉溪水的汗巾,兰斯洛不由得这样想着,有这样一个人无时无刻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是种压力,却也是种受宠若惊的温馨。
这几天,枫儿帮忙把自己的一切都打理得很好,凝视她那淡淡的微笑,实在看不出她是个刚刚承受丧妹之痛的人。不过,枫儿的笑脸并没有那么容易看到,至少对雪特人来说是如此。就自己所见,枫儿与其他人应对时总是彻底贯彻冰山美人的一面。
有雪曾经向自己抗议过,但自己总觉得,如果冰冰冷冷是枫儿的性情,保持这样总好过让她装出在青楼工作时的职业笑容。
不过,人没有十全十美。冷艳美貌、武功高强,这是枫儿的优点,但三人一同上路之后,仍是让他们发现了这冰山美人的弱处。
事情的发生是启程后的第二天傍晚。荒郊野外,自然找不到什么餐馆,预备啃干粮的兰斯洛受到了雪特人的怂恿。
“呃!让枫儿做晚饭?这样好吗?虽然她是女的没错,可是……”
“老大,你担什么心呢?能让美女为你下厨,这是天下男人的梦想啊!就算是妮儿小姐,也会做点烧烤什么的,何况是枫儿小姐这样完美的女性。有一位特级厨师曾经说过,做饭就是火的魔术,枫儿小姐这样会用火,做点小东西算不了什么啦!”
似是而非的言论,兰斯洛频频点头,毕竟比起吃干粮,有热腾腾的饭菜还是比较好。但为求慎重,他仍是把枫儿找来。
“枫儿,如果可以,今天的晚餐就拜托你了。你觉得怎么样?”
“如果这是兰斯洛大人您的意思……”
枫儿在躬身一礼后离开做准备。由于她答应得太快,使得兰斯洛没有发现,对方的允诺是基于对自己命令的绝对服从,于是,惨剧就必然地发生了。
“嗯!厨艺果真是门奇妙的学间,在这之前,我都没有发现东西这么容易就碳化了呢!”
当枫儿满怀愧疚地将当天晚餐带到兰斯洛面前,她是这么说的。
兰斯洛与有雪满怀疑惑,瞪着面前这堆乌漆抹黑的东西。起初,他们以为枫儿带来木炭,要现场生火做烧烤,直到反覆翻看之后,才确定这堆焦炭就是今晚的食物。从那刻起,枫儿冰山美人的形象便在雪特人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污点……
讲起来是满悲哀。但在枫儿的生命里,从来也没什么机会学习厨艺;在用火的技术上,她所钻研的也是如何在最短时间内使目标焚尽灰化,无关乎火候控制,骤然下厨,实在是不知所措。回忆起来,为了有效毒杀目标,山中老人也曾考虑设立厨艺课程,但最后却遭全体教职员反对,“学习那种娘娘腔的东西,严重打击身为杀手的士气”,因而作罢。
两天后,努力控制火候的枫儿,终于成功做出了烧鸡,看那油皮酥滑的鲜美样,有雪食指大动,立刻就想饱餐一顿;兰斯洛也有同样冲动,只是向来敏锐的直觉阻止了他,而且,虽说外表看起来很棒,但近距离之下,竟闻不到半点烧鸡的香味,这实在是件诡异的事……
刀子切下,稍一施劲,才割破油皮,蕴含在其内的六阳紫焰立即爆发,将整只烧鸡化成了一个熊熊大火球,要不是手缩得快,肯定连手臂都给焚烧殆尽!
“老……老大!这只鸡好危险啊!我从来没看过会无故自焚的鸡啊!”
“……有雪,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厨艺就是火的魔术,对不对?”
“是……是啊!又怎么样呢?”
“我想……魔术这种东西,果然是不能拿来当饭吃的啊!”
“削好了……来,吃苹果。”
“你这个人啊……喀滋喀滋……真是卑鄙无耻阴险到了极点,讲什么要堂堂正正的一战,结果却用这么低劣的手段!”
“哦?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喀滋喀滋……你们这些所谓的高人,一个个都是心理变态,每次出来不是用假名就是伪装,从没一个敢以真面目示人。如果你一开始就表明身分,我们也会比较有防备,才不会这样被你突袭打败。”
“嗯!有道理。可是你也替我想想,如果我一出来就直接对你大声嚷嚷,‘我是天草四郎,现在要与你一战’,你又会有什么反应呢?就算你没有反应好了,在你之前我碰上了十七、八个看起来有一点功夫的家伙,听了我的话却全英倒在地上了。”
逮到人后,天草四郎押着妮儿丢到附近的花家分舵,将她囚禁其内。当天草四郎亮出形同花家家主亲至的令牌,妮儿大吃一惊,万万想不到这人与花家有关系。花家子弟并不晓得他的身分,只是听他说,“这是四十大盗的余孽,要押解给家主,由家主发落”,跟着便依言为他打理一切。
“既然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你快动手吧!”
“别紧张,小丫头。杀男人我从不手软,但美女是用来爱的,不是用来杀的,所以我不会杀你,可是我又偏偏答应过朋友,要提你的人头去见他,所以只好麻烦你和我走一趟了。”
“什么意思?”
“我只答应要把人头提到他面前,至于人头下面有没有身体,这可不关我的事。”
“你……你是武林前辈耶!堂堂天下三剑之一,怎么可以这样撒赖?”
“天下第几剑是别人叫的,又不是我自己封的。我只做我自己喜欢做的事,才不受任何人、任何东西拘束,天下三剑还是天下三贱对我根本没意义。”
把妮儿扔进大牢,隔着铁牢门,两人席地对谈。天草四郎更带来大批水果,自削自食之余,也慷慨地与他的俘虏分享。牢房目前生意不旺,只此两人,聊什么都不怕给人听见。
若不是见到这人之前展露的绝强武功,妮儿压根就不会相信他的身分。三大神剑之名是风之大陆习武者的最高神话,“剑圣”陆游、“剑帅”山中老人、“剑爵”天草四郎,每一个都是盖世无敌的强者,能与他们并列的武者,早在两千年前就死得干净,在天位力量重新给世人震撼的此刻,人们毫不怀疑,这三名魔震之前就已睥睨天下的强者,任一人都有独立溃灭七大宗门的能力。
就算是自己这样漫不经心,胆大包天的人,一听见天下三剑,也会心儿一跳,想像到与他们对上时,掌心也不由得冒汗。哪想到今日实际遇上,会是这么样的一个情形。
仍然是那一句,要不是亲眼目睹,打死自己也不会相信,这个臭家伙就是威震大陆的天草四郎。而且,这个人绝对有双重人格,早先的那场战斗,当场面见血之后,这人的杀气与狂态就千百倍地提升,从他的笑声里可以感觉得出来,这个男子绝对地嗜杀,更百分百是在享受杀戮与战斗所带给他的快感。
这样的人真是恐怖,那种战斗时昂扬到极点的疯狂,会让一个人的杀伤力倍增,尚末动手便已尽摧敌人战意。但结束战斗,他现在看来又是一副土兮兮的乡巴佬样子,买了大批水果,说是要弥补自己的胃,好好享用近一千七百年未曾吃到的大陆口味,还毫无架子地端坐在地,用小刀削水果。
这人的风度似乎也还不坏,起码对女性是这样。被擒至今,自己一直对他冷嘲热讽,他似乎全不当回事,只是偶尔合握起双掌,喃喃自语道:“主啊!请您原谅这头尖酸刻薄、幼稚无知的恙羊吧!虽然您的确给了她一双性感美腿……”,听到后来会让人疯掉,跟这种人斗嘴根本就是浪费口水。
总之,左看、右看,这人实在和“宗师”两字扯不上关系……
“喂!我问你,我的同伴怎么了?”
“喔!那个使白鹿洞武功的小子吗?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是死了,不过……我没时间找他的尸体,要是他好狗运,说不定还活着呢!而且……”
“而且什么?”
“没什么,吃香蕉吧!”
天草四郎的表情明显闪过一丝疑惑,妮儿当然不会放过这机会,朗声道:“哈!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没有把握杀掉他。哼!什么天下三剑,连区区一个白鹿洞弟子都杀不掉,难怪当年你会败在人家白鹿洞宗师手上……”
这句话明显引起了天草四郎的注意,他慢慢侧过头来,目中散发森冷的寒意。本该极具压迫感的场面,却因为他嘴里塞满了香蕉泥,而让妮儿拼命忍住快要爆发的笑意。
“你说的那是什么鬼话?”
“哼!可别以为我不晓得,整个江湖都传遍了,当年你就是因为在剑圣陆游手下一招惨败,羞愧得不敢见人,这才躲到海外,永远不踏上大陆一步。”妮儿说得有点心虚,其实她也只是听过一些传闻,反正横竖是传闻,就顺便加油添醋吧。
“我……我会败给陆老儿?!”
“抱歉啊!听说你和人家月贤者年纪相近,辈分相当,叫人家老儿,你自己又年轻到哪里去?别以为仗着张娃娃脸,就可以到处招摇撞骗,现在的女孩没那么容易上当。”
“混帐,真是混帐透顶,我……”天草四郎扔下怀中水果站了起来,像是要说什么,却盯着妮儿,没有说话。
妮儿心中惋惜激将失败。要是自己有源五郎或雪特人那般口才,说不定就可气得这家伙暴跳如雷,找到逃跑机会。哪知这念头才一起,对方的回答却让她险些吓掉了下巴。
“多言无益,我说得再多,你也不会相信。好,反正我本来也就有这打算,我现在就杀上白鹿洞,找陆老儿一决胜负,看看究竟是谁高明些。”
天啊!没想到会遇上个比自己更直肠子的蠢蛋,难道就为了自己的一句话,世上两名最顶尖的天位强者就要决一死战了吗?
“长腿帅妞,告诉我,白鹿洞在哪个方向?”
“西……西边!”
话声未了,天草四郎已经破屋而出。他身法好快,才一眨眼,妮儿已经感受不到他的气息,只有一件事颇奇怪,白鹿洞在西方,他为什么朝着北方飞驰去了?
真可惜,天下三剑之二的互斗,这是多么让人振奋的一战,自己若能亲眼目睹,肯定以后梦到都会笑。
先不管那个,少了这人的看守,自己没伤没病,这小小铁牢怎困得住自己?
妮儿一运劲,撕裂铁门正要逃脱,眼前人影一闪,天草四郎已经出现,出手如风,点住她重要大穴。
“差点忘了,我一去,你不就跑了吗?现在我把你制住,明天一早花家的人就会把你送往基格鲁,我会在你抵达之前回来的。”
话声一完,天草四郎身形晃动,再次破屋而出,这次竟是施展魔导师的高速移动咒文。奇怪的是,这次是一道光影横掠过东边夜空,眨眼就消失不见,连想叫他回头的机会都没有。
(这……这个人到底是在干什么啊?东边西边都搞不清楚,这些武林高人脑子都有问题吗?)
满心不解,妮儿放任自己身体慢慢坐倒,不久后,她稍微有点担心,自己现在重要穴道被封,动弹不得,要是突然来了什么人对己意图侵害,结果岂不是大大糟糕!
都是那可恶的源五郎不好……呃!其实好像和他没什么关系,但人一生气,就很自然地怪到他身上,大概是这一阵子没事就把他叫过来踹,当出气包当惯了,忽然少了他,还真有点怪。
这死人妖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真是笨蛋,以他那时候的身体,还想要阻住天草四郎,根本就是自杀行为嘛!现在弄到个生死未卜,天草虽然说找不到尸体,有生存希望,但照两人激战的程度来看,源五郎不死也重伤,绝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天位高手的肉体异于常人,一旦进入天位,肉体的新陈代谢速度比常人快,伤势回复得也快,但回复咒文却几乎不能产生作用,特别是在天位对战的情形下。源五郎若受重伤,现在肯定是好危险的。
当他以为自己已遇害,瞬间把什么理智冷静全撇掉,变得暴躁与狂怒,疾冲上前的时候,将那一切全听在耳里的自己,心里忽然跳得好快。
有些着急,有些担心,好像还有几分沾沾自喜……这种心情是怎么一回事呢?
想着想着,一种担忧与失落袭上了妮儿心头。自从四十大盗溃灭,她一直与源五郎为伴,此刻连他也不在了,自己变得孑然一身,久违的恐惧,再次令她感到旁徨与不安。
可恶!死人妖,你究竟死到哪里去了?要是你没死的话,那就赶快出来啊……
一阵嘈杂脚步声打乱少女的思绪,像是有什么人*近了。这也难怪,天草他说走就走,还弄得这样惊天动地,花家分舵里的人起码也会过来看看吧!
真糟糕,自己好歹也算是美女级的人物,偏生现在动弹不得,花家子弟多是男性,要是趁机对自己不轨,这该如何是好?
想起一些发生在监牢里的污秽传闻,妮儿皱起了眉头,而彷似与她的想法相呼应,一阵古怪异声响起,有人来到了身前。
一伸手便拉留了铁门,来人蹲低在少女身旁,浓厚的男子气息立刻告诉妮儿来人的性别。戴着黑面罩、黑头套,一身夜行衣完全遮掩了本来面目,只露出一双不怀好意的邪笑眼眸。冷笑两声,更伸手往少女粉颈摸去。
“你……你不要乱来!要是你真敢动手,我就咬你,还……还要吐口水、流鼻涕在你身上,让你做不下去!”
“嘿!有精神说这些,那你大概没问题了……”声音刻意变得模糊,看得出这人极力想隐藏身分。
两指点在肩头,内力所到之处,被封闭的穴道自动解开。为了怕损及妮儿身体,天草四郎下指不敢太重,但没有天位修为亦是解不开,换言之,这人也是天位高手?
穴道一解,妮儿立刻坐起身,却看到那人已站在北边墙壁的破口,招手示意她快些离开。
“喂!你是谁?”
匆匆赶到那人身边,妮儿想要先弄清楚这人身分。神秘兮兮的,说不定是不怀好意的可疑人物呢!
拗不过少女的坚持,这神秘入不愿再开口,仅是用脚尖在地上轻轻写了两个字。
“莫问!”
沿着龙腾山脉纵走,兰斯洛一行人亦在赶赴基格鲁途中,这天傍晚,三人巧遇一支商队,在这罕见人迹的山路上遇着旅伴,也是件值得欣喜的事,两边一阵寒暄,恰巧时候也晚了,便决定就地扎营。
枫儿希望与陌生人保持距离,但已对地狱伙食感到胃部痉挛的兰斯洛、有雪则竭力找理由留下,横竖对方没认出自己是通缉犯,付几枚银币,搭伙吃上一顿,岂不妙哉?
夜里独自练刀,行功完毕,最理想的便是进冰水潭泡澡,而仰望天上星辰,兰斯洛有着一种特别的感受。
星空真是一片奇妙的东西,不管走到哪里,都会看到同样的星星,纵然人与人相隔万里,却仍可以透过这片辽阔星海,有着某种程度的联系。此刻,是不是也有人和自己抱着同样心思,在仰望这片美丽夜空呢?
“兰斯洛大人,夜已经深了,潭水很冰,请保重身体。”
枫儿像平常一样做着叮嘱,将这当作是自己的职责。这名从不扭捏作态的女子,纵使瞧着面前男子的裸体,表情也没有任何不自然,这是兰斯洛最庆幸的地方,因为这样的相处模式,可以让他少花很多无谓心思。
“嘿!枫儿,口风不要那么紧嘛!能不能多告诉我一些,你们家小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去基格鲁又是为了什么呢?”
“口风紧是我的职业需要,兰斯洛大人。”枫儿道:“第一个问题,我很难回答,但小姐之所以在基格鲁,是因为雷因斯女王到基格鲁赈灾,小姐与女王升下形影不离,也因此就待在该处了。”
“哦?这么说,小草不仅是贵族千金,自己也还在雷因斯任职,是宫廷里的女官啰!”
“嗯……是的。”就某方面来讲,完全符合事实,没有否认的必要。
“那小草的父亲呢?也是雷因斯的大人物吗?”
“嗯……曾经是。小姐的父亲,以前曾在雷因斯拥有很高的地位,是任何人都要敬畏三分的大人物。”虽未任官,但前任白家家主,在雷因斯应该是仅次女王的重要角色吧!
“曾经?那现在呢?是退休了?还是死掉了?”
不清楚这问题的正确答案,枫儿只能歉然微笑,摇头不语。
“是吗?连你也不知道啊……小草他们家在雷因斯有这么大的来头啊!”
几分揣揣不安,兰斯洛低声自语着。自暹罗归来后,和小草的感情日益稳固,除了小草的付出,自己与四十大盗逐渐闯出名堂,声威日振,亦是主因。因为感觉到身分地位提升,有自信配得上人家,这也才比较敢对她放下感情。
不过,听到枫儿所说,小草一家在雷因斯可是大到不得了的大贵族,本身还在宫廷内任职,深获女王信任,兰斯洛心中又开始不安。而且,说到底,她是一个出身尊贵的千金小姐,自己却是一个混身草莽的强盗头,纵使混得再显赫,那也只是更拉开彼此间的差距。
她的父母看见自己会有什么想法?知道女儿和这样的人来往,正常人都不会赞成吧!小草是个有主见、思想独特的慧黠女子,但两人身处的大环境实在……
还有,当初是与小草约在基格鲁见面,但是现在非但送不出礼物,还搞到四十大盗全军覆没,以生平所未有的衰样去见她,小草应该是不会嫌自己的,但是这么丢脸的样子,怎么能……
唉!是不是应该放弃,别去基格鲁好了……
兰斯洛不是善于隐藏心意的那种人,心里想着,自然也就形于颜色,令一旁的枫儿全然了解他的想法。
“兰斯洛大人,在您这么认为之前,我希望您能想一想,小姐此刻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基格鲁等待您的到来!”
不欲对事情多所干涉,但到最后,枫儿仍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口,虽然这并不符合她的个性,也不合莉雅一直以来的心意,一种不愿意给丈夫心理压力的心意…
“现在的兰斯洛大人是艾尔铁诺必诛之而后快的对象。您是四十大盗之首,与石家、花家都有深仇,又痛殴了艾尔铁诺皇帝,只要您一现身,艾尔铁诺必定要您的性命;更有甚者,您的武功一日千里,为了不重蹈当初剑仙李煜的覆辙,艾尔铁诺必然将您当作大敌,要在您羽翼未丰之前铲除,换言之,收容您的地方,定会成为艾尔铁诺的攻击目标。”
枫儿淡淡道:“这些事情,小姐都知道的,她却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只是衷心期待您的到来,与您分担这一切。这样子的心情并不要求您的回报,不过如果您还对她有所怀疑,那小姐不是很可怜吗?”
听了枫儿的话,兰斯洛也只能沉默不语了。诚然他不喜欢欠人人情,也不喜欢让心爱的女人看见自己糗样,可是,眼下自己举目无亲、无处可去,这是事实,那黑袍魔女华扁鹊也说,除非是雷因斯,不然找不到配解药的药草,自己与雷因斯毫无瓜葛,又是臭名在外的强盗,他们凭什么肯给自己药草,还不是只有*在雷因斯宫廷任重职的小草,纵然不愿意,这人情却是欠定了。
枫儿讲得很对,现在不是执着自尊与面子的时候,要是真的不愿意欠人什么,那就好好记下这笔人情,早日偿还吧!此时此刻,别再因为自己的无谓心结,给其他人带来负担……
“谢谢你啊!枫儿,我现在觉得比较清楚将来的路该怎么走了,我会尽量努力,不给小草与你多添麻烦的。”
对于兰斯洛的表白,枫儿欠身一礼,做出符合她风格的回应。
“你客气了。不管怎样,请您相信,小姐和我总是会站在您这边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引力井
自牢狱逃脱后,妮儿心有不甘,顺道放了把火,烧得花家分舵人仰马翻,这才心满意足地开溜。开玩笑,让自己蹲苦窑的烂地方,不留下点东西做纪念,岂不是太不合自己的作风了?
前头那黑衣蒙面人似乎不赞同这样招摇的行为,但为求尽速脱离此地,也就不加以阻止,让少女出气之后赶快上路。
跟在这神秘人身后,妮儿满心怀疑。起初,她以为这男子是源五郎改扮而来,但看清楚之后,这人的身形、动作肯定不是源五郎,但又有几分熟悉,似乎曾经在哪里看过。
唯一肯定的是,这个署名“莫问”的男人对身分的绝对保密,而且看得出来,他好像极力想与自己撇清,摆明了只等救自己脱险,就马上分道扬镳的架势。妮儿不禁有几分生气,自己难道是洪水猛兽吗?为何这男人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
就某方面而言,这评价其实没有错,至少,在当日参与枯耳山之役的飞龙骑士眼中,这个一边咆哮、一边抬起大石往空中乱砸的怪力少女,几乎是和暴龙同等级的危险生物……
“好了,花家的入不会追来了,你趁早逃跑吧,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黑衣人一副紧张模样,如果不是比手语浪费时间,说不定连话都不肯讲。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走。”
“不行?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家教良好的大美人。”妮儿插着腰,神气说道:“美少女家训第一条,入夜之后,不可以随便和陌生男子走在一起。如果要我离开,最起码我要知道你是什么人?”
这不是个耍大小姐脾气的时候,不过看这人鬼鬼祟祟,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这人又有天位力量,与其就这样被他甩掉……如果能拉他入伙,万一遇上什么危难也有点保障,嘿!跟源五郎那家伙相处多日,自己多少也学到了点他的奸诈狡猾……
而那黑衣人摆明是快要翻白眼了,有生以来他终于理解到,女人是多么不可理喻的生物!
“拜托!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很危险,如果不尽快逃离此地,那我们可能就……”
“那……你们这封奸夫淫妇,就要双宿双飞了!”
突来的声音,让两个人面对面呆住,半晌后,才一齐转过头去,仰望那漂浮于上空的冷峻身影。
“你这个狡滑的死丫头!竟然骗我白鹿洞在西边,幸……幸好我精明,在海上发现不对,不然照你说的方向赶去,差点就跑回日本了!”
(这……这个人在胡说些什么啊?)
对天草四郎的指责感到不解,但妮儿旋即想起他先前在牢里的怪异举动,一个想法登时出现在脑海。
(该……该不会这个人的方向感是……是……)
没等少女回答,天草四郎的目光已移向地上的黑衣人。
“小子!你胆子挺大的啊!被我擒下的俘虏你也敢来抢!”天草四郎睨瞧着下方两人,轻声冷笑。
“不!天草前辈您弄错了,其实晚辈我只是路过,我根本……”话还没说完,已经给妮儿从旁一把勾住手臂,毫不避嫌地亲昵贴着。
“啊!我向你介绍一下,飘在上头的那个白痴小天天是刚刚被我甩掉的上任情夫,姓天草,家里排行第四。个性暴躁,被怀疑有轻微的变态,附带一提,听说他杀男人从不手软!”
妮儿抬头道:“我也顺更向你介绍,这是我的新任男友,他是……呃!神秘人先生!因为不忍心我这样的美少女落人你那肮脏的魔掌,特别冒险来救我出火坑的。”
纵然想装得抚媚动人些,妮儿仍是学不来像郝可莲那样的绝代妖姬,言语上也无法太放肆,但认清天草嗜战的个性,把目的放在弄乱场面,这点仍是可以做到的。
黑衣人像是还想解释撇清,上方的天草话也不多说,随意一弹指,无匹剑劲直射下来,尽封所有退路,黑衣人无奈,唯有抽剑招架。
横剑于胸,几乎是使尽了全身力道,长剑上火花四冒,黑衣人手腕剧痛,几乎滑退出一丈,却终于在这一招之下得保无事,正在考虑要不要立刻掉头就跑,免得和这超越自己太多的煞星动手,前题的妮儿已经大叫起来。
“这把剑……啊!你不就是那个逐魔猎人韩特吗?”
“不、不是啊!我不是韩特,也不是什么逐魔猎人……我、我是来自冰之大陆的逐魔星人……”
心情极度紧张,根本就已经语无伦次,更立刻被妮儿抓住衣领,喝问道:“你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到底是来干嘛的?为什么一副要躲着我的样子?”
“旭烈兀那家伙当初只委托我保护你,可没说会碰上天草四郎这种狠角色啊……”
“你好歹也算是个天位高手,难道就没有半点自尊吗?天草四郎有什么了不起,和他拼了就是。”
“和他拼?那不是等于要我挑战陆游?我们之间差了起码一个天位,打起来稳死的。如果给我一座金山那还有话讲,现在旭烈兀又没答应给我加钱,要我囊里空空去战三大神剑,我去你妈的呀!”
“混帐!你这样胆小儒弱,还能算是男人吗?”
“哈!要讲这种话,等你这男人婆真的能算是个女人再说!”
一男一女怒目相视,彼此越说越火大,要不是有人阻止,说不定就要把大敌抛在一旁,彼此先对干一架了。
“抱歉……时间已经满晚的了,如果两位不介意,我现在可以动手了吗?”天草四郎微笑道:“太晚睡对身体不好,不过如果是永眠的话,那就不必担心了。”
他这话才说完,妮儿与韩特对瞪一眼,不约而同地掉头就跑,朝两个不同方向飞奔而去。
(哼!天草老头的目标只是那笨丫头,不和她跑在一起,那我就没有事了!)
(哈!笨男人,天草要战也只会找男人,只要我不和那爱钱蠢蛋跑在一起,就有希望开溜了!开玩笑,我要赶着去基格鲁阻碍他们,怎么可以被留在这里呢?)
不一样的念头,却是同样的没命奔驰,默契之佳,就连上空的天草四郎也有些看得傻眼。
“呵……真是有意思,这就是现在的年轻人吗?主啊!您真是让我见识到了有趣的东西啊!”
天草四郎在空中哑然失笑,做了个类似用餐前的祷告手势,跟着睁开双眼,要开始进行这顿令他兴奋的飨宴。
“小鬼们!这是让你们警惕,别小看了大人!就算我一步不离,你们也未必跑得了啊!”
天草四郎指头微曲,连环剑气弹射而出。自现身至今,与源五郎、紫钰对战,天草四郎一直也仅是以指代剑,或是随意迫发剑气。有着身为武者的尊严,眼前这些小辈就没有资格要自己拔剑或动用实招。
“叫做韩特的小鬼,既然你也有天位修为,有本事就在丧命之前跑出百里吧!”
一道靛蓝剑气准确地射向韩特后心,既快且疾,若不招架,立刻便要丧命身亡,韩特无奈,唯有止步,所幸这一剑威力虽强却留下了闪躲余地,让他可以不必硬拼地选择后退,但是当三道剑气先后封住去路,他登时明白了敌人用意。
(糟!他想把我逼回去!)
虽然明白,但对方的力量、准确度均远胜于己,在绝没可能硬拼闯关的情形下,韩特只有一步步地被逼回……
“而小丫头,我确实答应过不会杀你,不过,能让女孩子回头的方法有很多,你要是跑得下去就跑吧!”
剑气连珠,如矢如炮,交错落在妮儿左右,溅激起的土石柱直冲十余丈,声势骇人,但在天草精准控制下,连妮儿半根头发也伤不到。
伤不到人,却仍可造成打击,三人本是位于市街,此刻夜色已深,居民早已就寝,给三人一番嚷闹,不少人给吵起,却顾忌外头江湖仇杀,不敢探头张望。
天草四郎的剑气威力强猛,街道又没多宽,要是射不中妮儿,那落点自然就是两排民房。以他强天位级数出手,剑气杀伤力毫不逊于天火陨雷,只听见两排民房爆破声不绝,人们惊惶地想要逃出,却又一一在那震天爆响里,全家老小一同被炸得粉碎,更还有许多人连发生什么事也不知,惨叫都不及发出,就此被轰成粉碎。
剑气混和血沫土石,冲起一道道赤红色约三角尖锥柱,交错组出一道怪异却壮观的景象,也许这些东西没有实质杀伤力,但妮儿仍能感受到,内里枉死者的种种不甘与悲怨。
少女曾奔驰过的道路,顷刻间使化为一条染血长路,极度的惊愕令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却不敢回头看背后那一连串血腥景象,耳内兀自传来天草的长笑。
“哈!到底是修为不足啊!这一代的年轻人历练太差,这么点人命就停下脚步啦!我还以为你可以撑出百里的,丫头,好可惜啊!”
没法再硬跑下去,妮儿调转过头,愤怒地朝天草四郎奔去,心里感觉却是一片冰凉,脑中反覆回响当日源五郎说过的话。
“宅心仁厚是好事。但当进入天位,当人类拥有了本不该属于人类的力量,人们的作法与价值观会有极大改变。假若一个人不再把生命视作生命,他的所作所为就绝对恐怖,而面对这样的人,仍保有一颗善心的你,又要拿什么筹码与他玩下去呢?”
原来……死人妖讲的都是真的……
天位战进行的时候,每一招过强的威力总是会牵连到附近。所以在九州大战时期,每当高手们以天位力量战斗,不论胜负,总是拖着大量生命陪葬,作为此战的点缀,若是战场不住转移,拉大范围,一场决战死伤成千上万都不稀奇。
可是,被牵连进去的无分敌我,都是无辜者,就如此刻,那些死伤者不全都是自己的责任吗?
脚步加快,眼睛却不敢往旁边稍瞥一下,生怕自己目睹了那残酷的景象后,会当场无力地跪下来,没法再支持下去。
韩特被逼回天草身前,眼见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再不设法挣得主动,只有等着落败身死,现在要逃是不可能的,但如果全力一拼,再找空隙逃命,就还有一线生机,既然鸣雷剑已重回己手,那就用当日自己的得意绝招一并吧!
将天位力量灌注入鸣雷剑中,随着剑里法咒能量积聚,天上雷云急遽密布,隐约可见金蛇窜动。手一掷,鸣雷剑直飞入空,轰雷声大作,霹雳电光急窜,疯狂地打在剑刃上。
韩特身影如墨,急追而上,手一展,已将鸣雷剑重握手中,配合本身功力将电劲交织组出一道金电巨剑,威凌劈下。
已入天位的内力远胜数年之前。剑未至,无数细小电流狂笞地面,飞沙走石,地表破裂,却影响不了兀自漂浮于空,微笑仰视的天草四郎。
“魔法剑吗?许久未见的有趣花招,但传闻中只为钱卖命的你,此刻亦有一丝不该有的怒意,是不是刚才的景象也刺激到小子你了呢?”
“废话!你随便杀掉的那些人,他们……他们都是钱啊!说不定他们以后也会花钱雇我,谁准你在这里随便杀人的!”
“唔!有意思的回答,就但愿一切能如你所说吧!”
电剑斩下,和长达丈许的闪电巨剑相比,天草四郎的身影是那么渺小,但当他旋身一指,与电剑相抵,韩特却感觉到一股直觉的恐惧,自己的剑势不知为何开始迅速崩溃、瓦解。
“换作强天位的其他人,小子你这剑或有迫他们硬拼一击的实力,可是你却不幸碰上了曾为魔法剑士的我。奉主的圣名,雷之精灵,给我退吧!”
天草四郎长吟一声,原本积聚在鸣雷剑上的炫目电光,刹那间消逝无踪,绝招骤然被破解的韩特,更因为咒力反噬,浑身就像是血液被掏空一样,气闷难受得只想死去。
“临阵对敌,不一定要蛮力,小子,好好记着这点吧!或许你来世用得着……”
天草四郎一记剑指正中韩特胸口,第一重劲道甫吐,已将他护身真气击溃,胸骨半数碎断,鲜血狂喷,而跟着的第二道剑劲,则可有效率地将这差了一个天位的小辈击杀。
“天草!”
后方响起劲风声,有人跃起攻击,从声音判断,是妮儿的直拳,天草四郎毫不在意,护身内劲一吐,要将妮儿锁停在半空。
什么?
虽是地界,盛怒之下心中无我,功力却能再长三分,不可思议她突破了自己的封锁气网,直击而来。
就算打中,也不会有什么效果。而立即再发第二重劲力,要阻止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只是件简单小事……不过,要阻止她吗?
微侧过目光,天草瞥见了一双盛怒之中蕴含着伤悲,威风凛凛的眼眸,在那眼神里,让他感觉到一种许久未见到的美感。
还是不要吧……
砰然一声响,在韩特快掉出眼珠的诧异眼神中,少女充满力道的拳头,结实地痛殴在天草四郎白皙的左脸上,跟着又是一记左拳,天生神力把这不可一世的天位强者打得跌飞了出去,像团被掷出的垃圾,狼狈地落往远方。
“混蛋!你们这些进天位的都是变态!”
没有天位修为,一击之后,妮儿坠回地面,却仍自声嘶力竭地朝天草四郎消逝方向大吼。
“有了天位力量就可以随随便便乱杀人吗?这样子……这个样子……你们到底把生命当成是什么?”
连续几句大叫,少女双肩微颤,声音里更蕴着哭音,在夜空里分外显得刺耳。
韩特亦跌落在地,天草四郎第二重劲末发,他侥幸保得一命,听见妮儿的叫声,心中微叹,扯脱已没意义的头套,一面运功镇伤,一面想出声请妮儿来扶一下,却忽然眼睛瞪得老大。
妮儿心中警兆一现,颈后一紧,已给人掐焰住举了起来。
“主说,人打了你的左脸,就要给她打你的右脸,这点我可是做到了喔!”
和之前相比,这时的天草四郎显得狼狈,受了少女两记重拳,他嘴角微肿,一丝血线笔直流淌下来,但表情却显得沉静,墨黑眼瞳更形深遂,一种让人不安的深遂。
“啊!托你刚才两拳的福,我现在的心情觉得很舒畅……”
声音轻缓,但生命与这人从未交集的少女,此时并不晓得他说的并非是反话。
“你要杀就杀好了,不要再假惺惺地装模作样,你这种人让我恶心透了,杀掉这么多人,你这变态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呵!被我这魔头杀掉,这些人都有机会上天堂吧!听说你们四十大盗杀人如麻,干掉的人命不比我少啊!为什么这点小场面就让你吓成这样呢?”
“那是别人误传!而且……就算我们杀人,那种心情和出发点也和你这变态不一样!”
“大家都是杀人,有什么不同呢?不管出发点和心情是什么,还是一样把人杀掉了,就算你会觉得心痛,就算不得不杀,杀掉的人还是不会回来,那我们最后又有什么差别呢……”
天草四郎的声音很轻、很慢,目光也跟着变得渺远,与其说他在对妮儿说话,倒更像是陷入了一种自我迷惘里。
“那……我……我怎么会知道你这杀人狂的想法?你要动手就快一点,有本事就把我们都杀了,不然等我们有一天武功强过你,一定也会把你这魔头宰了下地狱!”
不愿向天草四郎屈服,妮儿愤怒地叫着,却不顾一旁的韩特面色发白,偷偷地想找路走。
“是啊!都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好像也不能不杀你了!”天草四郎手下施劲,喃喃道:“可惜啊!丫头,我本来期望你能解答我一些问题的……”
正要下手,怪异而尖锐的破风声响起,八道黄纸片飞射至天草四郎脚下,甫一着地,立即爆起浓烟,景色一阵错乱,黑夜街道骤化作一重重高山流水。
(有术数高手来到!)
天草四郎一凝神,发现手上妮儿重量有变,指间一吐劲,却已迟了一步,只感觉满手碎纸屑。
(符纸?东方仙术……白鹿洞!还是……)
巨吼声在耳畔响起,全无可能的情形,三头赤红色飞龙出现在身侧,巨大利爪连续扑击在身上,更恃着近距离之便,一头张口就咬住天草四郎胸部以上。
“区区傀儡,会有用吗?”
暴喝声中,天草四郎护身剑气如轮飞转,刹那间就将所有障碍物破开,什么巨龙、什么高山,全给斩成粉碎,化作杏黄纸屑,雪片般纷坠落地。
想当然尔,韩特与妮儿早已没了踪影。
天草四郎凝视自己前襟上的破口,这代表适才的巨龙并非幻象,虽是符纸傀儡,但在操纵者的魔力下,绝对具有等同一头赤龙的杀伤力,而有这样高深魔力的,放眼大陆,也不满五指之数……
“是吗?我终于又遇到你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还是和他在一起吗?但愿是没有吧……不然……不然……”
注视着地上碎符纸片,独立街心,对着自己所猜的那人,天草四郎苦笑低语,当“不然”两字反覆说着,却找不到接续的话语,他黯然垂首了。
“丫头!好好想想,别给人盲目设计了也不知道!”
结束与天草四郎一战后,紫钰因为身心两方面的疲惫与迷惘,发令飞龙骑士们退回升龙山,自己亦从追剿敌人的第一线退下来。
在与天草四郎对峙时,是因为源五郎的帮助,族人们才得以幸存,这点让紫钰对此人印象颇改,在纳闷他与天草四郎比拼的后果之余,更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人之前讲过的话。
给人盲目设计?
他指的会是什么呢?思前想后,目前的自己,并没有任何会给人利用的破绽啊!但归纳他之前说过的话语,难道是歼灭四十大盗这件事本身有了问题?
扫荡四十大盗,这是当日师父陆游亲自下的指令,也是因为这样,自己才没有半分怀疑,认真地去执行。
月贤者陆游在风之大陆上,几乎是神明一般的存在,除了他无人能敌的武功,更因为他在九州大战时击杀魔族帝皇,致使魔族败退的功绩,之后一直到现在,比起消逝无踪的皇太极与卡达尔,陆游始终主持大陆上的正义;就龙族而言,要不是陆游出手相助,早在一千七百年前,龙族就覆亡在天草四郎手上了。
在自己身上又何尝不是呢?天生练武奇材,却又生而体弱,注定只有二十岁寿元,若非师父和二师兄千方百计找来传说中的九天冰胆,自己早就因病身亡,哪可能在这里想东想西?这样的恩人,自己都还对他们有所怀疑,这样不是太不应该了吗?
但是……怀疑这种事一旦开了头,就不是那么容易止住的。
回想枯耳山上见到那匪首兰斯洛,这人粗蛮无礼,鄙俗下流得让人打从心里讨厌,可是看那坦荡荡的眼神,似乎……不像是个无恶不做的坏人,至少不像有传说中那么坏。
还有源五郎。尽管打初识起,双方就一直处于敌对,但是在两次交手里,这人似乎就对自己没有恶意,甚至还颇为维护。否则,以自己小觑他实力的大意,他是有机会偷袭,将自己重创的;对战天草时,身为敌人的他更可以袖手旁观,让飞龙骑士伤亡在天草四郎手里,落得干净。
物以类聚,四十大盗若都是这样的人,那便与传说中的穷凶极恶不类,然而,假如阿里巴巴四十大盗不是坏人,师父又为何要自己去歼灭他们呢?
尽管情感上不愿去思考,但脑里一出现了疑问,天生的理智思绪立刻开始条理分析,包括种种阴暗面考量也一并纳入。
天下混乱之势将现,随着新生代天位高手的一一崛起,大陆上的旧有势力版图势必重新分配,这股冲击,就连各门派中实力最雄厚的白鹿洞,也不能幸免,那么,抢先巩固自己实力,就是白鹿洞执掌者必须的考量。
怎么巩固实力呢?善意的结盟固然是种方法,但以手段上来着眼,也有让对方不得不依附己方的这种作法。例如说,让对方做出一些无可挽回的行为……
倘使四十大盗并不如师父所说的单纯,那么将他们消灭掉的龙族,会不会已在无意中,与某个势力反目成仇了呢?
等等,这结论太荒谬了……那不过是个强盗团啊!没有任何背景,更谈不上有称雄大陆的野心,自己的设想似乎太荒谬了。
但是,紫钰想到枯耳山之役,舍命阻止自己追杀的那三人,武功并非庸手,更像是某个世家集团训练出的死士,要用这个当证据,说明四十大盗背后有人在操控,倒也不算空穴来风。
而且……四十大盗至今,起码有三名天位高手,不论其他,单是这三人联合,就已经是一个很恐怖的实力了。
越想越是不安,最后,紫钰决定亲自上白鹿洞去询问当事人。师父陆游正在闭关,假若他是有心避开自己,那是定然见他不着的,不过,仍有另外一人可问,白鹿洞中有东方仙术的水镜装置,千里传形,可以省去直奔西方国境的麻烦。
隔着水镜,铁面雪衣的俊逸身影出现在水波上。与从未花时间修练术数的自己不同,入门最久的二师兄,在精通白鹿洞武术之余,也是一等一的仙道士,不必使用特殊装备,对着任何一滩水都能施展水镜术。
聆听师妹的疑问,些许沉默后,对着眼前海洋,也对着水波上的女子身影,公瑾说话了。
“假如你觉得有疑问的话,就自己去求证啊!”
“咦?”
“师父闭关,白鹿洞中无人是你之敌,就算对我不信任,我也打你不过,更没能力阻止你大开杀戒,既然这样,你大可直接去求证,用你的眼睛和耳朵,实际去了解什么才是真实,这样比询问我这个嫌疑者来得可*多了吧!”
没有想到公瑾会还以这样的回答,紫钰一阵思索,点头告辞。亦在她关闭水镜离去后,将师兄妹对谈看在眼里,始终随侍在公瑾身边的蒋忠,向主公提出他的不安。
“公瑾大人,这样子真的可以吗?如果让您师妹知道了真相,您之前所做的不就全部完了吗?”
“……”
公瑾沉默着,没有说什么。他看得出紫钰的怀疑,也晓得在疑窦初生的此刻,只要自己斩钉截铁地一句“绝无此事”,就可以暂时压住紫钰的心情,不过……
“让她自己去寻找出路吧!这是每个身在迷宫中的迷惘者,所应有的权利……”
只是当初还真是想不到,那个应该死在西湖地底的小子,居然还活着,并且还以更具威胁性的姿态重新又立在自己身前。这一次,不是预感,那小子是真的对艾尔铁诺造成威胁了。
但……真的是想不到吗?还是自己压根就在期待这结果?当时自己也曾料到紫钰会手下弄鬼,只要亲自去确认一遍,这小子绝无生理,但自己却没有这样做。
为何总是这样了?明明早已下定决心,却又在每个可能出轨的节骨眼,半刻意地漠视眼前的破绽,任由日后的险难出现。
一如此刻……
一如当初在西湖……
一如多年前在唐国的雨夜……
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又到底是在期待着什么呢?
“小乔……我好像变笨了,那个答案……你可以告诉我吗?”
没有让旁人听到,这是公瑾低诉给某个不在此地之人的心语。
忙着查证的紫钰首先找到了风之大陆的情报门户——青楼联盟。她出示信物,以白鹿洞特使的身份,向青楼联盟的代表调阅资料。
“这令符……您是代表陆大宗师而来的啊!那么……不知道您想要查阅阿里巴巴四十大盗哪方面的资料呢?”对方的回答很客气,但也听得出些许迟疑。
“请给我阿里巴巴四十大盗的一切犯案资料,谢谢。”
“犯案资料啊……这倒是容易。”
如释重负的笑容,对方在片刻后拿出了四十大盗的犯案纪录,效率之快,让紫钰极是吃惊。
“呃!这些……要收钱吗?你们的价钱会不会贵了点?”
“不贵。虽然贵派是我们的老客户,不过就算是陆大宗师亲至,我们也是这个价钱的。”
付帐之后就是仔细地一一查阅。大体上而言,四十大盗的掠夺涵盖诸多物件,在石家领地内主要是金银珠宝,趁着石家与麦第奇家三次战争,无暇他顾的繁忙时刻,令石家的追捕队屡屡受挫,更杀掉几名石家重要人物,间接帮助了麦第奇家。由这点来推,四十大盗或许与麦第奇家颇有关联,这可以由传闻中麦第奇家一直协助四十大盗销赃得到证明。
而在麦石战争告一段落,石家要专心对付四十大盗时,他们已抢先转入花家领地,在那以后的掠劫目标清一色都是粮食,直到枯耳山之役……
“就算是为了逃避追捕进入花家领地……但在饥荒最盛的时候,还公然掠劫粮食,这简直就是民贼!太可恶了!”
推论得到这个结果,但为了慎重起见,紫钰走访石家、花家领地做实际查询。要了解盗匪最快的方法就是询问执法者,在访问十数名曾参与围捕四十大盗的两家子弟后,为了担心敌对立场的仇视,紫钰又暗中查阅了石家、花家有关四十大盗的纪录,那几乎和青楼联盟的资料一字不差,要硬说有什么不同,就是青楼联盟的版本改过了原本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