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妖王邀请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月艾尔铁诺
“这么多的资料……结论只有一个啊!”
结束了调查,紫钰在花家领地内的一间茶馆休憩,顺道等待委托青楼联盟所调查,有关兰斯洛目前的下落。
照目前得到的结论来看,师父与师兄的决断应该没有错,阿里巴巴四十大盗的确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之徒。可是……自己心中好像还有些疑问,似乎还想再确认一些东西……
当日与兰斯洛的交战,由于对方给予自己的羞辱气昏了头,但事后冷静回想,直觉上他似乎不是个坏人;可是调查之后的这些纪录也是铁证如山不容狡辩,那么在这两个“正确”之间,有没有合理的解释呢?例如说:四十大盗是基于某个原因,这才不得不一直犯案……
不行啊!这种想法太过一厢情愿了,自己到此是为了了解事实,不是刻意为四十大盗洗脱罪名的。倘若调查出的结果真是这样,自己也就必须贯彻原先任务,彻底将四十大盗消灭才行。
思量间,陶壶中的茶水已经饮尽,对于那劣质的粗茶,也实在没有再饮一壶的欲望,青楼联盟的报告仍没有送来,凝望天边斜阳,心绪委实烦扰,这时,茶铺外传来恼人的喧扰声。
是一群官兵正在催租,催讨不到就发起蛮来砸毁器物,将主人屋里的东西一件件往外甩出去,看那样子是有够恶形恶状了。而不知是懔于官兵凶态,或是不愿多管闲事,街上行人低头匆匆走过,街坊们亦掩着门户视而不见。
将这一幕看在眼内,紫钰不由得皱起眉头。她之前以白鹿洞使者身分,向石家调阅资料,现在也不愿多生事端,但当官兵们把屋主,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也给重重扔出来,头破血流,紫钰就知道自己不能再枯坐饮茶了。
身为白鹿洞使者,见不义却无闻,那不是慎重而是耻辱了!
“看你们的胸饰,是石家子弟没错吧!催讨租税也用不着这般蛮横,而且你们还是以官兵身分前来,这样假公济私说得过去吗?”
对于突然出现在后头,冷冷出声的紫钰,这班石家子弟并没有敏锐察觉到对方的武艺高强,却第一时间为那俊美面容所迷醉,色眯眯地死盯,连番说出意存狎弄的污言秽语。
紫钰快要叹气了。女子天性,她对自己的绝色美貌感到自豪,却也了解对一个心存大志的女子,美色只会带来不便,因此才以男装行动,但来来去去仍是免不了遭到调戏。假如自己是宫装打扮也就算了,现在身分是男的,这些人嘴里还是不干不净,人类的思想真是难以理解啊!
处理方法随心情而异,自己从来就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和这群东西更不是同一种族,说不上什么残杀同类。要是以前,一记升龙气旋就可解泱一切,不过这一次,似乎还有个更有趣的主意……
“两仪翻天震!”
白鹿洞三十六绝技之一自己当然会,不过那日看源五郎用得巧妙,现下也想一试。劲道一发,透过地面传震,立即将这六七人震飞上天,朝四面八方坠去,这是自己对力量控制的极限,他们肢体尚称完好,不过是否性命无碍,那就得要自求多福了。
恼人的家伙全处理掉,紫钰馋搀扶起老人点穴止血。龙族武学不同于西王母族,威力强大尤有过之,但在疗伤化毒方面却远远不及,纵有天位力量,亦不会改变。
“阿爷!”
一名穿着碎花衣衫、绑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姑娘跑了出来,泪眼朦胧,向紫钰千谢万谢。她的衣服有些凌乱,面色惊惶,大概也猜得出来,假使紫钰晚一步动手,会有什么样的事发生。
(真是乱七八糟的国家,君不似君,官不成官,这就是当今大陆第一强国吗?)
紫钰微叹便要离去,却不经意地听见,那老者似说未说的一句低语。
“……要是四十大盗还在,就不用看这些石家杂碎猖狂了……”
简短的一句话入耳,紫钰剧震,连忙转身探问。然而,老人矢口否认,坚决不承认自己说过,最后甚至磕头求恩人别再问了,就连身旁的少女也是脸如土色,直催爷爷入屋。
“抱歉!打扰两位了。这是谢礼,你们拿去交租吧!”
知道问不出什么,紫钰叹了口气,将腰间一袋金币留下转身离去。之后,她向附近百姓打听,但一个衣着华美、气质高雅的贵族青年,忽然打听已被石家下禁口令的通缉犯,哪里有人敢讲,最终的答案也是不了了之。
“果然是有问题……”
间不出来,但从这事件里,紫钰已开始感觉事情不寻常,横竖是有疑问,那干脆直接去问本人。
青楼联盟的特使在此时来到,送来有关兰斯洛一行人如今的下落:他们正沿着龙腾山脉往北,确切位置不明。这不是问题,以天位力量空中搜寻,要在山里找人不算顶困难。
脑里浮现兰斯洛的面容,和他那豪迈无比的破天一刀;假使不预存敌意,这人倒还不讨厌,师父曾教诲过:人性本善,那么给他一个解释自我行为的机会,应该不为过吧!
晨曦时分,兰斯洛一行人辞别路上相逢的那队商旅,继续往北而行。
当然,临行前又叨扰了人家一顿早饭,这让兰斯洛与有雪共同有着感慨,下次旅行时选择旅伴,还是得挑一个厨艺较好的,虽然说兰斯洛自小就习惯野外谋生、有雪也知道怎样做饭,但前阵子吃惯了源五郎亲手料理的伙食后,嘴巴与胃对食物的要求都变苛了。
枫儿歉然道:“如果我师姐在就好了,听师父说,师姐的厨艺很好,或许能满足兰斯洛大人的要求……”
“那个死人面孔的鬼婆娘吗?算了吧!她弄出来的东西就算不下毒,我光看都会拉肚子了……”。
仅凭上趟会面的恶劣印象,兰斯洛的批评出乎意料地准确,倘使被天草打断胸骨,忙着咳血兼镇伤的韩特在此,一定也会忙不迭地点头。
临别时,商队首领的女儿,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亲手送了三人一句食物,其中也包含了一只早餐时特别做好的烧鸡,用以酬谢雪特人表演的杂耍与笑话。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不会烧起来的烧鸡……真是太感动了……”
捧着烧鸡,雪特人感激涕零,险些连眼泪都落下来,千谢万谢后,才被兰斯洛拖着离开。
山脉苍郁,人踪罕见,商队之人也为着与这三人的偶遇感到热闹与欣喜。挥手目送三人离去,休息片刻,整理物件,他们预备继续往南,进入自由都市,贩售买自雷因斯的香料与宝石。
那名送烧鸡给有雪的小姑娘蹲在远处,看着划在地上的方格,独自玩起先前雪特人教她的跳格子游戏。
“小姑娘……这游戏好像挺有意思的啊!”
古怪的语音,小女孩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前方出现了一道黑影,黑长袍、黑面罩、黑绸布,来人浑身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仅有一双眼瞳殷红如血,异芒暴炽,使人心怯。
“叔叔!你是谁啊?”
“我是谁并不重要……不过,你愿不愿意来玩一个更有意思的游戏呢?”
“哎呀!还是这样上路轻松多了,和一堆人在一起,吵得烦死了。”
“呃!老大,说是这样说,可是我看你昨晚还是和那些人玩得很高兴啊!”
逃亡生涯很伤脑筋,除了要时时担心被奖金猎人暗算,遇到一般老百姓,总也怕被人认出自己是通缉犯,就算没有敌对行为,千夫所指,无疾而死,也够让人难受了。
昨晚和那商队晚餐时的谈谈笑笑,已是兰斯洛两人好一阵子未曾有的享受,也正是因为这样,本该避开闲杂人等尽快赶路的他们,才不顾枫儿的轻微反对,在那商队接近时没有特别避开。
“老大,我们午餐吃鹿肉怎么样?你看看,那边好像有头鹿喔!”
“你才刚刚吃过早饭,这么快就要吃午饭,你们雪特人的胃到底是什么做的?”
“这……食色不分家,色都被你一个人享尽了,我如果不吃吃喝喝,你叫我去哪里找寻生存意义?”
走在最后头,枫儿没有什么话,自我性情,她并非是个多话之人,只是……在妹妹逝去之后,见着那样年纪的女孩,总是不禁微愣地露出温柔的微笑。
蓦地,枫儿停住脚步,内心警兆正告诉她,有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兰斯洛大人,您感觉到了吗?有血腥味……”
“不是吧!有雪才刚刚被那头鹿蹦倒,我连刀都还没有砍下去,怎么会有血腥味?”
讲了几句,兰斯洛止住说话,他本来也就是一个野生直觉远较常人发达的人,静下心去感受后,立有所获。
“糟!”
匆匆擂下一句,兰斯洛回头疾奔。旁边红影一闪,枫儿挟着有雪,以高速轻功飞驰而去。
半里多的路程,以枫儿轻功之迅,几乎是转眼便到,当接近目的地,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她眉头一紧,知道不好,正要掠去查探,一道黑影猝然出现眼前,身法似若鬼魅,诡异转折更几乎不是人类能办到,来势奇快,照面就是一掌。
已没有多想的时间,一松手,任有雪往下坠去,劲随意转,熊熊紫火燎遍全身,对着敌人来势亦是一掌相迎。
“焚却阿房!六阳尊诀!”
两掌相交,只听得对方这样低语一声,似是诧异东方家何时有这样的女性高手。枫儿动作更快,也不驱除对方攻入体内的掌劲,腰间软剑弹射入手,猛地一剑对敌人拦腰斩去。
“什么?”
一剑得手,吃惊的却是枫儿。剑上感觉一片空空荡荡,浑没有斩中对方血肉的触感,而在对方黑袍破口,也只见到内里黑黝黝地一片,不见肉身,倒只像团黑色气体,再看这人一身怪异打扮,此时,小姐曾经说过的事在脑里闪过。
(他就是出现在暹罗的黑袍人!)
晓得敌人并非实体,更忆起对方有重创李煜、源五郎的实力,枫儿不敢怠慢,正要全力抢攻,敌人却似发现了什么,闪身退离剑火爆发的范围。
“好辣的女娃子!这一仗我记下了!”
沙哑低沉的语音,黑影一晃,化作一条墨线往南方射去,转瞬间就没了踪影。
枫儿没有追。黑袍人击来的一掌着实厉害,阴毒之至,自己仓促之下凝劲有限,已受了轻伤,现下正用家传“烈焰混元体”全力驱除。听小姐说,这种魂魄分离之术亦会将施术者的功力分散,换言之,若是这人适才以十成功力出手,实在不晓得现在自己能否挺住?
“枫儿?怎么了?有雪呢?”
连续三声喝问,兰斯洛亦已赶到,而呈现在他与枫儿眼内的,是一幕凌乱而残忍的景象。
整个商队十五人,被极凶残的手法支解杀害,遍地血淋淋的红白之物,瞧上去甚是恶心。
女子天性爱洁,枫儿虽是惯见杀伐,但见到这么多残尸肉块,仍不免紧蹙眉头,更开始担心这幕景象对兰斯洛的刺激。
“哎呀!好过分啊!是谁干了那么残忍的事?”
兰斯洛举目环视,对着眼前景象着实不悦,更有一股反胃感觉直涌上来。
“杀了人也就算了,用得着下手这么狠吗?枫儿,我说这凶手一定是个心理变态,你看看,满地都是手啊脚啊……去!连内脏也扯出来……真是变态得可以……啊!这人运气不错,尸体还算完好!”
“抱歉!兰斯洛大人,那不是尸首,是有雪大人,我刚才……不小心让他摔了下来,现在好像晕过去了。”
“去!昏的样子比死尸还难看!”
枫儿端视兰斯洛,发现他除了表情不悦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虽然觉得这样很好,却还是忍不住发问。
“兰斯洛大人,您……没有什么事吧?”
“我?怎么会有事?呵,枫儿!你在关心我啊?”兰斯洛道:“看到这么恶心的情形,任何人都会不舒服的,但这些人和我们非亲非故,又不是我老爸……呃!其实我也不知道谁是我老爸,说不定真的在里面……总之,我们是昨天晚上聊得很开心的朋友,但也只是如此,要是我现在呼天抢地、悲痛欲绝,你不觉得这样反而更不正常吗?看在大家相识一场的份上,就帮忙把他们埋了吧!”
“……说得也是,那我就放心了。”
兰斯洛没有预期中的反应,枫儿微感讶然,觉得自己对这位主子的性情似乎还欠了解,不过这样也好,自己大概也没有必要特别指出,这群商旅的遇害或许是受自己一行人之累。
“好怪啊!荒山野地,怎么会有强盗呢?虽然说有商旅就有强盗……糟!我们自己不就也是强盗?这比喻不恰当。”发现商旅们的货物与金钱散乱满地,兰斯洛皱眉道:“杀了人又不拿钱,倒像是把钱留下来一样,凶手的脑袋真是不正常……”
正预备掘土成坑,忽然一阵轻微的呻吟声,顺风飘进两人耳内。起初,还以为是有雪转醒的呼痛声,但不一会儿时间,呻吟声此起彼落,在两人周围传散开来。
“怎……怎么一回事了?”
从未遇过这等怪事,兰斯洛一时间也目瞪口呆,更为着怪异景象直起鸡皮疙瘩。那十余具被以残忍手法支解的尸体竟似还有生命,虽然没法行动,却微弱地发出凄厉哀嚎,听得人汗毛直竖,要不是头顶青天白日,真要怀疑自己已置身幽冥地狱。
“枫儿,怎么搞的?为何会这样?”
“我以前曾经听小姐提过,武炼玥族有一门禁忌秘术,能够将人的魂魄拘锁在尸身上,直至尸身败坏,在这之间肉身上的痛楚,当事人仍可清楚感受。”枫儿道:“眼前所见,只怕就是这门秘术。”
“好歹毒的术法。”兰斯洛道:“没有破解的方法吗?让这些人这样下去未免太可怜了……”
“如果施术人自行解开,那就可以。不然,小……现任雷因斯女王的天赋异能也可做到;或者,本身就具有魔力的灵刀、灵剑……”枫儿停止了说话,她脑里隐约闪过一个念头,却还无法清楚掌握住。
“灵刀或灵剑啊?”兰斯洛缓缓抽出腰间的风华刀。神兵有灵,自己的这柄宝刀更是一样杀性极重的邪物,这事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今日会这样子派上用场。
刀锋划过,白光一现,鲜血飞机,一具残破尸身登时崩溃碎裂,却也像是解放了受害者灵魂,兰斯洛隐约听见一声轻叹,跟着就是渺渺白烟消逝在晨光中。
帮助人从邪恶魔法中解脱,兰斯洛却有种怪异感受,特别是刀锋斩下,鲜血溅到自己身上的刹那,他忽然觉得,好像自己才是杀人凶手一样,那种不快感尤其让他难以释怀。
“兰斯洛大人,要不要由我……”察觉到兰斯洛的不妥,枫儿停止思考,将注意力改放在这边。
“别说了,既然总得要个人来做,那就赶快做完吧!”
兰斯洛一个劲地挥刀,也不管那些鲜血洒在身上,只想尽快了结这让人不愉快的工作。
“什么嘛!不过就是抢劫,用得着这样杀人吗?就算非杀不可,把人杀掉就算了,用得着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吗?就是因为总有这样的混帐东西,人家对盗贼的印象才会不好,王八蛋!”
守在一旁的枫儿想说话,但想了想,这时候似乎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蓦地,心头警兆一现,似乎有人往这里*近,为数不少,有天位高手同行,说不定与那黑袍人有关。不想惊动兰斯洛,枫儿悄然往该处掠去。
不得不动手,兰斯洛的怒气全被引发上来。实在想不通,虐杀不如自己的弱者,这难道是一件很荣耀、很舒服的事吗?自己杀的人也不算少,但向来都是一刀毙命,在自己的观念里,这是对生命的一种尊重,虽然表达方式可能有些奇怪,但怎样也比这样的情形要好吧?
连续挥出十余刀,周围的呻吟声渐弱,应该已经把人“超渡”得差不多了吧!兰斯洛瞥向最旁边的一具,那是商队首领的女儿,他还记得,昨天晚上有雪说故事时,这小姑娘忙不迭地鼓掌叫好,当时枫儿还悄悄地露出微笑,看那表情,多半是从这同龄少女的身上想到了已逝的妹妹吧……
艰难地举起风华刀,正要挥下,一把声音让兰斯洛暂缓动作。
“不……不要杀我……”
兰斯洛一惊,睁大眼睛往前瞧去,赫然确认声音是这小女孩所发出。那张脸上已无从确认表情,但由声音里,可以充分感觉到她的恐惧,恐怕她还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只是看到自己,将自己当作要杀害她的坏人吧!
“大哥……哥,求求你……不要杀我……好不好……”
童稚的语音,让兰斯洛瞬间感到为难,甚至深深为之动摇。不管事实怎样,在挥刀的刹那,他就感觉这些人像是为己所杀,而现在这感觉正以最强烈的形式涌上心头。
如果可以,自己当然也不想下手啊!又不是那种享受杀人的变态狂魔,这种无意义的杀伐,自己有一种快要反胃的不适感。说是帮这些人解脱,但自己真有什么权力去判决这些人的生死吗?
可是,如果不下手,那也就意味着一件事,这个小女孩会一直躺在这里,受着肉身痛楚的煎熬,或许数月、或许年余,直到整个身躯腐化,才可能得到解脱。那么,放着她去承受这种苦楚,真的可以吗?
下手、不下手,两难的抉择在兰斯洛脑里相争不下,两边都是他极想逃避的问题,但此刻却非得在两样中选择其一。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兰斯洛却与先前的妮儿一样,兄妹俩都面临了生死之间的难题。
“大哥哥,我……我好痛啊!你别杀我啊!我……我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呢?那个叔叔……”
“对不起啊!”
伴随这声道歉,兰斯洛一刀挥过,让小女孩身首异处,肉体零散崩解,只是在那渺渺白烟消逝同时,他整个心都纠结在一起,只觉得有生以来,从没有出过这么困难的一刀。
当日枫儿亲手斩杀妹妹的痛,自己好像隐约也感受到一些了……
真希望这时候有个好目标,让自己好好地发泄一下这种不快感。
冷电般的颤栗感,令身体有了感觉,兰斯洛蓦然抬头,在半空中,他发现了最梦寐以求的发泄目标!
第一百二十一章:平等王
紫钰实在很庆幸,自己此刻能置身此地,假如没有亲眼目睹这一幕,可能没有办法让自己狠下心来,去贯彻之前相信的东西呢!
满地的死尸,金银货物散落各处,唯一的生者浑身沾满受害人的怨血,手持兵刃,杀气腾腾地瞪视自己……这样的景象,答案是再明显也不过了。
假如说自己还曾有一丝怀疑,那也全在听见那小女孩哭着求饶,却被凶手残酷地一刀断首后,烟消云散了。只恨自己晚到一步,目睹惨剧发生却不及阻止,不过,幸好还来得及亡羊补牢,上趟下手太慢,让这贼子逃去,以致有今日惨祸,这趟可不能重蹈覆辙了。
紫钰从背后取下朱枪,对付这贼子,单凭朱枪便已足够,唯一遗憾的是没有百花酥筋散的解药,没法在堂堂正正的情形下,诛杀这强盗,一雪上趟之辱……
仰望空中紫衫人,兰斯洛本能地感到颤栗,他可以清楚察觉到双方实力差距,也知道此刻身无天位力量的自己,绝无可能在对方手底走过数招,但一股想与她拼个死活的冲动,让他紧握神兵,凝神搜寻敌人的破绽,等待机会出手。
紫钰轻提朱枪,预备动手,突然心中一动,发现附近有天位高手正在互斗,这感觉才出现,左侧数里处一声暴响,火光、风动齐鸣,更有一道急劲紫焰笔直冲天,声势不凡,令她微分了神。
兰斯洛将每一丝心神全集中在紫钰身上,见她分神,那是天赐良机,身形一动,正欲跃起出刀,哪知脚才一点,未及跃起,便给人抱住双腿,身体下坠,与那人一起跌了个狗吃屎。
“你……死老四,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啊?”
“老大你才昏了头呢!以你现在这种身体,和这烂婊子硬拼哪有生路啊?”有雪跌得灰头土脸,却忙劝道:“英雄不逞一时之气,你如果死在这里,谁去见小草小姐?弟兄们的仇难道要我去报吗?”
了无新意的说话,但由有雪口中说出,却足以令兰斯洛一振。报仇这种事要成功才有意义,自己还年轻,还可以把希望放在未来,不需要硬拼死在这里,当下打消战意,决定撤退。
“你说得对。好!我们战略性撤退!”
两人一番喧闹,空中的紫钰已回过神来,发现兰斯洛与有雪欲开溜,隔空出指,立即便是数道“绕指柔红”指劲射来,只射得兰斯洛拖着雪特人连滚带爬,躲得叫苦连天,正不知如何逃命,有雪已有动作。
“这是我们家小草小姐的逃生秘宝!最后的臭臭弹!”
几枚细小弹丸自有雪手中掷出,分落四方,触地后立即爆起黄色浓烟,迅速弥漫四方,还往远方散去,紫钰指劲连发,却都击在空虚,待要寻人追赶,已晚了一步。
这类烟雾弹本是雪特人一族的逃生必备品,扩散极速,风吹不散;但此弹中又另行添加药物,黄色浓烟不但呛鼻,还刺目欲泪,当紫钰静下心来,欲以天心意识施展锁魂以便追踪,却发现这烟雾里有某些特殊成分干扰自己的探测,这肯定是有咒术高手专门调制。
(真是荒唐透顶!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错愕之余,紫钰恼怒万分,正要以升龙气旋将烟雾尽数驱退,左侧暴响声急速迫近,那两名混战中的天位高手直冲了过来。
紫钰赶着追杀,根本无暇卷入这场混战,但当流窜气劲朝她射来,也只有挥枪挡架,这一动手,那两人确认此处尚有第三名天位高手,不敢继续缠斗,以第一时间分开,隐身在烟雾里。
这一下,局面变得万分诡异。以三人修为,要驱散这片烟雾不过举手之劳,但情势未明,烟雾中的两人就算彼此敌对,却也未必就是自己的友伴,倘使在出手驱雾时给人偷袭,甚至是两人一起攻过来,那便危险得紧,三人屏气凝神,半点声音也不敢发。
谁也知道,这种僵局闷战最重要的就是沉得住气,谁先妄动,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紫钰并非没有定力之人,但她却急着将四十大盗匪首伏诛,心想今日若再让这厮走脱,不知还有多少无辜者受害?师父曾说过,小天位之内,自己已难寻敌手,那么这一点凶险想来自己还担当得起……
“大家别动手!我有话说!”
扬声一喝,果如预料,两名强敌在气机牵引下,一起往这攻来,紫钰朱枪舞动,迳自以焚城枪法迎去,只要能接下这一击,彼此就有弄清身分、打破迷局的机会。
气劲碰撞,紫钰只觉左面涌来的炽热炎劲,浑厚滚烫,定是当今东方世家一等一的高手;右面的指剑如雨点般洒来,绵密迅捷,几乎让自己不及招架,似是传闻中的花家绝学,雨花神剑!
(好厉害!想不到当今七大宗门竟有这等高手?不过……原来就只有这种程度啊!)
微微一凛,紫钰随即浅笑,手上朱枪如灵蛇窜动,眨眼千幻,龙枪三大绝招之一的焚城天火,以骇人之威狂乱轰去。
龙族神功,确实远在当今武学水平之上,或许对着天草四即时紫钰全处在下风,但单纯小天位比斗,紫钰的实力就展露无余,甫一接触,焚城枪劲就先后压倒六阳烈焰、雨花疾剑,当紫钰再剌出第二重焚城枪劲,登时将两样绝学的联合攻势一举粉碎。
一枪退敌,占尽上风之余,紫钰趁势表明身分,道:“我乃白鹿剑圣座下弟子紫钰,为缉捕四十大盗余孽而来,两位是何人?”
十分明白的介绍,只听见烟雾里有人“啊”的一声,应道:“卑职花残缺,现任艾尔铁诺御前侍卫侍卫长,奉命缉捕行刺陛下的四十大盗匪首,依线索追踪至此。”
花残缺之名紫钰曾经听人提过,记忆中似乎是个相当正派、类似三师兄那样的好人,该与自己是友非敌,那么,另外一人呢?
“原来是花家第一高手在此,无怪雨花神剑犀利若斯,不知道另外一位是……”
“请小心!雾中的这位姑娘曾救过四十大盗匪首兰斯洛,极可能是与他同伙的疑犯。”这人个性明显与兰斯洛背道而驰,纵然双方为敌,亦不口出恶言。
“四十大盗的同党吗?”
紫钰目中精光大盛。由于这阵烟雾的阻挠,自己不及追踪兰斯洛,只怕已给他趁机逃逸,缉拿线索全落在这名女子身上。现在烟雾弥漫,那女子似乎又是隐藏气息的高手,令自己无法掌握她的所在,但在两名天位高手的全力监视下,也敢肯定她仍留在烟雾里,只要烟雾一散,她便无法遁形。
“花侍卫长,请你替我护法,我要把这阵烟雾给驱散。”
紫钰交代一声,升龙气旋缓缓运起,卷起强风,将身旁浓雾往四面八方驱散,这时,隐约见到前方红影闪动,一线针剑如星似火,朝自己面门疾刺过来。
(果然来了!)
紫钰挥动朱枪,以长制远,灵动枪势在对方攻进之前成功将她截住,双方一照面,紫钰瞧见对方是个极其冷艳的美貌女子,相貌之美,就连同为女子之身的自己也为之一惊。
趁紫钰分神,枫儿便要飞身掠过,但花残缺却于此时追至,花家的优异轻功,让他抢先封住枫儿去路,两人再度动起手来。
(荒唐!我……我这又是怎么了?)
紫钰将心一定,正要上前助花残缺先将这女子擒下,哪知才要动作,脑后风声响起,异变忽生。
当烟雾一起,有雪狂奔在前,兰斯洛跟着也欲脱身,却想起枫儿未归,若是回来时碰上紫钰,猝不及防,岂非大大糟糕?心一迟疑,再想遁逃便已迟了一步,索性直接贴*树干,稳住气息。
他自小生长于山野,独立谋生,对于这类屏气潜踪之类的技巧甚是拿手,又被养父以大雪山训练法门刻意磨练,现下面对天位高手,虽无法像枫儿那样,即使行动仍完全不露行藏,但凝气不动,倚树默立,当三大高手全神留意彼此,就没有人察觉这里还有一条弱小的漏网之鱼。
紫钰枪势一发,碰巧便往兰斯洛这边移来,令他暗呼老天赏脸,待得紫钰将注意力全集中在前,他使趁这良机,发动雷霆一击。
“臭婆娘!死你姥姥家的去吧!”
喝声同时,风华刀贯劲疾劈,双方距离既近,兰斯洛发刀角度又极为刁钻,紫钰待要闪避,已然不及,给这霹雳一刀正中后脑。
风华刀乃当代神兵,何等锋锐,兰斯洛贯满劲道的一击,换作寻常高手,早就瞬间把整个身体一分为二,即便是枫儿,毫无防备下硬吃这击也得头骨破裂,但紫钰不愧是小天位中第一人,凭着龙体圣甲的护身硬功,硬生生接下这一刀。
“要我的命!你还不够资格!”
龙体圣甲确实神奇,风华刀聚劲斩下,只听见一声脆鸣,竟爆出点点星火,斩之不下,而紫钰更能反身出掌,为求一招轰杀来敌,不让他二度发刀,这痛极之下的一掌,实是生平功力之所聚。
但这一记早在兰斯洛预料之中,既知未必能一刀毙敌,敌人濒死反击就是理所当然,他急速变招,腾身而起之时,“多情应笑我”一式再度奏功,凭着这绝世天刀的得意武技,他将紫钰这掌的劲道全然转向,附于风华刀上,飞身跃起,一刀就往正与枫儿缠斗方酣的花残缺迎头劈下。
惊见敌人来势狠恶难当,又有枫儿趁势夹击,花残缺哪敢硬接,忙使花家绝顶轻功,在千钧一发之际,远远闪躲避开。
“哈!什么御前侍卫长,还不是被本大爷一刀砍得落荒而逃!”兰斯洛大笑道:“蜥蜴婆娘,上趟不过看了你胸部,你就气成这样,下次落在本大爷手里,把你剥得光光扔在大街上,教天下人都看清你男人头女屁股的怪样!”
长笑声中,兰斯洛手臂一伸,凌空搂住枫儿纤腰,携美急遁而去。紫钰全力一击岂同泛泛,他此刻以地界功力化劲转向,虽能成功,却已不免受到内伤,只能趁着两大高手回气夹击之前,与枫儿快快逃走。
花残缺待要追赶,却被枫儿连发七剑凌空阻住,待得破去剑劲,两人早已远去,又受烟雾干扰,欲追无从。
紫钰一时间亦无能追赶,兰斯洛那一刀,她虽以龙体圣甲得保无伤,却也给砍得披头散发,脑内金星乱冒,头晕眼花,踉跄坐倒在地,运气镇伤,但那阵挑衅狂笑入耳,几乎连肺也给气炸,更险些运功走火,直花了好大功夫,这才疲惫至极地站起身来。
迫散浓雾,敌踪早已不见,紫钰紧咬银牙,愤恨自己又错失了一次机会……
“唉……好痛啊!”
“男子澳大丈夫,不过碎了几根骨头,就叫得像要死了一样,你丢不丢脸啊!”
“你……你这女人真是没血没眼泪,你身上半点伤他没有,风凉话当然说得爽快!要是你和我受一样的伤,现在早就哭着找妈妈了:”
置身在一处隐蔽山洞内,韩特与妮儿斗口不休,虽然同是天涯沦落人,但两人并没有什么同舟共济的精神,全把过错推派在对方头上。
当时与天草混战,正在危急的当口,忽然连串暴响,跟着就是眼花撩乱,两人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待得清醒,已然置身在这处山洞,之间发生的一切全然莫名其妙。
韩特受的伤着实不轻,胸骨给天草四郎一掌震断,再深一些,说不定就刺入肺脏,进入天位以来,从没受过这样的重伤。本来还期望有个女孩子在身边,能帮着做些细心的包扎工作,但看妮儿粗手粗脚,指望她还不如直接和死神打交道,唯有叹着气,自己点穴止痛,把断骨移正,做好善后工作。
“你还挺能干的嘛!以前当过大夫吗?”
“没有,不过曾经和一个心地恶毒的鬼婆同行一段时间,学了点……反正我和你这种欠缺历练的小鬼不一样,可没有人花钱雇保镳来保护我,当然要自立自强。”
“你说话最好客气点。受重伤的是你不是我,要是我丢下你不管,到外头大肆宣扬你受了重伤,又窝在这鬼洞,后果一定很有趣。逐魔星人,听说阁下仇家不少啊!”
威胁完全命中要害,令韩特无法作声。他在自由都市仇家遍地,如果让人知道他重伤在此,就算身在艾尔铁诺,只怕也会有大批人马长途跋涉,赶赴此地取他人头。
(能让人这样千里奔走,说不定老子比冷梦雪还有魅力呢……)
浮现这念头,韩特不禁苦笑,而在妮儿追问下,他大致上交代了一下。当初旭烈兀与妮儿分别后,对于妮儿与源五郎孤身上路颇为担忧,于是再出重金,聘请韩特跟随其后,暗中保护妮儿。
两人武功不低,源五郎又应变得体,一路上没碰上什么麻烦,韩特也乐得清闲,哪如天草四郎忽然现身,将两人打得溃不成军。当天草一剑横扫飞龙骑士们,躲在后头数里外的韩特,差点吓得连下巴都掉下来。
他以最快速的传讯要求旭烈兀加钱,但一时间尚联络不到,见得天草四郎离开,有了机会,念在先前拿了人家这么多钱,得有些职业道德的份上,重重打扮,想掩饰本来面目,不甘不愿地去劫牢房。
事实证明,这果然亏了大本。天草四郎的武功只有比传闻中更厉害,那源五郎真是恐怖,仅凭地界力量,竟能与他缠斗这么久,自己最得意的“鸣雷断空”,给天草一指破去,跟着就像捏死只蚂蚁一样,把自己重伤溃败。传说中天位差距难以输越之事,果然不假,唉……
“奇怪,这旭烈兀干什么这样多事?我可没有要他这样做啊!”被韩特指责不够独立,不服气的妮儿就对此事抗辩。
“呃!难……难道你真的全都不知道吗?麦石战争为什么开打?你全都没听人说过吗?”韩特一阵错愕,继而爆发了狂笑。
妮儿给他笑得莫名其妙,不解地摇摇头。所谓的麦石战争,那是指近一年来,麦第奇家与石家之间爆发的三次大型会战,双方均有相当死伤,更消耗大量人力财力,也致使石家无法全力全神对付四十大盗,令得阿里巴巴四十大盗趁势崛起,这些妮儿都晓得,但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麦石战争的起因,是因为石崇在艾尔铁诺皇帝面前,公然质问旭烈兀为何收购四十大盗掠夺自石家领地的财宝……”
当时,旭烈兀含糊混过,满不在乎地说:“是吗?有吗?不会吧!绝无此事,一定是石家家主弄错了。”,两人都是曹寿驾前的红人,争执到最后,只有不了了之。当时人们已经在猜,旭烈兀会以何等外交动作回敬,哪知这名素来以爱好华丽而着称的贵公子一旦行动,程度也是骇人的庞大。
在随侍的长老与高手面前,思考片刻的旭烈兀手掌一拍,以他平时换车、想到新玩物时的华丽笑容,回身发令。
“决定了!通知我们驻扎在与石家领地交界的军队,一个时辰后,同石家发动攻击。注意!这不是演习,也不是佯攻,我要在这一仗把石家来个斩尽杀绝!”
麦第奇家众高手的表情,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当日武炼槿花之乱的决定性战役,麦第奇家之所以落败,和石崇忽然叛变,率队扰乱战线有极大关系,麦第奇家上下无不对石崇恨之入骨,但既已来到艾尔铁诺安身立命,在旭烈兀三申五令之下,众人唯有忍住仇恨,与石家保持距离。
但现在,旭烈兀本人却主动下敌对令,并且不是外交报复之类的文书行动,而是最具破坏性的正面战争。尽管众人早已习惯这年轻家主天马行空的作风,骤闻此言,想到这一战代表的意义,还是给吓得呆住了。
“家……家主,为……为……为什……”
“为了什么并不重要。”旭烈兀笑道:“重要的是,诸位麦第奇家的忠臣啊!你们想不想一出仅花之乱以来的怨气?杀尽石家的人,宰光那些平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杂碎们,为我兄长复那血海深仇?”
这种说法无疑是种煽动,但效果却极为显着,只见众人立时涨红了脸,新仇旧恨齐涌上心头,高喝着愿效死命,没人再管开战理由是什么,纷纷各自进行工作去了。
一个时辰后,麦第奇象的军队突破界防,突袭了石家领地,石家猝不及防下,后果只能用死伤惨重来形容。直至凌晨,石崇亲自指挥,这才暂时止住麦第奇象的攻势,隔天,石崇面见曹寿,要求严惩旭烈兀,但在御前会议上,旭烈兀仍是一派洒脱,从头到尾仅是一句:“是吗?有吗?不会吧!绝无此事,一定是石家家主弄错了”。
战事告歇,麦第奇家撤军回领地,尚给这场大战震惊得昏昏沉沉的艾尔铁诺人,还在预测下一步御前会议发展,两天后的正午,麦第奇家再次发兵,由旭烈兀亲自领军,攻入石家领地内,再次将石家打得措手不及。
“是吗?有吗?不会吧!绝无此事,一定是石家家主弄错了。”
还是这样戏谑的一句,但身在百万军队相互对峙,穿着盔甲,仍这样面不改色对曹寿说着,旭烈兀的笑容就只给身旁之人一种冷澈感,把他天才里最疯狂的一面表露无遗。
调停无功,据传石崇极度愤怒,要求举行御前会议。但奉旨出席御前会议的五大军团长周公瑾始终沉默,未发一言:王五遣使呈报:“身染重病,卧榻多日,行将大归,不克前来”;眼高于顶的花天邪则是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直接缺席。从此刻起,艾尔铁诺皇家再无力压制各方豪强的事实,清楚呈现在全风之大陆人的眼里。
这一战,为期四月,最后在曹寿的极力斡旋调停之下,彼此休兵,暂时告一段落。但显然双方都没什么诚意,隔天晚上,麦第奇家大军再次杀入了石家领地,根据青楼联盟的可信情报,当时石家正调集军队,预备半个时辰后攻入麦第奇家领地……
连续三场会战对两家的损伤都不轻,石家伤得尤重,吏使得艾尔铁诺国内动荡不安,最后终于惊动白鹿剑圣,在陆游的示意下,两家罢斗,各自撤军,“言归于好”。
当整件事情的始末渐为人知,而艾尔铁诺人归结战争原因时则众说纷纭,但最为百姓采信的一个说法,就是旭烈兀“冲冠一怒为红颜”,由于不甘心爱女子受辱,故而兴兵报复。当事人就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形下,得以晋身史上“红颜祸水”的绝色女子之列。
依恃着一身天位修为,当时以重金受雇于麦第奇家,忙着斩杀石家大将,几乎快成为麦第奇家头号杀手的韩特,也在频繁交易中与这多金金主有了一定友谊。饶是这样,他也不能全然明了旭烈兀的心思。
或许,他是厌烦了与石崇的虚伪应对,索性翻脸……
或许,他是觉得麦第奇家人对石家的怨忿,累积到了一定程度,需要藉机发泄……
或许,他只是为了想看长老们呆若木鸡的可笑表情……
想来想去,自己也委实猜不中他的心思。
说不定,旭烈兀还真的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呢!毕竟这人在完全掌握“常理”之余,也常常有超出常理以外的举动,或许在许多人眼里,他只是一个爱好奢华的暴发户傻瓜,但这次他的确以实际行动证明……可千万则小看了傻瓜的杀伤力呢!
“……总之,一切就是这样。非常抱歉,之前对二师兄你的无礼,我会尽快完成任务的。”
利用取自白鹿洞的水镜法器,紫钰与身在西方国境的二师兄取得联系,为着先前对他的存疑而致歉。美丽的脸上稍显疲态,却也看得出一股坚持要将任务完成的决心。
通讯结束后,双方收起了水镜。良久,周公瑾缓缓地长吁了口气,看在身边心腹蒋忠眼里,他的疲惫不亚于适才水镜那头的师妹紫钰。
“已经刻意放手了,事情仍是演变成这样……师妹,到底是我不给你机会?老天不给你机会?或是你不给自己机会了?”
“公……公瑾大人,您……”
“罢了!”公瑾道:“既然这样,那也好。联络青楼,我稍后将代表师父发送两封最速的正式信函。”
“您的意思是……”
“一封送给雷因斯宫廷,一封送给我六师弟,在师妹行动的同时,我要彻底断掉四十大盗的后路。”
“唉!真是头大啊!都已经快要到了,还生出这种事,难道麻烦事的发生率和我家夫君的接近距离成反比吗?”
接到枫儿以魔法信札送来的报告,莉雅烦扰地直搔头发。这下子,与紫钰间的误会又深了一层,在眼见为凭的观念下,恐怕怎么解释都没有用了。
“可恶,偏偏在那么巧的时候来,简直快成了三流的肥皂剧了,要是还能转成大团圆结局,那可真要谢天谢地了……”
根据枫儿的报告,事情似乎不算是凑巧,之所以演变成这样,和那鬼头鬼脑的黑袍人大有关系,极有可能是他算准了紫钰到达的时间,这才施下这卑鄙却有效的计策。
“该死的东西,早知道上趟在暹罗就不该放过他,如果那时候把他宰了,现在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话虽如此,自己也知道这不过是马后炮而已。一年多前在暹罗,自己并非手下留情,而是只能做到那样而已,破去魂魄分离之术,给予那人重创,是那时候所能做到的极限,对方瞧来亦是术数高人,何况自己与源五郎迄今仍未能肯定他的身分……
还有一件事也很伤脑筋,从信札上的言语看来,向来默默执行自己指令的枫儿终于颇有微词。没有明白说出,但却看得出来,她对自己隐瞒兰斯洛和紫钰间那段失落记忆一事感到不满,假如让这两个人知道事实,有许多伤害不就可以避免了吗?
“唉!如果真是这样就能解决,难道我会不想吗?就是因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啊……”
当四下无人,阅读枫儿的信札,感受着她的怀疑与不满,莉雅眉间亦有一丝掩不住的落寞,虽然说演变成这样非己所愿,但责任上又确实与自己脱不了关系……
“如果让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你一定会不高兴的……所以,就还是这样吧:”
枫儿与自己是无话不谈,亦是无话不能谈的情谊,却唯有这件事,是自己没法坦率对她说出口的,与其让一份责任两人分担,还不如别让她知道,保持现在的立场比较好。这是自己的判断,尽管未必妥当,但目前也只能这样做。
不过,真是值得庆幸啊!长途跋涉之后,他们终于要来到基格鲁了,比起碰着天草四郎的另外一路人马,枫儿他们的运气实在太好了。当自己接到梅琳老师的传讯,得知夭草四郎渡海西来,所受到的震惊委实非同小可,这件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变化,除了自己之外,大概也有不少人的“阴谋诡计”不得不被迫修改吧!
只是,自己实在太低估花家的实力了。本以为没有天位高手守护的花家会是七大宗门里最弱的,想不到花天邪亦是深明天位对战之道,一开始就掌握了这张王牌……
“好吧!该来的都快来了,舞台也准备好了,现在该开始揭幕了……”
莉雅低声说着,朝屋外走去。
不久后,在花家子弟的诧异眼神中,雷因斯的莉雅女王终于答应了花家家主花天邪的结婚请求,唯一的条件是:历代雷因斯女王的夫婿,都是由竞争中脱颖而出,花天邪必须在基格鲁设下擂台,击败群雄后,方能赢得美人归……
“太过分了,凭什么老大可以休息,就我还要劳动?我也是伤者耶!”
嘴里不停地发着牢骚,雪特人懊恼地找寻猎物。由于兰斯洛与枫儿在先前一战中各自受伤,兰斯洛硬接紫钰一掌虽能转劲成功,却伤得不轻,此刻忙着运气调息兼吐血,而身上仅有些微擦伤的他,理所当然地被踢出来,负责找寻今天的晚饭。
“唉!老大真好,同样都是雄性生物,为什么他的身边总是美女温柔环绕,而我碰到的居然是大奶子蛇蝎毒妇?呃……不过话说回来,实在真是有够大了……”
回想起与郝可达的结识经过,雪特人的表情真是千变万化,时而半眯着眼,馋涎欲滴,却又立刻低下头去,哀声叹气。
“老大真是不够意思,有了小草小姐也就算了,现在又姘上人家的丫头,好歹也替我想想吧!我每天在旁边看,心里也是会……”
嘀咕个没完,有雪的抱怨似乎永无止境,这时,眼前窜过的一只白兔引起他注意。不可能杀虎猎豹,要战胜梅花鹿似乎也大有困难,那宰杀白兔似乎就是自己唯一能做的。
主意一定,有雪追踪白兔,想要猎捕。哪知这白兔动作灵活之至,跑了一段路后,猛然一扑,却碰了个空,反而一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下,也不知撞着了多少短木草泥,最后竟然掉入了一个极偏僻的小凹坑中。
“哎呀!好痛啊!”
有雪挣扎着起身,脑里犹自昏沉一片,忽然听见前方不远处有种怪声,听起来像是什么人受了伤,剧烈地喘息着。这时,他唯一的念头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摔跤,都会遭逢异遇,莫非老天当真有眼,要轮到自己走运了?
蹑手蹑脚地走近,拨开短木丛,一见之下,差没当场吓得尿了裤子。
前方一人背对自己,看不清容貌,正自运气疗伤,穿着一身墨黑长袍,打扮得与枫儿描述的敌人相貌一模一样。
“黑……黑袍人!”
有雪如见鬼魅,只惊得魂飞魄散下,掉头就跑,这一下立将对方惊动,但闻后方劲风疾响,有什么东西罩了下来,跟着就是眼前一黑……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月下旬,艾尔铁诺第二集团军的周公瑾元帅无视于中央王室的存在,迳自代表师尊月贤者陆游发函一封至雷因斯,质疑之前骚扰艾尔铁诺治安的阿里巴巴四十大盗,乃是雷因斯背后支援,并警告不希望再有类似事件发生。
雷因斯宫廷由于女王不在,并未做出回应,却在当日接到花家透过青楼联盟传达天下的通告,十一月二日于基格鲁举办比武招亲,胜者得为雷因斯女王之王夫。
这场自暹罗事件之后最大诱惑的招亲,轰动了整个风之大陆。
与这相比,麦第奇家发表的小小声明就显得微不足道:“逐魔猎人”韩特并非受雇于麦第奇家,其所作所为与麦第奇家无半点关系,麦第奇家不会付予其任何金钱,并本着五大军团长同气运枝的立场,发表对阿里巴巴四十大盗与此人的通缉令!
第一百二十二章:拉拢
平等王看到叶庭的表情,只是微笑道:“你看到的只是你自己的想法,除非你允许,或者我们是敌人,否则我不会看到你的内心。”
叶庭当然不信,可也是无可奈何。
平等王挥了挥他宽大的袖子,叶庭感觉天旋地转,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一处华美的宫殿之中。
金砖铺地,白玉为栏,宫殿顶上都是七宝镶嵌,光华流转。
宴席已经摆就,平等王自去主人位置,叶庭等人被安排在他旁边的桌子上。叶庭看到对面竟然还有客人,萧白看到那人,哼了一声。
平等王给叶庭介绍道:“这位是风火门的修士,祝言雷。祝先生,这是月剑宗的萧白、叶庭,龙树。”
龙树想要分辨,自己不是月剑宗的人,被叶庭按住。
“风火门,久仰大名。”萧白的态度很不友好,那祝言雷更是连口头上的招呼都不打。
萧白给叶庭低声解释道:“风火门和月剑宗之间,有过争执,当时为了争夺第三大洲上的一个门派,后来两败俱伤。”
“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不过千年吧。后来又有了几次针对性的争斗,风火门的修士下手狠辣,魔门……都是如此么?”
“大部分如此吧?也有一些魔门比较怪异,慈悲为怀。”
萧白乐了,自己问一个魔门修士魔修是否残忍刻毒,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确实是比较好笑的问题。
所以叶庭调侃她,她也不恼怒。
那风火门的祝言雷看到叶庭魔修的仙袍,心中也是警惕,魔修能和道门剑修走在一起。此人的魔心相当了得。
“前辈,此人是怎么来的?”叶庭举杯,随意问道。他的态度让那祝言雷心中不爽。而平等王毫无被冒犯的感觉,因为叶庭心中对他并无敌意。
“祝先生很早就到这里了,一直在这个星辰上游历。他也是在一年前进阶结丹境的。”平等王毫无为祝言雷隐瞒的意思。
平等王举杯祝酒,叶庭也不好再问。这宫殿四周晶莹剔透,坐落在深水之中,有巨大的鱼类从远处游过,利齿狰狞。
平等王道:“这里原本是我一个朋友的居所,他八百年前出游,意外死在天王寺邪僧的手中,我就经常来这里缅怀一番。可惜天王寺邪僧有邪神照拂,我每次靠近百里范围,就会被邪神预警。无法得手。天王寺在矿井上建立了三百多个祭坛,供奉邪神的寺庙却在三千里之外,这一次月剑宗的攻打,注定要损失惨重了。”
“那邪神是要引月剑宗的剑修进来?”祝言雷忽然发问,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邪神需要祭品,月剑宗要是胜了,自然无事,败了的话。还要连累我们本土的妖族。”平等王对那祝言雷道。
萧白心中憋着一股气,可无从发作。她不可能指责平等王。此人的实力在婴境修士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吧?
月剑宗前来,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是入侵者。她被请过来,作为座上宾客,要是怒斥平等王的话,那就是个笑话了。
叶庭把杯中美酒倒入口中。直接转入了太虚神镜。这杯酒里,有一丝星辰的星辰本源,翠绿色的酒浆内,一道道星辰闪烁,形成了独特的光华。
可惜。叶庭不敢真的喝掉,直接给了太虚神镜吸收。那星辰本源再少,对太虚神镜来说也足够了。
萧白犹豫,叶庭夺了她的酒杯,一饮而尽。
“公子,不要抢我的。”龙树伸手挡住叶庭,将她的酒喝下。她正发愁催生蚁后需要的资源太多,这一杯酒价值巨大,尤其是对这颗星辰上的妖物来说。
酒只有这么一杯,平等王不是冤大头,请人办事给点好处就行了,其余的都算是公平交易。他拍了拍手,有半人半蛇的妖族女子从大殿外游来,颜色无双。
叶庭远远的就嗅到了菜肴的香气,这才感觉真是饿了,来到这星辰上之后,他都是靠丹药和灵液度日,没有什么好吃的。这星辰上的法则和本世界有所区别,天地元气转化真气不易,修行打坐还不如吃顿好的。
水晶一样的盘子上是鲜红的鱼肉,不知道用什么法术瞬间加温,还保留了鱼肉的鲜味。小小的瓷碗里,有白色浓汤,也是灵气浓郁。巨大的银盘上还有码好的白肉,看上去像是蟹类,细嫩的肉丝之中,一点灵气贯穿,将香味锁定。
宴席排开,每个人一张桌子,龙树对这些菜肴倒是没有什么兴趣,都推给了叶庭。
有蛇女悄悄的来到龙树身后,请龙树来到大殿后面,庭院之中,一个容貌威严的青袍男子矜持的对龙树招呼着。
“你是平等王?”龙树好奇的打量青袍男子,宴席上那个只是分身,这男子身高在一丈开外,头上有黑红两色的高冠,身上长袍重叠,站在一个金色小鼎前。
他的下颌有黑色的短须,眉骨略高,嘴唇一线笔直,略有忧色。
“正是,这次主要是请你帮忙。龙树,你真的不打算留下来么?跟着人族哪有什么好的结果。”平等王用平淡的语气对龙树道。
“跟着谁都不会有好结果,我得选择自己的道路。”龙树对妖王一礼,算是拒绝了最后的招揽。
“这样说也有道理,不过将来那叶庭要是死了,你就回这边吧,我总不会亏待妖族。”
“公子死了的话,我得给他报仇,能杀公子的人,我去报仇,下场可想而知。”
“有趣,人要是死了,报仇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没有公子,我就不会开启血脉枷锁,大王今天也不会请我做事了,我只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妖,公子真诚待我,我也不负公子。”
“你可想过,那叶庭也会如此对你么?”
“公子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当然不会为我冒险赴死。但是我知道,公子不会忘记任何人,就算他有朝一日成仙了……”
“成仙,呵呵。”平等王笑了起来,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两个字好笑而已,并没有嘲讽的意思。
“有什么好笑的,大王要是不信,可以打赌。要是公子成仙,你以后也要追随公子,如果公子失败,死掉,我就回来服侍大王。”
“我从不赌博。”平等王收起笑容,道:“哪怕必胜的赌局,我也不会参与。”
“为什么?”
“因为那不公平。”平等王招呼龙树靠近,指着金色小鼎中的绿色的颗粒道:“这些种子之中,还有一些生命力,只是年代久远,眼看要死了。你能将其激活么?”
龙树低头看去,那些绿色的颗粒表面,已经斑斑驳驳,还有细密的褶皱。
“我得知道这是什么。”
“一种虚空香藤,名字我也不知道,鸿蒙时期的仙人拿它炼器,是比较普通的东西。你要是能激活里面的生命力,可以带走一百颗种子。”
“大王,这里面只有两千多颗残存生命,其余死掉的都给我如何?”
“你要是做得到,就都给你。”
“只是这些么?”龙树问那平等王。
“你先做这些吧,我布置阵法,需要活着的虚空香藤。这东西用来沟通地窍,可以抵御邪神的攻击,让所有妖族都能受到我的保护。”
“大王,答应我家公子的好处呢?”
平等王好奇地道:“我看那叶庭都不心急,你急什么?”
“先到手的才是好处,大王你不会毁诺,可命运这种东西,大王也不能抗衡。”
“你觉得我斗不过邪神么?”
“是月剑宗。月剑宗就算失败,还有别的人族修士前来,除非大王毁了那空间裂缝,否则这星辰迟早会被修士占领。大王,你再强,也比不过上古时期的妖族。当年无数天妖统治世界,还是被人族修士打垮了。”
“我明白了。”平等王叹息一声,他也知道龙树说的没错,只是空间裂缝不是他能毁掉的,否则的话,天王寺也不会留着这个漏洞。
龙树这是担心妖族的星辰被人族占领,所以才提议让他将空间裂缝毁去。
“我许给叶庭的是道门雷池,已经没有半点雷水了,修复也是没什么可能。不过这东西独一无二,对他来说意义重大。他得帮我做好事情,我才能给他。”
“不是说还有别的东西么!”
“你就没想过我说话不算?”平等王俯视龙树。
“没有。”龙树回答的也是干脆利落。
“东西我会给叶庭,不过他得和那风火门的修士争夺一番。”平等王微笑道:“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足够的努力,这才是平等。”
“你说的好有道理,可是我激活虚空香藤,付出的代价可是不小,有可能三五百年内都没办法进阶了。”
平等王沉思起来,龙树的话没有掺假,谎言无法瞒过他的天赋神通。延迟三五百年进阶可不是什么小的代价。
他号称平等,自然不会让龙树吃这样一个大亏。
“我有一物,可以让你提前开启一个天赋神通,并且……还有一个特殊的小能力。”
“是什么能力?”
“复制法术。”平等王淡淡地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平等
“呀呀呀!麻烦的东西来了吗?如果是韩特那家伙的请款单,就直接说没有收到嘛!你们也真是的,会让最高领导人心烦的东西,不拿来也无所谓啊!”
麦第奇家的总堡内,旭烈兀皱着眉头,斜瞄着端信过来的红鬓、蓝眉两位长老,面上满是不情愿的表情。
他今天起了个大早,处理了一会儿公务后,觉得天气很好,于是招来了自己喜欢的乐团,预备象平常一样,开一场专为他个人的演奏会。不过看见两位长老神色紧张的连袂到来,旭烈兀便知道等待已久的时刻,终于还是来了。
红鬓、蓝眉二老实在学不会当家主那永远旁若无人的镇定功夫,换做是别人,这根本已经不算是冷静,而叫做少根筋了。根据送信的青楼使者所言,这封信可不象韩特的请款单那样,是可以被轻易忽视的东西。
由第二集团军周公瑾元帅代表“月贤者”陆游所发的亲笔信。自从前任白鹿洞掌门,亦是陆游三徒弟的陶潜,因为唐国事件与师门不合,卸任而去后,比起现任那个没人记得住的白鹿洞掌门,周公瑾就一直被视为陆游的代理人。现在他以此身份发信,内容必定非同小可。
斥退了闲杂人等,在旭烈兀的示意下,红鬓长老将信念出,愈念愈是心惊,周公瑾正式警告麦第奇家,不得再相助艾尔铁诺的国敌阿里巴巴四十大盗,若再有任何妨碍缉拿的行动,他将采取实际行动。
实际行动?假如师兄弟是同样个性,那么周公瑾就是在警告,若麦第奇家继续袒护四十大盗,白鹿洞将不惜一战。整个大陆上,或许有人不把艾尔铁诺皇帝放在眼里,却没有任何人胆敢忽视白鹿洞的存在,若被白鹿洞宣告为敌,纵然是麦第奇家这样的强豪,也将无立足之地。
二老看完信,面上已是一派战战兢兢,但最令他们担忧的,则是旭烈兀的表情。他仍然微带笑意,白皙指头轻轻敲在椅子扶手上,轻松得象是在脑里哼着歌。但跟随这位年轻贵公子的二老却对这微笑记忆犹新,当日在被石崇强烈指责后,旭烈兀也曾这样笑着,而麦第奇家人绝不会忘记,家主在微笑之后所做的事。
“实际行动啊……话是这么讲,但师兄该不会率领第二集团军,就此踏平我麦第奇家吧!唔,看在我家死鬼老头的份上,应该是不会……你们说是不是?”
回过头来,却只见到二老尴尬的面容。旭烈兀微微一笑,是自己问道于盲了。
不过也难怪他们这样,毕竟这个不好笑的笑话,是在麦石战争期间被石崇阴谋散播,险些就造成了麦第奇家的分裂与内乱。
“伤脑筋,既然连二师兄都说话了,那我也没有什么选择。好,通令下去,从此刻起,麦第奇家配合中央行动,开始缉拿阿里巴巴四十大盗的党羽!”
“韩特那厮不识好歹,竟然协助我艾尔铁诺的国敌,罪大恶极,你们发布四十大盗的通缉令时,把他也列上去,不过要特别说明,这人与我们麦第奇家毫无关系。”
二老不禁面面相觑,虽然他们都认为除了这么做之外别无选择,甚至打定主意要聚众对家主施加压力,不能让他再一意孤行,但仍想不到旭烈兀这样轻易就放弃了原先立场。
“有什么问题吗?我记得你们一向反对我和韩特那样江湖习气太重的人来往,这下子不是正合你们的意?”
旭烈兀微笑道:“或者,你们认为我该反向而行,立刻发兵进攻白鹿洞,不惜让麦第奇家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要顾全江湖义气?”
利用对方之前说过的话来反驳其言论,是旭烈兀的拿手好戏,二老自是答不出话。二人无法肯定这是单纯的笑话,抑或是对方真有这个意思,他们更是不敢妄言。自麦石之战后,已再没有人怀疑,麦第奇家家主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事了。
“真好,不用得罪二师兄,也不会损害到麦第奇家的利益,还可以顺便解决掉那堆东西,省掉大笔金钱,一举数得,哈哈,我真是英明神武!”
瞥了一眼堆在左前方,高高一大叠的请款单,想像某人的表情,旭烈兀再次笑了起来。
“家主,在韩特的通缉文案上,还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吗?”
“一切都无所谓,你们只要特别说明,我们半毛钱也不会付给他,这样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拍拍手掌,呼唤待在外头的乐团,旭烈兀预备继续进行他的奢侈娱乐,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侧头吩咐着。
“啊!对了,传令下去,未来的这段时间里,严防刺客……天位级数的那种!”
对于家主的这道命令,二老也只能苦笑。红鬓长老继续从袖子中取出另一封文件,那也是来自青楼的最急件,重要程度绝不亚于之前一封。
“家主,根据青楼情报,下月二号,雷因斯的莉雅女王将于基格鲁比武招亲。若是我们能与之联姻,对世家将有莫大好处,同时……”
“有一个问题。”
“啊!您是指……”
“那个叫做莉雅的女人,美吗?”
“这个……有待探查。”
“女王也好,乞丐也罢。我才不会娶一个没有我美的女人呢!”
“……”
※※※
同样喜欢享受阳光温暖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同为当世四大公子之一,旭烈兀并没有什么风流韵事,虽然他也常常和一些知名的才女、歌妓吟咏诗文,谈论风月,却从没有闹出什么绯闻。刚开始,人们惊讶于他不惑于美色的定力,甚至怀疑他有同性恋的倾向,但当这贵公子的行事风格渐为人知后,所有熟悉他的人都晓得,这人并非对美色不动心,而是他对自身的兴趣高于一切。
和旭烈兀相比,“白家的浪荡子”性好渔色的程度则令人咋舌。白家历代祖先中颇多好色如命的风流人物,但象本代家主白无忌这般滥交,却也不常见,放眼雷因斯,曾经出现在这人花名册之上的各色美人,实在是数也数不清了。
不过,今日倒是很特别,青天白日,碧水凉风,白无忌独自徜徉水中,赤膊游潜,浮沉自在。偌大的一个泳池却无红粉佳人相伴,颇不符合他一贯给人的印象。
他面前漂浮着一个小小的晶石荧屏,随着他游动而移位,那是与水晶球同样原理的传影术,雷因斯相传千百年魔法文明,在这方面的成就比白鹿洞更杰出。荧屏里头的美丽人儿,是正位于边境基格鲁的莉雅女王,藉着传影与兄长密谈。
“就和先前预估的名单一样,有事也只会是那几个人,这次和花家里应外合的,便是白天行那厮……”
聆听妹妹的话,现任白家家主并没什么反映。早在两年前,莉雅就曾与他研究白家内部的异议份子,白天行有白家血统,颇有才干,却并非嫡系,近年来积极笼络白家弟子,建立自我势力,他想取现任白家家主而代之的意图是十分明显的。
“招亲要开始了,虽然和原先预期的有点不同,但大体上仍在掌握中,雷因斯的事情就拜托哥哥你了。”
“都在预料之中?天草四郎渡海西来,这也在女王陛下你的意料之中吗?小妹,别把你家老哥当傻瓜啊!如果觉得难度太高,撑不下去,现在终止计划没什么关系啊!”
嬉戏的语气,但却听得出其中对妹妹极度的关心,这点,莉雅绝对感觉得到。在些许沉默后,她轻声笑着回应。
“没事的。以后的路会更不好走,假如每件事遇难就喊停,我们就没有明天……倒是你,可别弄假成真,真的让人把你推翻了。”
“如果是咱家老大要杀弟夺位,那也就算了,单单白天行那小子是不可能的,一个连白家分为表里两派都不晓得的人,有什么资格夺白家大权呢?”
“要夺白家大权,一定要掌握到太古魔道的研究人员,这点你千万要注意哦!”
“罗嗦死了,我现在不正在替你看守着吗?那些家伙一个个都是不解风情的闷葫芦,让人好烦啊!”
谈论正事之余,兄妹两人随意闲聊了数句,在谈话结束之前,莉雅忽的欠身,向这边深深一礼。
“……谢谢你了,哥。”
屏幕中的美丽身影渐渐消失,但带着些许不安、愧疚,又满怀感谢的笑容,却让人为之印象深刻。白无忌掬起一捧清水浇在面上,长长吁了口气。
(为何谢我?我并不想支持你,只是不管我支持不支持,你都会这么做而已,总是不顾我的意见,就这样蛮干,到时候别说白天行,就连我也未必站在你这边啊……)
结束谈话,他挥手撤去晶石荧屏,同时也移去了笼罩在泳池周遭的隔音罩。
在这时,他所在之处才完整地被呈现出来,环绕箸泳池,周遭赫然是个超大型的太古魔道工作室,数百名研究人员忙碌地穿梭来去,做着各自的工作,尽管这样,却静悄悄地没有什么声音,直至他们发现当家主谈话完毕,数名高级干部立刻涌了过来。
“家主,请您更改一下这个研究指令,我们商议许久之后,觉得您的要求太过笼统,我们实在无法照办!”
“什么?注意你的口气,你敢怀疑最高领导人的指令?”白无忌理直气壮道:“我的设计图简单明了,什么地方让你们觉得笼统了?”
“那种东西哪叫设计图啊?您画的根本就是漫画!”
由于彼此有亲属关系,研究员中甚至有些人还是家主的长辈,恼火起来终于克制不住了。
叫嚷同时,也把那张所谓的“设计图”扔回去,在那上头画了一个雄壮威武的大铁龙,数十尺高的躯体,嘴里喷火,手上放电,旁边标明:“出力等同太天位级数,一脚踏平白鹿洞,随意便能撕杀天位高手”。
指导太古魔道研究部的老部长摩陀若拉,半年前病逝,找不到适当人选,唯有让深得大家爱戴的白家三小姐暂代部长之职,但没多久,她赶赴基格鲁,就此一去不返,众人无奈,唯有在她的指示下,由白家二少爷白无忌暂时坐镇。
性好渔色的登徒子,稷下学宫的饱学奇士,风之大陆人尽皆知的商业奇才,研究院九成经费的提供者……有这些身分的本代白家家主却从没进过大古魔道研究室,当他驾临此地,研究人员战战兢兢地请示家主今后的研究方向时,他一阵思索,画了这张图出来。研究人员错愕难当,但碍于这是家主严令,只得收下商讨,但经过数次会商,结果终于破裂。
“还说什么科学万能,科学可以改造世界,结果连这么一个小东西你们都做不到,太烂了,我每天拼命赚钱,难道就是为了听你们这群平常花光我经费的家伙,哭泣说做不到吗?”
白无忌叹道:“那个也就算了,看看这个,我不过要你们这里盖座泳池,为什么盖得歪七扭八,一点品味也没有,还有旁边的过滤系统,为什么要设这么多?想乱花经费吗?这样下去,我要砍预算喔!”
“泳池这种东西,只要不漏水就好了,要求那么多干什么?还……还有,哪有人在人家研究室正中央盖泳池的?你周围全是化学毒物耶!没有过滤系统,要是不小心流进去把你融掉了,那怎么办?”
“喔!那不是正好吗?你们就可以顺便换个当家主,不必再看讨人厌的小鬼画漫画书了……就这么说定,以后叫白天行那个穷光蛋拨预算给你们,那时候你们就会流着眼泪,哭着怀念我的好。”
蛮不讲理、荒唐的说话,让白氏研究员搞得快要崩溃了,在努力与不明事理的赞助大金主抗辩,同时申请下半年度预算时,多数人也在心里哀嚎。
(小姐~我们发誓绝对不敢造你的反,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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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黑袍人!”
见着传说中的辣手大敌,有雪只惊得魂飞魄散,老大与枫儿都说,这人是天位级别的高手,自己又哪一级数?连地界最底端也谈不上,要是不马上逃之夭夭,就要到地狱里去一显身手了。
可是,在那种一流高手面前又怎会有逃跑的机会?转头才跑没两步,骤觉眼前一黑,已给人用那黑袍勒住,跟着,自己后背碰着了一具软绵绵的女性胴体,光是感受对方胸口饱满高耸的触感,已让雪特人瞬间忘记自己身处何地,管他地狱不地狱。
可是,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大对劲……
(等一下,这种惊人的尺寸,这么妖的香气……该不会是……)
“有~雪~老~公~”
熟悉的声音,勾起一段恐怖记忆,惊醒雪特人的春梦,他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逃开,总算对方没有阻拦,让他脱逃成功。回身一看,来人正是在利加斯城中见过,害死枫儿妹妹的蛇蝎女子,郝可莲。
“是……是你……”
“正是奴奴,一阵子不见了,想不想人家啊,小老公。”
“你……你……爆乳大妖姬,郝可莲!”
“谁……谁是爆乳大妖姬啊?不要随便给人家取那种怪绰号!”
生平首次听到这么没有美感的叫法,郝可莲一时间亦忍俊不住,半气半笑地斥责出声,她自现身以来就面色苍白,气色极坏,这一动气,牵动内息,更是止不住地咳出声。
(听老大说,这婊子上趟给枫儿杀得浑身是血,身受重伤,看她这样莫非伤势未愈?好机会,此时不溜,更待同时?)
雪特人打定主意,脚下才一动,白晃晃的两柄小刀,一柄射穿鞋尖,钉在地上,一柄掠耳射过,连带割断了好多根头发,令雪特人浑身僵往,一动也不敢动。
“雪特老公,你该不会是想要丢下奴奴不管吧?始乱终弃,你好死相啊!”
软语呢喃,一只柔腻玉掌贴上面颊,温度却冰得吓人,似是在提醒自己,别忘了这蛇蝎女的冷血本性,一下大意,她随时可能像对付枫儿妹妹一样,谈笑间把自己给生剐了。
“怎……怎么会呢?我绝不是那种人的,能为美女服务,是我的荣幸啊!不知有什么地方能让小人为女王服务的呢?”
“有雪老公的嘴巴真甜,既然你这么说,奴奴想要……”
“呃……不会吧!你要我做饭给你吃?”
在蛇蝎女的胁迫下,善良的雪特人唯有含泪下厨。也不敢跑远,在郝可莲的指示下,随便摘了点野菜,就地料理起来,正好还有先前商队里那小女孩送的烧鸡,拿出来便是一道菜。
“哎呀!真好吃,你们这些人也真怪,大路不走,偏偏进了这偏僻荒山,累得我这跟踪在后的,又没好东西吃,又不能安心疗伤,真是命苦……那东方丫头的一招好厉害,好久没受这么重的伤了。”
有雪的厨艺当然是不成的,否则之前连续几天也不至于和兰斯洛对坐愁城,但郝可莲仍旧吃得很开心,听枫儿说,这人好像是艾尔铁诺的贵族,搞不好这辈子从没进过厨房,那为了追踪自己一行人进入山脉,也该有几天吃不到熟食了。
“其实,这份烧鸡有点不大吉利,它的主人把东西送我不久,就死掉了。”
“喔!那个没关系。我连死人也吃下肚过,死人的鸡算得了什么?”
冷酷的回答,立刻吓得有雪不敢发声,却忽然想起刚刚见到她时的惊吓,问道:“你……你为什么穿着这一身黑袍?难道你就是那个黑袍人?”
“什么黑袍人?”
在微带逼迫的目光中,有雪只得把枫儿转述那个黑袍人残杀商队的事情,完完整整说一遍,同时留意对方的表情。
“有这样的事,我都不知道耶……好过分。难道你怀疑我就是那个冷血杀手吗,不能看到黑袍就说是凶手,我怎么可能做出这么没有人性的事呢?”
想起这女人的毒辣手段,这问句根本是种反讽,有雪哪敢答腔。但看郝可莲的表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只是没有说出来,换言之,这女人可能知道一些内情。
“呵!养伤还是要这样才对,没有充足的营养,身体又怎么会复原呢?”
饱餐一顿后,郝可莲气色好转了不少。她本来一直面色苍白,眉间一层黑气,现在却微显红润,自是颇受了好处。当日枫儿的痛绝一刀既狠且辣,紫火劲骤破护身真气,毫无保留地侵入经脉。
紫火劲不容小看,换做别人,肯定当场就了帐,即使是号称小天位第一人的紫钰,要是被紫火劲深入经脉,八成也活不了。
幸而自己亦是修练炎系武学,反而利用同系相冲的道理护住重要经脉,狼狈地拖命而逃。自艺成以来,从没有受过这样的重创,还好华扁鹊念在旧日情分上出手相救,医治伤势,不然恐怕就此殒命于利加斯之内。
才暂时将伤势稳住,又接到公瑾大人的追击令,不得不叹着气,跟踪在兰斯洛一伙人后头,预备暗中配合花残缺那迂腐傻蛋的行动。连吃了几天野外的生冷食物,就算没病都吃出病来,刚好这傻雪特人撞了进来,正好藉机吃上一顿,不过,该怎么处置他呢……
“喂!你……是不是伤糊涂啦?”
“为什么这样问?”
“我们是敌人耶!你又要我煮东西,又要大方告诉我你受重伤,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有雪也知道,自己这时候最好合嘴装死,以免这女人忽然翻脸,把自己千刀万剐;但他实在是受不了了,这个蛇蝎女人上趟用那么卑鄙阴险的手段,害得自己一行人好惨,还用残忍的手法杀害了绿儿,为什么现在她还能一副好无辜的样子,和自己有说有笑?
雪特人的厚颜无耻是为了生存,这女人既不必向自己摇尾乞怜,更无须讨好自己,现在这样算是什么呢?这点他非常想知道。
郝可通微微一笑,不是她平素又艳又嗲的媚笑,而是极平淡的浅笑,这在她身上是件难得的事,而当察觉到这一点,她也有轻微的讶异。
“小老公,我现在并不想杀你唷!你会想要我的命吗?”
“当然想……呃!不是啊!这种事我想都不敢想……不是!我是说,我从来也没有想过……我……”
“那不重要。我这样问吧,你要得了我的命吗?”
“……”
“那不就是了。我不杀你,你也不来杀我。既然暂时没法敌对,那就除了大眼瞪小眼之外,我们应该还有点别的事情好做吧……看你笑成这样,那就多加把劲吧!要是我心情好,说不定真能如你所愿唷!”
对方展露了笑脸,有雪也试着打蛇随棍上。
“那你可不可以别抓我们?这样你不用迫,我们遇到你也不用喊打。”
“你们是杀官造反、殴打皇帝陛下的钦犯,我抓你们是天经地义的事啊!”
“但是我们抢劫石家和花家,钱都有分给穷苦百姓,老大说我们这是替天行道,为民请命啊!”
“只顾百姓?你们太自私了。没有了老百姓劳动,可怜的贵族们不就要饿死了吗?把你们绳之以法,这是为贵族们请命啊!”
这回答令有雪语塞,对方强词夺理的程度,就是面对雪特人也毫不逊色。郝可莲微微一笑,凑到有雪旁边,在他脸颊上一吻,笑道:“不行唷!这样的态度……如果你真的要说服奴奴,就得要用更强势、更粗暴的态度才行啊!”
突来的亲密,有雪感到手足无措。这女人忽软忽硬的手腕,让他全然不知怎么回应,虽然明知这女人心狠手辣,很可能在耳边温言软语的同时,也将一柄冷剑刺进人心窝,但与她面对面时却实在升不起半分恶感,内心深处甚至还隐约期望让这女人能一直贴在旁边,和她摩摩蹭蹭,可真快活胜神仙……
“对了,顺便告诉你一声,我刚刚那吻里下了剧毒,若你敢泄漏我在此的只言片语,那就等着毒发身亡吧!我敢保证,那死相绝对不好看。”
才作到一半的春梦,立刻被惊醒,一下子就给踹进了地狱。
“现在,把你们为何来到此地?要去哪里?目的为何?全都说出来。”
郝可莲在有雪头上轻轻一拍,笑道:“你可以逞英雄不说,不过你或许不知道,我有一种独门秘术,可以打碎你脑袋,直接以天心读取你脑子内的讯息。现在,你愿意合作吗?”
呜!果然是蛇蝎女人,饭吃完还没消化呢!这么快就宣告翻脸了……
※※※
“这里就是基格鲁吗?好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啊!小草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距离与紫钰交手两日,翻过几个山头后,基格鲁终于出现在脚下,俯览山下的荒凉景象,兰斯洛皱起眉头,料想不到长途跋涉后,竟是来到这么个偏僻地方。
“这里与艾尔铁诺边境的北门天关不远,同样也是这次饥荒的灾区,雷因斯的女王陛下来此赈灾视察,小姐当然也就在这。”
兰斯洛侧头环视,枫儿依然随侍在旁,有雪也在,但这雪特人不知怎么了,从前天下午觅食回来后,就一直神不守舍,问他又说没事,真是古怪。
“下头那些拿刀拿枪、晃来晃去的家伙又是什么人?女王的侍卫兵吗?”
“恐怕不是。”枫儿道:“根据情报,那些是隶属第三集团军的花家军队。”
“花家的人?这里虽然是边境,但也是雷因斯境内啊!”兰斯洛道:“为什么花家军队会出现在雷因斯?莫……莫非是我们实在太有名,被人家守株待兔了?”
“相信不会。”枫儿简短把事情始末解释一遍,“这应该是花家对雷因斯女王的绑架行为,所针对的并不是我们。”
“但这样一来,我们要过去,就得要费工夫杀退这些花家走狗啊!这件事可不在原先预算内。”兰斯洛一顿,狐疑地瞥向枫儿,“为么我觉得……你和小草好像有些事情在瞒着我?”
承受兰斯洛的目光,枫儿感到快要窒息了,她并非拙于应对之人,对兰斯洛与莉雅却是这世上她决不愿欺骗的人,现在为了一边的要求,必须到另一边说谎,纵是心若冰清如她,也常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算了,问你也没用,你又会叫我自己去问小草吧!”看着枫儿忙不迭地大力点头,兰斯洛不禁莞尔,道:“好,等会儿你照料那个死胖子,我冲在前头,咱们就给这些花家杂碎好看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冲突
花家军队在基格鲁的必经之路层层把守,想要进入,冲突是免不了的,只是,情形却与兰斯洛想像的又有点不同。
“你们是什么人?来做什么的?”
“你家大舅子的表哥,来喝喜酒的!”
“家主有令,凡是来此参加招亲者,格杀勿论!”
“呃——招亲?那是什么东西?怎么这年头这么多女人嫁不出去吗?”
听见招亲二字,兰斯洛顿感心惊肉跳,上趟暹罗城的一场比武招亲闹得自己七荤八素,哪想到在这偏僻边境又遇此事,莫非近年来丑女当道,正常方法行不通,只好重金招亲?
双方瞪来瞪去,俱是一阵惊疑不定,终于在负责把关的一花家子弟认出兰斯洛正是通缉榜上的重犯后,爆发肢体冲突。
“啊!你……你是阿里巴巴……”
“巴你老爸啦!给本大爷滚开!”
大喝声中,兰斯洛飞腿踢出,将面前的那名花家军官一脚踹飞,反臂抽出风华刀,回手向后招呼:我们冲过去!
他一马当先,直直冲杀过去,枫儿随护在后,将六阳火劲行遍全身,迫发飙射,威力难当,真个是当者披靡。两人俱是当世高手,这些寻常士兵哪里挡得住,交手没几下便叫苦连天,要不是碍着军纪,早就不知道窜逃到哪里去了。
枫儿没有正式发动天位力量,迫发出的炎劲亦足以组成火墙护卫住二人,羽箭刀枪触及不是焚毁,就是当场融化。军队中虽有不少花家好手预备过来挡驾,一见这等声势,心胆俱裂,哪敢*近,忙敕令属下退开,免得无辜牺牲。
三人动作也是极速,几下功夫,就已闯过一半,确认雷因斯阵营的方向,便往左速移。由于枫儿一路的这一手太过具有威吓性,相形之下,仍须挥刀硬闯的兰斯洛,就觉得自己实在太过渺小,方欲苦笑收刀,立刻就有了表现机会。
“一群没用的饭桶!全都给我退开——”
破空声骤响,一人如矢飞射,硬破火网而入,二话不说,便与当先的兰斯洛战起来。
纵然没使用天位力量,这道以“焚却阿房”迫发的火墙,亦绝非普通好手能破,这人能轻易穿越火网,枫儿着实一惊,仔细打量来人形貌,虽未见过,却肯定是花家现任家主花天邪亲临。
花天邪原本待在所居的木屋中,听闻外头喧哗大作,好奇出观,见到自己麾下狼狈败退,不由大怒。他命令手下杀尽一切前来参加招亲之人,倒不是有意使什么阴谋,而是素来高傲自大惯了,心想若是来者成千上万,比赛不免旷时日久,节外生枝,索性下令军队阻拦,没法闯过之人,自也没资格参与招亲,更不配与自己同台竞争。
招亲日期订在十一月二日,距发帖通告天下,不过五天,各路人马闻讯,快马加鞭赶来,一时间却又哪来得及?加上花家大军阻栏,直至此刻,才有人能突破封锁,进入基格鲁,花天邪恼怒手下丑态之余,也想试试来人身手,遂亲自下场。
“能够突破我这群酒囊饭袋手下的封锁,谅非无名之辈,你是何人?”
“原来是酒囊饭袋的首领到了。饭兄你好,不知大名如何称呼?”
兰斯洛的恶意嘲笑,立刻引得花天邪暴怒,也不多说,腿动如风,笼罩住敌手全身要害。
“还是这么几套?好,看在饭兄统领饭桶们辛苦,我空手斗你——”
兰斯洛收起风华,以掌为刀,迎向花天邪的闪电攻势。这几日与枫儿拆招,他明白一件事,纵然今日七大宗门的子弟没几个成器,但他们的家传武学却实有独到之处,只是这些饭桶发挥不到,若细加揣摩,融入己身,则对自己的武功大有好处,这人既是花家首领级人物,说不定就有些精妙招数可以偷师。
与石家、花家子弟对战已久,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招,兰斯洛几乎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直至那日遇着石崇、花残缺,才知两家武功非同小可,只是那群没用废物体会不到,一时打起精神,对招之外,更集中去感受对方招数的奥妙。
花天邪的动作快狠兼备,迅捷无伦,他将家传的龙卷、凤翔、龟腾、鱼翻腿法连环施展,整个人化作了一道疾风,在敌人周遭旋转不停,兰斯洛几乎连看也看不清楚,哪谈得上还击,只感觉身体无处不痛,几眨眼工夫内,已不知挨了多少下重击。
当家主与人动手,自有高阶军官过来喝令众人退开,让出空间,免遭波及,而知道花天邪的高傲心理,当然也没人敢出手相助,就连枫儿都收起火劲,和有雪在旁观看。
花家的腿功秘诀中有云:练到极高境界,足堪为百人敌。众人眼见当家主身法风驰电掣,神出鬼没,将敌人攻得毫无招架之力,便是有数百人齐上,也只会被他的高速一一击破,这正是花家腿法的精髓所在、众人一心苦练的境界,为此无不大声叫好,欢声雷动,更助威势。
有雪见敌人势众,兰斯洛又节节败退,一张脸早就吓得发白,只想开溜,奈何枫儿不动声色,一支右手却按在自己脑门上,只得打消逃跑的主意。
(呼……不愧是花家首脑人物,果然有点门道,不过……还是老毛病没改……)
甫一交手,兰斯洛的确给对方吓到,花天邪的神速身法远超过以往遇到的花家子弟,更在自己的应变速度之上,摔不及防,险些给踢得像是个烂沙包。
但时间一长,怯心尽去,兰斯洛立刻把握到对方的缺点。花家腿法无疑快绝,面对比他们弱的对手,这种武功就是种大量屠杀敌人的技法,但没有浑厚内力作后盾,遇上强手,纵是万腿临身,也无法突破敌人的护身真气,有什么狗屁杀伤力?
想要*吓跑对手取胜?那大概只能战胜雪特人吧——特别是现在这一招,踢人不痛但视觉噱头可了不起,藉着轻功高速移动使得身体漂浮在空中不落,莫非花家先知想进天位想疯了,所以创出这招过过瘾?
花天邪明白自己的弱势,也曾拜访名师,勤修内功,但兰斯洛奇遇连连,又后得“日贤者”皇太极、剑仙李煜传授,年轻一辈里若不以天位力量对拼,论内力,那是谁也及他不上,花天邪虽是不弱,在这上头又哪及得上他?
运起乙太不灭体保得不败之地,就可以好整以暇的打观摩战,当日小草传授“无相诀”,自己练得不是很好,但运行起来,亦是可以将花天邪的每个细微动作尽数捕捉,记在心里。
然而,花天邪久战不胜,终于也怀疑起来。对方虽在自己攻势下节节败退,却没什么显著创伤,莫非其中有诈?这样一想,终于决定使出杀着,速战速决。
(唔……这感觉是真正的厉害杀着来了。)
兰斯洛心头警兆一现,跟着便见花天邪在空中定住身形,自两人动手以来,还是首次见到他的形影。与先前高速移位的漂浮不同,也不是天位高手的浮空,无相诀的探查告诉兰斯洛,花天邪是以某种特殊功诀操控周遭的气流,叫他托浮不坠。
花家军队儿当家主施展绝技,顿时一片寂静,每个人都是瞪大眼睛,将当家在空中神人一般的形象牢记心中。
(啊!这是……)
毫无预兆,十余道无形气流聚集成索,封锁住兰斯洛的四肢,令他进退不得!
花天邪更在这要命的刹那发动攻击,凌厉的腿势如剑如矢,直取兰斯洛,直取兰斯洛咽喉要害!
脑中闪过一个画面,兰斯洛登时记起,当日花残缺曾以此招的前半式硬破石崇的力量虚体,威力实是非同小可,心内不由一骇,但当他察觉到这些缠绕在自己体上的气索并没有足以困住自己的力量,心下大定,正打算趁对方以为十拿九稳之际,瞬间破索,给他来个耻辱战败,忽然,一个念头闪过他脑际。
“哎呀!好厉害,好厉害啊——”
兰斯洛失声狂呼,恐惧的表情出现在睑上,拼命挥动肢体,好不容易挣扎飞坠出去,狼狈地跌在地上。
将花家领地闹得天翻地覆,又造成花家严重损失的四十大盗贼首在当家主手上惨败,花家子弟士气大振,疯狂地叫好,相比之下,兰斯洛一副重伤的衰败表情分外地难看。
“好……好厉害,花家绝学果然天下第一,我今天认栽了,但你们别得意,有胆子就等我的兄弟来,一定会让你们知道厉害!”
四十大盗名头不小,花家始终未能将他们铲除,花天邪甫上阵时也心中忐忑不安,但见这人在自己绝招下轻易溃败,令己在万军中大大露脸,心中极是喜悦,听他这么说,更加不以为然。
“哼!区区几个草寇,有什么了不起?你还有什么同伙,尽管放马过来,本帅一并收拾了。”
说着,花天邪目光移向枫儿,这女子相貌极美,武功亦绝不简单,但真要硬拼,自己也有胜算。
枫儿惊见兰斯洛败退,哪管身旁有雪吐白沫晕倒,早就抢到主子身边一探伤势,却不如外表严重,只是不明他为何这般做作?
“我……我兄弟等会儿便到……穿着紫衫的美男子……便是,够胆就等他来,让你们这群家伙,知道厉害!”
兰斯洛重伤的样子装得极像,脸色苍白,越来越是有气无力。
“好!本帅就暂且留你狗命,让你同伙与你一道上路,以免你在黄泉路上心中不服。”
花天邪一挥手,正要命人将他收押,枫儿突然站起身,取出一面银牌,朗声道:“且慢,我是雷因斯特使,这是证物,到此有紧急任务,要带这匪首面见女王,希望花家主人通融,给个方便。”
“这人乃是通缉要犯,怎能由你说带就带走?你们女王为什么要见他?”
“女王陛下的旨意,我等不知缘由。但若花家主人担心不能向艾尔铁诺中央交代,我可请示女王,将这人交由你处置。”
“哼,我会担心?姓花的虽然胆子不算大,却也没把那些家伙放在眼里!”
先前莉雅已答允婚约,花天邪自不愿开罪于她,枫儿又摸准这人性格,言语上特别谦卑,花天邪心想这几人怎样也在自己掌握中,不怕他们飞上天去,此刻心情大好,加上之前闻得兰斯洛痛殴曹寿一事,颇合自己脾胃,也不细想,挥手便放人通行。
当三人逐渐远离花家军队,到达雷因斯一方的阵地后,搀扶着兰斯洛行走的枫儿,才忍俊不住,微笑出声。
“兰斯洛大人,您没有怎么样吧?”
“有乙太不灭体,怕什么?忍一下皮肉痛,等一下就有好戏看了。”
“您啊……还真是坏心呢!”
“我没有你坏。你那面令牌是从哪里变出来的?为什么先前都没听你提过?”
“这,问小姐吧!”
话声方落,前方不远有一栋木屋“呀”的一声打开门,一人轻提罗裙,快步朝这边奔过来,笑语嫣然,目中隐有水光,这不是莉雅是谁?
※※※
“真是倒了八辈子楣,受伤不但没有救济金,还在这紧要关头被人误会,你说普天下有没有这么过分的事!”
“乖,乖,别生气,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不用那么在意。”她像抚摸小狗一样轻拍着身旁愤怒伤者的脑袋。
“不生气才怪!你知不知道那小子欠了我多少钱?居然敢赖账?喂——你不是他的秘密情妇吗?运用你的影响力,叫他还我钱——”
“砰”的一声,伤者被重重痛殴了一拳,证明这女子绝没有什么温柔的美德,一被刺激,立刻回复暴龙本性。
“谁是他的情妇?你再胡说八道,我马上把你千刀万剐。”妮儿怒道:“我自己现在也被通缉了。不过也没差,我本来就是通缉犯,你好像也好不到哪儿去,听说自由都市把你列为拒绝往来户,有十几个城市下令看到你格杀勿论。”
同为天涯沦落人,妮儿被迫与韩特走在一道,虽然可以丢下他,但念及这人好歹也与自己并肩作战过,又在该役受伤,不忍抛下他不管,只好拖着韩特一起往基格鲁赶路,亦是因为多所耽搁,本来源五郎预料的捷径,此时却远远落后于兰斯洛一方。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直隐为背后助力的麦第奇家又在此时翻脸不认人,发布通缉令,还将韩特也列名在内。听闻这消息时,韩特的表情就像一尊被风干千年的石像,承受不住这巨大金额的恶性倒帐,整个人呆呆地僵立着,没有半点生气,那非人的模样,就算天草四郎从旁走过,恐怕也认不出来。
当然,清醒之后的狂怒是意料中事,韩特如丧考妣,不顾身上伤势,抽出鸣雷剑就要杀向麦第奇家领地,这点旭烈兀是料对了,但错的一点是,那时韩特嚷的不是报仇,而是要洗劫所有麦第奇家分舵与旗下商店……
“你这男人真是难看,不过就是钱而已嘛!用得着这么斤斤计较吗,”
“那是钱啊!这世上最重要的东西啊!如果拿去妓院嫖你这种货色,我可以一次玩上百个,爽一辈子……”
话还没讲完,已被妮儿连环三记重拳轰得飞撞出去,倒地不省人事。
对于突然被旭烈兀这样“出卖”,想起上趟分手时他的警告,妮儿不是不能原谅,但多少还是有些生气,也很想当面给他一记耳光。
无奈形势比人强,再蠢也知道,以这时两人的实力,万没可能去找麦第奇家晦气,更何况还有天草四郎追踪在后,要是再被遇上,这次肯定会完蛋大吉。想起当日一战,韩特不寒而栗,实在有点想不通,当时自己怎么会这样有胆量,去战那强过自己不知多少倍的三大神剑。
妮儿也很是担心,传说天位强者有“锁魂”的奇能,纵使相距千万里,也能凭着天心感应远距追踪,万无一失。自己虽进了天位,但由于不太会运转天心意识,是不晓得该怎样锁魂啦!但以天草四郎之强,若他锁魂追来,自己二人又怎逃得掉了?
这点你不用太担心,假如我们距离天草四郎超过百里,他是追踪不到我们的。“韩特道,”根据我的情报,为了某个不明原因,天草的锁魂范围只限于数十里之内,一但超过百里,他就没法用天心找到我们。“
这可以从那天一战至今没再见到天草得到证明,事实上,韩特有点怀疑,当日之战妮儿与己脱身得不明不白,莫非是有高人暗中相救?但这几天自己暗地留心,却又不见。
“你的情报?”妮儿奇道:“这种情报你也有?啊!难道你和那个死人妖一样,也是青楼联盟的人吗?”
韩特道:“算是半个青楼人吧!我不知道他的等级在哪里,不过应该和我一样,都是青楼联盟的宾客。”
妮儿感到不解。源五郎藉由青楼联盟无孔不入的势力网,在两人逃难期间获得许多便利处,自己暗里极是欣羡,但每次问他,总也是微笑不语,得不到答案,而目己也在纳闷,由一群女人组成的集团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实力呢?
“看来你也不知道,我就告诉你吧。青楼联盟,顾名思义,就是以全大陆妓馆娼寮为主,连带背后所有下九流势力的联盟。”韩特道:“这些势力深入每一个城乡市镇,组织起来的网路通达全大陆,青楼联盟以此为基础,当然无孔不入,比其余六大宗门任何一家都要厉害。”
“我不懂。要是真如你所说,六大宗门又怎么能容忍这么危险的组织在自己领地内?”妮儿道:“这等于埋了火药在身体里头,太危险了不是吗?”
韩特颇为赞许地瞧了妮儿一眼,道:“说得没错。但是当六大宗门互有嫌隙,若有人对青楼采取敌对态度,青楼就会立刻倒向他的敌手,把有关于他的情报与弱点全数提供。在这种情形下,又有谁敢冒这种险?再说,青楼联盟的势力网路,也是全大陆最有效率的邮件和快递系统,少了青楼,大陆上的商业贸易立刻会大混乱,你说又有谁敢动它?”
“果……果然女人还是越坏越历害!”妮儿发出了这样的感叹。想来当初统合青楼联盟的那人,定是个商业奇才,针对这些下九流势力的优势,着意发展,待得势力已成,天下豪强再不敢轻侮,终成一方霸业。
韩特认为说到这里就够了,青楼联盟的真面目,远没有表面上看来这般简单,藏伏在台面底下的实力,曾让自己骇然欲绝,不过,并没有必要把这一些事情也告诉妮儿就是了。
“啊!还有一件事。”妮儿道:“你们常常在说的宾客,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青楼每年会对大陆上的英杰新秀作评判,若是觉得一人值得笼络,就会赠他信物,邀请他为宾客。而无论这人接受与否,都可以持青楼信物,到各地青楼分舵去,酒色财气样样不缺,你说是不是让人趋之若骛?”
“这……这样子的话,青楼不是亏死了吗?生意不能这么做吧——”
“可是……这是最低阶宾客的待遇。当已经习惯这样的享受,贪欲自然会让人想要更上一层,那时就需要为青楼做事,来换取更好的待遇。但提升了等级,所得到的享受更高级,也能查询更隐密的情报……青楼联盟就是用这样的手段,让人不知不觉地为它卖命。”
妮儿听在耳里,连连咋舌,这些江湖上的统驭手段,真是匪夷所用,看来自己真是太过单纯,这些伎俩全是自己作梦也想不到的。
“这么说,你之前的情报都是来自青楼……咦?那你现在这么落魄,怎么不去使用你身为宾客的福利?那样就不必可怜兮兮躲在这里了。”
“青楼联盟在商言商,许多时候没什么人情味好讲,当宾客们彼此对峙,绝对是帮助高级宾客对付低一级的。”
无奈地把手一摊,韩特苦笑道:“很不巧,听说天草四郎正是青楼的老客户,以他的实力,宾客等级大概高我个十七八阶,这老小子不能锁魂,那当然是求助青楼,非查出我们两个的下落不可,这时候跑去青楼分舵,岂不是自投罗网?”
※※※
“咦?要我上台比武?为什么?”
听完莉雅转述雷因斯一方提出的要求,兰斯洛诧异得直跳了起来。
进入雷因斯一方的营地后,莉雅亲自出迎,跟着就带兰斯洛与枫儿去谒见“女王”。
所有的贵族都喜欢摆臭架子,人家是女王之身,架子岂有不大摆特摆的道理?
看在心上人的面子上,兰斯洛不甘不愿地单膝跪地,向十数尺之外,笼罩在好几重纱帐后头的女王陛下行礼,心里直嘀咕着:“连艾尔铁诺皇帝都被本大爷打成猪头,要本大爷跪拜?不是看在小草面上,就让你这婆娘知道厉害!”
距离那么远,别说讲话声,自己就连她的相貌也看不清楚,过了一会儿,女王把同样跪在自己身旁的小草召去,悄声讲了几句话,就率着侍婢们离去,半声招呼也没有。
接着,莉雅转告女王的旨意,要解除兰斯洛身上毒素的那几味解药,雷因斯实有,但所剩不多,自也不能平白无故给人,除非兰斯洛肯参与将在基格鲁举行的比武招亲,战胜敌手,这才能将解药给他。
“你也看到啦!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外头有重兵把守,根本就没法离开,只有在比武大会上把那个花天邪击败,才可以撤离这里。”
“真是奇怪了,我又不是雷因斯人,要比武,雷因斯没有高手吗?”
“仓促间哪里找得到啊?你看看外头那些人,一个个有气无力的样子,*他们出战哪行啊?”
“唔。枫儿的武功不是比我高吗?不如……”
“老公!枫儿是女的唷—一
看看外头的雷因斯人,真是老弱残兵,不过也难怪,他们原本就是灾民。
兰斯洛左思右想,似乎找不到什么理由推托。其实,无功不受禄,向人要解药,帮忙出手还个人情,也是很公道的做法,不然以后还要还人情债,岂不是麻烦?
如果刚才交手的那人就是花天邪,不过是绣花枕头一个,击败他是轻而易举,那么自己其实也不排斥上台比武,只不过心内一直有种不对劲的感觉,这才老不自愿。
而且,听说这是比武招亲,那赢的人岂不是……
“喂!小草。”兰斯洛的表情有些尴尬,但看得出来他的慎重,“这是比武招亲,我又要打赢才行,要是赢了,那我岂不是变成了那个女王的……”
“傻瓜!你还当真啊!要你代表出战,只是一种形式,不是真的要你去参加招亲啦!”莉雅笑道,“人家是女王陛下,怎么会招一个强盗头来当老公,要你这只大猴子的,除了我以外没有别人的啦——”
“去!真不要脸,把自己说得多宝贵似的,能受得了你这女人的,也只有我啦!”莉雅的说明,让兰斯洛安心不少,只是,还是有点不太放心。
“傻大哥,如果你心里面真的有我,那你就在比武得胜后向女王陛下说明,绝对会谅解的。”莉雅轻笑道:“不过,要是你改变主意的话,那也无所谓。”
“你以为我不敢啊!娶一个女王,少三百年奋斗,说来也挺不错呢!”兰斯洛道:“好!我现在就去练刀,研究一下到时候用哪个最帅的姿势,把那养马的家伙轰下台去!”
语毕,大步离开,莉雅在背后轻吐了下舌头,庆幸谎话过关,哪知兰斯洛忽然转过身来,一把就将她搂过,在耳边低声道:“我……我啊!会让我感觉想要一起过一辈子的,可是只有你一个人喔!”
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莉雅一时间也不禁芳心失守,满脸通红,深呼吸一下,轻声道:“这样子啊!如果你在这里大声喊我喜欢你,那我就相信你。”
这要求似乎遇到了障碍,兰斯洛停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出答案。
“活着的人里头,我最喜欢你。”
在莉雅的粉嫩俏脸上捏了一记,兰斯洛回复平时的豪迈风格,快步跨出门去,朗声笑道:“姓花的小贼,洗干净屁股等着被踢吧!”
在后头凝望他的雄壮背影,莉雅面上红潮未褪,只能低声轻笑,说不出话来。
“活着的人哪……这样也就够了吧!”
一声轻咳,隐藏在附近的枫儿现身出来,手上拿着一张纸人交给莉雅销毁,也就是兰斯洛适才谒见的“女王陛下”。
“小姐,这样真的好吗?对兰斯洛大人撒谎?”想到兰斯洛的个性,枫儿一路上都在担心这件事。
“不到最后,谁也说不上好与不好。”
这是莉雅所能给予的回应,也是她此刻的真心话,两人一时无语,忽然听见外头喧哗大作,杀声震天,更有无数闷雷声之声,似乎有什么大规模的天灾正在发生。
“怎么这样吵?外头是怎么了呢?”
“这,”枫儿迟疑道,“我想,是兰斯洛大人的紫衫美男子兄弟到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第一天神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月艾尔铁诺
“花家的一群杂碎,简直就是不知所谓!莫名其妙和我战了半天,一个个都是糊涂透顶。”
纵然隔着水镜,公瑾仍可以清楚感受到师妹的怒意,或许是因为恩师闭关,龙族内又没有可*的战友,紫钰只能与目前身为白鹿洞代表人的自己商讨所遇到的困难。
对紫钰来说,和花家所发生的冲突真是无妄之灾。当追踪兰斯洛一干人来到基格鲁,见到花家重兵层层把关,为求慎重,特地现身出来,好言好语地向巡逻士兵查询有没有看见兰斯洛这样形貌的人物?
想当然尔,由于早先的一战,花家上下早就紧绷神经,等待那“穿着紫衫的美男子”,现在这人的样子完全符合描述,又查问四十大盗的贼首,那还有假的吗?
巡逻士兵唯唯诺诺,一心敷衍,然后趁着紫钰不备,动刀子偷袭。紫钰惊讶于没来得及开口,附近士兵已如潮水般冲杀了过来。
阿里巴巴四十大盗是当前最抢手的通缉犯,身价之高仅有无花不采柳一刀能与之比拟。艾尔铁诺皇室的赏金、花家的赏金、石家的赏金几样加在一起,若能杀掉四十大盗的成员,那就从此发达一世,现在看这小子白白净净,没有什么底子的模样,士兵们都起了侥幸之心,想要去拼一拼这笔钜额赏金。
“我是白鹿洞的使者,到此是为了追缉四十大盗,请你们的长官出来,我有话要说。”
“白鹿洞?你是天王老子的使者都没用啦!留下人头来!”
利欲薰心,士兵们全然感受不到这么做的危险,只是一个劲地想要杀人性命,而在他们的咄咄相逼下,紫钰的怒气终于整个爆发了出来。
“你们这些家伙,全都不要命了吗?”
手腕一抖,就是一道升龙气旋打了出去,劲风狂卷,正施展轻功、腿法攻来的花家子弟全都站不稳身形,在急旋劲风中被转得七荤八素,总算紫珏不愿多伤性命,在升龙气旋的杀伤力爆发之前撤招,让这些人随风摔得老远,而不是被如刀劲风切成碎片。
哪知,才一撤招,腰间忽然一疼,一名刚才被自己放过一马的士兵趁她不备,两枚暗器狠狠射向紫钰腰眼。有“龙体圣甲”护体,自然是只疼不伤,但刚才饶过此人一命,他却反过来偷袭自己,忘恩负义,死有余辜,倘使周围的人都与他差不多,那就索性大开杀戒吧!
以自己如今武功,跟级数差太远的人交手是种羞辱,但假如是清扫垃圾,那就没有了顾忌,紫钰把朱枪缚在背后,两手升龙气旋一发,如刀狂风急速飞卷,周围的花家子弟在此时才见识到此招厉害,许多人给旋风吸扯过去,稳不住身形,离地而飞,跟着就被龙旋气劲碎尸万段。
喧闹造成骚动,闻声而来的军官见到紫钰的武功无不大惊失色,连忙调集高手对付,却又怎么挡得住?没有几下工夫就给她突破封锁线抢杀进去,与花家子弟卷入大战。
可想而知,纵使人数众多,正面交锋,又怎是紫钰之敌,她采取了类似枫儿的方法,劲气向后方乱射,至于攻来的士兵则是给旋风带起,转得头晕后被远远抛甩出去。行走在千军万马中一招不发,紫钰就有如天神一般,令所有士兵感到畏惧,太过明显的实力差距使他们清楚地知道,全然没有可能和此人敌对,若非顾虑军法严峻,早已溜之大吉。
军心动摇,在尚未崩溃之前,身为首领的花天邪就必须要再次出手。目前,他是花家人最后的信心所在,如同早先挫败四十大盗贼首一样,他要再次向属下证明自己的实力,把这可恶的来犯者轰下。
结果情形大违所愿,花天邪在破风而入的刹那就已经给升龙气旋轰成内伤。而且,纵然不使用天位力量,紫狂的武功仍是强绝,交错施展着白鹿洞、龙族的绝学,数个回合之内便将花天邪迫在下风。花家腿法变化万千,但面对这兼得两家之长的龙族族长,就像是拍击海岸岩石的浪花,声势不凡却终归破灭无用。
最后,紫钰窥准破绽,一记“南华水剑”直击花天邪眉心,却在要击中之前察觉不对而收招,换来对谈机会,并从花天邪口中得知双方之所以恶斗半天的真相。
在万军之前两人是胜负未分。而在谎言被揭穿后,两人怒不可抑,连袂来到雷因斯阵营找人算帐,却得雷因斯女王告知,兰斯洛将在两天后参与比武招亲,目前正为雷因斯代表,一切恩怨,请待比武完结之后,再做论处。
为表示光明正大,花天邪只有负气而去,发誓要在比武擂台上狠狠地击杀这小子,叫他为愚弄花家主人的举动付出惨痛代价。
紫钰则感到迟疑。雷因斯。蒂伦是个不可忽视的存在,自神话时代结束后,他们一直隐为大陆上的正道领袖,稷下学宫培育出的贤人、强者无数,数千年来也与龙族保持着相当程度的友好,在非必要的情形下,她极不愿与对方有所摩擦,更何况这次是女王亲自出面,尽管看不清面纱下的脸孔,紫钰仍对这聪慧、风趣的女性有着难以言喻的好感。
结果,对方愿意立下承诺,当比武大赛结束,无论胜败,雷因斯都不会干涉紫钰对兰斯洛的缉拿。得到了这答覆,紫珏按捺住心头的不满,辞别而去。
“雷因斯方面的承诺,只待比武招亲一完,就不干涉我们对那贼子的缉拿。哼!算他好运,让他多活两天……”这是紫钰结束水镜通话前最后一句,公瑾亦开始思索师妹所传达的最新讯息……
※※※
(比武完之后,就不干涉我们?这样不是过河拆桥吗?不过,真的会这样吗?)
公瑾沉吟不语,因为他知道的事情远较紫钰为多,所以也就无法相信对方的话。特别是自己并没有忘记,那一天,看着那小子与现在已身为女王的莉雅公主并肩走上岸来,彼此间相依相偎、欢喜愉悦的神情,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是相互有情的。
根据手上的情报,兰斯洛好像把从前的事全数忘记了,这点可以从他与紫钰交战仇视得到证明。然而,就算他把一切都忘了,莉雅却是神智无碍,绝对会记得发生在杭州的一点一滴,那么,以这两人的情分,她到时候真的会袖手不管吗?只怕是不可能吧!一个人为了真情能够付出到什么地步,自己可是非常清楚的。
自从几个月前意外得知,阿里巴巴四十大盗的贼首就是当日在杭州的死杂种。自己在惊讶之余也立即有着怀疑身为雷因斯女王的莉雅是否仍在与兰斯洛往来,甚至在背后支持四十大盗?
从现存的情形来看,自己的想法应该没有错。兰斯洛将代表雷因斯出战,紫钰说,他击败花天邪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换言之……
与心上人共结连理是天下女子共同的心愿,但已将莉雅当成智谋上正面敌手的公瑾,则是觉得这名聪慧女子所企图的应当不止于此。
让兰斯洛赢得比武招亲……莉雅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是想要让心上人称王吗?
雷因斯女王的丈夫,亦即是雷因斯亲王,产生的方式不一。在历史上,每当雷因斯女王即位,便筹备婚礼,以诞育下一任继承人,征选王夫的方式可能是考校文才、智略,或是如今次的比试武功。通常,会特别限制仅有雷因斯人或稷下学子得以参加,这是由于雷因斯宫廷的排外性极重,还有想袒护本地势力的缘故。
为了笼络白字世家,之前连续三任女王都是下嫁白家的重要人物。上任女王便是与白家家主成婚,生育三人,继承王位的莉雅是三女。在女王主政的雷因斯,亲王的政治权力极其有限,前两任亲王兼任大宰相那是因为白字世家的势力,与亲王的政治地位无关。
以兰斯洛的性格,让他居于这样的地位,恐怕他会待不住吧?想来莉雅也不至于有此愚行,那么她所打算的是……
这时,一个荒唐的念头倏地闪过公瑾脑里,震惊之大,让他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突如其来的森寒脸色吓到了随侍在旁的蒋忠。
莉雅她该不会想让兰斯洛成为雷因斯王吧?不是远离实权的亲王,而是取代女王,真正统治雷因斯的帝王。
这念头很荒谬,但想到对方的个性却非是没有可能。而且从这方向来推论,莉雅之所以在基格鲁这种边境之地举行招亲,时间上又这样紧迫,虽说是受到花家压迫,可是从另一角度来看,不也正可以阻绝一切来自雷因斯的干扰与反对,合法的与自己爱侣成婚吗?
如果是正常情形,以兰斯洛这样声名狼藉的强盗头,要参加招亲是不可能的。雷因斯众臣纵然无视于他的犯罪纪录,也会顾虑艾尔铁诺的外交压力,舆论会令女王也难以一意孤行,绝对比不上现在的效果。
对兰斯洛来说,艾尔铁诺、白鹿洞、龙族,无疑都与他深仇难解,假使他在雷因斯称王,他们不倾举国之力来报复,那才是怪事,此刻聚集在他这方的天位高手力量已不可小觑,当他以雷因斯王的身分来组织统合,对艾尔铁诺来说,将是一个非常恐怖的威胁!
假如莉雅亲身在此,必会非常佩服,因为公瑾与她仅有一面之缘,却能藉由长期情报汇集去理解她的行动模式,一步步进逼真相,抢在任何人之前发现她的计划。
或许在智谋上,周公瑾不如旭烈兀的天才洋溢,在武学上,他也不如李煜的绝世锋芒,但当他以稳健步伐,谨慎为营,小心并仔细地盯准每一个细节,威胁性就比什么天才都要厉害!
“花天邪那自以为是的莽夫,中了别人的圈套,还在沾沾自喜,哼!”
略作沉吟,公瑾霍地站起,向部属下达指令。
“收拾东西,安排好紧急应变的代理人,我们要到中都走一趟。”
现在要赶去基格鲁,时间上已经来不及,紫钰的心眼比不上莉雅,郝可莲、花天邪能做的也有限,最有效的办法,只有赶去中都了……
※※※
身在基格鲁,花天邪却没有周公瑾的洞察力。在他看来,目前的一切仍在自己控制中:莉雅一干人无力突围,雷因斯一方有白天行在牵制,情势虽乱不险,纵然有天位高手来搅局,天章四郎乃应自己邀约而来,有他出手,当可以镇住一切变局。
这样的认知,在众多他的假想敌眼里,无疑是一项与事实截然相反的结果,但这情形之所以出现,却不能完全说是他的错,毕竟他也是根据手上的情报、资料,慢慢构思出计策。到头来,只能说这位花家家主一开始就没能掌握正确的情报管道,而他个人的高傲自大又令他在轻敌之余,与事实偏差更远。
不过,他手里确实握着一着杀手,这张名为“天草四郎”的王牌确实具有压倒性的强大优势,在令各方势力大出意外之余,更把敌人的几名天位高手打得溃不成军,让莉雅计画大乱,这都是事先想不到的情况。
但是,掌握着这张王牌却无法善加运用,使其做最大的发挥,这一点,或许也可以说是花天邪的能力不足之故。
然而,就是深信着自己已掌握大局,此刻的他,却感觉不到快乐。
为何呢?
白天与紫钰交手的种种萦绕在心头不去,他心内很清楚,当时紫钰那招若是击实,自己唯有在万军面前凄惨落败,之前辛苦建立的形象将毁于一旦。
现在虽然保全颜面,但却只是因为敌人手下留情,蒙得施舍,他日未必还有这等好运,只要再遇上同级数的敌人,自己就只能沦为一个失败的小丑。在这时代里,武功、实力代表一切,当自己没法展露出足以服众的实力,家主的地位也立即会受到质疑,届时,自己将一无所有。
每念及此,花天邪就心中有恨!
环顾近五百年来的杰出人物,首推“武霸”忽必烈、“天刀”王五、“剑仙”李煜,这三人的事迹如璀璨流星一般划过天际,至今仍是江湖人口中的传奇。但忽必烈身死多年、李煜行踪成谜、王五亦在武炼过着不问世事的闲逸日子。大陆上的自己出身名门,出世没有多久就几乎笃定成为花家继承人,修习着最上乘的武功,受着最好的教育。在稷下学宫,自己的文采、学识都受到肯定,往白鹿洞谒见宗师时,陆游亲口称赞自己是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假如一切都照着预定来,自己如今便该以新生代第一人的角色,倍受瞩目,统驭花家,在大陆上叱吒风云。
然而事与愿违,先是花家与李煜的几次会战,族中高手给他杀得七零八落,就连自己父亲,上任当家主,也在皇城血战时受了无法痊愈的重创,日后伤发而死。这大大折损了花家的实力,不久,旭烈兀崛起,以他的绝世才华,在艾尔铁诺大放光采,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令自己相形之下倍感黯然。
这其实很没道理,旭烈兀区区一个暴发户,整日尽做那些愚蠢幼稚的小动作,浑没半点家主威严,简直是七大宗门的耻辱,为何他的手下与人民会这样不长眼地拥戴他、敬爱他?而自己却要辛苦地去笼络人心?
自己的武学天分该不会输给他,两人同样有渊源家学,和他的闲逸懒散比起来,自己每日不断地苦练,想在最短时间内以实力统驭群雄,但为何从不动武的他,在人们心中地位仍是高于自己?
再来是不久前的阿朗巴特魔震,令得天位高手纷纷重现于世,枉费自己朝夕苦练,自负天资惊世,天位力量却始终无法产生,到现在这么久了,自己对于天位之奥秘还是半点头绪也没有。
眼看一个个无名高手的出现,实力无不远高于自己,好比今日的紫珏,旭烈兀也已功力非凡,当众人互相竞争,自己这所谓的“不世奇才”只会是给人提供笑料的题材。
想起来就有股切肤之恨,为什么?难道就凭“陆游弟子”四字,就注定在人之上了吗?
花天邪想得出神,忽然,一种怪异的感觉令他惊醒,回身一看,房内火光黯淡映照下,隐约有个模糊影像慢慢浮现。
“是你?”
“是我没错,你不必这么奇怪啊,再怎么样,我也是耶路撒冷出身的,会用这么些小把戏不值得奇怪啊!”
影象慢慢清晰,现身出来的竟是应该身在远处的天草四郎,虽然仍有些模糊,但他面上那股似笑非笑的表情却让人印象深刻。
“你来这里做什么,敌人的残党都铲除了吗?”
“我的确答应过你,帮你摆平这些强盗,可是铲除与否,什么时候该下杀手,全都由我个人来判定,你不必这么心急啊。”
从这两人的交谈,实在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友好的合作关系,殊不知正是因为双方都是这么讨人厌的个性,反而促成了他们之间的友谊。从某个角度上说来,或许能看作臭味相投吧。
一直到现在,得知天草四郎重履大陆的各大势力首脑,无不讶异于花家是如何与这位绝顶强人取得联系,并且请他出马。
九州大战对于人间界的破坏与损失是难以磨灭的痛,但对于武学上的影响却是有着革命性的助益。流传于那时的武学,水准远远超过现今。曾走过那段黑暗年代的高手,除却生死不明的“日贤者”皇太极,“星贤者”卡达尔,就是如今被奉为天神般的三大神剑。
和“剑圣”陆游,“剑帅”山中老人相比,人们对于那位自耶路撒冷出身,在一千七百年前远扬海外的“剑爵”天草四郎,印象就极为模糊。他既不像前两位一样开宗立派,也从不参与任何权力、财富的斗争,只是将他嗜战的个性发挥到极致,孤身单剑,在所经之处掀起阵阵血雨腥风。
传闻在九州大战后的三百年,天草四郎由于战时倾向魔族一派,而受到各派正道势力的仇视与围剿,但浑没将这些叫嚣的晚辈放在心上,天草四郎走遍大陆,只要遇上令他感兴趣的武学,就不顾身分地登门挑战。
纵然不施展天位力量,但以他当时的武艺,又有谁是他对手?最后,他满意地从比试中触发了足以增进自身修为的灵感,对方却是整个门派被屠戮殆尽,一门发展中的绝学就此失传。
传闻皇太极、卡达尔都曾先后试着阻止他这种破坏行为,但不知为什么,双方总是失之交臂,最后,天草四郎离奇地销声匿迹,远走海外,一直到很多年之后,大陆上才慢慢传出消息,说他是惨败在陆游之手,被逐出境。
天草四郎与陆游的一战想必是发生过的。花天邪是这样认为,然而,他也不清楚是那一战的真相,只晓得天草四郎曾经有过承诺“除非看见白鹿洞青天花炮燃放于东海,否则终生不履大陆之土。”
当年自己留学稷下,一次闲暇无事,由雷因斯出海,想要造访海外异国,第一个目标就是最接近风之大陆的岛国日本。自己以花家少主身分驾临,立刻受到隆重接待,面见了掌控日本实权的关白丰臣秀吉,更在他带领下,谒见幕府至高无上的大师范,天草四郎。
双方都是讨人厌的怪脾气,那次会面实在说不上宾主尽欢。不过,天草四郎从不把江湖辈分放在心上、花天邪也对所谓的尊长前辈嗤之以鼻,两人又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在这点上竟是出奇地有默契。就这样,花天邪与这原本应该磕头跪拜的前辈高人平起平坐,秘密地缔结了一段友谊。
离开日本时,花天邪与天草约定,若他能令青天花炮燃放于东海上空,届时就要请天草出山,助他一臂之力。而后,他便在即位家主的大典上,向白鹿洞要求青天花炮为贺礼,取得了这停产一千七百年的古典礼炮。
这次带领花家高手到基格鲁干大事,领地内武力空虚,被四十大盗残党闹翻了天,花天邪研判情势,觉得是请天草四郎相助的绝佳时机,于是燃放花炮邀他西来,果然在他的强横实力下,四十大盗残党一举被灭。
“忙完你的事就到这里来吧!这边的事情比较重要!”
“嘿!小子,对自己恩人说话,也这般不客气吗?瞧你的拽样,当我是你的手下吗?”
“对个从来不管尊卑之分的痴老头,我没何必要特别为他设想。”花天邪冷笑道,“莫非你要我像狗样对你言听计从?那样的话,我立刻就要杀你!”
“杀我?狂妄的小子……”天草四郎大笑道:“有意思和你说话就真他妈的有意思。不过,我的小朋友,可别这么没有耐性啊!我到这里是专程为了帮助你的。两天后,你将参与比武招亲,抢夺你的女人,对吗?”
“上台比武是我的事,用不着你多管,我有信心可以击败所有对手,就是车轮战我也无惧,你这多事的老头子又想做什么了?”
“好有自信啊?如果也拥有相称的洞察力,那就更理想了。”
天草四郎缓缓道:“我听得见主的声音,它在告诉我,两日后的一战,我的小朋友将会惨败在擂台上,嘿嘿,绝对狼狈的惨败,而既然我视你为友,又怎么能眼看你的处境,不来给你一点帮助呢……”
说着,天草四郎压低声音,以特殊的心灵传音,向花天邪交代了一连串的话。那是一篇难以理解的心法,花天邪瞬间便已领悟,施展起来并不困难,却推想这东西有什么效果?又能帮到自己什么?
不过,纵使感受得到对方的善意,但这样的作为却让他有一种被人小看的感觉,令他极为不快。
“我说过不用你的帮助,你这老儿忒也多事!”
对于他的态度,天草四郎浑然不以为忤,微笑道:“小朋友,当你在比武时遇到天位级数的对手,你就会感谢我今次所给你的帮助。”
期盼嫁入豪门,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性为数不少,而存着这念头的男性亦是大有人在。如同兰斯洛所说,娶一个女王能少三百年奋斗,如果把这件事换作其他意思,几乎可以比作被陆游收为门徒,或是走在路上捡到了睥世七神绝。
故此,雷因斯女王实在可以说是大陆上最具价值的单身女性,过去就连艾尔铁诺皇帝,也曾打算与之联姻,结合大陆上两大政治实体的主意,不过,雷因斯征王夫的第一规条通常就是限定雷因斯人,这使得他国年轻俊杰望而兴叹。
但这次却有不同,布告上不限国籍、不论出身,所订定的规条之松,更是雷因斯历史上前所未见,在大陆上的男性为之骚动时,他们首先观望,七大宗门的态度如何?很值得高兴的,几名男性当家主不是过了适婚年纪、已然成婚,就是由于个人原因,对这项招亲兴趣缺缺,唯一表明态度的,只有花家家主花天邪。既然没有多少顶级高手参加,那成功的机率就高多了,各地豪杰趋之若骛,纷纷整顿行囊,千里快马再加鞭,务必要赶在期限之前去参加这场盛会。
不过,他们似乎高兴得太早了,严格把守在外的花家大军奉命不让任何人进入,双方因而发生激烈冲突。当天位力量未出现,凝聚数量成为力量就是绝对铁律,群豪来自各方,彼此缺乏联系,变成乌合之众的他们又怎能突破花家精兵,何况招亲布告太过仓促,八成以上的人仍在马不停蹄地赶来途中。只是,为了应付一群求婚心切的人马,花家军队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所幸,前一阵子动作频频的雷因斯杂军并没有趁机发动攻击,不然局面乱上加乱,肯定更难控制。
在艾尔铁诺往雷因斯的路上,也有一对男女正在赶路,由于许多奖金猎人忙着赶去参加招亲,暂时放弃了本行,倒是令他们去了不少麻烦。
妮儿知道自己目的地是基格鲁,照时间来算,哥哥应该已经赶在延误行程的自己之前,抵达该地了,虽然不甘心,但也没办法。不过,当她听说雷因斯女王将在基格鲁举办招亲时,心里没由来地感到一阵不安,紧跟着又有谣言,四十大盗的贼首好像会参加这场招亲,虽然还不确定,但这传闻却绘声绘影地传遍各地。
当妮儿在酒楼里听见这消息时,手里的饭碗立刻被捏成粉碎,跟着“啪嗒”一掌,桌子成了一堆烂木头。
“你怎么了?这饭没那么不好吃吧,莫非你那个来了吗?”
韩特是不太懂女孩子的想法啦!好端端的吃着饭,忽然看到这长腿帅妞面孔扭曲,脸色像是连死了十几次老爸一样难看,自己委实猜不中她的心思。
“我哥哥要结婚了!”
“是招亲,不是结婚,你哥哥武功天下无敌吗?我看未必吧!”韩特随口道,“结婚是好事,只要别叫我送礼,那我就恭喜他们,你千万别因为自己注定嫁不出去就自卑痛苦啊。就算一辈子当老处女,人生还是很美丽的。”
话才说完,已经给妮儿一掌抓住面颊,发力抛掷,韩特知道这女的出手从没轻重,先前看那源五郎整天被她巨石砸顶,心中早就发毛,这几日也着实挨了她不少“花拳绣腿”,却从来也比不上这一次,几乎是正式动武的打过来。
妮儿的天生神力,韩特领教过几次,不敢怠慢,径自反扣她腕脉,制止对方发劲,两人迅捷无伦地几记攻防,最后韩特成功锁住妮儿手腕,反扣过去,却因为大意,被妮儿在近距离之下闪电抽出他腰间的鸣雷剑,跟着就架在他脖子上。
“喂!不必玩得这么过分吧!这么爱打架,你怎么不去和天草四郎分个死活?”韩特深有顾虑,却不是担心脖子上这柄剑,而是旁边的人见这边动起刀剑,已经掀起了骚动,不尽快摆平的话,立刻会有大批追杀者闻声杀来。
妮儿却没有松手的意思。她盯着韩特,一字一字地道:“快带我去基格鲁,马上去。”
仔细想想,自己只知道要一直往东走,大方向是不会错的,可是北门天关、基格鲁的详细位置,自己根本不知道啊?现在情势紧迫,不能再让迷路耽搁时间,这男人的江湖阅历远胜自己,一定知道该怎么走。
“你这么急着赶去基格鲁做什么?又不是你要嫁人?”
“开玩笑,我怎么能让哥哥在那里结婚!他……他怎么可以去娶那个女人嘛。”
“什么女人?人家可是女王陛下耶,多少男人想要还要不到的。”
端视妮儿的俏脸,那确实是焦急惶恐的表情,韩特暗自感到纳闷,之前源五郎曾察觉到的东西,他现在也隐约有所悟。
(怎么这样子?他们兄妹到底在搞些什么东西?)
在长剑威逼下,逐魔猎人面不改色,对于歹徒的不法要求,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要我带路可以,拿钱来!没钱免谈。”
“你知不知道只要我大喊,再把你丢下,今天之内你就会被天草四郎碎尸万段,连命都没有了,你要钱还有什么用?”
“哼!你说这话就太肤浅了。”韩特道:“没有了钱,要这条命还有什么用?”
“你……你真是要钱不要命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引人上船
夜色渐深,基格鲁也添了凉意,晚风吹过树梢,听在尚未安歇的人耳里,心头各有滋味。
莉雅也尚未就寝,独倚窗栏,她在思考着一些事情,斜望天上星辰,怔怔出神。
“小姐,还不睡吗?”枫儿悄悄出现在旁,对主子轻声问道。
“我还要想一点事,那东西他已经服下了吗?”
“已经服下,现在正在行功化开……其实,就算没有解药,兰斯洛大人明日也稳操胜算。”
魔导公会的急使终于在比武开始之前,把“百花酥筋散”的解药送到,由莉雅配制后交予兰斯洛服下。
“不,虽然一切安排妥当,反覆推演无碍,但我的占卜仍告诉我,明日一战可能会有意外变化。”莉雅道:“安全起见,让他回复天位力量是比较稳当的方法。”
枫儿知道这位小姐素来不喜弄险,认为凡事该准备妥当,稳中求胜,而她的占卜也几乎从无一失,既然她这样讲,那就必然不会错。
“可是,小姐,这样骗兰斯洛大人真的好吗?”枫儿了解兰斯洛的脾气,他极重恩怨,有仇必报,虽然不太会记一些琐碎小怨,但当比武结果揭晓,发现自己为人所欺,爆发起来的脾气,恐怕不是轻易能善了的。
莉雅沉默一阵,缓缓道:“一时也顾不了这许多了,况且,过了这三天,他再想要像以前那样对我发脾气,恐怕也做不到了。”
枫儿心中一震,她晓得莉雅指的是什么,数年来,众人为此费尽心力谋求解决方法,但仍不敢肯定是否有效。
“小姐,真的会吗?”枫儿担心道:“现今的基格鲁,有我、兰斯洛大人全力护您,您这般厉害的魔法,又有这样的智慧,或许事情根本就……”
“你说的我都明白。这几天我也一直很纳闷,环看眼下情势,以我自身的实力、对局面的掌握,事情是没有可能发生的。”莉雅侧着头,低声道:“但是不论天象、占卜都跟两年前一样,在告诉我同样的事实,就在这三天,事情会如期发生。”
表面冷静,枫儿内里着实担忧,她静静道:“命运之说,多属渺茫,自古以来更常有人定胜天的例子,其实小姐你不必太担忧,说不定我们……”
“枫儿,我知道人定胜天,但我自己也是一名术士,平时占卜他事百发百中,难道反而不相信自己的命运?这样不是很可笑吗?”
莉雅微笑道:“不管这些了,该来的迟早会来,现在我只想把这些事忘掉,休息一下,枫儿,你的肩膀可以借我一下吗?”
自当日杭州分离后,她们一直没有断过联系,彼此名为主仆,实际情同姊妹。只是在相处上,枫儿年纪居长,人生阅历较丰;莉雅却深沉多智,少年老成,究竟谁是姊,谁是妹,倒也是难以深究,但莉雅少女心性,有时候会有些淘气举动,枫儿也只得跟从。
像现在,虽然不解其意,枫儿也只有在她旁边坐下,任莉雅把头*在自己肩膀上。好半响,没听到旁边有什么声息,枫儿以为莉雅已经睡着,正要将她扶到床上安寝,忽然一阵细小的低泣声音传进耳里。
枫儿无语,知道莉雅是为了兰斯洛、自己与郝可莲的战斗,最后累得绿儿亡故一事悔疚难当,此时正式向自己道歉。
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枫儿轻轻抚摸着莉雅的长发,彼此沉默地度过这难捱的长夜。
※※※
来自东方的第一道光芒割破拂晓天幕,遍照大地,将日光缓缓地洒遍基格鲁每一寸土地。
风起、云动,天空中白云朵朵受长风吹拂,如浪潮般向四方滚滚翻涌,呈现一片碧蓝晴空,晨曦日芒照映在万顷云海之上,染出一层金色幻彩,辽阔瑰丽,气象万千。
“咚!”
长风吹动,黄沙飞扬,连续三记擂鼓沉闷有力的敲击,起先只有快速一声,三记之后,上百发鼓声同时响起,敲击着激越的军乐,整齐划—,振奋人心之余,也平添无数肃杀之气。
场中早已搭建起了一个大型木台,那是为了顾虑花家主人身法变幻而特别设计的尺码,省得高速身法飞来飞去,脚虽未触地,身体却飞到擂台外头去,那岂不糟糕?
花家子弟大军罗列,整整齐齐地排列方阵,身上戴盔披甲,做着最正式的穿备,聚精会神,不发一语,安静地注视擂台上的一切。
会变成这样的情况实在是有些出乎花天邪预料之外,他原木期待台下是成千上万的各路豪杰,而他便在天下英雄敬佩的眼光中,独冠群英,这样才显得气派。
可是,由于通知过晚,大多数的人现在都还在赶路,赶到基格鲁外围的四成人却又无力突破花家军队的封锁,弄到最后,竟然只有一个强盗头来当竞争对手,这点令花天邪为之气结,难道当今天下没有其他的英雄人物吗?
这情形无疑是陷入了“自作孽,不可活”的窘境,无奈之下,只好调动花家大军观赛。由台上望下去,一片人海,铁甲寒光,倒也是声势非凡,只是这大片人马全是自家人,少了向外人炫耀的感觉,这就未免有些美中不足了。
在众子弟兵的期盼目光,花家高级干部的簇拥下,花天邪一步步地登上擂台,他心中充满荣耀的感觉,今日将是他生命中的重要里程碑,从他步上擂台的那刻起,他要赢得胜利,之后将雷因斯、花家的势力结合,逐鹿天下。
兰斯洛则没有那么大排场。他从雷因斯阵营走出来,身旁半个人也没有,风华刀随意挂在腰间,三步并两步地跑上擂台。他要尽快把眼前这浑蛋打下台去,反正时间尚早,或许还来得及回去睡个回笼觉之类的。
两方气势、排场,一看之下,实是天差地远。却只有一点:两名参赛者对于自己将轻易获胜一事都深信不疑。这点不能不说是一件颇奇妙的事。
“你这贼头胆子倒是不小,居然没有逃走……或者你是自知逃不掉,宁愿光荣地死在我手中呢?”
“彼此彼此,饭兄的胆量也不小啊!叫来这么一大票人马,是想让多一点人来看你输掉之后的模样吗?好胆识,就希望等一会儿你不要像小孩一样哭起来,那就不好看了!”
兰斯洛笑兮兮的讽刺让花天邪火冒三丈,直想立即出手毙了这贼头。但是,看这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倒像是稳操胜券一般,莫非他有什么卑鄙手段,要在等一下施展?这点倒是不可不防。
唯一的两名选手既已到场,雷因斯的莉雅女王也在使婢们的簇拥下,登上了距擂台不远的另一处高台,比武的胜利者将登上那座高台,迎娶莉雅女王。
照雷因斯宫廷的惯例,女王身边至少有十六名婢女随侍,不过现在情形特殊,跟在她身边的仅有四人,较诸以往,是大大地寒酸了。
高台上,虽然没有用层层布幔遮掩,但女王仍是戴上了面纱,掩去容颜,加上高台的距离,根本没人能看到她的相貌。
在侍女们的搀扶下,莉雅坐上了座椅,两眼看着前方的决赛擂台,心神却不在该处。在她的计算中,兰斯洛可以轻易击败花天邪,只是为求慎重,她才在战前将百花酥筋散的解药也让他服下。天位对地界,加上本身武功差距,这根本是场一面倒的战役。
真正值得忧心的,是隐藏背后的人。据目前所知,紫钰、花残缺必已藏身在附近观战,虽说他们应该会待比武完结后,到雷因斯阵营正式向自己要人,但也要顾虑他们改变主意,趁兰斯洛比武获胜时忽然发难,另外,当日曾在暹罗城交手过的黑袍人,可能也来到此地。为此,枫儿和魔导公会的几名高手已藏身暗处,做好应变准备。
只可惜梅琳老师未归,不然有她压阵,今日就无惧一切台下的突变……
纵然聪慧无双,透视天机,莉雅仍不是全知全能。她并不知道除了紫钰、花残缺、黑袍人之外,四铁卫中的郝可莲也已悄然到来,而天草四郎也在战前给了花天邪秘密武器,这些都是她所料不到的事,也为这场战斗凭添变数。
“当!”
女王陛下挥手示意,负责的人员点燃高台上的火炬为信,同时用力敲响铜锣来告知比赛开始,花家子弟在连续一长声鸣击之后,停了战鼓,紧绷的气氛,令许多人感到一股莫名的颤栗。
“啊!!!!”
比赛甫开始,鼓声停下的回音尚未完全消散,一声惨呼惊破长空,堂堂花家老大己给他的强盗头对手一招轰下擂台。
“唔!去掉那狗屁麻药以后第一次轰人,感觉不错。”看看自己的拳头,兰斯洛朝台下瞥了一眼,不屑地哂道:“去!什么狗屁花家家主,这点微末功夫,怎能上得了台面?”
刚才一开战,花天邪身法幻动,让人眼花撩乱的众多分身再次在兰斯洛周围出现,乱人耳目,同时踢出漫天腿影,准确击向他多处穴道。
纵使实力有差,当日兰斯洛也曾在这狂风快腿之下手忙脚乱,但上趟已完全的识破对方缺点,这次解除麻药后,真气运转无碍,发招更快,花天邪才一动腿,兰斯洛已轻易找到破绽所在。
(唉!为什么花家的人总喜欢这一套?既然要快,就直截了当踢过来,说不定我还来不及反应,现在先东奔西跑一阵,再来踹我,难道是表演马戏上了瘾吗?)
也不多话,一式鸿翼手刀“大江东去”,正中花天邪胸口,将仍在变化身法的他乘风激飞出去,坠落到地上。
“喂!照规则,我现在该是赢了吧!”对着旁边目睹口呆的花家裁判,兰斯洛道,“呆坐着干什么?赶快宣布我赢了啊!”除了早巳料到这结果,在心中暗骂白痴的少数几人,全场花家子弟呆若木鸡,尚未从刚才的惊骇中清醒过来,偌大场地一时寂静无声,没有半点声音,针落可闻。
“狗贼!”
一声暴喝,花天邪飞身再窜上台,势如疯虎,凌厉腿招猛往兰斯洛攻去。他被一招轰下台后,摔落在地,擂台的高度使他微受轻伤,但脑里却乱成一团,犹自不能相信刚才发生的事,强烈的屈辱烧灼全身,立即上台再战。他相信兰斯洛没有看破自己身法的能力,刚刚不过是碰巧,自己绝招未发,甚至还没使出五成功力,怎么可能这样就败了?但就算再以重手击毙兰斯洛,也不能洗雪刚才坠于万军之前的耻辱,而且照规矩,坠台者输,他这一下上台再战已是违规,甚至可以说是卑劣的偷袭:不过花天邪已管不了这许多,现在唯一能稍挽颜面的方法,就是马上击杀兰斯洛!
“奸贼!使那什么下三滥伎俩,趁本座不备偷袭,卑鄙无耻!”
“无耻?明明打输了还赖着不走的,那才叫无耻!”兰斯洛随手接招,大笑道:“敌对死战,你还心存大意,用两三成功力和我动手,给轰下台去怪得了谁,有本事就使出绝招来,本大爷还是一招了结掉!”
“好!那你就瞑目吧!”怒喝一声,花天邪急提功力,运起非当家主不传的花家绝技凤凰神腿,急攻敌人。当日兰斯洛曾佯败于此的武技,第一式“风卷云残”再度发出,周遭空气变得沉凝,十多道无形气索再度缠上兰斯洛四肢,锁缚住他的行动,花天邪的重腿跟着踢向他面门。
“来得好!现在就让你这肤浅小子看看,本大爷是怎么击败你吧!”兰斯洛提气长笑,一股澎湃劲道自他体内如怒涛海潮般汹涌冲出。刹那间便把所有缚身气索全数摧毁,这时,花天邪的凌厉腿剑失去了掩护,则因招数使得太老而破绽大露,心中狂叫不好时,敌人已经欺近到身边,掌刀重重地击在小腹上。
若论比拼真气,兰斯洛的内力花天邪如何能比?护身真气立刻破碎,给这一下重击打得肚腹剧痛,胃液直涌到嘴边,险些就当场晕过去。
“我说你这个人啊!为什么那么差劲呢?”
兰斯洛反手一肘,撞在花天邪胸口,把他打得倒飞了出去。
“为了自己的权欲,用这么低级的手段,逼人家女孩子嫁给你,这是最下流的事!”
身形一晃,在花天邪坠出擂台之前,兰斯洛飞身再将他截住,在台下花家子弟的哗声四起中,起手一拳,又把花天邪轰往反方向,跟着再往他飞坠的方向追去。
兰斯洛听莉雅解释了众人为何被困此地的缘由后,知道此人是罪魁娲首,早已恼怒非常,这时适逢其便,打定主意要把这花家家主痛殴得不成人形,藉此替自己几人出口恶气。
“一个男人追求女人,是要真心真意,有所付出,赌上自己的一切而去!”
怒声斥责,兰斯洛的拳头也击在花天邪身上,全然不给他任何反击机会,劲力迸吐,把他什么反击腿招都破掉,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飞出去。
“用暴力胁迫女孩子屈服,就算成功了。也不代表你的胜利,只是更让人知道你的白痴,因为你一定认为除了暴力之外;自已就没有半点能够人家心动的地方!”
一声声斥责,撼动人心,擂台上的兰斯洛看来是这么的神威凛凛,不可侵犯。并不是为了出锋头或是怎样,此刻说的话确实是发自内心,所以看到花天邪的所作所为,也就分外怒气勃发,边打边骂了出来。
骂人的口吻和妮儿实在是极为相似,这或许该归功于兄妹两人相互薰陶影响的关系。坐在座椅上的莉雅看着他这么一本正经地教训人,不禁莞尔,心内虽然对花天邪感到一丝恻然,却也万分喜见夫君自枯耳山之役后,终于再振雄风,那不单是武功,而是整个精神状态上的神采飞扬,令人心喜。
觉得到此已够,兰斯洛擒住花天邪后颈,将半昏迷的他高高提起。连续多记重击,虽然未下杀手,但劲力透入浑身各处大穴,也让花天邪伤势沉重。失去了作战能力,无力再起。
“象你这样差劲的男人,是雄性动物里头的败类!连猩猩和狒狒都会看你不起,你……你去吃屎吧!混帐东西!”
劲道一发,这花家主人就像滩烂泥似的被抛下台去。从刚才的一战,兰斯洛清楚地将自己实力展现在众人眼前,看见被家族内敬为神明的当家主,三招两式惨败,又被随意殴抛,花家子弟全乱成了一围,哗声大作,却凛于兰斯洛适才的威势,无人敢向这边发难。
隐藏在台下的紫钰,对这场一面倒的比斗暗自摇头,只是,看着兰斯洛的神采,听着他发自真心的怒斥,她脑里不禁也有一丝迷惘,总觉得这男人振振有词的怒容和那日辣手屠杀的阴骛,两种形象似乎连不在一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花天邪飞坠下台,脑里昏沉沉地。第一次被轰下,他是大意下一招都来不及发;第二次被轰下,却是在过大实力差距下,一招也发不出来,彻底地战败。
一生从未如此羞辱,特别还是在这样万马干军之前,被敌人以玩弄的方式轰下,羞耻之余,更有无穷悲愤,要不是还有一丝坚强心志。真恨不得就此死去。
昏沉中,一个念头从脑里闪过。
他是不屑借用他人力量,不屑向人求助的,但在这什么自尊都被摧毁的时刻,这似乎就是自己唯一挽回尊严的方法了!
“喂,这次该是我赢了吧!快点宣布!”
兰斯洛两手叉腰,对着呆若木鸡的花家裁判厉声催促,这时,后头破风声响起,似是那花天邪又飞身上来,他心头大感烦躁,这小于莫非也会乙太不灭体,不然怎么被打成这样还不倒下,料想敌人必立刻抢攻,回身预备接招,却扑了个空,后头只有空荡荡的一片。
台下的花家子弟忽然寂静无声,像是见到了什么极不可思议的事。一股莫名警兆在兰斯洛心头出现,他抬头一看,只见花天邪漂浮在他上空数尺处,不是用高速轻功暂时停留的假象,而是货真价实的天位力量。
(不……不会吧!这小子难道忽然领悟天位奥义!)
惊于发生在对方身上的变化,兰斯洛不敢怠慢,运转天心,亦是运起天位力量。这样更好,就算彼此用天位力量对战,自己也有信心凭实力取胜!
花天邪漂浮在空中,冷冷地凝视蓄势待发的兰斯洛。他本来被痛殴得满面血污,多处淤青,狼狈之至,但这时给那双精光内蕴的冷眸一视,竟散发一股奇异的气势。眼中狂傲不变,但假若妮儿在此,必然会对那种睥睨之中合著迷惘的眼神感到不可思议地熟悉。
双方一招未发,花天邪冷冽的杀气不住笼罩着兰斯洛,令他感到背上发寒,更诧异对方为何刹那间武功暴增到如斯境界?
台下的紫珏皱起眉头,她不晓得花天邪怎么了,却对他身上散发的气势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高台上的莉雅紧握双手,知道出乎自己计算之外的突变终于发生,现在就只能看兰斯洛的应变实力了。
好半晌,花天邪开口了。
“拖延无益,小朋友……你我来战吧!”
※※※
“喂!这里就是北门天关了吗?”
“你自己不会看啊!上头那么大的四个字,北门天关,难道是写给鬼看的吗?”
“你这人讲话不能客气点吗?我背着你跑了这么长的一段路赶到这里来,你不痛哭流涕,好歹也该说声谢谢吧!”
“喔!那可真是谢谢了。”韩特冷冷道:“你把剑架在一个重伤病患的脖子上,不给他机会休息,也不管他伤口还痛得想哭,就逼他为你带路,一夜跑上几百里路,这样子你还期望他有好脸色,我去你的全家大小!”
为求安全,本该隐匿行迹,小心慢行,偏偏被这心急赶路的丫头连累,一路轻功招摇过市,尽踩破人家屋瓦过去,也不知引起多少叫骂,这么明显地暴露行踪,要是还没被青楼查到,就真是有鬼了!只希望追杀者一时还没赶上来,尤其是天草四郎,若再次与他相逢,两人只好直接死给他看了。
“咦?”藏身在隐密树丛里,妮儿眺望北门天关的城壁找寻可以以快速潜入的途径,却在瞥向城头时,意外瞧见一样东西。
“喂!你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顺着妮儿指的方向,韩特一看之下,险些魂飞魄散。
城头上一人端坐,双眸紧闭,神情肃穆,一身神职人员的黑袍,腰间配剑,正是天草四郎亲自坐镇!
第一百二十七章:平等王的陷阱(一)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一月二日雷因斯边境基格鲁
站在擂台上兰斯洛感到—股颤栗,对手巳在眼前,但除了他散发的阵阵冷气,自己摸不准任何讯息,他是要继续以腿招攻击吗?哪个方位?以怎样的招式攻过来?还是以守代攻?
这些东西自己现在完全捕捉不到,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的野性直觉不住发出警告:面前的这人很危险,非常危险!
不过,自己是不能退却的,在这场擂台战上担负的责任,令自己没有退路;同时,体内流窜着一股电流似的昂扬感,也让自己想与花天邪再分个高下。
缓缓自腰后抽出风华刀,兰斯洛注视着前方大敌,预备抢攻。
目光在兰斯洛的刀锋上停留一会儿,花天邪微微一笑,道:“小朋友,你有柄很好的兵器啊。”
说着,他侧头瞥向台下,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忽地一抬手,十几柄雪亮长剑自底下军官的配鞘中脱出,激飞向天,花天邪再一抖手,其中一柄直飞入他手中,剩下不中意的复又往下坠去。
“唔……长度、重量都算差强人意。”花天邪随手挥剑,青虹闪过,斜斜地向上斩去,分割天空,将剑气过处十数里的云层全给切开;挥剑同时,骤发出一声清亮剑吟,美得像是一首诗,醉人心魄,却在不久后爆成一阵吵杂乱响,破坏了先前的美妙音色。
在天位高手眼中自然看出,这是因为他的力量与控制力两者之间差距过大,无法协调所造成的后果,只是单就这样,那力量仍是非常地强大。台下群众见他露了这一手旷世神技,先是惊得大气不敢喘一声,既而没了命地哄然叫好,为家主助威。
“唔……受肉体限制,只能发挥三成功力,不过天心意识全力支援,可以发挥小天位战力,也该够了。”试过自己力量,花天邪更不迟疑,朝兰斯洛飞射过去,尚在半空,剑劲已然发出。
(好快!)
花家之人弃腿用剑已出兰斯洛意外,而这式剑斩更是大有进步。摒弃之前的花俏,把所有速度集中,当头斩来。
(开玩笑,我才不相信这小子这样厉害!鸿翼刀,给我挡住它!)
心念一起,展开“赤壁故垒”一式,刀势化圆,曲曲折折的几个弧形,恰到好处地将这剑接个正着,卸劲化去;刀剑交击,劲道激烈互撞,双力身躯俱是一震,惊讶于对方的修为。
“好刀法!这等妙着,痛快!”花天邪仰首大笑道:“主啊!真是感谢你,在先前那些小子之后,又给我这么过瘾的一战,赞美我主,阿门。”
这番不伦不类的祝祷,台下群众听得一呆,虽然不解其意,却仍是拼命叫好。真正该有的反应只在莉雅和紫钰身上出现;她们一个震惊在心,一个呆喃出口,都是同样四个字:“天草四郎?”
当初天草四郎传授花天邪的秘术,其实只是一种变形的招唤术。人在远方的天草四郎,精神魂魄暂时占用花天邪的躯体,代他作战,而浑然不晓得白己所面对的实是当今大陆上三大神剑之一,兰斯洛专心一意,盯紧前方一点剑光,连环拆招。
双方个性均是喜爱以快打快,顷刻间刀剑对击数十招,兰斯洛固然讨不了好,但在鸿翼刀固若金汤的守势下,对方一时也占不了半点便宜。
无数个大小气圈环绕在兰斯洛周身,或斜或正,看似毫无章法,却总能有效地挡住敌手剑击,再趁势封死他所有进路,任那快剑斩击狂风暴雨,亦给他稳稳拖刀守住,加上此刻浮身于空的灵动,翱翔来去,更显得变化多端,奇幻莫测。
(好刀招!妙处直追陆老儿的抵天三剑,自我西来,直至此刻,才算见到了这一千七百年里新发展的上乘武学!痛快!)
是兰斯洛的运气也是他的不幸,因为受到鸿翼刀妙着纷呈的吸引,和察觉到自身功力正在缓慢下降,天草四郎终于决定,重履大陆以来首次动用实招。
“小子!你小心了!”
兰斯洛给对方一轮快剑攻得有些头晕眼花,但也由于遇到强手,整颗心振奋起来,道:“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少卖狂!”
“好!”
天草四郎一声长笑,手上剑法忽变,由快转慢,稍一回动,荡出一片清朗剑吟,鸣声脆如击玉,远远传了出去,闻者无不心旷神怡,满面微笑。
兰斯洛觉得这声音实在好听,但他守住心头一点灵明。不受影响,暗自纳闷对方弄什么玄虚?忽然,他浑身剧痛,手脚背后同时迸裂出十多道伤口,血涌如泉,将衣衫染得透红。
(怎……怎么搞的?不可能,不可能,他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这是他吗?只会花拳绣腿的小子?)
脑子还转不过来,实不知对方是如何攻破自己的防御刀网,只听到剑吟又鸣,原有旧伤破裂更深,险些连骨头也断了,心中大骇,忙催起乙太不灭体,愈合伤口。
“白字世家的乙太不灭体!”
纵是远居海外,天草四郎仍听过这门白家的奇功,他的惊呼中非但诧异,更隐约有一丝隐忧。当回复咒文对天位高手的影响力大减,战斗受伤就是一件大事,而乙太不灭体这样的奇功,更可以说是一项足以逆转战局的利器。
纵使如此,天草四郎仍不愿放弃他的战斗享乐,把剑一横,朗声道:“小子,我这剑法舞音成剑,无形无相,你有本事就用刀挡我的无迹剑音吧!而既然你有乙太不灭体在身,我现在会全力攻击,若你挡不下来……就给我去死吧!”
若对力不明真相,要快速杀他实是易事,但天草四郎却不愿就此了结此战,因此主动将招数奥秘告知,如果兰斯洛仍想不出破解方法,依旧死在剑音之下,那就是他无能该死了。
剑音再鸣,兰斯洛全身奇痛彻骨,只觉得无形音波来自四面八方,自己根本察觉不到动向,身上已伤,赤壁故垒一式至此算是被破了。而他自小所受的训练没有白费,在这危急关头,兰斯洛仍把握到正确的战术。
(守不住了,那就别守,和这狗娘养的家伙正面硬干吧!)
擎起风华刀,兰斯洛把防御完全放弃,转施展罕用的第五式“雄姿英发”,大日功的极限催运下,炽热炎劲源源而发,在刀劲范围内交错折射,漫天火雨,无形中也抵销了部分音剑,更直迫往天草四郎,对他造成威胁。
“好小子!居然有这一手!”
天草四郎兴奋无伦,手劲一加,剑音浑厚长吟,清亮鸣声直传出数十里外,倍增的威力不但尽挡炽热刀劲,更把试图逼近过来的兰斯洛斩得遍体鳞伤,血花直喷。
虽无法清楚地目睹这一战,但高台下的花家子弟仍从家主的说话中,了解他所施展的神功,欢声雷动。花家有门失传数百年的掌门绝学雨花神剑,练至最深处,能振风为音,杀人无形,但这门绝学谁也只是听闻,未曾亲见,万难想到当家主今日大展神威,进入天位,复又令此绝学重现于世。
却唯有莉雅和台下的三位天位高手才知道,天草四郎此时所用,乃是雨花神剑的真面目。源自耶路撒冷圣教的失传神功“镇魂曲”。当镇魂曲鸣奏,除了舞风为音,更在身旁形成一层真空音壁,先立于不败之地,再以音剑将敌手一一销魂。
(鸿翼刀,这战很重要,我们不可以输的……去他妈的,我们再上!)
招数再被破去,兰斯洛仍不退却,也不管身上伤处多如牛毛,血涌如泉,凭乙太不灭体强行催愈,再行攻上。
“小子,你有一套。”天草四郎大笑道:“可是乙太不灭体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好用,你觉得自己可以不灭不死吗?那就看看你会不会痛死吧!”
剑音呜奏,天草四郎的修为委实骇人,本是四方飙射的无形音剑,在他操控下竟能具有方向性,专门往兰斯洛身上动脉要穴斩去,眨眼功夫便血肉飞溅,伤筋断骨,在这严重伤势影响下,乙太不灭体的催愈效果也相对减慢。
“哗啦”一声,兰斯洛眼耳口鼻同时溅血,音剑的特殊效果也同时对内脏造成创伤。
(见鬼了!这家伙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强?这样的使剑,这么精准的控制,我……我怎么可能是他对手?)
见情形不对,对手的突然变强令兰斯洛泛起一丝莫名的惧怕,这样的实力差,甚至让他隐约感到此战绝无胜望。
(打不下去了,要逃跑吗?)
换做平常,兰斯洛说不定掉头就跑,但一股绝不想输给此人的冲动,让他咬牙苦撑,极力漠视身上的痛楚,试着在这场绝无胜望的战斗里,找寻胜机,勇悍绝伦的斗志,就连掌握整个局面优势的天草四郎也不觉心惊。
另一边的高台上,莉雅将兰斯洛的凄惨战况全看在眼里:心急如焚,嘴唇咬得死紧,好几次都要忍不住下令给枫儿去阻止这场战斗,只是念及此战的重要,强自忍下,却恨不得与夫婿易地而处,让那痛楚全由自己承受。
虽然在天位战中占了莫大便宜,但乙太不灭体确实不如想像中好用,除了大量透支体能的缺点外,当彼此实力差距太大,反覆催愈肉体只有带来痛苦。眼见兰斯洛的身体不断地破皮见骨,又在乙太不灭体作用下重新覆盖上肌肉,莉雅的心都要裂开来了。
这样子的战法,和在地狱受刑有什么不同呢?
(老公,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才让你现在受这样的痛,等到这一战结束,我一定会拼命向你道歉……)
紧握双手,莉雅的心中也在向夫婿呐喊。
(但是,老公你别放弃,这一战对我们彼此都很重要,请相信你的鸿翼刀,你师兄也一定也是相信它能助你克服所有难关,才会把它传给你,加油,你的小草也在这里和你一起努力!)
凭着天心感应战况,台下的紫钰不禁轻叹,同样是面对天位高手,若当日的自己也有这般斗志,或许在回忆起与天草一战时,就不会这般颓丧了吧!
兰斯洛还是有机会的,因为天草的内力正在缓慢下降,每一剑都比先前更弱几分,只要死撑下去,胜利虽远,却非不可能。
只是,兰斯洛撑到那个时候吗?
这问题紫钰回答不出,但当她肯定换自己易地而处,绝对撑不到时,便再次黯然垂首了……
※※※
什么胜利不胜利,这些考量已全不在兰斯洛的心中。身上有多处露出白骨,快要痛晕过去的他,只是凭着一股天生倔强在支撑,出招也乱无章法,几乎只是盲目地乱挥,眼前不知什么时候被血弄污,看去都是一片红色景象,脑里也只回响着不甘心的语音。
自己还不能输!
因为这战很重要!
因为在胜利的彼岸,有人等着!
还有……因为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想输掉!
“蠢材!如果只是不服输就能嬴,天下就没有败仗这种事了!”
天草四郎的突来怒喝令兰斯洛神智一醒,惊觉敌人方位,昏乱中顾不及其他,聚集全身劲道就往那边拼命攻去。
既然死命苦撑,也未必撑得下去,那就一次跟敌人拼个死活吧!
攻势虽然凌厉,但看在天草四郎眼中,敌人这强弩之末的一刀并没有什么威胁性,只是当集中的刀劲清晰起来,他隐约觉得有点不对。事实上,之前和兰斯洛交手,就有种怪异的感觉,总觉得他的炽热内劲,依稀有些熟悉……
倏地,一个念头在脑里闪过。
(不会吧!是皇太极老头的乾阳大日功?这小子是什么人?)
心里惊愕,手中长剑不禁出现空隙,而昏沉中的兰斯洛一察觉敌人破绽,更是毫无保留地进攻,鸿翼第六式“强虏灰飞烟灭”将一身功力集中到颠峰,不做任何防守地拼到最后,突破了音剑攻击,迫近到敌人身边,一刀斩下。
感应到主人的不败斗心,风华刀上妖异虹采暴炽,令这一刀威力更增,强之又强地斩下去。
但天草四郎是何等人物,稍一动念,防御音壁已经拦阻在前,毫无空隙,要先将这一刀接下,然后在兰斯洛破绽大露的瞬间,一击就把他斩杀!
计划是这样没错,但却突然有变,当镇魂音壁硬碰鸿翼刀劲时,惊讶的神色在天草四郎面上出现。
传闻中,武炼王家由水悟刀,挥刀如水,劲分多重,先后而至,内中潜劲变化,妙不可言,当敌人全力与之相拼,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时,自己后续刀劲才趁虚攻入,轻取获胜。
配合著王家的独门柔劲,鸿翼刀的真正威力才显露出来,但练这柔劲并非朝夕之功,却怎料在这生死一瞬,兰斯洛凭着一股不服输的执着,硬是将这原本蕴含于鸿翼刀中的妙旨强行迫发出来。
刀劲涌来,在镇魂音壁的防御下,立即扭曲变形,就要崩溃碎裂;第二重劲道补上,两力相乘,便与镇魂音壁僵持不下,相互中和,这时第三道刀劲急涌过来,夹着前两道刀劲未消散的余力,再加上天草四郎自身的衰弱,登时将这坚固音壁砍出一道裂缝。
(一刀三劲,才刚刚领悟,这小子怎么会这样厉害?)
天草四郎错愕中,胸口一痛,已给兰斯洛一刀斩中,尽管这一刀已然软弱无力,却已在胸前留下伤口,渗出鲜血。
被低于自己的小辈所伤,天草并不愤怒,甚至还有着些许的兴奋,这小子的悟性、斗志,均是生平罕见,就有着成为最强者的潜质,如果再多给他时间磨练,想必会成为自己的好对手吧!
为了日后享受更充实的战斗,是不是应该考虑手下留人,让他活到那一刻呢?
天草四郎几乎就要这样做了,但瞥见自己胸膛微渗的鲜血,一股近乎是激昂的狂奋,唤醒了沉寂多时的战意,强烈的战斗欲望,令他难以忍耐,决定在此时将战斗的果实采收享受。
“小子,你是个值得我纪念的对手!”天草四郎大笑道:“而将你当作是我重要敌人看待,享受你的荣幸吧!九州大战后,你是第三个面对我这招数的人!”
快意长笑中,天草己然出手。虽然不解其意,下方的观战群众仍无不好奇当家主会使出何种神功?正自心痒难耐,蓦地,一种无声的旋律,彷佛九天仙乐,神圣高洁,由天草四郎为中心,朝四面八方扩散,超越耳目感官,直接传入人们脑里。
比之前的镇魂曲更强,一瞬间,几乎是方圆十里内每一个具有意识的生物,脑里轰然一响,心醉神摇,跟着就因为过大的心灵冲击,灵识全失,泪流满面,泥塑木雕般呆僵在原处;亦只剩具有天位修为者,才能在这一招内守住自我意识。
圣乐之后,是柔和却强大的雪白神光微微绽放,却在下一刻高速往外扩张,刹那间就将那座因为两大天位高手激战而百孔千疮的高台,摧毁成木屑细粉,跟着就朝四面围观者狂扫而去。
危急之际,两道人影急飙至空中,各自展开绝学,焚城龙枪、凤凰神腿,分别组成庞大气罩,护住后头失魂落魄的大军。由于神光不具方向性,更非此招主力所在,两人合力下,终于将神光的破坏威力阻挡住。花残缺闷哼一声,给庞大震力倒抛出老远;紫珏脸色一白,身躯微晃,便即无事,却诧异地瞧着雷因斯女王所在的高台,竟能在这强大破坏力下平安无事!
配合魔导公会部属的协助,莉雅瞬间连续布下十余道强力防御结界笼罩住所在高台,使得圣乐、神光无法侵入。但给这一阻,她对局面的应变就慢了一步,只能焦急地想在神光中确认夫婿的情况。
兰斯洛的情形当然是大坏特坏。
圣乐、神光,只是天草四郎发招的前兆,亦是他用来强化自身的过程,当两者威力相辅相成到颠峰,这绝招的真面目便会出现。
“圣父、圣子、圣灵,以彼之圣名,清除一切罪恶……”
在那圣洁庄严的气势下,恍惚中,天草四郎仿佛一分为三,每一个都萦绕着白色光华,就像漂潜在半空的神祗,给人主宰一切的伟大感觉。
“小子!忏悔吧!”
暴喝声中,三具虚渺形体倏地聚合为一,形象清晰起来,致命的一剑、就在这幕奇景中,夹着沛然神威,直往兰斯洛胸口轰去。
耶路撒冷圣教的最高绝学“三位一体”,与剑仙李煜无师自悟的三天剑斩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都是大量吸摄天地元气,不惜大损真元,以特殊功法将这超过本身负荷的能量,归并于一击之内,若这极限压缩的强绝一击能够成功发出,威力便凌驾于平时的三倍以上。
而使用着“三位一体”,因为咒术限制以致实力不住衰退的天草四郎,就能重新爆发他在甫开战时拥有的三成功力,给这值得自己记下的年轻敌人一个敬重的死!
兰斯洛清楚看见天草四郎发招的每一个细节,明白此招厉害所在,却全然无力招架,眼睁睁看着长剑爆胸而过。
“轰!”
剧痛刺骨,兰斯洛胸口给轰出一个大血洞,余震再迅速创伤各处肢体,当下全身再没半丝力道,软弱无力地往下坠去。
意识昏沉中,只依稀听到天草四郎狂妄的语句:“我赢了!雷因斯的帅妞,准备好嫁妆吧!”
猛招之后,炫目强光渐渐减弱,众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兰斯洛像袋支离破碎的垃圾一般由高空坠下,胜负己分的事实是很明显的了。
其实,自从明白天草四郎在此参战,紫钰就知道兰斯洛绝无胜望,这般收场是必然之理,倒也省了自己事后的一番麻烦。不过,看他之前那样奋斗不懈地浴血苦战,现在凄惨落败,自己心头亦有一种没由来的恻然……
潜藏着的枫儿,激动的心情令她再难以屏息潜形,双眼望着高台,只是纳闷为何莉雅一直不做出指示?
高台上的莉雅芳心欲碎。她感应得到,潜藏在暗处的枫儿激动异常,只等自己一个指令,就要冲杀上去,和天草四郎分个死活。但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纵然天草在爆发强招后功力减弱,但枫儿仍远不是他的对手,失去理智只会败得更快。而若不是拼命提醒自己,要保持理智,那么自己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直接从这高台上跳下去……
真强,真他妈的强,力量真他妈的强!
不行啊,不能输,我不可以输的……
我很想赢啊,可是,我的力量差太多了……
由空中下坠,兰斯洛脑里浮现的尽是些连自己也想不到的古怪念头。在天草强绝剑劲的影响下,乙太不灭体完全被压制,无法发挥催愈肉体的功效,胸口重伤,失血严重,在那空空的血洞里,仿佛连灵魂也要被掏出来一样地虚空。
(那个窝囊饭桶,怎会忽然变得这样强?我太不甘心了……)
适才交手的种种,再次于眼前浮现,自己是如何奋战,却又怎样在那恐怖剑术下,被伤得七孔流血……
(输了,我输定了,我没办法赢他的……)
(好可怕,我竟然会发抖,我……我真的在怕他吗?我兰斯洛怎么会这么的没用?)
伤重濒死,连带引发回光返照的现象,除了记忆,还有许多纷至沓来的念头,在脑中此来彼去,乱成一团,但最后浮现的,是强烈的怒、痛、怨、忿、不甘,以及一股不愿屈于任何人之下的狂绝霸意。
这时,一个怪异的声音压过了其他所有,占据了整个心灵。
(不准输!不过区区小天位程度,败给这样一个家伙,太可耻了!)
这是兰斯洛最后的记忆。
第一百二十八章:平等王的陷阱(二)
没有让人察觉,天草四郎微微喘息着。
三位一体对自身元气耗损极巨,虽说此刻是占用花天邪的肉身,但发招的损耗、战斗所受的伤害,一样会回应到自己身体上。要杀兰斯洛,本没必要用这尘封多年的一招,只是敬重他的战意,这才不惜耗力使出绝招,让这小敌手死得隆重!
帮花天邪打的烂仗,至此可以算是完结了,天草四郎扬起长剑,狂妄地直指对面高台,九州大战后那么多年了,这一任的雷因斯女王会是什么样的人?为何能让花天邪如此念念不忘?这点他十分有兴趣知道。
“美丽的女王陛下,为胜利的勇士揭开面纱吧!”
天草四郎微笑着,便要朝那座高台飘移过去。自身体力消耗太过急遽,已经快要无力维持这移魂之术,但在回归自我肉身前,他仍想看看这雷因斯女王的真面目。
蓦地,异变再生,足以将整个战局再次逆转的变化终于发生。
起先,一如之前兰斯洛的直觉,天草四郎感应到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当他有所反应,回头查探兰斯洛所在,却也只来得及瞥见即将重撞在地面的兰斯洛刹那间消失。
紧跟着,一股绝对邪恶,冰冷,却又无比强大的力量,如潮水般四面八方涌来,覆盖住整个赛场。近十万花家大军受到“三位一体”威力波及,至今神志未复,但从天草四郎开始,紫钰,枫儿,花残缺,甚至是隐藏在大老远的郝可莲都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那小子……到哪里去了?这么邪恶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天草四郎运转天心,搜索兰斯洛的踪迹,却一无所获。诚然为了某个缘故,他无法追踪百里外的目标,但此刻的邪恶寒气压迫感如此之大,对方绝不可能置身远处,甚至大有可能已贴近自己……
(……后面!糟!)
亦只当敌人已来到身后,天草四郎才有所感应,长剑第一时间朝后爆出点点星雨,要将敌人迫退,而他更趁势转身,预备发出更凌厉的攻势。
纵然自己已弱,纵然有某些变化在那小子身上发生,但不管怎样,双方实力差距这么大,自己绝对有信心将他再次惨败;更何况那小子受了这样重的伤,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
想法非常正确,但在转身刹那,天草四郎却发现自己发出的剑劲如泥牛入海,全然刺不在实处,甫感惊讶,一只厚实有力的巨掌已经毫不客气地一把抓握住他头脸。
(哼!好大胆子!)
眼前一黑,天草四郎微微冷笑,迳自旋转长剑,要将对方断臂,但敌人却抢先一步发劲,瞬间,天草四郎头部剧痛难当,只觉得一股冰寒劲道不住吸蚀自身血肉精华、功力源源外泄,而头脸处的肌肤更开始慢慢地萎缩、发皱。
“金……是金蛊化龙诀!”
下方的花残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万万想不到这强盗头居然会使出传自云梦古泽的歹毒邪功,毒皇一脉的镇山之宝,凭大量毒素腐蚀敌人血肉的金蛊化龙诀!
(不!不对……这功力是……)
与花残缺不同,曾经走过九州大战时期,对魔族武学广泛了解的天草四郎,清楚地认出了这早已随着九州大战结束,就此淹没在时间洪流中,不复为人类所记忆的绝代魔功!
(天魔功!)
过度的震惊,天草四郎甚至忘了运功抵御,而透过指缝,他更隐约看到前方敌人的相貌。那是兰斯洛没错,只不过全身泛着一股浓密黑气,面色阴沉,瞧不见瞳孔的赤红双目,与先前判若两人,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疯狂凶兽,不住迸发凌厉无比的杀意!
强猛的气势令天草四郎一时间为之震慑,亦直到被头脸上的剧痛惊醒,他才全力反击。
“去你的!要杀我,凭你还不够格啊!”
此刻爆发的最强功力,天草四郎在天魔蚀劲运作的空隙将兰斯洛震退,并立即抢攻。
但连番剧战、体力已降至最低点的他,已经无法再使出“三位一体”、“镇魂曲”之类的拿手绝技,仅能单纯地挥剑挡架、进攻,虽说即使是如此,他仍可发挥足以制服紫钰的实力,但面对显然已无意识的兰斯洛,却立刻被压在下风。
此刻双方内力相当,论用招的巧妙与精准,终究是天草四郎胜之一筹,但不知为何,在兰斯洛的连环斩击下,这名先前强他不知多少倍的天位高手节节败退,颓势大露。
拆得数招,兰斯洛连手中风华刀也抛弃,掷往莉雅所在的高台,右臂一扬,便是两道凌厉指劲,直击天草四郎面门。
(爆灵魔指)
百忙中侧头避过,认出那正统魔族绝学,天草四郎更是不胜惊骇,而在两指之后,更有另一门神技接连而发。
(这是天魔刀!)
运掌为刀,掌缘泛着浓烈魔气,兰斯洛所使的不是鸿翼刀法,甚至根本就不是刀法,只是能把天魔劲威力发挥到极限的单纯动作。在他内劲催运下,邪刀、魔功相得益彰,一道道有形无形的天魔环劲迫发出去,笼罩在天草四郎周遭,每次相触,都是一阵血淋淋的蚀痛。
紫钰凝视这一切,见兰斯洛像个狂戾凶残的恶魔,一招一式充满邪气,心中骇然,实不知他为何会功力暴增若此?
旁观中的莉雅心里隐约明白一些东西。自暹罗事件后,兰斯洛基于对师兄王五的敬仰,全心苦练鸿翼刀,亦专注于与师兄同一源流的乾阳大日神功,在不知不觉中,他压抑了同时修练的天魔功,将之当成一个增长大日功威力的辅助,直到刚刚,为了某个连自己也看不透的突变,存在于他体内的天魔功取得对所有内力的掌控,将兰斯洛的实力暂时暴增到他肉体所能容纳的“强”。
失去个人意识,纯由野性、杀意操控的天魔功,无疑更接近创时的原意,但只有这样,依兰斯洛的修为也不过与此时的天草四郎战成平手,之所以能大占上风,莉雅在观察之后有了结论。
天草四郎在害怕!
像他们这样经历过九州大战的强者,由血战中累积无数惨痛经验后,对于在当时纵横无敌的天魔功有股根深蒂固的恐惧,即使事隔千年,仍无法从那份恐惧中解脱出来,或许连天草四郎自己都没有发现,面对兰斯洛的攻击,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只采取守势。
但究竟是什么样的刺激,让夫君得以有此突变?莉雅却无法得知,虽然兰斯洛性命无碍,并能重新赢得此战,让她芳心大定,但看着夫君那股直欲撕杀面前一切的残忍狂态,莉雅不由得又陷入一股深深的担忧之中。
(反击啊—天草,你不是一向自傲无惧这世上一切,并以挑战强敌为乐的吗?为何你此刻这般窝囊了?)
如果以全力应战,该可以轻易获胜;但对着眼前这后生小子,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没可能赢……
这种没由来的感觉令天草四郎怒气勃发,倘若换做三大神剑的另两人,必会立刻返回原身,以真正实力来此诛杀敌人,但困于自身的执着,天草四郎却只想不顾一切地在此刻一分胜负。
然而,不进行任何思考,纯以野性直觉在战斗的兰斯洛,却清楚把握到对方焦躁、恐惧的心倩,以更强、更霸道的攻击,将对方的巧招一一轰溃。
情势发展至今,胜负已是非常明显了,当天草四郎的功力降至前所未有的低点,移魂之术开始瓦解的前一刻,他瞥见兰斯洛胸口的伤处正自快速复原,不是乙太不灭体的催愈效果,而是近乎魔法的超速生长,伤处肌肉血筋纠结,顷刻间便已复原如初。
(果然和魔族有关系……)
这念头甫起,这刹那,一段许久之前的记忆,无法控制地在脑中迅速闪过。
※※※
那时,九州大战激斗方酣,他仍是耶路撒冷的圣骑士,尚未领悟天位之秘,却已是才华出众武艺高强,统率着骑士团守护上帝荣光,整日与魔族血战。
但树大招风的行为终于遭人所忌,在一场重要的战役里,他和他的部属被刻意的战略错误陷于绝地,没有任何援军来救,只能在弹尽援绝后,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一个个被魔族所杀。
他一直拼命战到最后一刻,手里的剑也折断了,但最后仍在敌方统帅的手里败得几乎永抬不起头。假如就在那一战中死去,那世上根本就不会有天草四郎的传说,而他也想不到,自己的一生,就是从落败的那一刻起,才真正活了过来。
“你……也是个可怜人啊!”
将他轻易挫败的敌人统帅并未急着下杀手,反倒是好整以暇地瞥向濒死躺在地上,浑身血污的他,眼中似在嘲弄,又似有着怜悯。
那时,天草四郎只觉得奇怪。他早就听过这敌人的大名,知道这人在魔族地位崇高,深得大魔神王玄烨宠信,更得无数忠心部属的爱戴,是魔族中出类拔萃的优秀人物。拥有一切的他,为何有着这般寂寥的身影?明明是胜利者,但在如血的夕阳中,他身上只散发着强烈的孤寂感。
“你是个应该活下去的人,我不会杀你的。终其一生笃信着你的教派,最后却被自己所深信的信仰背叛……这样的你,往后该去相信些什么呢?”
“你所相信的神根本就不存在……不,存不存在全无所谓,如果相信他就能得救,那现在的你们,算得上是得到救赎了吗?假如这就是它所能给你的东西,那你就从今天开始信我吧!比起他,我能给你更多!”
“你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等会儿你可以自行离开,但若你喜欢,你可以从此跟着我,一起去打我们的天下。”
“天草兄弟,我们一起去干大事吧!”
从那一刻起,他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主”,过着一生中最充满光与热的日子,将过去的一切全数背弃也无悔,生命就是这样的有意义。
可是,在九州大战结束时,他却再次被人像扔垃圾一样舍弃……
※※※
记忆于脑中闪过,肉体的痛亦于此时出现,由于一时失神,破绽大露,而再回过意识,胸口剧痛,眼前只看到一双狰狞的赤红眼曈,在那眼曈中,更有着似曾相识的熟悉魔气。
(啊!胤……胤祯陛下!)
仿佛是对先前重伤的报复,狠狠一击,兰斯洛轰向天草四郎的胸膛。
霸绝的一拳贯穿了天草四郎胸口,而受着天魔功的影响,在胸口被轰穿的的刹那,伤处肌肉萎缩、扭曲,跟着开始恐怖的碎裂。
“魔……魔龙皇拳,难道你真是……”
一句话未能说完,兰斯洛的反手一爪,将敌人由半空直击落地,整个身体没入土中消失不见,再也没可能起来一战。
隐约间,莉雅感受到一丝灵能波动,那该是移魂之术被解除,天草四郎回归肉身的讯息。但这类术法附体所受的伤害,一样会反归自我肉身,天草四郎这般伤重,又没有乙太不灭体催愈,一时三刻该不会出现了。
夹着战胜天草的余威,兰斯洛飘浮空中,两眼冷冷的环视脚下,睥睨着目光所触及的一切。
紫钰,花残缺与之目光相触,均是心中一凛。在众人目光中的兰斯洛浑身萦绕浓烈魔气,身躯亦显得高大雄伟,绝世霸气,令人为他神威所摄,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移开。
尽管没有意识,但兰斯洛却清楚感觉到,下方众人对自己的畏惧,在这一刻,他就主宰着脚下的一切,天上地下,唯我无敌。绝世强横的至尊感受,让他仰头长啸,狂妄霸道的气势随啸声远传百里,回响不绝。
而这喻声听在紫钰等人耳里,那滋味就绝不好受,因为对方明显是在嘲笑、羞辱着他们的怯懦,不敢上前挑战!
直入云霄的长啸,亦慢慢将花家十万大军震醒,惊诧交集地看着漂浮在空中的雄伟身影,却找不到前一刻还不可一世的当家主踪迹。
啸声骤止,万众瞩目中,兰斯洛身躯剧震,缓缓地睁开双眼,莫名其妙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自己是怎么了?
胸口的伤怎么不见了?
花天邪呢?适才已掌握绝对优势的他,到哪里去了呢?
许多疑问在兰斯洛脑里盘旋来去,却没有一个能得到答案,不过,他起码知道有一个问题是应该在这时候发问的。
左看右看,却已找不到那所谓的裁判,兰斯洛直接朝下方众人朗声道:“喂!到底是谁打赢了?不要拖三拉四,快点宣布胜利者!”
事前受到各参与势力图谋,历时半个时辰,之间两度战局大逆转,最后在花天邪、莉雅、天草四郎全数无法掌握下,本届雷因斯女王的招亲终于诞生了胜利者。
※※※
北门天关,是艾尔铁诺往东通向雷因斯。蒂伦的重要关卡。所在位置占尽地利,城壁宏伟雄阔,全以坚固大石所堆砌,能耐重炮强矢轰击,在建造时是最顶尖的设计与配备,即使是数百年后的今天,仍是堪称风之大陆上一等一的坚固强关。
自从花家接管此地,惯常以十余万重兵驻守于此,只是既从没打算对雷因斯用兵,雷因斯也没有发动战争的可能,强关、重兵的防御阵容就似乎显得很没意义,这次花天邪率兵出关,更是把北门天关的驻防军全数带走,仅留下千余人驻防。
得知这消息时,源五郎与妮儿曾大为庆幸,穿越北门天关的难度降低许多,却不料现在妮儿抵达此地,却碰上了这个比十万大军更麻烦的障碍。
战战兢兢地,妮儿与韩特躲在树丛中,偷偷窥向端坐城头的大敌天草四郎!
自上次惨败逃脱后,两人朝盼夜盼,就是期望不要再碰上这号煞星,哪想到出关在即,却在这紧要关头被当场活逮。
“我……我们该怎么办?”
“不知道,总之不要动,要是被发现那就死定了!”
想到天草的强绝武功,两人都是满怀不安,如果再次正面动手,后果只有必死无疑。而韩特更多了一项担忧,就是一旦动手,妮儿会不会马上把自己掷向天草阻敌?
时间一过就是三刻钟,两人只是低伏在树丛中,大气也不敢喘一声,慢慢地,两人开始觉得不对。事实上,像现在这样的藏匿法只是自欺欺人,若天草四郎真是有心搜索,从他端坐城头那刻开始,就会运转天心意识,搜查这方圆百里内的一切。
两人的天心意识远不如他,没可能把自己的气息封锁至点滴不漏,照正常情形来说,应该是两人才到这里,还没来得及瞥向城头,天草四郎就已经飞过来将两人宰杀了。
当然,从结果倒推回去,此刻正移魂在基格鲁作战的天草四郎,无暇顾及自己的身体,两人无疑是错失了大好良机。
直到随着基格鲁一边,兰斯洛的突变,两人才开始看出不对劲。不管静坐再怎么出神,也没理由突然全身冒血啊!
韩特江湖阅历极丰,看到这情形,更判断出天草四郎此刻正在施行某种术法,无力自守肉身,若在此时碰上外力侵害,那便是极危险。
通常这种情形,施术者身旁会有人护法,那为何天草四郎却选了个这样危险的地方呢?
嗯!以他那狂妄的个性,大概根本就不管这些,想要做就做了吧!或者……看似没东西守护,但那家伙毕竟是魔法剑士出身,说不定在身旁下了某些强力守护结界也不一定,这极有可能,因为看在城头巡逻的那些兵丁,都离天草四郎远远的,显然是有问题。
想归这样想,要说真个动手,韩特可不敢。以双方实力差距之大,就是说天草举手便将两人一剑屠宰,那也不足为奇;若是在发难时,天草四郎忽然转醒过来,两人才奔到半途,就要变成没生命的尸首。
无奈,自己虽然没有那个意思,旁边的这个女人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企图不问可知。
“喂!帅妞,你的眼神为何如此无良?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趁人病,要人命。你不认为这是干掉那杀人狂的大好机会吗?”
“你……你的眼神好邪恶啊!你不觉得自己这样更像杀人狂吗?我现在也病,你岂不是也想要我的命?”
“不要给我扯开话题。这明明就是个机会,虽然危险,但我不喜欢试都不试就放弃!”妮儿怒道:“天草四郎那混蛋把你伤成这样,难道你不想把这笔帐讨回来吗?”
不想才怪,自己又不是什么心胸宽大的个性,被人打断胸骨,哪有不想反将对方脑袋打得稀巴烂的道理?
问题是敌人实在太强,就算受伤,天草四郎也绝非自己与妮儿能够应付,倒不如趁他神驰物外之际,迅速开溜,这样才是上策啊!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我们现在根本没必要直接和他硬拼,我觉得还是等到……”
“谁说要硬拼了?既然要动手,我当然有万全之策,跟我们家那死人妖学了一阵子,他的手段我多少也会了一些。”
“呃!那个源五郎吗?要是他在这里,会用什么计策呢?”
“肯定是放暗器!”
妮儿诡异笑道:“我们在这边用暗器攻击,一发不中,可以立刻逃跑,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老实说,这主意烂透了,韩特实在想不出它有什么成功的可能。普通暗器还没近身,可能就被天草四郎身旁的结界摧毁了;就是击中,除非淬有毒皇一脉的毒药,否则还没听说什么暗器能威胁天位高手的。
不过,看这死丫头一副不试一次绝不甘心的表情,自己反对也是无用,还是早点战完,早点开溜吧!
“随你吧!你要用什么暗器?身上有带吗?”
同行以来,没看这丫头用过暗器,多半还是玩大石砸人的老把戏,韩特举目四顾,想替妮儿找一块大一点的石头,方便动手,忽然,耳边听见妮儿道:“不必找了,我有个现成的厉害暗器!”跟着,只觉身子一轻,已经给妮儿揪起衣领,毫不客气地当暗器掷了出去。
不甘就此成为炮灰,韩特竭力想在半空定住身形,转向逃跑,无奈妮儿早料到有此一着,掷人出手后,立刻飞身直追,观准了不会令“暗器”损毁的角度后,重重一脚补踢在他后臀。
“飞吧!人肉炮弹韩特一号,勇敢地去杀敌吧!”
天生神力完全发挥,少女娇斥声中,韩特如离弦之箭,大非本愿,却又快又狠地猛往城头射去。
(这卑鄙奸滑的臭女人……果然得到了那阴损人妖的真传!)
韩特心里大声咒骂,污言秽语,将妮儿的九族全数骂遍,却已不及半空转向,只得收摄心神,擎剑在手,预备攻向那犹未醒的天草四郎。
(配合魔法使用的鸣雷断空对这家伙无效,既然这样,我就用货真价实的武学,和这家伙拼命吧!)
韩特身形好快,顷刻间飞越长距,在守城士兵的惊呼、喧哗声中已迫近天草四郎身前,这时,一种无形的强大压迫感阻挡在他之前。
(果然布了结界!)
虽然不知道有多坚固,但从这感觉来判断,决非易与,韩特不慌不忙,深深吸了口气,瞬间,手中的鸣雷剑爆灿成一圈雪亮光华,随着剑锋挥下,剑影忽地一化为三,跟着再迅速的合而为一。
剑仙李煜的绝世神技,三天剑斩!昔日自己无法负荷的招数,在进入天位后,已有足够力量去施展,现在,自己就要以这绝招,去斩下一名实力在己之上的强敌!
尖锐刺耳的声响震得城头士兵纷纷跌倒;虽然与李煜亲自使出相距甚远,但在三天剑斩的神威下,天草布设于身旁的强力结界却也经受不住,轰然碎裂。
(成功了!)
韩特大喜!眼见天草四郎仍是毫无防备,而自己的三天剑斩余势未尽,便立即一挥,直斩向敌人颈项。
方自以为得手,忽然一阵浑厚、神圣的乐声传入脑里,震得整个心神失去意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下一刻,剧烈痛楚在腹部出现。
韩特瞪大眼睛,只见天草四郎不知何时已活动起来,一只手掌笔直插人自己的小腹,鲜血急速地喷涌了出来。
“又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天草四郎的声音沙哑,神情更显得狂躁,与上次相遇时大异,他瞪了猎物一眼,喃喃道:“小子,想活久一点……下辈子别进天位吧!”
韩特心叫不妙,想要挥剑将他斩退,却是提不起这力气,只能眼睁睁地任他宰割。
“不准动他!”
娇叱声中,刚赶来的妮儿一腿便踢在天草四郎面颊上,将这尚未从惨败中回复心神警戒的高手踹飞出去,顺势一把扯过韩特,脚下在城头连续几点,飞身下了北门天关,迳自往东奔去。
“走得了吗?”
还没跑出几步,天草四郎的冷哼已传进耳里,跟着就是一阵浑厚、清朗的圣乐入耳内,有了之前经验,两人竭力镇守心神,保得意识,却顾不了外头的音剑,皮开血溅,狼狈地坠下地来。
“小鬼们!受死吧!”
还没站起,已看到天草四郎如同煞神,杀气凛凛地自城头飞身而下,一道凌厉剑气破空杀来。
“死要钱的!帮我挡住这一剑,我有绝招对付他!”
不明白妮儿的意思,但此刻生死一瞬,韩特亦无选择,拼着重伤残躯,奋起力量,硬是将这破空一剑挡下来。
比大海更深沉的忧伤,比天空更青蓝的悠远……
后方妮儿微合双眸,两手快速结着法印,口中念着“深蓝的判决”的法咒。在出手突击之前她就已经想过,要是一击不中,那便只有凭着此招的强大破坏力,暂时一阻天草四郎,同时制造混乱,让自己二人逃命,至于有效与否,那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魔法剑士出身,天草四郎完全感受到这一式的不凡,不由一愣,却仍不敢相信这小丫头竟能和统御五大黑暗神明的深蓝魔王缔结契约,长剑一抖,再次以“镇魂曲”音剑攻击。
绑在脑后的俏丽马尾无风自飘,大海般的淡蓝光辉,在妮儿周身镀上一层氤氲光环,伤重的韩特,朦胧视线里,好像看到少女一头长发尽转成瑰丽的深蓝色。
自九幽地渊之底复现,我以自身鲜血为誓,传承彼幽冥之力,赐予所能触及的一切,彼之判决!
同样是带有神明气息的强大招数,在妮儿的极限催迫下,源自深蓝魔王的强大魔力源源而发,竟反将镇魂曲的音剑全数吞噬。下一刻,犹如无数蓝宝石齐放光彩的巨大光团快速地往外扩张,挟着强大的暴风与冲击波,覆盖了整个北门天关……
※※※
惊见家主惨败,花家大军本来有着一拥而上、歼杀敌人的打算,但目睹兰斯洛的天位威力,任谁都是心中不安,这时,已失踪多年的花家长公子又忽然出现,斥喝众人。
“胜就是胜,败就是败,姓花的岂是反覆无常的卑鄙小人!”
花残缺这样说着,而慑于他的威势,花家的干部们勒令手下,在掘出家主后,随这位长公子的带领,狼狈地退兵至数十里地外。
觉得尚不是发难时刻,紫钰破空而去,预备待犯人体力稍复后,再行缉拿。
当闲杂人等尽数撤离,兰斯洛觉得这该是自己做出交代的时候了。仍是浮在空中,他缓缓移向雷因斯女王所在的高台。
随侍在高台上的数名婢女,在女王的示意下退下了高台;当兰斯洛踏足高台上,拔起自己的风华刀,隔着数尺距离,女王不甚清晰的声音传入耳里。
“恭喜壮士,您是本次比武招亲的最后胜利者了……”
兰斯洛忽然有点纳闷,满难想像当初花若鸿在暹罗被宣布为最终胜利者时,会是何种复杂的心情?不过,白己多半是无福消受的。
缓缓吸了一口气,他沉着地说道:“女王陛下……这场仗我已经帮你打完了,欠你们的医药费算是已经付清了,不过害我打得那么辛苦,额外的花费我日后自会找你们雷因斯讨回来,现在本大爷要走人了。”
“咦?”带着面纱的女王,一如兰斯洛预料般大为诧异,奇道:“您既然已经赢得招亲,从此便是妾身王夫,为何说要离开呢?”
“没兴趣。”
“妾身王夫,亦即是雷因斯亲王之尊,荣宠无比,之前听闻您受艾尔铁诺通缉,普天之下再无处容身,亦只有成为雷因斯亲王,才能自保……难握您对这一点也不动心?”
“还是没兴趣。金银财宝,我要的话可以去拿去抢,不要的话随手就丢,并不会吸引我什么;艾尔铁诺不过尔尔,我今天可以干掉他们的军团长,早晚有一天,我会连他们的皇帝老儿也一起斩下!”
兰斯洛举刀指向女王,哂道:“最令我不感兴趣的,就是你摆那什么女王臭架子,结亲这种事,是男女双方平等地接触、了解,在互相喜欢之后才结合的。像这样看不起男人。想要高高骑在丈夫头上,根本不是招亲,是招奴才吧!”
“……”
“像你这样的女人,还有雷因斯这样的国家,我全都不感兴趣……哼!我兰斯洛还不至于沦落到要被配给女人的地步。”兰斯洛朗声道:“老实说吧!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是个比你好上几百倍的好女人,虽然不排斥收二房,但也绝不会是像你这样的女人。至于你,别搞什么无聊的招亲了,还是直接贴张布告,找个肯为你舔脚指头的男人吧!”
直接说出这番话,兰斯洛感到满意,自从来到雷因斯阵营后,所受到的冷淡与奚落现在终于好好的发泄了。不难想象,雷因斯大概不久之后会发布对自己的通缉文告吧!那样也不错,等会儿就告诉枫儿,带着小草马上开溜,要不然让未来老婆帮这种女人工作,要是被洗脑成功,自己就大大糟糕了。
至于招亲……那当然是告吹,被自己这么斥责,那个女王要是没有气疯,还会好言相向,假如不是被虐狂,就一定是个花痴!
“太感动了,您说的真是太好了!”
“咦?”
“在我有生之年,从没见过像您这样有男子气概的英雄,您真是男人中的男人!”
呃!不是吧!这个雷因斯女王真的是个花痴?看着情形,好像还痴得很厉害!
“像您这样的豪杰,如果错过了,一定会让人后悔一辈子,决定了,雷因斯的王夫就是你!”
兰斯洛目瞪口呆,看着那一直表现得庄重娴雅的雷因斯女王,突然变得热情如火,毫不避讳地快步奔到自己怀里,伸手紧紧拥住。
(疯……疯婆子!这花痴绝对是个他妈的疯婆子!本大爷这趟可倒大楣啦!)
这时,覆盖在脸上的面纱脱落飘飞,而呈现在眼前的,是张再熟悉不过的美丽容颜!
“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好像被人摆了一道!”
“老公,我们结婚去吧!”
兰斯洛仍是一副惊愣表情,呆呆地任由怀中玉人在面上一吻,轻声说著令人震惊的话语。
“我要把雷因斯当嫁妆,和我自己一起送给你!”
第一百二十九章:撞见(一)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一月二日雷因斯边境基格鲁
胸口仍在淌着血,天草四郎运起天位力量,高速朝基格鲁飞去。在妮儿深蓝判决的爆发下,北门天关损失惨重,自己也失去了她的踪迹,无法追踪,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兄长既在左近,这长腿俏妞再怎么会跑,也只不过是跑去基格鲁与兄长会合而已。
这一趟自己伤势委实不轻,而且是由于自己的执着,才令败仗发生,要不是为了替花天邪出战,不得不减低自身功力,那兰斯洛小子纵然再强,也伤不到自己一根毫毛。
只是,在他身上重现的天魔功,让自己很在意……
高速飞移发出的劲风一路狂扫着地面,毁树裂地而去,忽然,天草在半空中止住身形,惊愕地看着拦阻在之前半里处的黑影。
矮小的身躯,没有任何危险的压迫感,如女童般的外貌,嘻嘻微笑,黑袍飘扬,正是莉雅的魔法导师,梅琳。
※※※
“目的地是基格鲁吗?”
“嗯。”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可以答应吗?”
很清楚对方如今的立场,天草四郎完全明白所谓的要求是什么。并没有多言,他静静看着这睽违多年的故交,所有的狂躁一时尽去,回复着最初的平静与斯文。
“若是我不答应,后果是在此一战吗?”
“对于已经习惯在战斗中寻找生命意义的你,这该是个好买卖吧。可以来赌赌看,我们两个谁先会去见你的主喔!”
这是事实没有错,但如果说世上还有什么人会令他天草四郎临阵怯懦,像鼠辈一样抱头逃跑,那也只有面前的这位女性。
“向来鄙视我的你,肯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还能有什么话好说呢?”
以最拘谨的礼仪,天草四郎向这位始终住在自己心中圣殿的女性深深一礼,尚未抬起头来,轻微风声让他知道前方之人已经踪迹杳然。
“……而且,在我这一生中,又什么时候拒绝过你了呢?”
※※※
一切事情发生得太快,当兰斯洛从震惊中稍稍回复过来,已经被人簇拥着,开始进行婚礼的准备工作了。
随着花家军队撤退,基格鲁的灾民也往雷因斯国内撤去,现在的基格鲁只剩莉雅的随从十数名,举行婚礼的所在,也只是一间临时搭盖的简陋礼堂。
情形特殊,一切从简,身在基格鲁这种偏远边境,也不可能多铺张隆重,何况主办的一方全心只想让婚礼尽速完成,这当然也便宜了兰斯洛,不然若身在历史古国的雷因斯,各种繁文缛节,肯定让新郎官当场弃婚而逃。
只是,在婚礼进行前,兰斯洛却感到深深的不安。
迎娶莉雅是自己早有的人生预定,为了双方背景的差距,也努力做过一番调适。但现在,对方摇身一变,不再只是一株温室的昂贵小草,而变成了雷因斯的一国之主。
这么天差地远的变化,只令他嘴巴张得大大。一副白痴模样直到现在也还没法回复正常。
本来逐渐弥补的差距,忽然间又被拉大,几乎是绝不可能*近的程度,这让兰斯洛感到退却。
而且,纵然不愿这样,但一种被人愚弄的不快感慢慢在胸口堆积了重量,使得怒气渐渐涌了上来……
※※※
看看身上拘束的礼服,兰斯洛叹了一口气,提起风华刀,站起身来。
“您要离开吗?兰斯洛大人。”
出声的是目睹这一切的枫儿。身为兰斯洛与莉雅的第一护卫,她被委派来服侍兰斯洛更衣等事宜。
兰斯洛坐了回去,低声问道:“枫儿,是小草要你来盯着我的吗?”
枫儿正背对兰斯洛整理桌案上的几件衣物,闻言娇躯一颤,好半晌,她的声音才幽幽响起。
“现在,不管我说什么都没有用,就算说了,您也不会相信我。服从小姐是我的职责,但我也同时敬爱你们两位,不愿意勉强您做您不愿的事,如果兰斯洛大人想要离开,我也不会阻拦。”
枫儿道:“但恕我多言,我认为在这时候,您只要考虑清楚,您愿不愿意与小姐共度一生?那样就足够了……”
※※※
临时搭建的简陋礼堂内,只有寥寥数人。由女王钦点,负责执行典礼的神官、手里拿着祝福拉炮,以男方亲友身分参加的有雪、换上礼服随侍的枫儿,还有一身白纱长裙,手捧鲜花的莉雅。
没有其他的闲杂人,因为对莉雅而言,已厌烦今生至此全在应付别人的自己,不愿在这人生最重要的时刻,还要面对一堆“闲杂人等”。
或许不是每个女孩都憧憬此刻,或许在旁人眼中,自己这样的“杰出女性”不会有这庸俗的念头。不过,从很久以前开始,自己就在期盼着这一刻,到基格鲁之后,更是每天晚上都会轻抚这件礼服。
虽然不是很精细,样式也朴素得有些土气,但这件礼服却是自己由设计到缝纫,一针一线地完成。聪慧头脑和灵巧手艺未必成正比,工作期间,手指给扎了不知多少次,还被二哥耻笑,不过,当一切完成,却好像自己的梦全部寄托在里面了。
婚礼的时刻到了,执礼神官敲响钟声,示意典礼开始进行,但此时新郎却还没出现,真的是逃婚了吗?
“啊!抱歉,好像迟到了,这身礼服太麻烦的关系……”
在钟响敲至尾声时,兰斯洛出现在门口,样子不能说是衣着整齐,这个不喜欢受到拘束的男子,最后还是决定顺从自己的风格,弄脱了领口的扣子,拉出上衣,自由自在地走入礼堂。
“老公,你正在生气吗?”
与兰斯洛目光相对时,莉雅眼神里流露出这样的讯息。
“是啊!等这讨厌的典礼结束后!今晚你等着算总帐吧。”
“呵!怕你不成,是男人的话就来啊!”
尽管彼此间还有许多的疑惑、不确定,但两人仍是肩并肩站着,接受执礼神官对新婚夫妇的祝福。看在一心期望两人得到幸福的枫儿眼里,真是莫大的安慰。
询问新娘意愿时,答覆得很快;询问新郎意见时,受询一方摆出了傲慢姿态,最后才好似勉为其难地答应。
好像有点骗婚的感觉,但听见兰斯洛说愿意的刹那,莉雅心头就有无法言语的幸福感,悬着的心,暂时也得到舒缓。
早在登基为女王,举行“开灵窍”典礼,开始修习魔法时,就推算出自己的“大限之日”,是在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一月二日的前后三天。这结果令自己极度诧异、不解,最后转为深深地担忧。
无论怎样反覆推算,换过多种不同的术数,甚至由梅琳老师来演算,答案都是一样,白己只有二十一年的寿元。这是极没有道理的事,因为即使是自己这些年来过度使用圣力,却也起码还有两百年以上的寿命,环顾左右诸事,实在没有让自己致命的道理。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或许就像枫儿所言,天意难测,是自己的占卜误算了……
这几年,为了担忧死亡之日的到来,心中急切,希望纵是自已不在,夫君也能达成理想,所采用的方针是偏急了些,拔苗助长,但今后总算是可以放手慢慢来了。
“如果没有其他人反对这桩婚事,我以神的名义,宣布这对男女从此刻起结为夫妇。”
执礼神官终于念到这末了一句,有雪大大地松了口气,预备拉放手中礼炮,这时,一阵轰隆隆地狂奔声,令众人暂停下来。
“我反对!”
一声娇叱,后头两扇沉重木门粉碎破裂,跟着人影晃动,一名如暴龙般来势汹汹,直欲择人而噬的蓝发少女,拖着一件累赘重物,大步冲了进来。
守护在旁的枫儿预备上前拦阻,却被少女把拖着的重物扔来,阻住去路,定睛一看,是一名明显受了重伤,眼神黯淡,却面露尴尬苦笑的男子。
“这门亲事,我……我绝对不赞成。”
几步抢到兰斯洛身前,妮儿朗声道:“哥,身为你的妹妹,我不能坐视你这么草率决定终身大事,你……你不可以就这样结婚啦!”
枯耳山之役后的兄妹再相逢,作哥哥的本该高兴万分,但兰斯洛只是瞪着妹妹,惊讶道:“你……你的眼睛,还有这种头发……啊!该死,你居然给我跑去学人染发,还染成这么难看的蓝色,五十六,你学坏了,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子简直像个不良少女!”
听在旁人耳里,兰斯洛的话实在有些可笑,假如一个作案累累、杀人放火经验丰富,又喜欢像暴龙一样从人脸上践踏过去的少女,仍不算“不良”少女,那淑女一词势必要重新定义。
“哎呀!原来是小姑来了,我还在担心如果没有男方家属的观礼,婚礼就总像是少了什么呢!”
掀起头纱,莉雅凑近握住妮儿手掌,神态着实亲热。妮儿却不甘愿地将手甩开,两眼焦急地盯着兰斯洛。
有些懊恼地轻叹了口气,兰斯洛道:“不好意思,各位,先中断—下,我马上会回来。”说完,牵着妮儿到一旁。
有雪皱眉道:“喂!这喜炮放是不放啊?”
执礼神官对这问题手足无措,只能将目光投向女王陛下。
“等一下吧!一定能放成的。”
手里捧着鲜花,看着兰斯洛将妮儿带到旁边的小房间,带上了门,莉雅只是微笑不语,她对自己丈夫有信心,也会支持他所做的一切决定。
※※※
“好了!说吧,你有什么不满?”
拉过一张凳子,翘起二郎腿,兰斯洛等待妹妹的回答。
“我……总之,哥哥你不能和那个女人结婚!”
“哦?我看不出有什么不行的理由啊!”
多少也清楚妹妹的想法,兰斯洛冷淡地回应。诚然自己和莉雅之间还有些严重问题有待解决,但那并不会妨碍到婚礼的进行,也没有必要对妹妹提起。
“这……”
妮儿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兄长身前蹲下,还没说话,一张俏脸已经涨得通红。
“哥哥,比起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我……我对你才是真……”
“妮儿!”兰斯洛摇摇头,面上出现喟叹的表情,“你要弄清楚,不管怎么样,你可是我妹妹啊!”
少女的睑红得更厉害,但眼神却显得坚定,隐隐泛着的氤氲水气,诉说着她此刻的认真心情。
“那又怎么样?这种事情我根本就不……哥,你知不知道,自从在老家我第一次看到你之后,我就……”
“妮儿!够了!”
打断少女的告白,兰斯洛注视着妹妹,良久,面上表情从凝重、不知所措,慢慢地转为慈和,那甚至是种熟悉他的人也难以想像的神情。
兰斯洛微微一笑,道:“或许你不在意,不过对我来说,这项世俗规则还是很重要的。我们是兄妹,很遗憾我没有能早一点尽到作哥哥的责任,把你丢在家乡那么久,但我真的很高兴,能有你这样可爱的妹妹,而这样也就够了。”
“可是哥,我……”
“妮儿。哥哥以前告诉过你,每个人生命中,都会遇到一个很想与她共度一生的人。在我而言,那个人就是小草,她是我现在唯一想要结婚的对象,你要给她应有的尊重,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能做到这一点。”
见到妹妹仍是一副气鼓鼓、快要掉下眼泪的不甘心表情,兰斯洛笑着拍拍她的头,道:“总有一天,我的小妹妹会遇到一个只想与他过一辈子的人,在那一天之前,你就好好成为一个让男人眼睛发亮的优秀美人吧!”
“啪”的一声,兰斯洛摸头的手被拨掉,妮儿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间。
看见妮儿冲了出来,却是坐到旁边的观礼席上,低垂着头,一语不发,众人不由得都安了心。
“啊!我们的家庭会议开完了。”兰斯洛踏步走出,道:“现在婚礼继续吧!”
正要走回莉雅身边,兰斯洛忽然想起一事,转头对妮儿道:“我们家老三不是与你一道吗?怎么没看到人呢?”
“喔……他……他……他一定已经被那个大坏蛋天草四郎干掉了啦!”
由于心情过度激荡,妮儿说到后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看在旁人眼里,多半都是心中揣测,这少女与源五郎一定交情匪浅,否则又怎么会为了他的死讯而落泪呢?
兰斯洛皱起眉头。他熟悉源五郎的性情、本事,怎也不会相信这结义兄弟如此轻易就死。不过为了对莉雅的尊重,先把婚礼结束,再来仔细查问好了。
“喂!别傻在那里,还有什么该念的?赶快念一念,我们赶时间啊!”兰斯洛催促着负责执礼的神官,对方急忙捧起书本,又念了起来。
莉雅却忽地想起一事不对,忙问道:“妮儿,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有遇上天草四郎吗?”
※※※
“喂!我可以放炮了吗?”不知同时才轮到自己,有雪出声询问。
“抱歉,这里有个亟侍急救的重伤者,可以免费帮我……”韩特微弱的呼救声,却被一旁不愿婚礼再被打扰的枫儿,一剑架在颈上,不得不吞了回去。
执礼神官被兰斯洛瞪视威逼,忙重复最后一句,“如果没有其他人对这桩婚事有意见,我以神的名义,宣布这对男女从此刻起结为夫妇。”
“我们在北门天关遇到天草四郎,和他打了一架,然后就开溜。我看那大坏蛋好像伤得不轻,一时间应该是不会追来了。”
“罗唆!礼成啦!可以吻新娘了吧!”兰斯洛不由分说,抢过礼桌上的小木槌,重重一敲,宣告婚礼完成。
“哎呀!不好!”从妮儿口中得知天草四郎所在位置,莉雅心念急转,惊呼出声。
婚礼的最后一段,你言我语,此来彼去,乱七八糟,更看得旁边对峙中的枫儿、韩特快要傻眼,最后,是一句冷冷的说话终结一切。
“我有意见!”
今天来打断婚礼进行的不速之客,脾气似乎都不怎么好,继妮儿破门之后,在冷酷语音响起同时,一道凌厉无比的剑风,将这间克难礼堂的屋顶一剑削开。
屋顶滑落,露出斜映天际的凄艳夕阳,和那飘浮在红霞中的男子。
天草四郎!
※※※
“让神圣的婚礼染血,对主是种侮辱,对新娘子而言也很抱歉,因为新婚之夜就要让你变成寡妇。幸好,趁着还没洞房,去找个命长一点的好男人吧!”
冷冷地扫视地上,天草四郎道:“女王陛下请让到一旁。当我将杀心解放,除了你之外,这里不会再有其他活人。”
教人心头沁凉的寒意无声地笼罩下来,所有人都被来自天草身上的冷彻杀气所压迫,与之两度交手的韩特与妮儿,更是打从心底发起寒来。
莉雅脑中飞快做着战力估计。当天草四郎附身在花天邪身上,她便已开始推敲对方所用的术法。能将魂魄自由转移,附体之后犹能发挥天位力量,世上哪有如此便宜的绝招?
魔导之道,越是厉害的术法,也有越危险的副作用。风之大陆上,唯有传自昔日武炼玥族,由魔法天才颜龙静儿所创的魂魄分离之术,才能成功将自身魂魄化一为数,附身他物,发挥天位力量,纵然寄身之体受创,亦不会太伤及本体。
但魂魄分离之术的首要条件,只能寄身于死人,除非天草四郎宰了花天邪,不然定无法施展此术。而这以外的寄身术法,均受着“寄身之处受创,累及本体”的铁则。那么,天草四郎使是冒着极大危险,让自己处于一个两千年来未有的“最弱”状态,让所有花天邪身上受的伤,也同时创伤了他。
纵然是天位高手,被兰斯洛一拳贯胸而过,那也是相当沉重的伤势,绝不能再与人动手,非得觅地静养不可。但听到妮儿提及,天草四郎正在北门天关,自己便立刻知道不妙。北门天关距此不足百里,以天草四郎的狂野,若他知敌人就在百里内,决战复仇的冲动会压过调养重伤的理智,换言之,他转眼间便会杀到。
果然,连喘息机会都没有,天草四郎便已衔尾杀来。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点名放过自己,但环顾此刻己方战力:韩特伤得半死不活,妮儿尚未回复天界力量,真正能以天位力量作战的,也只有兰斯洛与枫儿。
受到天生的禁制,西王母与雷因斯女王虽然都有着与生俱来的超速魔法学习力,后者甚至还有天赋圣力,但两者的法力,却都只能用在疗伤、祛邪之类的神圣咒术,无法修习真正具有破坏力的黑魔法,遇到这种以天位力量实战的场合,用处就极其有限。
就算天草四郎此刻重伤在身也好,除非兰斯洛早先的狂魔状态再现,否则单凭这样的战力,只有全军覆没的份。
“去!这年头是不是只要有了天位力量,就可以拽得二五八万。”兰斯洛扬刀向天,朗声道:“小白脸,要学螃蟹一样横行无忌,你还早得很呢!要我老婆变成寡妇?你先去吃黄泥吧!”
刀锋直指,兰斯洛是真的感到愤怒,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打乱这场原本就不太顺利的婚事。不过,他也的确没有认出来,眼前这外貌年轻的陌生人,就是先前与自己战斗的“花天邪”。
“精神还是那么好啊!”天草四郎瞥向他赶到此地的主要猎物,朗声道:“兰斯洛小子,就试试看你这趟是否还那么好运吧!”
“好运?嘿!本大爷作战只*实力。”兰斯洛斜眼瞥着上方敌人,见他一身神职人员打扮,冷笑道:“传教的,没想到你除了说教之外,居然还有说笑的本事啊!”
两人的舌战似要进行下去,最后终究是天草四郎耐性耗尽,也不动作,腰间宝剑受震裂衣而出,弹跃入手。透明剑刃,轻窄而薄,仿佛一根优美的琴弦,映射雪亮银光,古雅的黄金剑柄上,缀饰着一颗拇指大小的血红宝石,端地是把好剑。
见对手拔剑,兰斯洛方自一怔,只听莉雅嚷了声:“小心”,好像有两股不同力道,在身前相撞,跟着就是左肩剧痛,鲜血高喷。
兰斯洛急忙催运乙太不灭体愈合创口,回看莉雅,只见她容颜苍白,这才知道刚刚敌人发招攻击,是她紧急张开结界,代为防御。
天草四郎回归原身,镇魂音剑威力遽增,要不是莉雅机警,抢先张开结界阻挡,这一记音剑无形无影,何止受创,兰斯洛一条胳臂都会给斩下。
“又是这种招数?”
兰斯洛一惊,收起轻忽之心,才清楚感受到对手散发的气势,竟是与那名和自己激战的“花天邪”毫无二异。
“你……你才是花天邪?”
“哼!小子倒还有点脑筋,不用当糊涂鬼。”
此中关系错综复杂,天草不愿为此费舌解释,中断自己的杀意,随口冷哼一声,手腕微抖,第二波音剑强横地住地上扫去。
“大家小心!”
兰斯洛有过经验,却也不知该如何防守,百忙中跃起躲避,却仍是挨上了—记,皮开血溅。
妮儿一脚将有雪踹飞,为他制造逃生机会,只听见一声闷哼,那执礼神官浑身喷血,倒地惨死,紧接着自己全身剧痛,也已伤在这镇魂音剑下。
雪特人惨叫着破空飞去,天草四郎若要出手截杀,全然不费吹灰之力,但基于个人洁癖,与其弄污配剑,还不如就此放这垃圾人种一马。
本已只剩半口气的韩特更是雪上加霜,被迫落入了生平未有的糗态,受到音剑震荡,七孔溢血,哼也不哼地晕了过去。
在天草四郎的准确操控下,这一记无形剑音所向披靡,却在迫近莉雅时自动消退,以显示对这女王的手下留情。
威力比先前更强,兰斯洛在催愈身上无数细小伤口时,口鼻间不住渗出瘀血。一日内频繁使用,乙太不灭体似乎也到了身体所能负荷的极限,催愈效果大大减低,这样下去,败亡只在眨眼间。
“哦?无敌状态解除了吗?”注意到兰斯洛的状况,天草四郎嘲弄似地笑着,“这次看你还有什么逆转局势的法宝!”
“嘿!就算局面不利,我仍然可以凭着自己的斗心,扭转局面,你别以为自己嬴定了!”
“斗心?”天草四郎冷笑道:“这次我连你的心也一并挖出来,看你这小辈还如何大言不惭。”
语毕,方要动手,身后劲风悄动,是有人发动奇袭。天草四郎着实一惊,万难料到竟有敌人无惧镇魂音剑的攻击,还能潜至这么近处,骤然发难!
毋须回身、从身后所感受到的气劲。己可知道那必是无比炽热的炎剑,倒估不到现今天位高手中,居然有这样厉害的驭火高手,值得欣喜。
“砰”的一声,炎劲击在镇魂音剑的真空气罩上,无法突破,被倒震而归,天草趁势一剑后扫,被对方在间不容发之际闪开后,手腕一抖,又一波音剑近距离飙发攻去。
“唔……这是……”
出剑同时,天草四郎回身探看,想知道袭击自己的是何方高手?却立刻对那少女的冷艳美貌大为诧异,更惊于她所使用的武学。
剑术是大雪山一脉燃烧着的紫火劲,更是得到山中老人独门秘传的证明,但她朱唇微张,发出阵阵闷雷轰响的声音,那却百分百是魔族的“天魔怒震”,只是因为没修习天魔功,声音听来不伦不类,但却已在身边形成一个窄小音阵,抵销了镇魂曲的杀伤力。
“你……你也是天魔传人?”天草四郎只觉错愕,为何九州大战时的第一魔功,今日竟连接有人使出?但悄悄一想便知不对,这位大美人儿使的“天魔怒震”,行功征兆全然不类,倒像是从某处偷学来的。
其实,数年所在西湖之底,枫儿曾进入大魔神王铁木真的陵墓,当时同行三人里,仅她具有武学基础,对壁上记载的武功,记得的也是最多,壁画中有专破镇魂音剑的一门,在破解途径里写了部分“天魔怒震”的口诀,枫儿没有正式修习过天魔功,但照着口诀勉强运用,也足以抵销音剑对己的杀伤力。
把握住优势,枫儿更不停留,飞身过去,起手便是一记“烽火神剑”,紫焰呈锯齿状爆发,狠狠地斩向天草。
只是纵然不受音剑影响,枫儿仍未必能占得了便宜,天草四郎虽对她的快剑感到赞叹,但将剑斜斜一挥,集中发出的剑劲立刻以压倒性力量,把枫儿的攻势击溃,人也被远远地扫了出去。
“美丽的丫头,到天堂去发挥你的艳姿吧!”天草四郎瞬间连出四剑,天位力量全面发挥,完美无瑕的剑招,让枫儿全然无法还手,所有防守尽被瓦解,破绽大露地展现在敌人眼前。
“这一招就取你性命!”
“有我在。你休想!”
出声的,是刚刚被斩至伤弱无力的兰斯洛。他再次抖擞精神,迫近到天草身后,提手便是一刀;同时,枫儿也像凭空得了什么援助,精神大振,鼓起紫焰,配合兰斯洛夹攻。
见两名小辈生龙活虎,好像忘记身上伤势一样地杀来,天草四郎立觉有异,再听见下头一阵细微的咒文唱颂声,登时明白,是莉雅正在施放一些提振精神、回复体力的辅助法术,帮助同伴支撑下去。
“唔!咒文的层次倒很高档,但武者实际决战,使不出黑魔法的你,又能有什么作为?”
碍于不久前许下的承诺,无法对这雷因斯女王下杀手,天草四郎冷笑一声,剑势如鹤舞千羽,齐振扬发,重新将兰斯洛、枫儿杀得溃不成军。
双方激战中,一抹黑色人影飘离地面,在观看上方战局几眼后,掉头展开全力,瞬间脱离战场,消失在远方。那是刚被莉雅以圣力治愈伤势的韩特,不愿再与天草四郎对战,故而选择离开。
以他的立场,本来就没必要陷身这场没胜算的混仗,虽然说当莉雅接着提出重金委托,请他出手协助时,这爱钱多过爱命的男子,极可能再度昏了头地答应,不过,或许是因为他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才趁莉雅开口提出诱惑前保持着理智,不顾一切地含泪远遁。
而见到这一幕的莉雅,只能慨叹地扼腕。
没能回复天位力量,但亦算地界顶级高手的妮儿,在此时就只算一个帮不上忙的废人。见到兄长情势危急,她一直跃起想要帮手,却连敌人的衣角都沾不着,就给音剑斩得浑身是血,或是被天位力量交相撞击的气劲轰下。
莉雅亦在设法拉转局势,除了念唱诸般辅助性咒文,她苦思着更有效的方法。
在附近的山里,还伏藏着魔导公会的两千人马,只要发出信号,是可以号令他们做点事的。但遍思各种团体性咒文、结界,纵然自己以偷天换日的妙手将咒术效果提升至极限,最多也只能牵制小天位高手。
并不是说对天草无效。咒文运使的结果,可以封锁天草行动、降低他功力、扰乱他感官……约莫十数秒的时间,换做是小天位高手,这时间已可让兰斯洛与枫儿将敌人一击斩杀。
但实力远超小天位,又是魔法剑士出身的天草四郎,十数秒的牵制不足以让兰斯洛两人缔造胜利战果,当咒文效果被突破,天草四郎可以在数招间扳回劣势,并以顺手数剑杀光伏藏暗处的所有人马,这样子只是无谓牺牲,全然不具有战斗意义。
那自己应该怎样才好?就只能继续这意义不大的辅助咒文,然后坐待战败如预料中地来临吗?
正如天草四郎所说,当天位实战已发生,所有的“深谋远虑”俱已无济于事,无法使用黑魔法参与实战的自己,究竟要怎样才能有作为呢?
环顾周遭,瞥向不久前主持仪式,现在倒地横死的执礼神官,最后再看着一身婚纱礼服,那幸福的洁白,此刻却像是对目已的嘲弄。
蓦地,脑里闪过一件事:为何天草四郎在扬言杀尽众人时,却独对自己手下留情呢?自己并没有什么会让他手软的地方啊!
(啊!难道……)
等待着的一大助力,反常地迟迟未归,再加上天草的承语,莉雅登时省悟,开始用心电感应,向某个应该在附近的人传话:
“老师!我知道你已经回来,求求您,在此出手相助好吗?现在只有您能帮我们了。”
果然,在这求救讯息发出不久,莉雅脑海里亦响起了恩师梅琳的叹息与说话。
“不行啊!小侄女,我所负责守护的,只有雷因斯女王一人。与被我亏欠良多的人动手,非我所愿,除非他毁约要危及你的生命,不然我是不会出手的。”
简短回应,梅琳已经表明了立场,而之后不论莉雅怎样呼唤,都再也得不到回音。
(可恶!到了最后,一切还是只能*自己……)
问题是,还有什么办法呢……
第一百三十章:撞见(二)
上方的战局只有越来越糟。或许是因为战得出了神,天草四郎并没有在意韩特的阵前脱逃,还是把精神放在击杀这两名小辈上。
两剑连劈,将枫儿迫退,天草四郎转头对着攻过来的兰斯洛,轻而易举地破去他已软弱无力的鸿翼刀。
“小子你还在保留些什么?你的天魔功呢?什么爆灵魔指,还有魔龙皇拳呢?快像早上那样使出来击败我啊!要不然……你现在就给我粉身碎骨吧!”
(傻瓜!我能吗?要是我用得出来,早就把你干棹了!)
而对天草四郎狂喝连连,兰斯洛只有悲哀苦笑的份。一直以来,他修练天魔功,但却不知怎样自然发挥,刚才几次想要使用,但在对方的防备之下,拙劣运用的天魔劲非但无法奏功,反而被天草四郎逼得倒蚀自身,无奈之下,只得继续以大日功应战。至于什么爆灵魔指、什么皇拳的,自己根本没印象,哪有可能使得出来?
瞥见天草胸前渐渐渗出一抹赤红,染湿衣衫。根据莉雅所说,这人早先被自己打得胸口洞穿,他又不会乙太不灭体,换言之,现在也是同样抱着重伤的身体,在和自己对战。本该是大好机会,偏生就算是天草重伤,自己仍无力把握住这项优势。
就算斗心仍在,但早上战斗时的恐惧感好像又一点一滴地回来了,自己要怎么样才能扭转战局呢?如果照这情形演变下去,战败只有再一次地重演啊!这一次还会再有奇迹发生吗?
想得分了神,当痛楚再次唤醒脑部,兰斯洛赫然发现自己的左腕已被天草四郎一剑斩落。
(乙……乙太不灭体!给我把左手接回来)
这下的恐惧非同小可,兰斯洛将乙太不灭体催运至极限,要趁着肌肉坏死之前,重新把断臂接回去。
目睹此事的枫儿惊骇焦急,忙以最快身法抢近,不让敌人在兰斯洛重接手臂的险要时刻狠下杀手。
但这不理智的行为却给了天草四郎机会。早已注意到枫儿的护主心切,当一剑将兰斯洛重创,他并不趁隙贪攻,反而以一种诡奇莫测的身法,瞬间闪到枫儿身后,一记冷冷的剑指近距离直击枫儿脑部后,他如愿听见了猎物的骨碎声。
在地下的莉雅,唱颂咒文的声音忽然中断。她看见枫儿的动作忽然一顿,大蓬血雾自额头喷飞,整个面孔成了一片不见面的厉红,跟着就从天空坠下。
理智上分析,经历生死花突变体格的枫儿该不至于因为这样而殒命,以圣力抢救得宜,便可无碍,但看见枫儿的身体被天草四郎一剑扫开老远,阻绝救治机会,兰斯洛怒吼着扑杀上去,莉雅忽然间觉得全身一片冰凉。
极罕见地,一种超乎理智的激动上主宰了这素来冷静自持的聪慧女性,而在重新镇定下来之前,她发现自己迈开步子,朝妮儿走了过去,一连串的心语命令,开始向伏藏在四周山区的魔导师部队发送过去。
“所有部队开始预备,等待我的信号,开始施放究极不动咒缚……”
和枫儿从未相识,妮儿当然也没有什么感觉,只是看见少了一个作战助手,哥哥的处境更加危险,心里焦急地像是要烧起来,又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在地上捧起大石就往天上砸。
一只冰凉的手掌,搭上肩膀,转头一看,是刚刚成为自己“大嫂”的莉雅。
“妮儿,请你帮忙!”
妮儿没有回答。一直都不喜欢这女人,把她当作是媚惑哥哥的可恨狐狸精,像现在众人在血战,只有她身上干干净净,半点伤亡没有,那身礼服尤其白得刺眼,看—去就觉得讨厌!
厌恶地将莉雅的手拨开,妮儿再拎起一块大石,还没出手,就已经被上头天草随意一道剑气给轰碎,石屑炸飞,好不狼狈。
“妮儿!”
手再次搭上了肩膀,侧头一看,这次莉雅的表情多了慎重与专注,还有几丝被碎石擦出的血痕,看起来多少是顺眼了些。
“答应你立刻离婚都无所谓!为了我们共同爱上的那个男人,求你帮我!”
能让头号情敌如此低声下气,自己也再没其他话好讲。
“要怎么做,才能救我哥哥?”
将兰斯洛重招斩退,预备在五招之内就将他完全斩杀。天草四郎忽然感觉到一丝警讯,当他将视线扫过下方,那丝警讯立刻蔓延成无法忽视的危险感觉,一如早先兰斯洛天魔异变前的危机感。
妮儿闭眼站着,聚精会神,莉雅站在她身后,一手按放在她肩头,口一念念有词,从四周明显动荡的魔力波动,可以看出是在运行某种咒术。
邪恶的冰冷魔气渐渐在妮儿周围飘散,并已迅速增加了强度,是什么黑魔法中的强力攻击咒文吗?
相信自己的感觉,天草四郎撇下兰斯洛,决意先处理这边的潜在危机,要料理只有地界级数的妮儿根本不用花什么时间,但往他转身欲动的刹那,莉雅也有了动作,一丝紧急心语迅速往四面八方传去。
“究极不动咒缚,发动!”
早已蓄势待发,当接到了主席的心电传讯,指挥魔导部队的四名统领,立即与所统辖的五百名魔导师一起发动。强大的咒力与周围山川大地灵气结合,大量增幅后,分别由东西南北四方,向天草四郎集中压迫过去。
“好大胆的家伙,一个个都真的不要命了吗?”
天草四郎勃然大怒。一早便已知道附近山里有埋伏,但念着故人情面,不愿抢先下杀手,想不到这些家伙真的在找死,话虽如此,但两千名优秀魔导师合力施放的咒缚结界实是非同小可,强如天草四郎,一时间也似遭山岳压身,浑身动弹不得。
力量全面催运,抗拒不动咒缚对内息的干扰,天草四郎要在最短时间内挣脱结界,怎样坚固也好,他不信这种结界可以困自己超过十秒。
(是可以的……因为你的自大,就让你无法准确地去看清战局。)
全然了解敌人的想法,莉雅知道自己重新取回了战局的掌控权,却也因此,一抹寂寥的苦笑出现在她美丽的脸庞上。
趁敌人无法动弹时下手,非英雄好汉所为,但兰斯洛可不是会在意这种事的人,枫儿的重伤,让他激起无比杀意,见天草四郎落入窘境,掠近过去,鸿翼刀杀着猛往天草胸口伤处攻去。
“你去死吧!”
“小鬼!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我吗?”
多重刀劲再次硬撼天草护身的镇魂音壁,方才接触,还没来得及分出胜负,两人忽然齐现讶色。
“怎度回事?”
“这是……”
天位力量的形成,是强者以天心意识融合天地元气的结果。这时,一股奇异的魔力波动,弥漫在周遭空间里,不可思议地阻碍两人融合天地元气的过程,天草四郎的脸色变得极度难看,兰斯洛更是连支撑在半空的力量都做不到,笔直往下落去。
诸般可能在脑内闪过,但就是寻遍这两千余年的记忆,能造成如此效果的也只有一样东西:传说中魔导师对抗天位的最后武器,黑魔法至高无上的五极天式!
初逢妮儿时,见她运使“蛊冥恸哭破”,自己曾大吃一惊,但随即从魔力波动中明白,那只是一种模拟五极天式的小技巧,当时自己还暗嘲这一千七百年来,人类真是想要力量想疯了,居然想出这等取巧捷径!
但现在所感受到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五极天式,不然也不会开始干扰周遭的天地元气。天草四郎望向地面,稍一思索,已明其理。莉雅碍于人生体质,无法使用黑魔法,所以她现在透过妮儿来施放五极天式。然而,纵使她有足够的修为去召唤神明,但五极天式的耗损之大不逊于任何天位绝招,便是天位修为的魔导师,也得拼着休养一年半载的觉悟,才能施放。九州大战时,是十数名魔族长老联手运使,听说那千年难得一见的魔法天才颜龙静儿,唯一一次使用五极天式,是先号召过千人的敢死队,吸尽他们的生命与灵魂,才有能力发招,而今,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小女子,拿什么做能源去维持咒文?
(难……难道是……)
惊讶于自己所发现的答案,天草四郎亟欲突破身上咒缚,但在五极天式前奏的影响下,他的天位力量运使维艰,使得挣脱咒缚难度大增,估计起码要再多六倍时间才能突破,那时咒文早已发动。
(居然做到这种地步!你这个小女人,真的是疯了吗?)
比初始更悠远的存在,比故乡更温柔的归宿。
咒文唱颂声由背后传来。已经是第二次经历,对于渐渐萦绕在周围、冰冷的黑暗冥气,妮儿不会感到陌生。源五郎曾说过,五大黑暗神明基本上全是死神,只是以不同方式带来死亡而已,所以相应的五极天式施放时都会产生黑暗冥气。
见到天草一时没法动作,哥哥亦暂时脱险,自己在意的,只有后头那不往低诵着神秘语言的莉雅。从要自己默运双重禁咒曲,而她将手按放过来的那刻起,自己忽然惊觉,那只手变得好轻,不似人类该有的重量!几乎是像幽灵样轻飘飘的……
(一直以来……我以为自己已将天机掌握,可以百分百地趋吉避凶,就算死劫临身,也可以营造出一线生机的抉择……到了最后,老天却仍然玩弄着我,让我莉雅。迪斯。拉普他。苍月面对这么个没有选择的选择。)
如同上趟妮儿的施放,黑暗冥气越来越显得浓密,更缓缓组成一个持着镰刀的黑斗篷老妇的形象。在能源累积足够后,开始狂飙,将妮儿与莉雅围在中心,激烈地旋转起来,只是由于招数不同,今次那冰冷的黑暗冥气并没何侵蚀触及事物的迹象。
(直到这一刻,我才终于明白,我……是可以不必死的……)
即使已到了这最后时刻,老天仍厚待这由她赋了圣力的女儿,给着她选择,让她可以延续那并不想消逝的生命。
只要她能坐视今旁,让自己的挚爱、亲友,一一死在敌人手底……
只要她能狠下辣手,将五极天式的损耗转移,改为将妮儿……或是二千魔导部队的生命力与灵魂,作为发动招数的动力……
只要她不顾一切,以雷因斯女王身分,严令老师出手相助……
一个又一个的抉择,上天其实留下了这么多的资源,让命运不必循着既定轨迹进行,奈何自己却无法掌握,只能坐视死亡之日如预期中到来。
现在,感受着生命力从体内飞快地流逝,心中所浮现的,是万般地遗憾与不舍……
神圣三角的黑色支点,我在此请您聆听我的祈愿,我在此以善之生灵为献祭,
一如您遍照冥府的月光,让我所面对的存在,笼罩在您的怀抱之中。
妮儿集中精神,负责将黑暗冥气凝聚,预备操控那即将来到的强大力量,忽然,一丝细微的杂音扰乱着她的注意力。侧耳倾听,那似乎是某种哭音,是由背后传来的吗?
已经是最紧要关头,这女人在哭些什么东西啊?真是个温室里的千金小姐!而明明有这种强招,不知道该说是冷血呢?还是居心叵测?回头稍稍一瞥,搭在肩头的那只手掌,好像是由雪花堆积而成,轻得吓人,也苍白得怕人……
战场中,也只有魔法剑士出身的天草才真正明白莉雅此刻的作为。强烈的疑惑便他不顾挣脱咒缚,也要弄清楚这困惑。
“居然拿自己的生命力去运使天极五式,你……你这丫头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我不是已经说过不伤你了吗?”
疑惑的语句,以心电感应的灵波,笔直传入莉雅的脑海。
“因为这个世上,有比我更重要的生命,因为我有着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顽固与坚持,还有……因为我流着商人的血,一条命可以抵两千条的便宜买卖,我怎能不做?”
“你简直是疯了!”
“疯子白家的女儿,当然不会有什么正常作为。如果我是男儿身,此刻就会用我白家的核融拳,正面将你轰下,但如今,我只能用身为魔导师的方法来战,你亦大可不必为了认同我为劲敌,就忙着准备三位一体,因为接下来你不会再有任何出手机会!”
短暂的意识交谈,黑暗冥气亦积聚到顶峰,当莉雅手掌一紧,妮儿立即会意道:“准备好了!”
(嗯!那就发动吧!)
黑暗冥气中的那名黑斗蓬老妇现出真面目,转变为一头全身覆盖着漆黑发亮的鳞片,背上长着四对翅膀,如同蜥蝎般的长尾,头顶着龙颅做成的皇冠,巨大的生物影像。那是五大黑暗神明中,掌理地狱大门,象征死亡与收割的使者舫穗。在神话中,他的出现,亦代表地狱大门的开启!
“航穗之月!”
没有任何前奏声音,在天草四郎左侧十尺的空间忽然裂开、倾斜。那是一种十分难以形容的怪异景象,好像是一幅风景画,被斜斜地割了一刀,使得两侧画面倾斜,上下错开。
由于是斩在空处,这画面在不久后又回复正常,所以让人感觉不出它的威力,只有天草四郎在瞬间白了脸,而莉雅几乎没有血色的脸更形苍白而已。
需要控制的力量太大,妮儿一时有些驾驭不住,急切的想要准确发刀,但她却绝对想不到,自己这虚发的一刀,起码耗去了莉雅八十年的生命力。
“妮儿,拜托,请准一点……”
“知道啦!你以为我不想吗?”
或许是被幽魂般的无力语音所干扰,第二刀又斩偏了,落在天草右后侧五尺的远后方,斜斜的划过一座山,当倾斜景象回复正常,那座山却没有复合回去,而是在轰然一声巨响中,偌大山头坍塌滚落,声势震天,骇人至极。
“这……这么厉害……”
惊人效果令妮儿大为振奋,而在天草四郎眼中,这一招的威力绝不在自己全力一击之下,同时,他更骇然于这一刀的原理,虽然曾听过五极天式的威力,却从没有想过会是这般的异想天开、惊世骇俗。
这所谓的航穗之月其实并不能斩伤实体,甚至也说不上是斩,只是用强大的能源,将目标所处的空间迫至分裂而已。但在空间被切裂的同时。位于那空间的物体也会一同裂开,当空间恢复原状,被切裂的物体却是就此完蛋。
切在空处只是毫无疑义,但若斩在人身上,那却是任何护体神功都防御无效的一招,因为再怎么高明的护身技,都不可能阻止空间破裂,或许传说中的太天位能有抵挡这空间之刃的力量,但天草却知道,这一刀若将自己的身体斩裂,后果肯定是必死无疑。
(荒……荒唐,哪有这么乱七八糟的白痴招数……)
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对手的特异性,一向嗜战,无惧死亡的自己,竟提不起半分战意,对于这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招数,只想快快离开。
全力爆发天位力量,天草四郎将已弱的锁身咒震碎,刚要行动,妮儿已经发出了第三刀。
这一刀,十分的有准头……
还来不及感到痛楚,天草四郎只是惊愣的……看着自己的身躯从肩头斜斜地裂开,经过了淌血的空洞胸膛,继续往下要夺走自己的生命……如果这刀痕没有就此止住的话。
妮儿也呆住了,本来源源不绝送入体内的力量,忽然之间中断,使得她这自信满满的一刀,在最重要的关头无力为继。
“喂!你怎么搞……”
责怪的话只能说到这里,因为法术中断所带来的影响,令妮儿气闷欲毙,像是全身血液都涌到—头顶,颓然坐倒。
神明形象刹那消失,连带环绕周遭的黑暗冥气都在眨眼间消散得无影界踪,露出颓坐的妮儿、勉强撑站着的莉雅,两名女性的身影。
(可惜,如果我的命再长一点……)
体内剩余的生命力已不足再支撑咒术,对此,莉雅有着遗憾,若是自己再命长个十年八年,刚才一击的结果就要改写,但怎样也好,从天草四郎的眼神,莉雅知道对方认可了这次的败仗。
痛嚎骤响,大蓬血雨从天草四郎身上喷飞出来,前所未有的重创,纵是狂放如他,也得颓丧承认挫折,立即觅地疗伤,保住性命。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是他能做的……
“丫头你了不起,输在你手里我甘愿,但与其让你这样平凡地衰弱死去,我还是让你用最璀璨的方式走完此生吧!”
觉得莉雅是个值得为之毁约的对象,天草四郎不顾伤处血涌如泉,趁着五极天式干扰已消失,悍然奋起一剑,剑劲破空,全力往地上的莉雅斩去。
(你们男人都是傻瓜……谁要什么璀璨走完,我还没来得及交代遗言呢!)
既然没能一招杀敌,天草的回手一剑就是意料中事,耗尽所有力量的莉雅,连推开妮儿的气力都没有,脚下一软,也瘫坐在地上。
‘输了还要赖,你想都别想!’
在旁看得傻眼的兰斯洛,只是依稀知道妹妹的绝招击败了敌人,而对方此时欲下杀手,连忙奋身挥刀扑上,要挡住这一击,只是自己亦伤痕不堪,能否挡下这强人的一剑,殊无把握,搞不好三人一同丧生也不一定。
※※※
蓦地,地面破裂,黑影晃动,凌厉杀气自下方涌上,有人偷袭,而且居然还是老相识,那曾在暹罗交手过一趟的黑袍人。
强猛的劲道直往丹田要害袭去,兰斯洛欲避无从,结结实实地中了一掌,黑袍人趁势一推,将他送往天草四郎的剑劲之下,跟着再不停留,鬼魅般闪身往天草掠去,要利用他难得重创的好时机,一举将这强敌剪除。
时机拿捏得恰恰好,当在场高手人人重伤的此刻,这下发难便掌尽局势,把所有人一网打尽,同时解决数个强劲敌人,更可以杀掉实力在己之上的天草四郎,这点,不能不说黑袍人善于把握机会,而他之所以失败,非关时机不对,只是因为有人更加狡猾而已。
骤然从地上翻起的还有一个,是那在天草四郎甫到来,便已一剑横死的执礼神官忽然复活过来,好快的动作,闪到兰斯洛身后,高明之至的天位力量运转,将甫要入侵丹田要穴的掌力,全数逆转迫出,紧跟着,他对上了天草四郎的集中一剑。
(紫微玄鉴,星移日换!)
虽是易容,武功却把身分展露无遗,神妙无方的卸劲技巧,他便将天草袭来的剑劲转向,准确地往黑袍人身上射去。
来势强劲之至,速度又快,黑袍人哪敢硬接,使尽功夫,才险险避过,一眨眼,敌人已凭九曜极速闪至面前,一记剑指当胸攻来,仓促之间闪避不及,结实中了一记。
“上趟往暹罗城的帐,今天终于可以讨回来了……”
源五郎冷笑着,爆发出第二重指劲,却感到手上一阵空虚,黑袍、绷布、面罩缓缓地从空中飘落。
“唔……又是魂魄分离之术吗?颜龙静儿创下来的好法术,连我都想要练练呢!”
本来也就没指望能简单诛灭掉这狡似老狐的神秘敌人,只要肯定他已在自己第一重指劲下受创,便已足够。
给这番交手一耽搁,天草四郎也已离开,这也难怪,知道这场战斗是全在有心人算计中,再怎么没脑子的战斗狂都会回复理智地先保命离开。说来真是遗憾,本来打算当狡猾的螳螂偷袭天草四郎,报上趟假死逃命之辱,没想到有人先沉不住气,自己变成了螳螂后面的黄雀。
※※※
瞥向右侧山区,天心扫瞄告诉自己,那儿藏了一位身受重伤的女性,感觉不出练的是什么功夫,本来上是打算来偷袭的吧!不过螳螂和黄雀都有人当了,她应该会乖乖地打消主意吧!
漂浮空中,伸手抹去面上的易容面具,再运天位力量回复本来面目,源五郎却有些不愿意降回地面。
“收拾善后是很容易的,不过现在这样子,要怎么解释才能开脱干系,这倒是挺棘手的呢!”
战斗结束,代价是雷因斯一方人人重伤,除了一个笑得好灿烂的源五郎,剩下人或伤或疲,没有人能说得出话来,就连本可以自行催愈的兰斯洛,也因为乙太不灭体施运过度,一时间像个衰弱老头似的,直坐着喘气。
枫儿的伤势严重,但凭着被生死花魔化过的强韧肉体,终于也是挺了下来,不过三五个月的调养难免。比较起来,一脚被踹飞到远方的雪特人,浑身多处严重骨折,情形反而更糟,只是在源五郎施以回复咒文后,即刻回复生龙活虎,这就算雪特人的幸运了。
源五郎几乎要变成这世上最与诚信无缘的男人了。面对妮儿与兰期洛的质问,想当然尔的又是谎话连篇,而从暹罗事件以后,兰斯洛只理解一件事:若是这义弟不想说明,就别强迫他招供,否则硬逼他说了大堆谎话,吃亏的仍只是自己。
探视过枫儿,也将百花酥筋散的解药交给妮儿,莉雅拖着疲倦的身体,预备回到新房,而猜想会来的人亦如预期一般地守在路上。
“有我和梅琳老师在,转换天魄的冻结术法会成功,别怨我啊!”
“嘻!你介意我怨你吗?”
莉雅看着眼前的俊雅美男子,微笑摇头。自己往与天草的战斗进行不久后,才从若干蛛丝马迹,发现那原本是自己亲信的执礼神官,不知何时已给调了包,变成了这个传闻已死在天草四郎手下的“同伴”。
“只有小天位实力的你,就算现身战斗,亦无济于事,所以一直隐忍不发,要想选在最重要的时刻发难,逆转局面,这大概是你对自己行为的解释吧!”
和莉雅的微笑相比,源五郎的笑意有些冷诮,因为在彼此都很清楚事情真相的惰况下,这样的表面解释反而毫无意义。
大概……在这男人的眼中,莉雅的生死仍不足以要他发挥隐藏实力,两害取其轻下,所以他才选择坐视今日的战局,不愿因可以避免的战斗而过早露出底牌,以致影响日后的局势。
换言之……
“啊!时间不早了,老大还在等新娘洞房呢!”源五郎笑道:“有一件事可以拜托吗?”
“是要我为你向大家解释,你是先由我这里得到解药,所以才能回复力量,是吗?”
源五郎笑着点头,合掌请求道:“就是这样,若是被人晓得我能自行解除百花酥筋散,那样会很伤脑筋。你也不希望在这重要的起步时刻,被一些无聊事情破坏大家的团队和气吧!”
四十大盗的溃灭也是一件无聊的事情吗?
莉雅很想这样说,但也知道这样的说话,看在对方眼中,除了一句‘你太不成熟了’的评语,不会有任何意义。
之前曾说过,这男人不会在意自己的看法,正确地说,只怕是除了妮儿以外,他从也没把谁当作人看吧!当面临决断时刻,就算是兰斯洛这义兄,对他来说恐怕也是一件妮儿的附属品而已……
“知道了,我会帮你圆谎的,这一次你的埋伏就算是出自我的委托和授意吧!这样,你也可以少编些谎话。”
“哎呀!不愧是女王陛下,真是宽大为怀啊!”
“但是……”
敛起了笑容,莉雅正起神色,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次把我牺牲掉,我没有异议,但若有一天你想让同样事情发生在我丈夫身上,那么你最好小心,我会让你深深地尝到后悔的滋味,这就是我莉雅。迪斯。拉普他。苍月的承诺!‘
语毕,不作停留,莉雅掉头离去。而目送她的背影,源五郎再次微笑起来。
※※※
“为爱豁出一切的女人啊,果真是不容小看,我该小心吗?”
坐在梳妆台前,莉雅轻哼着歌谣,擦拭去面上淡淡的妆。
从后头看着自己新婚妻子的窈窕身影,兰斯洛有着感慨。不管怎样,自己确实是深爱这女人,能像此刻一般的互许终生,那感觉也是很棒,不过,还是有些令自己心存芥蒂的事,要趁现在说一下,否则恐怕一辈子夫纲不振,被老婆压在—头。
“快点啦!动作不要那么拖拖拉拉的……不要管那些妆了,直接过来吧!”
“干嘛那么急啊?该不会……啊!你又想要了吗?可是我们不是昨天晚上才……”
“笨蛋!我不是要那个啦!你坐到这里来,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沉着张脸,蓝斯洛要莉雅来到身侧,还没开口,已被她抢先道:“老公,你的肩膀可以借我*一下吗?我忽然觉得好累喔!”
本来想先严肃地面对面说话,不过向来拗不过她的温言软语,兰斯洛无奈地点点头,放松肩膀,让莉雅的身体斜俯过来。
“嗯!可以开始了。”
“你啊!”
朝旁瞥上一眼,穿着一身洁白婚纱的莉雅,分外显得大方美丽,水灵双眸里蕴着明显的爱意,直直地瞧着自己,兰斯洛一时竟为之屏息,不晓得该怎么把话说下。
“嗯!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啦……枫儿以前也跟我谈过了……对于你隐瞒自己身分的这件事,我可以理解,虽然还是有点不高兴,但也能接受就是了。”
“身为女王的你,要和我这样一个强盗结合,你自己那边受到的压力一定也很大吧,只顾着用自己的心情来埋怨你,这样的我也很不对,所以,我们就扯平吧!将来的路大概很不好走,但既然你有心走下去,我们也已经走进礼堂,那我们就一起携手努力吧!”
“不过……你啊,可不可以再多容忍我一点呢?有很多事,我想。我也可以自己来做的,并不是不喜欢你的帮助,而是……你知道的,可能就是我的固执,实在不喜欢被人这样安排东、安排西的,所以,往后要做什么之前,我们夫妻俩多多商量吧!”
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旁边却没有回应,兰斯洛觉得奇怪,侧头探看,莉雅不知何时已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静静枕倚在自己肩头。
“啊!太过分了,我说了那么多,你居然给我在这里打瞌睡……喂!给我起来,你就这样睡了,等一下我和谁上洞房啊!强忍了一整天,我也很辛苦啊……喂!再不起来,我就打你耳光啰!”
声音只到这里,因为在手掌轻触到面颊的刹那,忽然惊觉玉人的体温毫没由来的急遽下降。
兰斯洛瞪大眼睛,嘴唇微颤,连触摸脸颊的手掌都发抖起来,无法置信地看着一边的爱妻,渐渐变成了一具失去生命的尸体。
风姿物语第九卷——座谈会
有雪:真是无聊啊!这一次居然是由我们两个男人主持座谈会。
源五郎:没有办法啊!妮儿小姐打了我一耳光之后,就气得跑掉了,当然就只剩我们两个了。
有雪:你这次真是糟糕啊!人家铁面元帅咸鱼大翻身,行情水涨船高,你却越混越回去,说不定就要变成风姿里最惹人厌的角色,受尽女性读者的唾弃了。
源五郎:唔……风姿有那么多的女性读者吗?
有雪:也许没有,但妮儿小姐可是会唾弃你的,这样子也无所谓吗?
源五郎:哇!只有这个,千万不要啊!
有雪:给你一个机会,为自己的行为解释吧!
源五郎;嗯!其实我是认为,正确而冷静地审核情势,判断出最具利益和未来性的作法,将之实施,这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有时候,如果现在不狠下心,将来就会更伤心,这便是我选择的作法,就算招来怨恨也没办法。
有雪:说得不错。但是,根据我的小道消息,这次是因为作者要安排你出场,但又不能让你参与对天草之战,无计可施之下,只好让你扮演这样的黑脸角色。
源五郎……(低头不语,默默流泪。)~~~~
有雪:所以呢!有些时候人不要长得太帅、武功太高,要是像我一样,那就不必担心破格的问题了。
源五郎:啊!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所谓格调的问题吧!
有雪:不过,这次的剧情还真是差劲啊!老大一直抱怨,为何故意触他楣头,新婚之夜就要他当鲧夫……好歹也该等到洞房后……
源五郎:喂!喂!之前已经洞房了那么多次,还差这一次吗?
有雪:有件正经事要在座谈会中提出来的,第六集的时候,书上写的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其实应该是五六七年。
源五郎:因为作者的笔误,造成了这个困扰,虽然第七集时已经自动订正,但仍是要在这里对读者们致上歉意。
有雪:话说回来,一天到晚要我们在这里致歉,我们应该要求特别补偿才对,听说天草那老小子拿剑去威胁作者,领了一笔慰抚金回去养伤了,我们可不可以比照办理呢?
源五郎:别妄想了,除非你要领的是白飞那种退场红包。
有雪:五集一个小段落,下一集就第十集了,会有什么精彩剧情呢?
源五郎: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老大要正式通向成王之路了。
有雪:哦?会有那么顺利吗?
源五郎:呵……这个问题就在第十集中揭晓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做贼
这属性叶庭从未听说过,因为护身装备,往往和灵魂相关,自动触发。这是很多强者保命的本钱。
元魔葫芦将那护身的玉佩封锁力量,自己的小诸天雷印才顺利的杀了冯帆。
地上的筑基剑修早就死了,叶庭一跺脚的时候,那烟尘就穿透了他的身体,锁死经脉,连呼吸都做不到。
龙树呆在原地,她准备出手的时候,冯帆就被叶庭的雷法轰成了两截。
三人一妖一时之间有些沉默,最后还是叶庭开口,他对萧白道:“抱歉。”
“抱歉什么,人都死了,不值得。”萧白收回红色的长剑,一副冰冷的样子。
“我是觉得平等王给咱们仙器碎片不怀好意,这次被律雁行看到,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有一种很恐怖的感觉,平等王针对的不是我们,是月剑宗。”
“你也有这样的感应!”萧白吃惊的看着叶庭,这比叶庭一下杀了冯帆还让她难以接受。她的剑心明确的感应到了这个问题,叶庭一个魔修,靠的是什么?
“才察觉到的,我们几个,不值得平等王花费力气对付。我觉得平等王会迟一些对月剑宗动手,等邪神被杀之后,他去抢夺好处。然后……”
“然后引月剑宗的人去地下城。”萧白接道。
“我们要是现在回去,仙器碎片隐瞒不住,平等王再杀过去的话,我们就都成了嫌疑人。然后会审问我们,我们要是都说实话,反而核对不上,月剑宗就要亲自去地下城看看。”叶庭逐渐理顺了其中的关系。
“这可怎么办?”祝言雷急了。
“你们要是信得过我,就把东西先放在我这里。”叶庭道:“我有把握让任何人都看不到这仙器碎片。也察觉不到其中的气息。然后……我们先回地下城。”
“回地下城?”萧白疑惑地看着叶庭。
“星辰地煞我还没到手呢。”叶庭顾左右而言他。
“不说清楚,我不会回去的。”萧白冷然道。
叶庭伸手,道:“东西先都给我,我再说为什么。”
龙树直接将她的所得交给叶庭,叶庭收入太虚神镜之中,藏在第九洞天里。用摩罗红莲遮掩着。
祝言雷当然信不过叶庭,不过叶庭救他在先,信不过也要信了。他一样取了平等王给他的东西放在叶庭手上。叶庭看着萧白,萧白沉思。
大家就这样等着萧白,叶庭也不催促,萧白想了良久,长长地出了口气,也将东西交给叶庭。这仙器碎片果然不是好东西,竟然让自己剑心都有些动摇。
要知道。自己的境界刚刚提升上来,真的纠结于仙器碎片的话,恐怕会跌落回去,甚至有可能再也把握不住那种境界了。
叶庭微笑道:“既然这样,大家信得过我,那这次回地下去,就由我来做指挥。我先和你们说一下我的计划。”
“公子你还有计划!”龙树的话让祝言雷失笑。
“我留了一条线索,你们还记得去的时候经过一扇大门吧?回来的时候。走的可不是那里。我能走原来的路。”
“去了地下城呢?”祝言雷问道:“那里都是妖物,我们去了。也隐匿不了行迹。”
“我只是想要偷走那扇大门。”叶庭语出惊人。
“啊?”龙树被叶庭的思维打败了,偷门有什么用?
“那门的历史很久了,不是平等王能造出来的,我们的力量,面对平等王的时候,几乎毫无意义。但是我们搞破坏。未必要去平等王面前。”
“公子你说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反正我也不懂。”龙树放弃了思考。
萧白却追问道:“叶庭,你说说你的理由。”
“水晶宫内的事情,我越想就越是模糊,你们恐怕也回忆不起多少了。但是有一点我能肯定。在水晶宫中,星辰意志无用,那里是平等王掌控一切,这说明他已经吞噬了一部分的星辰意志,这个妖王,绝对不允许月剑宗占据这个星辰。”
“可是月剑宗比天王寺还要强大。”祝言雷也是疑惑,他和萧白不是龙树,当然不能叶庭说什么就做什么,不说清楚的话,他是不会跟着叶庭去冒险的。
“我从那扇门推算出来,地下城至少有接近三十个入口,整个就是一个庞大的阵法,那地下城中没有多少强大的妖物,但是一个个都生机活泼,看上去像是准备好的祭品。这大门是阵法关键的一环,我偷走的话,地下城的陷阱就受到影响。”
“好,我跟你去。”萧白已经不需要别的理由了,她是月剑宗出身,自然不肯让宗门面临危机。
“既然萧白肯去,我也没问题了。”祝言雷看到萧白果决的表情,也受到感染。他知道萧白是月剑宗的剑魂之后,自然明白萧白的选择意味着什么。
这个女剑修,比自己长于直觉上的判断。一颗剑心通透,不需要算计,就能趋利避害。
而自己现在感知受到星辰意志的压制,活路还要靠叶庭争取,萧白怎样做,他跟着选择就行了,这样也不会得罪叶庭这个恩人。
“那我们先下去。”叶庭说着,挥了挥衣袖,将尸体都收了起来。绿色的嫩草从地下钻出,将魔神震踏的气息掩盖,摧毁。
叶庭先一步走下矿洞,龙树在队伍的最后,监视的是祝言雷,如今萧白暂且可以信任,这风火门的魔修就未必了。
萧白紧随叶庭,一路向下。她发现自己的记忆的确出了问题,要不是叶庭带路,她根本找不到第一次下来时的那条隧道。
矿洞内已经没了虫子,黑漆漆的,只有四个人的脚步声。
叶庭道:“现在我说一下,偷门的事情,我来做,我做的再隐蔽,得手之后,也会被地下城的妖物发觉。如果在我得手之前被发现的话,你们三个顶上去,给我争取更多的时间。如果是我得手以后,龙树保护着我先退,你们两个断后,可以么?”
“没问题。”萧白应承下来,祝言雷也只好答应。
断后很危险,不过叶庭偷那大门,估计消耗不小,要龙树保护也是正常的。现在隧道里没虫子,真的出了事,地下城的人召唤虫子出来再简单不过了。
叶庭做事,还真的很刺激。
那平等王也许没时间理会地下城,去忙他更重要的事情,可地下城本身的妖物众多,真的被堵在矿洞里的话,靠四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逃脱。
叶庭能找到回去的路,纯粹是靠太虚神镜一路记下影像,否则的话,他自己的记忆也被平等王影响,根本找不到地下城。
另外他没敢对平等王动手,但是在蛇女首领和那身毒绿刃身上都留下了因果线。这两个人要是接近,叶庭会在数十里外就发现动静。
他已经习惯了给危险的人加上一条因果线,这比任何一种探查方式都隐蔽。自己灵魂不沾因果,才能催动因果天罗。
还是多折腾一些吧,叶庭觉得自己的身世有些疑问,为什么会被师傅看中,为什么紫府识海早早的就开辟出来,里面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管是谁在算计自己,自己有了因果天罗,暂时都是安全的。熟悉这佛器,利用好因果线,多少可以扰乱一下天机。
就怕师姐因为这个找不到自己,不过师姐身上也有一道因果线,下次得问问师姐有没有什么影响。她的天机六道,计算自己还准确么?
大家都没有再说话,叶庭走走停停,发现矿洞里还有不少的虫子,只是不再那么喜欢攻击人,他尽量的避开虫妖,一行人话费了一个多时辰才重新来到那大门前。
青铜大门高有九丈,从们中间可以看到那边的地下城了。不知道为什么,地下城一片黑暗,唯有穹顶处稀疏如星光的光源在闪烁,在城市的另外一边,有地火喷涌,照亮了十分之一的城市。
青铜大门之上,是密密麻麻的仙纹。
叶庭从太虚神镜中提取原来的影像对比,自己来的时候,这青铜大门上分明都是妖纹!
原来从一开始,平等王就在影响自己了。
叶庭开始在门下研究起来,对于仙纹他知道的不多,上门之中也没留下多少资料。但是后来妖族兴起,继承的也是仙人的东西,关于法则的描述是相通的,只不过仙纹更加高级。
看了许久,叶庭的神识有些支持不住,就原地休息起来。
萧白等人也不着急,让他慢慢的看,这里相当冷僻,根本没有任何生命接近。叶庭恢复了大半神识力量之后,再看了一会儿,已经确定,这青铜大门虽然是仙人打造,可并非仙器。
这一点都不意外,叶庭只是查证一下,如果是仙器,他不可能将其偷走。
除非仙人还在,否则仙器也是无法永恒的,等级越高的仙器,退化的速度就越慢。这青铜大门原本的等级应该不高,早已经跌落凡尘。
这样的话,五行法术就能对付了。
叶庭把手按在大门上,放出一条因果线,钻入青铜大门,一路向下,去找青铜大门的根基。因果线避开仙纹,只是深入地下九尺多的时候,就找到了大门的基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歧路(一)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一月三日雷因斯王都
黑暗,一个绝对黑暗的环境里,四周弥漫着冰冷、阴湿的感觉。长年不见天日,青苔就肆无忌惮地到处生长,腐臭气味直冲鼻端,异常森寒的温度,在地上冻过一层又一层的厚霜,不时又转为白烟,冉冉上冒,恶劣的环境,就是一个极度险难的地方。
而当冰封渐渐消褪,另一种异样气味,便掩不住地冒了出来。浓烈的血腥味,刺鼻到几乎中人欲呕的地步,虽然在黑暗中无法目视,但若有人看得清楚,便会发现地上满是断肢残骸。
骷髅、手、脚,还有许多稀烂一片的部位,都是给一种极犀利的拳劲给轰中,将整具躯体硬生生爆破,之后就搁置在此地,腐化为骨。而累积在此的尸骸,并不全是人类,仔细观察那些散乱在地上的残肢,有些覆盖着浓密兽毛,有些闪着青绿鳞光,五指、三爪,甚至还有生着一张肉膜似的短翼。
九州大战结束已两千年,能见到这么多“新鲜”的魔族残尸,难道这里是魔界?
不!
应该不是,但种种特异的气氛,就让这绝对黑暗的所在,充塞着一股与死亡同在的气息,一种不下于魔界,近似绝地恶魔岛上的死亡气息。
只是,除了遍地枯骨,还有数不清的碎纸,散落在地上,染湿之后,碎裂成片片,纵是字迹已经模糊,但仍可以看出那是一张张的书页,而若将上头的文字还原,则会发现,上头所记载的,尽是各式各样的武功秘诀。
在这血腥肃杀的死亡环境,那些足以令天下武者抢得破头的武功秘籍,就是一样绝不协调的东西,然而,和那相比,还有另一样更不协调的东西存在着。
“啪!”
一声金属轻响,淡淡光线擦亮了黑暗,投射出碧绿的影像。造成这立体投影效果的,是下方一个人头大小的金属圆球。这是太古魔道高度技术的结晶,价值千金,更属于雷因斯的重度机密,而从这东西之所以出现在此,也约略能代表此地的所在。
光影不住闪动,变幻出一幕又一幕的景象。很惊人地,那竟是昨天一早发生于基格鲁,兰斯洛与天草四郎的激战实况,由潜藏在暗处的魔导公会成员所记录,再以特殊手法将心灵念写转为影像,第一时间传到此地。
“唔…耶路撒冷的镇魂曲,还有…这就是所谓的鸿翼刀啊…”
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地响起,也许这地方不利于大多数生物存活,但却不代表此地没有“观众”。
没有睁开眼睛,单纯凭双耳聆听,黑暗中的他,就把兰斯洛与天草四郎对战的种种细节,全数在脑海中慢动作演绎。
当兰斯洛领悟王家刀法的心诀,一刀三劲,硬撼镇魂音壁;黑暗中的他亦有了动作。左手扬起,刀诀幻化,鸿翼刀第六式“强虏灰飞湮灭”就出现在他手上,强猛刀劲破空而发,将所有劲道集于一点,射往无边无际的黑暗,紧跟着,七声轻微爆响连接而起。
单听声音,他这招鸿翼刀的威力不如兰斯洛,但一刀七劲,这已近乎传说中天刀王五的“天刀一击,伤敌八处”,若论起对鸿翼刀的掌握,在黑暗中的他无疑就比兰斯洛更为优胜,只是,这样的发挥还未算他的完全实力。
鸿翼刀劲的爆响,迅速被另外一种声音压下。发自他的右手,在完全不藉助兵器的情形下,天草四郎的镇魂曲再现,一反先前的高亢辽阔,剑音爆发着尖锐怒响,仿似鬼哭神号般的凄厉,凌厉音剑远远传了出去。这是他对镇魂曲的理解与演绎,而他更知道,若双方在同等功力下相斗,自己该可以在三千招内挫败天草。
两大绝学联合施展,沛然气劲在斗室内震荡不休,爆破血冰,将满地纸渣粉碎成更细的碎屑,便算是坚硬骷髅也溃散成漫天靡粉。
“……唔,已能发挥九成半,半日后该可以彻底掌握精髓。”
之后,耶路撒冷的最强神功“三位一体”,也全被闭目的他所记忆、分析。直到兰斯洛莫名魔变,将天草四郎杀得节节败退,他才睁开眼睛,增以视觉辅助地去吸收天魔武技。
“…这就是天魔功吗?它果然强啊!”
亦在他睁眼刹那,之前他为何一直闭目的理由,才约略为人所知。
左眼金黄,右眼紫红,不同颜色的诡异眼瞳,像是神明的嘲弄般,分别烙印在他左右双眸。假如说析在意兰斯洛的完美战法,用一种无可匹敌的完美,痛快撕杀面前的对手,也只有这样的作战,才会让敌人心胆俱寒,不战自败。
“……那么,现在只剩一个问题……”
在将眼前所见全数吸收后,他再次闭上眼睛,开始对所吸收的东西分析、融会与推演。
“若妹夫你重现这样的完美战体,有否可能接到我全力十招了?”
大宅豪院,宽广的庭园,美轮美奂的华丽楼阁,都足以显示宅第主人的豪阔,虽然要与目前各大势力的首脑人物相比,大有不如,但宅第的主人却坚信着,自己在不久之后将能与石崇、旭烈兀比肩而立的事实。
十一月的雷因斯,正是寒冷时节,天空飘着细微的雪花,冉冉落在池塘水面,激荡涟漪,池畔花草仿似被披上一层白霜,晶莹剔透,以雷因斯稷下学士最引以为傲的闲雅风情,自然要邀上三五好友,坐在庭院赏雪煮酒,吟咏诗文,享受这天地间至美的一刻。
不过,诚然美景醉人,杯中醇酒更是芬芳,宴会主人却好象无心于此,令满座宾客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
白天行,一个近来白字世家中人与所有留意白家的情报体系,都耳熟能详的名字。以族谱上的关系来说,只有极淡的白家嫡系血统,但却利用本代家主无为无能的事实,成功地统合了白家内心存不满的人士,展露他的才干,迅速崛起。
“白天行之心,路人皆知”,这话已经变成了一个稷下学宫内的俗谚。
白天行本人并不避讳这样的形象,反而更大力鼓吹,应该让更有能的白家人掌握大权,重振往日荣光。
能够让他将此事光明正大地侃侃而谈,除了白无忌本人的毫不在意外,雷因斯开明的言论风气,也是一大理由。但怎样也好,假若他真的超乎言论范围,以实际行动高举叛旗,那便是一件需要负担严重后果的大事。眼下的白家人,都在等待,看看这反对派的领袖,何时正式行动,也纷纷开始在心中选择要支持的对象。
在白天行自己的估算中,单要推翻那无能怯懦、满身铜臭的白无忌,并不算太困难,但目前白家大权与雷因斯宫廷密切结合,如果得不到女王陛下的支持,自己势必会遇上许多阻力。但再怎么想,莉雅女王都没有理由放弃亲生兄长,转为支持自己这不相干的外人。
所以,当花家家主花天邪,以稷下同窗的名字邀访自己,一切就水到渠成地敲定了。说是同窗有点可笑,其实只不过是一起修过两门课而已,那家伙眼高于顶,什么时候会将旁边同学放在眼底。但总之是各取所需,自己负责牵制雷因斯内对基格鲁的军事行动,他则在迎娶莉雅女王之后,助自己登上白家家主之位。少了女王的阻碍,又多了花字世家的帮助,自己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失败的理由。
(唔,花家与雷因斯女王结亲之后,极有可能转而威胁白家在雷因斯的霸权,这点不可不防啊!)
知道今天便是招亲之日,也就是整个计划大功告成之日,白天行很难镇定下来。
急躁的理由,不是担忧失败,只是单纯地对将要到来的喜讯,感到心痒难耐而已。在白天行的估量里,既然其余五大宗门的首脑,已纷纷表示过无意参与,身为一派宗主的花天邪,武功足以压倒宵小,又有军队助阵,女王一行人势单力孤,岂有大事不成之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破宾客们的朗诵诗文,白天行喜悦的神情,在听完心腹仆从的报告后,转为无法接受的震骇。
“招亲一战,花天邪惨败,身受重伤,花家大军已撤退回境,女王陛下日内便会回归王都。”
这简直是当头一记晴空霹雳,极度的震惊下,白天行根本无暇去想,招亲的最终胜利者,新任雷因斯亲王究竟是什么人?只是仓皇地想到,若女王回国,势必彻查今次阻碍救援行动的祸首,而纵使对白无忌心存轻视,但绝大多数的白家人仍是忠于皇室,何况在雷因斯人心中,在继位后便一直为人民牺牲付出的莉雅女王,就是一位可敬的君主,在这情形下,自己若被迫发难,肯定讨不了好。
但若不立刻高举叛旗,夺来大权,当女王查出事实真相,自己岂不是只能乖乖束手待毙?
先前所有的计划,全被粉碎,焦急的心情,令白天行手中酒杯不自主地剧烈晃动,酒液飞溅。在宾客们诧异的眼神中,他以身体不适为失态作解释,并匆匆离席。
(这个花天邪,怎么这么没用?嘴上讲得漂亮,现在连我也被他害到了!)
在心中对花天邪大声咒骂,白天行走入屋里,要对今后的方向仔细思考。在进去之前,他对守候在一旁,适才通报不幸消息的心腹吩咐,立刻召集参与自己行动的几名首脑人物,众人要立即密谈。
目送主人的背影进屋,那名心腹仆从立刻以最快速执行命令,但却不是外出找人,而是躲到素来行动的隐密处,确认无人后,自怀中取出一样黑黝黝的轻薄物体,按下按键,听见嘟声后,以规定的称呼开始说话。
“喂,启奏万恶又万能的当家主,这个想要造你反的穷贼,已经要开始行动了…”
※※※
和负责王城治安的第三军团长旭烈兀、长时间不回领地,只是长居王都的第一军团长石崇相比,艾尔铁诺第二军团长周公瑾,就是一位真正长驻边境的军人。
除非是紧急事故,不然便只有一年一度的元旦大典,才会令他踏进中都的城门。因此,公瑾这趟未奉圣旨,突然回归,确实是在宫廷内掀起一阵骚动。
大小官员无不心中揣测,究竟是为了什么事?这位铁面元帅会在三更半夜来到王都,紧急要求面见主上呢?从以往的例子看来,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事吧!随着艾尔铁诺中央王权的衰弱,这些在王都工作的官吏们,也个个觉得自己前途黯淡,难以有什么乐观念头。
公瑾的回归,的确不是为了什么好事,而经过短暂的说明,在他的坚持下,事情也有了结论。
“好吧!既然周卿坚持非这样不可,那么朕就照卿的意思,对雷因斯发表公告吧!”
公瑾的要求十分简单,他希望曹寿以艾尔铁诺皇帝的身份,对雷因斯施以外交压力,用公告的形式,点数兰斯洛的十大罪状,让雷因斯人民晓得这名贼头的残暴不仁,并且在公告中表明,如若雷因斯意图庇护这重大罪犯,艾尔铁诺将不惜一战。
语气上不用说得太明,只要能传达相当的威胁感便已足够。要赶去基格鲁,距离上太过遥远,即使能及时赶到,在对方准备充分下,也难以有什么作为,还不如使用其它管道的策略。
更换新君,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特别是在开明却保守的雷因斯,想要推翻旧有制度,不但会面对保守派群臣的竭力反对,开明的舆论更会鼓动人民,抵制此事的发生。纵然是身为女王的莉雅,也没有那么简单一手遮天,若她不忌惮这些必然酿成的反对阻力,就不用躲避到基格鲁进行婚礼。
纵然成婚,莉雅想要让国予夫君,也必须回雷因斯王都举行禅位大典,而这封以艾尔铁诺皇帝名义发布的威压告示,会更加鼓动反对派势力,也许他们会对艾尔铁诺强横的作法起反感,但无论怎样,保守的雷因斯人就绝没有可能,接受一位无恶不作的盗贼为王,而且艾尔铁诺的军事威胁也绝不容小觑,几样因素加在一起,营造出来的现实,该足够阻止莉雅一意孤行了。
假若这样仍未足够,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要在雷因斯境内制造内战了,姑且不论实行度难易,这个策略的本身,就大大地不合公瑾初衷,只是最后若真是没有选择,不管他再怎样不喜,为了守护艾尔铁诺,亦只能照这样执行。
“可是,深夜干扰朕的睡眠,就是为了这种事吗?虽说周卿忠心为国,但也该有些分寸,今日换做是别人,朕说不定就…”
“陛下会如何呢?”公瑾冷冷道:“今日若换做是旁人,陛下会立即下旨拿他问罪吗?或是直接绑赴刑场问斩了呢?”
以臣子之身,向君主这般毫不客气地质问,是足以构成大不敬之罪,立即下狱的;但曹寿似乎深深忌惮这掌握重兵的铁面元帅,更已在多次打击他帝皇威信的事件中,丧失了自信,只能在对方冰冷的视线下,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而公瑾的质问,答案应该是非常肯定的…
※※※
在照映中,公瑾再次打量这自己应对其竭尽忠诚的“主上”。灯光本身不是很亮,曹寿的面色看来就有些黯淡无光,更因为是在酣睡中被惊醒、匆匆披上外袍地赶来,使他无法如往常那样借着华服、化妆,来显出帝皇神采。
少了外物遮掩,现在的曹寿,已再难掩饰由于长年纵情酒色,身体慢慢被亏损淘空的事实。和前两年相比,皱纹更深也更多了,肥胖臃肿的身体,动作亦跟着迟缓,皮肤、眼睛呈现一种不甚健康的灰败病色,这都说明了艾尔铁诺现任皇帝的身体状态。
帝王之尊,如果曹寿有意学一些上乘内功,健体增寿,那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艾尔铁诺开国祖本来就是武将出身。但他似乎畏惧习武的辛苦,整天*着食用大量补药,来维持身体状况,然而,如果勤吃补药,就能拥有真正的健康,那练武强身就是个笑话了。
没有经过什么权力斗争,只是从同样荒淫无度而早逝的父亲手中,接过帝冠,获得白鹿洞认可后,成为艾尔铁诺皇帝,曹寿的人生就是未经考验地平顺。才干庸碌并不是他的错,只是这样的人一旦成为君王,却是所有臣子共同的悲哀。
传国才不过第四代,曹寿已无复其先祖的才干与魄力,在搞糟身体的同时,也让艾尔铁诺被弄得一团糟。武炼的日渐叛离、地方势力的严重割据、贵族与平民间的冲突日烈、李煜事件、麦石战争…等一波波的考验,令号称第一强国的艾尔铁诺,实已如履薄冰,说得难听一些,目前之所以能够维持强国的假象,只是因为够份量的导火线尚未被燃起而已。
若兰斯洛真成为雷因斯王,挥军攻来,这个太过强烈的导火线,便会将艾尔铁诺一夕间炸翻上天去!
而自己是绝不允许这情形出现的……
但是,面对这样的帝王,自己又确实地无能为力……
※※※
“呃…朕知道周卿镇守西疆,劳苦功高,不过,整天这样忙于军政那也不好,还是该偶尔放松一下,享受人生,这样才不枉卿今日的功绩与地位啊!对了,麦第奇卿家明日要陪朕外出游猎,周卿也随同前往吧!”
说到此处,曹寿好象想起什么似的,拍掌道:“听说周卿勤于军务,从不近女色,嘿,大概是边境之地找不到好女人吧。刚巧石爱卿上月进贡入宫的十名上品秀女,都仍是处子之身,不若都赏赐给周卿吧!男人啊…还是该有一两个红粉床伴,这才不枉…”
话没说完,公瑾已霍然站起,一双目光如同冷电,直射向仍在说个不停的曹寿,威吓性十足的眼神,立刻令这艾尔铁诺帝王噤若寒蝉,讲不出半个字来。
双方气氛一时僵凝若冰点,假如有人在旁目睹,一定会怀疑那位面若寒霜的第二军团长,是否就要出手刺杀弑君了?当然,若他当真动手,这毫无抗御武力的帝皇,肯定立即化作一堆碎尸。
直过了好半晌,公瑾才再度开口,说出来的,是一种明显经过压抑的声音。
“臣忙于军务,无暇涉足风月雅事;夜已深,陛下可以歇息了,希望明日一早,能见到陛下的告示……为了艾尔铁诺的未来,也就请陛下好好保重吧!”
语毕,公瑾欠身一礼,转身离开了两人议事的御书房。直走出老长一段距离,耳边隐约听见曹寿对侍从们的愤怒责备,大意是责骂他们为何放任臣子在半夜惊醒帝王,同时也在抱怨,这铁面家伙不识好歹,远没有第一、第三两大军团长的知情识趣…
身为帝王,却连基本的识人之能也没有。暂且先不论旭烈兀,和那居心叵测的石崇相比,自己才是真正为曹寿捍卫他应有权利之人,要不是顾虑这庸碌的老淫虫遭逢不测,自己也不必将四铁卫之其二留在他身边辅助,怕他成了旁人奸计中的牺牲品。
只是,每当想到自己必须袒护这样的一头东西,总是泛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在曹寿身上,已经看不见艾尔铁诺的未来;是时候把希望放在杰出的下一代身上了。
不过,说来真是有些奇怪,看曹寿现在的德行,实在很难想象,他竟能生出那么优秀的子息?这难道是因为其子孙母系那边血统的功劳吗?走出层层宫门,蒋忠便一直守候在外,见到主帅的身影,欣喜地牵马赶上。
“公瑾大人,今晚要留宿中都吗?”
这并不是废话。身为心腹,蒋忠知道主帅并不喜欢中都。除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与往事,待在这里,与一些惹人嫌的家伙的碰面机会也相对提升,特别是那个鄙俗的暴发户石崇。
“唔…文告最快要一早才能拟好发布,加上观察事态变化,今次是要在中都留上几天了。”
公瑾沉吟着。自己不喜欢石崇是事实,因为自己一直在提防这来历不明的狐狸,也许他刻意装出一副小丑佞臣的模样,但观乎这人行事,绝不可大意,否则又怎会连一代武霸忽必烈也败在他手里?而石崇对于掌握重兵、代表白鹿洞,又与皇室关系密切的自己,也一直深深忌惮,总是向皇帝进言阻挠自己的企画。
他与曹寿近水楼台,又能投其所好,自己身在边境,确实斗他不过,这趟若非顾忌石崇从中作挠,自己也不必特别从边境赶回中都,亲自面见曹寿,要求发表公告。
不过,这次有点奇怪,自己入城已经老长一段时间,照理说,石字世家的情报网该在自己入城前,便得知这项讯息;还没进宫,石崇就应该已坐在曹寿身边大进谗言才是。为了能让文告顺利发布,自己还特别准备了一番言词,用以驳倒石崇,说服曹寿,必要时甚至得与石崇私下达成协议,作些己所不愿的利益交换。
哪晓得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见到这第一军团长的踪影,这实在不合石崇的作风,是有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变化发生了吗?
“那么…公瑾大人,军部已经为您安排好住处,请跟我来吧!”
善尽一名心腹的职责,在等候期间,蒋忠已经与军部联络,备妥住处,只待主帅归来,便可决定今晚的着落。
“不过,还真是让人高兴啊!这次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看到那个让人厌恶的暴发户…”
与主帅有同样的心思,蒋忠毫不顾忌地批评第一军团长,但在要将坐骑交给主帅时,一阵奇异声响,划破深夜的寂静,迅速地由远而近。
已快要两年没有回到中都,蒋忠并不晓得这声音正是近一年来中都百姓耳熟能详的新“市徽”,只是,当听见那熟悉的诗文,他便明白了来者的身份。
“天~朗日清,和~风送闲,可叹~那俊逸如我顾影~自怜;潇~洒多金,文~武双全,问天下~几人似我风采~翩翩!”
随着车子主人狂傲的诗句,全风之大陆唯一的一台劳斯莱斯轿跑车,风驰电掣地飙至,一下履险如夷的急转弯,车身打横,稳稳地停在两人身前,雪白车门“啪”的一声打开,作着友善的邀请。
“凉风美月,难得贵客远来,更难得白无忌那厮终于送来燃料,不知二师兄可有兴致随小弟乘车一游中都啊?”
第一次见到这种太古魔道的昂贵玩物,蒋忠着实吃了一惊,但更想不到的是,那素来严谨自持的公瑾大人,一语不发,就往驾驶座旁坐了下去,车门一关,师兄弟两人绝尘而去。
他们两位,大概是要商讨什么重要的大事吧?
蒋忠这样想着,独自牵马走向军部安排的住处。虽然同样是暴发户,但比起石崇,旭烈兀就讨人喜欢得多,这是一件颇难解释的事。
只是,蒋忠还是料错了。天性中有一种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旭烈兀此刻就真的仅是想找二师兄乘车兜风,这一点,公瑾就很清楚地知道。
“师兄你的运气实在不坏,听说石大军团长刚刚本来也要进宫面圣,但却忽然感染无名恶疾,走到一半,就连人带轿给抬回府里去休养,没办法再来打扰你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但石崇又非虚弱文人,尽管有残疾在身,但以他武功之强,会这么忽染恶疾,实在说不过去,真实的理由是什么呢?
“谁知道,或许是在什么地方做坏事,给人踢到痛脚了吧!”
旭烈兀大笑,也不管跑车奔驰的声响,会惊醒两旁百姓的睡眠,他就把油门踩足,让车子速度飙至最高,几下流利的急转弯,劳斯莱斯已经冲出城门,在中都城外飞驰。
“师兄,这种太古魔道的玩物,真是有趣,比大多数的马匹都要快,却不用那么长的休息,和只要更少的补给就可工作,确实是经济实惠呢!”
旭烈兀出现向往的神情,道:“在神话时代之前的那个文明,人们是不是都开着这种东西,当作交通工具呢?我曾听稷下的学者提过,在那个文明的末期,人们开着一种叫做磁浮车的东西,漂浮在半空行走。连轮子都可省掉的车子,我真想看看呢!”
公瑾看了身旁的师弟一眼。在陆游七大弟子中,旭烈兀最乐于追求新事物、新改变,这是一种难得的特质,因为不断地抛弃旧的所有,换取更新的未来,这就需要莫大勇气和准确眼光。
“虽然我们用轻功可以跑得更快,但乘着这东西,我就觉得自己有种化为风,与光同在的快感。”
旭烈兀笑道:“师兄,别那么死气沉沉的嘛!军务虽然重要,但适当的娱乐,也是帮助强者们找寻真我所在的关键…或者,师兄您仍为着四十大盗余孽的事情,在见怪小弟吗?好冤枉啊!我在接到师兄来信后,可是立刻就与他们划清界限了呢!”
划清界限?也许在旁人眼中是这样,可是公瑾却知道,这善于利用每一分资源的六师弟,即使受自己威迫,断绝对阿里巴巴四十大盗的援助,仍作了最后的手脚。
那个“逐魔猎人”韩特,并非四十大盗一党,是受麦第奇家委托,这才跟着四十大盗的残党行动。旭烈兀将他一并列入通缉名单中,逼得这人无路可走,最后当然只有和四十大盗一党人利益结合。
资料上显示,韩特已具有天位修为,换言之,旭烈兀就是送了一名天位高手给四十大盗。既不必再付雇佣金,又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这一着应变的确是高明。
虽然在自己的眼中,旭烈兀某些地方还欠磨练,不过这样子的他,要坐上艾尔铁诺的帝位,应该已经足够了吧…
足够把艾尔铁诺治理好,不听信佞臣谗言,尽驱外侮,对内也能一一消弭大小问题,使得百姓康足,回到五百年前艾尔铁诺初创时期。或许还可以做得更好,因为艾尔铁诺的创国祖,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家伙,旭烈兀独特的领袖魅力,要胜过他是绰绰有余了…
沉着声音,公瑾说出了令人震惊的话语。
“六师弟,你可愿登上艾尔铁诺帝位?取曹寿而代之?若你有意,我会倾所有力量助你成事。”
第一百三十三章:歧路(二)
“什么嘛!大烂人一个,明明答应说要自愿离婚的,那现在…现在她又…”
“是啊!洞房花烛,真不知道他们两个在里面搞什么东西啊?”
“你…你不要用”搞“那么下流的字眼!”
一口把突然冒出的话吼回去,妮儿这才发现源五郎已经悄然来到身后,正像以前那样笑吟吟地瞧着自己。
“要换成别的动词啊!可是该说些什么好呢?用”做“吗?”
“与那个无关,你这小丑到这里来,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啊!果然是”做“吗?妮儿小姐果然聪明啊!”
“没事跑到这里来,讲这种无聊的笑话,你以为自己是说三流相声的雪特人吗?”
怒气一再被撩拨,妮儿忍不住对源五郎大吼出来,可是,响应这句话的,却不是始终保持笑意的源五郎,而是“刷”的一声,由树丛中站直身子的雪特人。
“反…反正我只是个会说无聊笑话的三流艺人…”
得意的谋生技被嘲弄,有雪似乎大受打击,拔腿就跑。源五郎目送义弟的背影,赞许地点点头,如果他不识趣地跑开,自己就要花上清场的力气,要是手劲太重,那可就不好意思了。
“你们、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啊?”
由于心乱,没有发现有雪的藏匿,现在连源五郎也来了,只想自己静一静的妮儿,又羞又气。哥哥在甜蜜地洞房花烛,而看着那屋里幸福地摇映,自己的情绪也坏到极点,本来想找一个僻静所在,独自舔舐悲伤的心情,不想让其它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谁知道居然有一堆不相干的家伙来打扰!
“傻瓜!你还不懂吗?大家都在担心你啊!”
“担心?你们这些局外人,哪里会知道我的心情,我…”
“啊!很难不知道吧!恋。兄。情。结的小丫头。”
心事秘密被一语道破,妮儿显然大为惊讶,这看在源五郎眼底,实在有点好笑。古今男女皆一般,这种关于情爱心事的隐私,旁人全都看在眼底,却只有当事人才以为是秘密吧!呵,这样说,自己是否也正流露着同样的破绽呢?
看着妮儿没有再说话,源五郎慢慢在她身侧坐下,或许是因为心神疲倦,妮儿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一拳揍来,或是一脚踹开,任他坐在自己的左侧。
“不用这样难过啊!喜欢什么人,讨厌什么人,都不是一件可耻的事,珍惜你现在的心情,这样,就算以后决定要放弃了,那也不会有遗憾。”
“我、我才没有放弃呢!”妮儿道:“我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哥哥,让那个女人为所欲为呢?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坚持下去,总有一天,我会…我一定会…”
没有再说下去,妮儿保持着沉默。虽然觉得这死人妖很讨厌,但也由于他的这一阵插科打浑,心情好过不少,不然,自己本该在这里独自落下伤心之泪的…
“喂!人妖啊!”
“嗯,什么事?”应了一声,源五郎随即后悔,这样子答应,岂不是自认是人妖吗?算了吧!只要能让她高兴,人妖就人妖吧!真是的,男人长得美就是罪过吗?
“我…还没有向你说谢谢。”妮儿有些尴尬地道:“那天,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可能已经…”
回想到那日与天草初战,多亏这人妖奋不顾身地照顾自己,之后,又留下来与天草对战,九死一生,妮儿着实对他感到几分歉咎,听说他到现在还身上带伤,自然也是受那一战所累,这些…都是自己欠他的人情了。
“不用谢我。天草四郎是出了名的不杀美女,像妮儿小姐这样的美人,他是绝不会下手的,所以我也只是为了一己安危在拼命而已,可千万别觉得欠了我什么唷!”
实情当然不可能是这样子,妮儿还待再说,源五郎忽然笑着说了一句。
“可是…妮儿小姐,难道我就不行吗?”
“咦?你说什么?”
“妮儿小姐恋爱的对象,非得是老大吗?”源五郎道:“是我…就不可以吗?”
收敛起微笑的表情,源五郎这时的眼神,无比地认真;更一反平时文弱的形象,散发着凛凛男子气概。对着这张面孔,妮儿一时间根本就傻掉了。嗯…其实认真看起来,这男人倒真是挺帅的,只是打初见面起,就对他心存厌恶,所以不愿正视这项事实而已。
他总是跟在自己后头,大声嚷着喜欢自己,讲得难听一点,还真像一头发了情的求爱公狗,或许就是因为他整天把“喜欢你”这三字挂在嘴边,所以反而听起来像句玩笑话,自己也只觉得这人以捉弄自己为乐。可是,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呢?
四十大盗溃亡后,与他一起流浪的时间里,这人妖待己委实不错,那日与天草四郎的一战,听见自己遭到不测时,出现在他面上的,是真正的愤怒,那时,他不顾一切地与天草四郎拼个死活,那个样子,是可以说明他的认真吧!
这个男人……
“你…你总是这么说。”妮儿低声道:“总是爱这样讲,爱拿我开玩笑,我们认识也才没多久,你会喜欢我什么东西呢?”
“爱情与认识时间长短没有什么关系吧!我对妮儿小姐是一见钟情啊!从我们见面的一刹那,我就对妮儿小姐…”
“胡说八道!就算再怎么一见钟情,哪有人一见面就开口求婚的?”
“咦?可是这就是我表达爱情的方式啊!”源五郎笑道:“既然喜欢了,就不要浪费无谓的时间,马上求婚,如果妮儿小姐能答应我的话,我们就可以立刻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了。”
“你、你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妮儿一句话就吼回去。这种荒唐的理由,一听就像是在开自己玩笑,也就是因为这样,自己才无法确定这个男人的心意。
“我告诉你,我绝对…”
“我自千里之外而来,为你送上我的真心,美丽的妮儿小姐,你愿意嫁给这名为你迷失已久的卑微男子吗?”
又是那种认真的眼神,不带半分嬉弄,却好象深蕴着某种自己似懂非懂的情愫。对着这眼神,妮儿骤觉胸口一紧,没办法再像初识时爽快地一脚踢去。
“我…”
期待的话语,未能说完,两人忽地听见一声嚎叫。叫声中充满愤怒、惊惶、不安、恐惧,还有一种极深极痛的悲伤,像是一头受伤的猛兽,为着失去所爱伴侣而悲痛狂嚎着。
“哥哥!”
辨出是兰斯洛的声音,妮儿险些魂飞天外,脚下更不停留,飞也似地朝新房所在奔去。
源五郎没有什么动作,因为这件属于预料之中的事,就不值得他有什么反应。
“唔!拖了半晚,终于还是撑不住了吗?”源五郎低声道:“这样对老大倒是不错,如果能在这样的心境中有所领悟,又或是创出什么新武学,那就是恭喜之至了…”
“看来,除了那妮儿丫头之外,所有人在你眼里都不算人啊!”冷冷话语自顶上传来,抬头一看,黑袍飘扬,梅琳已不知何时来到,正由半空俯视过来。
“如果可以,我还真不想与你合作啊…”
“但老师你却没得选择。返魂大咒的冻结程序无比艰难,除非结合你的深湛魔力、我对灵魂学的了解,否则绝无可能成事,若不想与我联手,那恐怕你得深入魔界,看看胤禛老兄愿不愿意和你搭档了。”
“呵!叫我老师吗?果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东西…那就让我看看尽得星贤者真传的你,究竟有什么通天手段吧!”
艾尔铁诺第二集团军,实力绝不下于七大宗门任何一家,若与麦第奇家的第三集团军联合,再加上背后白鹿洞的庞大势力,要压平石家、花家势力是轻而易举的事,就算要对抗最强大的武炼王家,那也绝非难事。这样的结合,要颠覆现今的艾尔铁诺,改朝换代,只是反掌之功。
只是,恐怕没有人会想到,这样大逆不道的反叛之举,竟然是由五大军团长中行动最低调的周公瑾率先提出。
而只要旭烈兀点头,称霸大陆五百年的第一强国艾尔铁诺,由明日起将换上新君。
跑车高速行驶,狂风呼呼吹过耳畔,车内气氛一时间僵凝到极点,直到旭烈兀的微笑,打破了原本的沉重。
(唉呀!又来了,真是伤脑筋啊!)
自由武炼流亡到此后,已经是第十七次被问到,旭烈兀一副极苦恼的神情。每个掌握众人生杀大权的英杰,都有一定程度的权力欲望,旭烈兀当然也欲权,只是构成“旭烈兀”这人的灵魂中,有着连他自己也不能控制的一面。掌握无上权力固然过瘾,可是比起那个,自己却还有更想做的事…那么,这次该用什么理由去推辞才好呢?
该像初流亡到此时,回答说:“大逆不道!竟敢对陛下存有叛心!”还是像今年初那样,回答:“饶了我吧!师兄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块料啊!”
再不然就是干脆耍赖,回答:“二师兄,你可愿登上艾尔铁诺帝位?取曹寿而代之?若你有意,师弟我会倾所有力量助你成事。”
尽管知道师兄为何会对自己提出这要求,但要不伤和气地回答,仍是件极为伤神的事。
最后,旭烈兀有了个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
“咦?星星……掉下来了!”
一种无声的心灵震撼,令两人不约而同地仰首。东方夜空中,一颗明亮的流星划破天际,消失不见。
星殒人亡,但直接导致的后果,却不是那么简单能一言而尽。
※※※
当兰斯洛抱着妻子已冰凉的身躯,从新房里发了狂似的冲出来,经过一阵混乱后,众人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仍是摸不着头脑,为何好端端地一个人,无伤无病,进新房时什么问题也没有,会忽然就了无生机?
刚开始,妮儿还以为是来了刺客,要立刻动身去追,但听了兰斯洛的叙述,她也陷入一个更深的迷惑。
最后是枫儿拖着重伤之身赶来,这才解释了众人的疑惑。
为了击退天草四郎,莉雅使用了她所无法操控的禁招,五极天式。在没有足够力量召唤下,莉雅改以自己的生命力,去取代奉祀给黑暗神明的庞大魔力,这才成功地击败天草四郎,保住众人的平安。
但也因为这个牺牲,已经将所有生命力耗竭的莉雅,在当时便已是个死人,凭着一些神奇术法极力拖延,这才能与丈夫共度最初也是最后的新婚之夜,却仍是挨不过天亮,就此溘然而逝。
“是吗?居然是小草救了我们大家的命…而刚刚我却没有谅解她。*着妻子的牺牲才苟活下来,我…我真是一个最烂的男人…”
对兰斯洛而言,这个打击无比地沉重,特别是妻子在自己怀中逝世的感觉,就深刻地印在他脑海里。过于巨大的悲痛,让一直抖擞着精神,勇于面对各种挑战的他,一时间死气沉沉,像整个灵魂都被勾走了一般,呆呆盘坐在妻子的尸身旁。
“兰斯洛大人,请…请您不要这个样子,我想…我想小姐她一定也不希望让您…”
再怎么强撑,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了,没有以太不灭体的支撑,又一直在最前线与天草激战,枫儿的伤势就比所有人都要重。莉雅由于生命力的透支,最后一次圣力仅能稍微治疗她头部的重创,魔化体质虽然神奇,但在伤势太过严重下,效果也有限。
因此,听闻噩耗而仓皇赶来,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枫儿,浑身绷带裹得像个木乃伊似的,勉强将该说的话交代后,大口黑色瘀血自嘴里溢出,却仍想再尽到职责,多说几句。
“我…我看你还是先回去躺吧!”有雪颤声道:“你不觉得和那边那个尸体比起来,你比她更像是快要死掉的人吗?”
和在睡眠中过世,表情恬静祥和的莉雅相比,枫儿的确是一副快要断气的模样,而如果不是兰斯洛强行制止她的说话,让众人将她送回休息,枫儿可能就此与莉雅长伴。
“老…老大,你要好好保重,反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知道也有很多男人,从新婚之夜开始就想杀掉老婆,所以你这样也还不错…换个角度想想,老婆落床就折了半价,你现在甩了她,立刻就可以找第二春,以一个男人来讲,你还真是幸福得让人羡慕啊…唷呵…”
话只能讲到这里,与枫儿不同,有雪无法继续说话的原因,是因为旁人的竭力劝阻。虽然有雪是满怀好意,以雪特人的积极方式,试着为义兄打气,不过甫遭丧妻之痛的兰斯洛,情绪波动的危险不在李煜之下,要不是妮儿慌忙地把雪特人轰走,难保失去理智的兰斯洛,不会顺手让义弟陪同妻子上路。
另外一方面,对于事情急遽转变的妮儿,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头号情敌的突然消逝,究竟是值得高兴,还是应该有别的情绪,她全然错乱掉了。
看着兰斯洛变得如此意气消沉,妮儿也再度确认了,原来兄长对那女人所放下的情感,竟是这么样的深…自己所无法比拟的深。而那个女人又是如何呢?
在与天草对战的时候,背后所传来的低泣声,原来是这个意思。她是知道自己会死吧!但明明知道,她仍是这么做了,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人,她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悔地付出了…
※※※
“为了我们共同所爱上的那个男人,求你帮我…”
当时莉雅是这么说的。可是和她比起来,自己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做到,自始至终只有旁观,坐享他人的牺牲,然后存活下来。
对于这个样子的自我,妮儿有着深深的厌恶感。
那个讨厌的源五郎,这时候偏偏又不见人影。莉雅的死讯传出,他大为诧异,跟着说:“人死不能复生,请各位节哀顺变,而悲伤也是无济于事,请把目光放远,眺望美好的明天……啊!已经这么晚了吗?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回去睡了。”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良心啊?”
“奇怪了,死老婆的又不是我,说说场面话就可以了,干嘛还真的掉眼泪。妮儿小姐你才是奇怪,干掉了头号情敌,你应该很开心才对啊!呵呵,该不会…你心里正在偷笑吧!”
一记拳头印在这没良心男人的左眼眶上,跟着再补上一脚,把人踹飞,妮儿就不想再听这人妖说些扰乱自己心情的话。
她现在只担心一件事,哥哥的颓丧模样,会持续多久呢?
从来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是这么软弱无用的一件东西…
兰斯洛苦笑着,凝视妻子的遗体。在送枫儿去休息的短暂离开后,当他再回到由临时礼堂改搭的停灵间,赫然发现莉雅的身体,被一块长方菱形的巨型透明水晶裹住,像是一具水晶棺材似的,让死者静静地安眠。
不知道是什么人的杰作,但大概和那些魔导师脱离不了干系吧!雷因斯女王也是魔导公会主席,这点自己早有所知,现在女王驾崩,他们以这方式聊表心意,那也不足为奇。
这个样子…也好。
美美的棺材,最适合装盛妻子这样的美人。看着那巨型水晶映像光华,七彩流转交错,让棺中的莉雅看起来仿似天仙一般,圣洁无瑕,兰斯洛就觉得这比任何的化妆都要美。
伸手探去,将手掌贴着水晶棺,过了片刻,水晶好象变成液体一样,让自己能够把手伸进去,抚摸着妻子的脸颊。或许是因为有什么咒术在运作,都已经两天了,莉雅的脸蛋仍轻泛起一层晕红,摸起来也温温的。
可是兰斯洛却不会忘记…不会忘记妻子在怀中逝世的时候,那具小小的身躯是如此冰凉!
“老公~~要是有一天,我死掉了,你会怎么做?会不会好伤心?”
“男子汉大丈夫,会为这种事情伤心吗?大丈夫何患无妻?我赶快把你埋了,就可以马上再找个女的暖床了。”
“啊!好过份,通常这种时候,男人应该哭着说:”这辈子就只爱你一个,再不会爱上别的女人“;而我也才会很谅解地向你交代说:”别为了我而耽误你的人生,快点把我忘记,去寻找你新的幸福吧“,你这样子我根本就讲不下去了嘛!”
“可是,生活很现实,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啊!如果你不喜欢那样,顶多我以后和别的女人上床,脑里通通想着你,边做边吼你的名字好了!”
“拜…拜托,求求你千万不要这个样子,好恐怖啊!当个厉鬼也就算了,但是当一个鸡皮疙瘩掉满地的厉鬼,那才真是死不瞑目呢!”
※※※
这是以前四十大盗还在石家领地作案,一次自己和莉雅的枕畔对话。不管怎么聪明,女孩子总是有些奇怪的心眼,而被这一类问题问多了,掌握到她的弱点,自己就能随口一句,让莉雅不敢再把话题继续。
然而,说起来很轻松,事到临头,才发现一切竟是那么样的困难。自己非但无法轻易割舍,就连站起来走下去的力量都没有了。
为何非要到东西已经不在,才会领悟到它的重要性?
在这之前,若有任何人对自己说,自己会因为一名女子,而失意颓丧若此,自己绝对会嗤之以鼻,却想不到事情真正到来,自己却只比预期中更要没用。
当初在暹罗城与风华愕然诀别,自己并没有这么样的伤心,这样说来,是因为自己对莉雅的情感更深?还是因为连续打击之下,自己终于承受不住了呢?
莉雅静静地睡在水晶棺里,那表情似乎还在微笑。能够嫁给自己,想必她也很开心吧!自从杭州结识起,她就整天嚷着要结婚,以她一国女王之身,何等尊崇,却只对自己这么一个草莽强盗青眼有加,惭愧之余,也着实有几分骄傲。
本来也在暗自盼望,婚后要好好努力,创一番事业,不让喜欢上自己的她蒙羞,怎知道自己与她的缘份竟然这么短?莫非自己天生注定是一个不能给女人幸福的人?风华也好,莉雅也好,都是甫约定终生,就已从此永诀。
仍是穿着结婚时的那件白纱,作着新娘打扮的莉雅,看起来就是那么的美丽与幸福,但白纱上却有明显的血渍,不知是搀扶自己时沾上的,抑或是她自身的鲜血。
染血的婚纱吗?
果真是一件不吉利的东西啊!
已经两天了,这两天自己就是像现在这样坐着。感觉上,似乎不是伤心,也没有什么哀痛,只是像整颗心落入泥沼似的疲惫,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不愿做,如同根没有心的枯木,漠视时间的流动,与此地同朽。
外头的大家,应该很担心吧!妮儿刚才已经进来闹过一次了,她敲击水晶棺木,愤怒地叫着。
“你不是答应过会给我大哥幸福的吗?那为什么现在把他丢下,自己一个人跑了?这样子就是你所给他的幸福吗?你这个女骗子!不许睡,给我起来!!”
水晶棺很坚固,但也不能让妮儿这样骚扰。最后,是自己让妮儿出去的,只是事情也不能这样下去,就算自己还想在妻子身边多待一点时间,但总不能一直干扰亡者的入土为安吧!
默视棺中遗体良久,兰斯洛蓦地割破手指,沾着热血,便在水晶棺上疾指奋书。
相识以来的往事,历历如在眼前。每次受伤时,她轻轻地把伤口舔干净,再裹上伤布;觉得失意时,也是她一直用着各种方法为己打气;不管是什么事,她总是先顾到心爱的男人。
漫漫长夜,枕畔私语,夫妻情义,莉雅对自己的意义,远超过一名妻子、一名知己……
“如妻如妾,如兄如弟!”
短短八字挽联,是兰斯洛赠与妻子的临别礼物,内中蕴含的深意,只有两人彼此方知。
※※※
“我一直都是这样孤伶伶的一个人,除了老头子、妮儿,我唯一的亲人就只有你了。我有好多的话,想要对你说,可是对着一个不会回答的人,讲话实在没有意义,而且既然你已经变成这样了,那么就算我不说,你也会知道吧……当然了,每次都是我才讲几个字,你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站了起来,兰斯洛凝视水晶棺,向妻子做最后的告别。
“…你们女人好象都喜欢一些无聊话,仔细想想,我好象也没有哄过你什么。既然现在没有别人,那就让你这婆娘死了也笑一下吧!喂!我爱你唷!”
虽然是没有旁人,但兰斯洛仍把这最后一句话讲得飞快,除了难为情之外,也是怕自己在情绪过于激动下,做出难看的动作。
可是,这句话才讲完,旁边立刻也补上了一句。
“你是说真的吗?”
熟悉的甜美语音,跟着便是一双柔软玉臂缠上颈子。
“老公,我爱死你了!”
缓缓侧过头去,一切恍如梦境,虚幻得不像真实,莉雅的身影就贴在自己旁边,亲昵地勾着自己颈项,并且吻上面颊。
“两天不见了,有没有好想我啊?”
兰斯洛答不出话,一时间弄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在作梦。他缓缓地看着旁边微笑的莉雅,跟着再猛然转头,看见自己那仍然熟睡在水晶棺中的妻子,这时候,应有的反应才在他身上出现。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有、有鬼啊~~~~!”
距离暹罗事件一年又八个月,曾经回响于暹罗城的凄厉惨叫,如今在雷因斯边境的基格鲁,原音重现。
第一百三十四章:龙树的说服力(一)
艾尔铁诺历五六七年十一月五日?雷因斯边境?基格鲁
“……总之,你们两个给我好好地解释一下,现在这样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呃……这个……”
“唔……那个……”
“我想……”
“我觉得……”
“不要给我打哈哈!”
瞪着牵头的妻子与义弟,兰斯洛怒气勃发,起手就拍碎了桌子。
要清楚说明这混乱的一晚,着实不是容易事,因为在大多数人尚未从震惊中回复,又满脑子疑惑时,众人便对眼前的一切满头雾水。
当兰斯洛的惨叫声惊破夜空,首先有反应的,是始终在不远处徘徊的妮儿。她闻声大惊,生怕哥哥遇上什么凶险,第一时间就往灵堂冲去,却在冲到一半时,听明了哥哥喊的字句,心头大惑不解。
未及细思,她已经冲进灵堂,这时所呈现在眼前的东西,是已惊愣得呆住的兄长,还有那淡淡身影若隐若现、在哥哥身旁飘过来飘过去的新嫂嫂,虽然说同样都是双脚离地的漂浮,但妮儿却绝不会把这当成运使天位力量的征兆。当然,她也没有忘记往水晶棺瞄上几眼,确认应该长眠在里头的东西,有否不翼而飞?
看看那抹幽影,再看看水晶棺,重复这个过程数次之后,妮儿面上浮现了了然的表情。
“什么呀!原来还是真的……”
不愧是兄妹,两个人的反应实在相去不远。妮儿的话只讲了一半,还没能把那个禁忌字眼说出,立刻便转过头,大步狂奔而去,速度之快,远逾平时,便算是身怀九曜极速的源五郎,也必然会大为赞叹。
雪特人的反应,堪称简洁有力,步入灵堂,急促的说出两个字:“鬼呀……”,就倒地不省人事了。
经过两天疗伤,伤势已经痊愈九成的枫儿抢进灵堂,见着眼前景象,莞尔之余,实是有着说不出的狂喜。
早已预测到自己的死期,莉雅在数年以前就苦思对策,除了设法躲避这未知的灾厄,也开始为“如果真是非死不可”留下退路,但构思多时,那退路委实有许多难度,一直到最后,成功把握也仅有两成……如今大功告成,虽然说不上恭喜,但起码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忍着好笑,枫儿唤醒兰斯洛。只是在清醒之后,当理智重新运作,尽管还弄不清楚发生的一切,兰斯洛却有强烈的被愚弄感觉,而在正式发作之前,他的直觉更告诉他一件事……
为了施行秘中之秘的返魂术,不眠不休地忙碌了两日两夜,当法术完成,纵然是梅琳、源五郎这样的杰出人物,也已经累得只有大眼瞪小眼的力气,这时,在源五郎所暂栖的木屋里,两人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愤怒而快速地奔来。
“哇!死老大,直觉该灵的时候不灵,这种时候却特别灵光!枯耳山的时候,你要是也这么厉害就好了……”
抱怨甫起,另一边的梅琳已经有了动作。二话不说,黑袍晃动,这令众多天位高手不敢小视的雷因斯长老,已然破窗而出。
“啊!老师,你不觉得自己这么做太奸诈、太不顾同伴感受了吗?”
“我又不认识那小子,要解释也是你去解释,关我什么事?”
紧跟着,兰斯洛已经碎门而入,在他揪着义弟衣领把人拉起时,源五郎只能堆起献媚的笑脸,小心道:“老大,不要那么紧张,我保证,这一切都能有个合理解释的。”
“所以,现在……你们两个把事情好好的交代一下吧!”
对着前方俱是一脸暧昧表情的妻子、义弟,兰斯洛觉得自己就象个捉奸在床的绿帽龟公,有气无力的问着。
其实,真的要讲起来,两人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应该被人这样怪罪,顶多也只是没把施行返魂术的事告诉兰斯洛,但是这种术法难度极高,甚至可以说是从未有人成功过的传说秘法,要是预先告诉了他,到时候法术失败,那岂不是让兰斯洛再伤心一次?
呃……真正要说有什么过意不去的,那大概就是,两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有着想看人家铁汉流泪的柔情场面,源五郎的坏心眼就不用说了,莉雅也是觉得,好想多看一次丈夫表露真情的感人场面,而且假如法术失败,那他真的为自己伤心,这也不为过啊!
不过,对着正压抑自己的愤怒的兰斯洛,这般心思当然不能直说出口。
“你这样问我,我也不知道啊。”莉雅低声道:“我只晓得那时候在你身边闭上眼睛,然后再醒过来,就看到你守在我的水晶棺旁边。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这当然也是事实,一部分的事实,莉雅确实不晓得这两天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在这两天之前的部分,那就……
有技巧的说话,将所有责任推诿得一干二净。知道这是莉雅对先前一战的报复,源五郎只能面带笑容,肚里开始诅咒雷因斯历代女王,为何生下这么个刁钻的后代?
当兰斯洛怀疑的目光瞄过来,源五郎清清嗓子,缓缓道:“因为看到老大你过于伤心,作兄弟的当然要为你分忧解劳。我和魔导公会的一些长老有交情,于是和他们商量应付的办法。要起死回生,这已是件没有可能的事,但经过一种叫做返魂大咒的法术,却可以让莉雅女王的魂魄,以这样的灵体状态继续存在,虽然说不上重生,但起码也免去了天人永隔的伤痛。”
讲起来是这样,做起来可没那么简单。只不过这并非是解释的时候,源五郎决定尽快让大事化小,把眼前困难摆平再说。
无疑的,莉雅和源五郎的解释都合情合理,让兰斯洛完全没有抗辩余地,只能心平气和的接受事实,可是,在他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是什么地方有问题呢……
“等等,我想到了!”兰斯洛疑道:“这么重要的事,事前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该不会……你们该不会是存心要看我出丑的丢脸模样吧?”
一语中的,对面的两“人”面色都有些古怪,脑里急速寻找开脱方法。
莉雅是十分聪慧的,而她的聪明也在于她晓得不要用智慧去处理所有的事,特别是夫妻相处之道,许多事只能讲情,不能讲理,只要双方情分常在,多荒唐的歪理都可以接受。
“好……好过分!”
一层氤氲水气,在莉雅眼眸泛起,虽说无法理解幽灵会不会掉眼泪,但她如此刻看来,就是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我是这么样的想念老公你,即使是死掉了,当我感觉到有机会能再看着你、陪着你,就拼了命地努力想要回来。死掉的黄脸婆变成幽灵回来,这件事这么让老公你困扰吗?如果你觉得不喜欢这样,不喜欢我在你身边烦你,那……那我现在就再死回去好了……”
这样纯以情感为诉求的说话,并不合莉雅的个性,只是挑对场合、斟酌使用,效果就是出奇的有效。早已对妻子怀有深深歉疚,看着莉雅说这番话时的悲伤表情,兰斯洛整颗心都纠痛了起来,而当他发现莉雅身影越来越模糊,象是要就此消失时,哪里还敢耽搁,慌忙凑了上去,握住妻子微温的手掌,慌忙表示谅解。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只是觉得就这样难过了两天,好像是大傻瓜一样。能再和你在一起,我怎么会不高兴呢?是人也好,变成幽灵也无所谓,就算你变猫、变猪、变狗,你是我的妻子这件事,永远都不会改变。”
只打算混过尴尬场面的撒娇,却换到向来拙于表达的丈夫通红着脸,低声下气的深情告白,莉雅由衷感动,搂着兰斯洛颈项,深深依偎在他怀中,只看得旁边源五郎赞叹不已,心中着实纳闷:如果是变猪、变狗,老大你真的会娶一头猪狗来当老婆吗?果然是能者无所不能啊!
(好厉害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样子就可以混过去了吗?嗯……那我也……)
“老大,其实要怪我是很没道理。我也是这么样的在为你们夫妻着想啊,只不过因为一时通知不及,所以才会有些许让你不快的误会发生,如果你觉得不喜欢这样,那我……”
没有估量好自己的地位,就尽讲一些不适当的话,代价就是一只正中面门的拳头。兰斯洛的重拳,轰中在演说得滔滔不绝的源五郎,把这倒霉的义弟轰倒在地。
“我他妈的当然不喜欢!越想越觉得你是存心看我的好戏!”
(呜……差别待遇……见色忘义,有异性,没人性啊!)
“老婆,你说我这一拳打得怎么样?”
“非常的好,无比帅气,同样是一拳,天底下再没人帅得过老公你了!”
(新人拜过堂,媒人扔过墙,你们这对夫妇……好没良心啊!)
看着人家搂搂抱抱,恩恩爱爱,捂着左眼眶的源五郎,只有倒在地上悲叹自己的不幸,直至他忽然感应到某样东西,想起一事,这才不得不轻声咳嗽,打断那犹自沉浸在甜蜜对望中的两人。
“尊贵的女王陛下,您不觉得还有一件事,很需要向您的王夫坦承相告吗?”
闻言,兰斯洛再度怀疑地望向妻子,莉雅则是拍一下手掌,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跟着“啪”的一声轻响,整个人瞬间消失不见……幽灵便是有着幽灵的好处,在这种想要逃避的时候,开溜速度无人能及。
也在莉雅消失后不久,大惑不解的兰斯洛,忽然感应到一股自己熟悉之至的气息。虽然在枯耳山之役后,并没有多少重遇的机会,但那股深深烙印在心头的感觉,仍是令他立刻认出了敌人。
举手一掌轰穿屋顶,透过破洞,可以清楚地看到,作着男装打扮的紫钰,漂浮在天空,冷冷地与自己目光相对。
(唉!为什么我总是要负责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是坏事作太多的报应吗?)
源五郎实在是很想叹气。以他的立场,现在是不能让兰斯洛与紫钰再战起来的。这当然不是为了兰斯洛,而是为了势单力孤的紫钰,一旦打了起来,就站在兰斯洛旁边的自己,可没有不出手的理由。便算兰斯洛为了武者自尊,要单对单地与紫钰一战;正在绕基格鲁快跑一圈的妮儿,也差不多要回来,当她闻声赶至,可不会管那些东西,若是再连现下潜伏在旁的枫儿也动手,以四对一,便算以紫钰号称小天位第一的实力,也只有惨败一途了。
结果,这个想法好像是多虑了,这一战并没有能打得起来。紫钰也有衡量局势,对方单是一个高深莫测的源五郎,自己已未必能胜,更别说还有兰斯洛和另外一位急速*近的天位高手。再说,当心里已经半承认源五郎是自己大师兄,她便不愿与这位相处不多的“陆游首徒”同门相残。
此番前来,主要是昨日乍闻雷因斯女王驾崩的消息后,心中极度愕然,等待一日,观察动静后,决定亲身前来查探。以龙族与雷因斯的友好关系,若雷因斯女王真正薨逝,自己也该前往悼问。而以自己的实力,若是不主动求战,那么便算是数名小天位高手夹攻,也有全身而退的自信。
凝望下方的水晶棺木……人果然是过世了。紫钰不发一言,稍稍整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与衣衫,在空中欠身三礼,向死者致意。
看看水晶棺中女王的模样,的确是一位美人,可惜天不假年,芳华早逝啊……
行礼完毕,紫钰并没有动手的打算,只是有一件事必须要确认一下。
“比武招亲已经结束,我对四十大盗的缉拿,雷因斯方面不会再干涉了吧!”
这句话其实问得很怪,因为在下头的三个人里,两个活人俱是四十大盗的余党,而具有雷因斯人身份的那位,偏偏又是个不会说话的死人,所以紫钰这番问话,等于是没有说话对象。
但是紫钰仍是问了。因为女王过世两天,雷因斯方面却没有派半个使者进入基格鲁,这是件绝对不合理的事,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早已有了雷因斯的人。
“他妈的,这关雷因斯什么事?你要打的话,本大爷立刻奉陪,把你这婆娘千刀万剐,不过我和雷因斯可没半点……”
兰斯洛的怒骂声被源五郎打断,他停住兰斯洛的话,朗声道:“要我雷因斯不干涉此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同时我也要请紫钰小姐措辞客气些,因为在你面前这位无比尊贵的人物,就是现任的雷因斯王,兰斯洛陛下!”
一直该讲而找不到机会讲的话,忽然说出,那效果就是绝对地惊人。不只是半空中的紫钰,包括身边的兰斯洛、恰于此时奔到的妮儿,都给源五郎这番惊骇听闻的说话,当场呆愣住。
“你……你说我……我……我是……”
太过震惊,兰斯洛瞪着源五郎,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话语。
相较于他的慌乱,源五郎流畅地说道:“赢得比武招亲,击退心存不轨的花家一党,成功营救出女王陛下,立下无比功绩,而让莉雅女王委身下嫁的,便是这位兰斯洛亲王。莉雅女王日前不幸过世,在没有任何继承后嗣的情形下,兰斯洛亲王以王夫身份接掌王位,成为我雷因斯的国王陛下,关于这点,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而且是天大的大问题。兰斯洛像是嘴里被塞了十颗鸡蛋一样,张口结舌,瞪着眼前这正向自己鞠躬行礼的义弟,脑里兀自不能将身为强盗头的自己,与那新头衔联想在一起。
“哥哥……要当雷因斯王?”
骤闻此语,妮儿觉得自己快要昏过去了。这一定是幻觉、幻听,因为自从刚刚撞鬼以后,什么事都变得不对劲了。
毕竟是事不关己,紫钰最早回复镇定,并且第一时间飞身离去。比起立即动手发难,回去重新思考步调才是现下该作的事。这个惊世骇俗的消息,肯定会在不久之后,严重地冲击整个风之大陆。
本来在见面时,预备要与这仇敌拼个你死我活的兰斯洛,这时却连紫钰的离开都没有察觉,只是傻傻地看着源五郎,痴呆状况之恶劣,不下于先前骤悉妻子噩耗的时候。
“不……不是开玩笑吧!我……这样的我……要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