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四章 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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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沿着街道往北走,到了那草图上需要标识的左拐之处,但显然王源没打算去花街见识一番,那不是他的目的。三人径自往北穿过路口,再过一条街道,前方便是墨脱城的城主府,也是王源计划要袭击的目标。
三人站在城主府对街的小巷口中朝对面的城主府观瞧,但见城主府前灯火通明,人员进出络绎不绝。府前空地上,一大群战马聚集在那里,还有十几辆大车停靠在一旁。百余名赶车的车夫和兵士东一堆西一堆的站在一起闲谈说笑。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都快二更天了吧。”公孙兰蹙眉道。
王源沉吟道:“看来这位阿拉江城主正在召集会议,瞧这些车马,必是守城将领的车马,那些车夫和兵士必是那些与会之人的随从了。这也难怪,大战将至,原是需要经常商议的,我大军中也是如此。”
公孙兰微微点头,王源确实也经常和将领们开会开到三更半夜,而且极为频繁。那是必须要做的,军中事务繁杂,通常需要各将领兵种之间的沟通。作战的计划也需要集思广益,详尽沟通,否则很容易出纰漏。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如何进去取那城主的狗头?”阿萝低声道。
“怕是进不去了。”王源低声道。
原本的计划是,偷偷潜入墨脱城城主府,刺杀了此城的领军主将,再在城中纵火。谷中唐军以火光为号,趁着城中混乱发动攻城作战。王源和公孙兰等人再看看有没有机会趁乱打开城门,让剑南军能够冲进城中来。但没想到,第一步便受挫了。万没想到这位阿拉江城中正聚集着众将在商议军务,这种情形下是绝对不能冲进去的,此时慢说是杀人,进城主府都很难,因为正是人员进出密集的时候,一旦被发现踪迹,便什么事也干不成。
“那怎么办?”阿萝焦急道。
公孙兰也皱眉看着王源,虽没询问,但也知她心中焦急。
王源摊开手中的草图,看着一处沉吟不语。公孙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他的目光正盯着城西的一片画的歪歪扭扭的房舍。
“二郎是想要去袭击此处么?”公孙兰轻声道。
王源抬头看着公孙兰道:“表姐,你有信心么?若能袭成功袭击此处,比之杀了敌军主将还要有用。而且会让吐蕃人军心大乱。”
阿萝凑上来看了一眼,她看到了那个地方,小店店主画图的时候她在旁边一直看着,那一处房舍是位于西城门的吐蕃军的军械粮草仓库的位置。
“但比起进这座城主府杀人我觉得反倒容易的多,作用也大的多。你们想,即便我们今晚的攻城没有成功,如果我们烧了他们的粮草和军械,他们必会军心大乱。即便快速调集粮草,从匹播城至此也需要两日,这两天里他们可都是饿着肚子的,我们也许更有机会。”王源低声道。
公孙兰缓缓点头,虽然她不懂兵法,但也知道些打仗的常识。断敌粮草是一招釜底抽薪之计,很少有饿着肚子的兵马能打胜仗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在作战中的地位比之兵力计谋乃至其他的因素更为重要。
“唯一的问题是,粮草和军械库的所在兵马一定很多,防备的也一定很严密,这件事极为危险。稍有闪失我们便真的回不去了。”王源看着两女郑重说道。
“我反正听你们的,你们要怎么做我都跟着,大不了一起共赴黄泉便是。”阿萝咬着嘴唇道。
王源微笑点头,看着公孙兰道:“表姐你说呢?”
公孙兰微笑道:“你倒来问我?我何处不敢去?我还担心你有没有这个胆子呢。刚才那店家画了这个图的时候,我便想建议你去烧粮草。杀人和烧粮相比,显然烧粮更好。现在好了,咱们不想去也不成了。”
王源呵呵笑道:“原来你早就想去,为何不提出来?”
公孙兰笑道:“你是剑南军大帅,自然是听你的,我们都是你手下的小喽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叫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去做,我们可不会瞎出主意。”
王源斜眼看着她道:“真的么?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么?”
公孙兰听他话中别有意味,薄嗔道:“莫说笑了,要去咱们便快去,已经快二更天了,难道你要等到天明么?”
王源点头道:“好,既然如此,咱们便去闯一闯。”
三人即刻转身消失在幽暗的小巷子里,一路往西前往西城门处。小城本就不大,过了四条街便可看见西城门上高高的城楼了。三人不敢现身,在街角的暗影里悄悄的靠近,终于前方再无房舍遮挡,一座硕大的军营出现在视野里。
这里正是墨脱城的粮草和军械存放之处,放在西城是有原因的,相较而言,西城是最为安全的所在,而东城却是墨脱城遭受攻击的方向。而且在西城也便于粮草物资的运输,从匹播城运来的粮草进了城门便可卸车,免于在狭窄的街道上穿越拥堵之苦。
粮仓和军械库所在其实就是一处军营,每支军队都有专门的后勤兵种负责守护这些重要的物资。所以,眼前的这座军营有着高大的营门和四周的原木围墙。营门两侧,各有数座箭塔高高耸立。箭塔和营门上方的横梁上都有兵士把守。围墙上挂着风灯,将围墙周围数丈之地照得一片明亮,若有人靠近围墙,必逃不过箭塔上和营门士兵的眼睛。
三人当然不可能从正门进入,于是从暗处现身沿着军营往南绕行。也许是心理感觉,走在距离军营数十步的空地上,三人都似乎能感觉到箭塔上的吐蕃士兵的目光以及他们弓弦的拉动声。
往南走了一箭之地,到了军营的东南角处,三人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发现完全没有任何的死角。每隔五十步便有一座箭塔耸立,将所有的视角都封死,显然是不可能偷偷的进去了。除非箭塔上的士兵在打盹睡觉,但即便他们在睡觉,自己却也不知道,也不能冒这个险。
“必须想办法解决一座箭塔上的士兵,否则无法不为人所知的进入其中。”王源低声道。
公孙兰低声道:“其实我可以进去。”
王源摇头道:“不是我对表姐没信心,只是在这种居高临下的监视之下,即便你身法再快,也不会快过人的眼睛。箭塔上的吐蕃士兵一旦发觉,便会示警。到那时我们便什么都干不成了。咱们要的是成事,所以还是稳妥些为好。”
公孙兰点头道:“你说的是,但如何解决箭塔上的吐蕃士兵?”
王源道:“若我能吸引箭塔上的士兵的目光,表姐有把握在数息之内翻越入墙,欺进箭塔的下方死角之处么?”
公孙兰道:“那很容易。”
王源道:“很好,那便这么办。我和阿萝吸引他们的目光往北边看,表姐便趁机翻越进去,然后还要以最快的速度登上箭塔,将箭塔上的士兵击杀。而且,绝对不能发出声响来。鉴于围墙内的情形位置,或许有夜巡的兵马,表姐一定要小心为上,见机行事。”
公孙兰微笑道:“放心吧,你们倒要小心,当心他们一言不合便往下射箭。”
王源呵呵笑道:“那也没法子,看到人就射箭这也太不给面子了,都做好准备。阿萝,跟我来,咱们演一场戏。”
阿萝道:“演什么戏?”
王源道:“随便什么戏,总之吸引眼球便好。”
阿萝想了想道:“那我们演醉酒打架吧。”
王源轻笑道:“好。便打架,这个吸引眼球。”
阿萝笑道:“只准我打你,不准你打我。”
第六一五章 烈火
粮仓军营围墙之外突然爆发的吵闹之声引起了箭塔上几名吐蕃士兵的主意。△↗頂UU小说,www.uu234.com他们探头顺着声音看去,但见围墙之外的空地上,两名士兵正扭打在一起。准确的来说,是一名士兵追着另一名士兵打。
让人觉得疑惑的是,明明被追打的那名士兵身形还高大强壮些,却被后面那名身材瘦小的士兵追的抱头鼠窜不断的求饶,一副熊包模样。
“他娘的,这些混蛋没事灌饱了黄汤到处闲逛惹是生非,这两个一定是从律賁城败退回来的兵马。这帮人来到咱们墨脱之后,城里便乱成了一团。这群丢了律賁城一败涂地的家伙还有心思喝酒取乐,当真是不知羞耻。”箭塔上一名士兵骂道。
“还不是阿拉江将军想着收留他们为守城出一份力?其实便是没有这些人,咱们墨脱城的两万大军也绝对能守得住。看着他们这些人就来气。喊话教他们滚蛋,不滚蛋便用箭射他们。”另一名士兵道。
箭塔上的士兵立刻探头朝下边依旧纠缠不清追打不休的两人叫道:“喂,你们两个是哪位将军属下的兵马?这里是粮仓军营重地,可不是你们打打闹闹的地方。阿拉江城主下了严令,但有敢靠近者格杀勿论。快给老子们滚蛋,否则我们可不客气了,送你们去见真佛。”
王源听的真切,忙朝箭塔摆手叫道:“莫要射箭,千万莫要射箭。都怪我这位兄弟喝醉了酒撒酒疯追着打人,我这便带着他离开。万万担待则个。”
一旁佯装在王源身上扑打的阿萝低声咬牙道:“好哇,你敢说我撒酒疯。”
王源低声道:“我喜欢撒酒疯的女人。”
箭塔上士兵的喊叫声再次传来:“快滚蛋,军中饮酒,光是这一项便要砍脑袋。再不滚禀报城主得知,你们一样死路一条。”
“马上滚,马上滚。”王源朝上点头哈腰,拖着兀自作踉跄醉酒之态的阿萝慢吞吞的远离军营。
这么一闹腾,箭塔上所有士兵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王源和阿萝身上,王源边离开边看着公孙兰藏身的方向,但见一条黑影如一溜青烟一般穿越了数十步的距离冲到了营墙下,轻巧巧一个翻越,便像是一个幽灵消失不见。
王源暗赞公孙兰身法了得,眨眼之间便已经进入营地,丝毫不拖泥带水。
“表姐进去了,戏演得很成功。”王源低声道。
阿萝低声惊讶道:“这么快?”
王源道:“便看表姐能否解决这座箭塔上的敌兵了。”
两人依旧慢吞吞的走开,箭塔上的吐蕃士兵依旧盯着他们踉跄的背影瞧着,直到他们消失在黑暗处不见,几名吐蕃士兵才啐了口浓痰骂道:“什么玩意儿。”
就在他们转身的一刹那,赫然发现箭塔上多了一个黑影,手里提着明晃晃的长剑。几名士兵微一错愕,尚未开口询问出半句话,便见那黑影上手便杀人,几息之内,五名在箭塔上的值夜士兵竟然连敲响挂在箭塔木柱上的铜锣都没来的及,便尽数捂着喉咙软倒在箭塔上。
公孙兰缓缓的擦拭着剑上的血迹,还入鞘中,双目警惕的居高临下朝四处看。四周一片安静,并无异状,显然没有人注意到这座箭塔上发生的一切。公孙兰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白色丝巾,探出箭塔外挥动了两下,给王源他们发送信号。不久后她便看见王源和阿萝从黑暗中冲过空旷的地带抵达军营外墙。阿萝抛出了钩索,两人如猿猴般爬上了营墙顶端落在了营地里。公孙兰这才松了口气。
片刻后,箭塔下方的梯子上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公孙兰探头看去,见王源和阿萝正悄悄的爬了上来,于是挪开阻挡在梯子口的一具尸体让两人顺利上塔。
王源看着五名吐蕃士兵的尸体和木柱上的铜锣咂舌道:“原来他们有示警的铜锣,好家在,若是被他们敲响了铜锣,后果不堪设想。”
公孙兰淡淡道:“又怎会容他们示警,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王源挑指无声点赞,弯腰蹲在箭塔的围栏边缘往军营内观瞧。这里是最适合观察军营中巡逻队伍的地方,王源当然要利用这一点。
“瞧见没,约莫一百多步外的那片场地中堆着的圆锥形之物便是屯粮的粮仓了。大概有二十几堆的样子,数量着实不少。”王源低声指着远处灯火处道。
在距离围墙百步远的地方便是二十余座粮堆,呈两排摆放。但在粮仓周围有着不少房舍,一排排排列整齐,有的高大,有的低矮,像是军营和物资的仓库。巡逻的兵马也不少,除了外围有两支巡逻队提着灯笼绕圈巡逻之外,粮仓里边能看到的便有好几处移动的灯光,想必也是巡逻的吐蕃士兵。
大致看了情形,便到了行动的时候,三人轻轻下了箭塔悄悄的朝最近的一处房舍靠近。利用两队巡逻兵之间短暂的间歇时间,三人迅速越过空旷地带抵达一座低矮却狭长的房舍的暗影里。三人沿着房舍见的小道缓缓前行,行到窗下,王源侧耳在虚掩的窗下倾听,但听窗内屋子里鼾声如雷,显然里边有不少吐蕃兵正在酣睡。这也坐实了王源之前的判断,这一排排狭长的矮房子正是士兵居住的营房。
三人蹑手蹑脚的穿越这十几座营房,抵达了一排高大的房舍之下。这些房舍显然比军营要建造的牢固的多也宽高的多。王源同样在这些房舍的窗户下听了一会儿,这些房子里却鸦雀无声,好像里边并没有人住着。
王源轻轻招手,三人头碰头窃窃私语。
“咱们进去瞧瞧。”王源道。
“进去作甚?烧粮草要紧。”阿萝道。
“拿什么烧,火折子能点燃粮食么?须得有东西助燃才可。”
阿萝愕然,倒是没有想到这些,稻米青稞都是颗粒,用火折子可点不着,需要有东西引燃,稻草柴火都成。
“可是你要找什么引燃点火?”公孙兰问道。
“他们守城岂会没有火油等物?哪怕找到一桶,事情便解决了。”王源低声道。火油便是那些从地底冒出来的原油,这年头虽然不会提炼,但用来守城却已常见。火箭上浸着的便是火油,守城战中往下倒火油丢火把烧死攻城兵马也很常见。吐蕃国盛产此物,这是重要的战略物资,王源相信他们一定储存了这种东西。
三人从一人高的狭小窗口中翻越进了这些大房子里,落地之后四处摸黑搜索了片刻,发现里边并无人看守,这才放了心。于是吹亮了火折子找到了挂在墙壁上的一盏风灯点亮了,用衣袖挡着亮光开始搜索。但遍寻之后,这仓库之中却只有些盔甲兵器之类的物资,却无火油储存。
三人不肯死心,出来后连续搜寻了三座大库房,终于在最后一座库房的角落里看到了数十个圆木桶。王源用剑挑开木桶的盖子,一股浓烈的气味扑面而来,腥臭刺鼻之极。里边是黑乎乎的粘稠的液体,正是要找的火油。
王源大喜过望,微笑道:“好了,有了这玩意儿,放起火来便轻松愉快了。阿萝留在这里,我和表姐去放火烧粮。”
阿萝道:“为何要我留在这里?”
王源道:“我和表姐烧起了粮仓时必有大批兵马冲去增援,到时候你引燃这里的所有火油,这可是最大的一堆火,让你来放,你还不满意么?”
阿萝喜道:“甚好,我要把这里变成火海。”
王源道:“记得留几桶带出来,咱们还有用处。火起后到箭塔下方集合。”
阿萝点头答应。王源伸手抱了两桶火油在身上,对公孙兰道:“表姐,咱们该办正事了。”
公孙兰也伸手提起两只火油桶,两人爬出了屋子径自朝中间的粮仓行去。中间有不断在谷堆中穿行的吐蕃士兵,但这种便于藏身的地形对公孙兰而言杀人轻松自在。干掉了七八名游荡在谷堆中的守军之后,十余座谷堆都被浇上了火油,四桶火油也终于告罄。但却也不用在去将所有的谷堆都浇上火油了,只要这十余座粮堆着火,借着风势的鼓动,其余的粮堆也必难幸免。
“分头点火吧。”公孙兰低声道。
王源点头,两人吹起火折,从中间往两头开始点火。片刻之后,火苗腾腾而起,黑烟滚滚冲天,中间的两三座粮堆开始冒出大火头来。不久后十几座粮堆在火油的助长和风势的催逼下开始熊熊燃烧起来,火势在短时间内便冲天而起。
粮仓着火,巡夜的士兵们立刻大呼小叫起来,巡逻兵敲响了铜锣,四周箭塔上的守卫们也敲响了铜锣示警。军营中尚在梦中的士兵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慌忙披挂起身,出了营房一个个惊慌失措目瞪口呆。
中间的粮堆已经成了一片火海,火势窜起数丈之高,像是一个个燃烧的大火炬一般。四周铜锣声急促的敲着,将官们呵斥着兵士去救火,但这样的大火如何去救?靠近丈许之内眉毛胡子都被烤焦,谁还敢靠近分毫。只得徒劳的用水隔着远远的地方往火中泼。真正叫做杯水车薪。
不久后,一座库房中腾起了冲天的大火,火焰爆发之势,冒出一股股的浓黑烟尘,最高时达七八丈之高,整座房子都沐浴在火海之中。
“那是火油库房。”有人惊惶叫道。
所有人欲冲去救火的人都停下了脚步,火油库房着火,还有救的必要么?
风助火势,很短时间内,整个西城粮仓物资军营火势撩天而起,将黑夜的天空照亮了半边。
第六一六章 盾阵
小小城池本就不大,西城军营冲天燃起的大火很快便全城尽知。±UU小说,www.uu234.com城墙上的守军只需回首城下便看得到那熊熊烈火,所有人也都知道那里是粮仓和物资军营所在,不免忧心忡忡。
城主府中,阿拉江将军的军事会议刚刚结束,一身疲惫的他正躺在后宅的躺椅上接受两名如花美婢巧手的捏弄。他的压力也蛮大的,从救援律賁城无功而返之后,他便知道唐军下一个目标便是自己的墨脱城。于是退回城池之中后,他绞尽脑汁的做好一切迎战的准备。
先是得到神川都大将军的许可,将律賁城的残兵一万余人收归手下协助守城。接下来便大肆发动兵马将通向墨脱城石梁的石坡上的草木尽数铲除,将长长的山坡弄成了一片光滑的秃石地,加强暗堡的弓箭手数量,封锁唐军进攻的通道。虽然做了种种的措施,人前人后阿拉江也宣称此城乃铜墙铁壁,唐军决然攻不下来。但话虽如此,山谷中铺天盖地的唐军虎视眈眈的随时发动进攻,他又怎能不提心吊胆。
神川都大将军额那儿古可是发了话的,墨脱城不容有失,如果丢了墨脱城,便让阿拉江提头来见。阿拉江当然不想提头去见他,这位额那儿古将军新任神川都大将军,在北境石堡城大破唐军,目前正风头正劲,也是个很难伺候的主儿,自己还是不要抱着侥幸心理为好。
今晚召开的会议的议题是想办法加强城中细作的盘查,以防有唐军细作混入城中作乱。因为西边的战报穿到了阿拉江的耳中。据说穹隆银城被大唐安西军攻破,那座城池也是坚固的城池,而且兵马众多。但是却被唐人细作摸进了城中被里应外合拿下了。所以阿拉江觉得,要严防唐军细作混入,即日起要每日早晚盘查城中军民人等,加强城中的巡查,以防有细作潜入。
然而,部下将军们虽然口中诺诺,但其实个个都觉得没必要。对于城主的惊弓之鸟之态,众将表现出了不屑之意。有人甚至半开玩笑半讽刺的说道:“城主莫非以为唐人个个都是天兵天将不成?两侧山崖陡峭,那便还有大峡谷横亘。两侧山峰上还有数处烽燧岗哨,慢说唐人,连只鸟儿都上不了山梁来。更别说进城了。”
众将一起哄笑,这哄笑便是对阿拉江提议的不屑。关键是按照城主的说法,每日盘查城中军民身份,加强警戒巡查之事,那会大大的加重众将的负担。谁也不愿去担任这个差事,繁杂而又耗时,谁愿意去做这种事。
所以今晚的会议吵吵闹闹的撤了半天皮,最终众将同意是同意了,却没落实谁去做这件事,阿拉江也因为被部下暗讽了几句而闹得一肚子火气。
婢女轻柔的手指在阿拉江肥硕的身体上弹跳着,一点点的将阿拉江肚子里的火气和身上的疲惫像弹琵琶一般的弹得干干净净,并且让阿拉江的身体里窜起了一丝火苗来。阿拉江眯眼看着身边两名婢女年轻而散发着香味的身体,身下缓缓的搭起了帐篷,伸起手来攥住一名婢女娇嫩的手掌开始摩挲。
那婢女欲迎还拒,微微的挣扎着。倒不是真的要挣扎,而是她们都知道,城主将军不喜欢别人太过百依百顺,越是挣扎,城主便越是开心。所以为了迎合城主将军这种嗜好,她们也都学会了这一手。
屋子里的气温开始上升,阿拉江和两名婢女之间的纠缠也到了白热化的阶段,阿拉江已经将一名婢女的衣服脱了一半,露出白皙的颤悠悠的胸脯来。另一名婢女也已经脱了亵衣坐在了阿拉江的大腿上。就在这时,惊慌的脚步声让这一切瞬间破碎。门轰然被推开,阿拉江的亲卫副将气喘吁吁的闯了进来。
两名婢女惊呼一声忙掩上衣服,受惊小鸟般的躲在了屏风之后,阿拉江满脸的愠怒,赶忙整理衣服,喝道:“你做什么?找死么?”
“卑职该死,卑职该死。卑职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因为出了大事了。”亲卫副将忙躬身道。
“什么事?”阿拉江也被他的惊慌的口气吓了一跳。
“西城粮仓物资军营着火了,火势烧的很大,……很大。”副将叫道。
“啊?”阿拉江像是被蝎子蜇了一口,身子抖了一下,脸色剧变。
他跨步出了房门来到了院子里,向西边的天空看了一眼,又急急忙忙的叫道:“拿梯子来,快,上房瞧瞧。”
副将搬来梯子,阿拉江飞快的沿着梯子爬上了屋顶。透过树梢之间,他看到了西边的火光冲天,他听到了街上的人声鼎沸。阿拉江怒骂连声道:“细作,一定是细作,我早有预感,这帮蠢材今日却还觉得我小题大做。”
阿拉江迅速下了梯子,副将问道:“将军,要不要去亲自瞧一瞧。格桑将军已经带着人去救火了。”
“救个屁。快命他回来,传令下去,所有守城将领兵马不得擅离职守,立刻全部上城戒备。唐军细作进城捣乱,城外唐军岂有不趁机攻城之理?给我更衣披挂,我要亲自上城督战。”
话犹未了,二进外脚步咚咚,一名将领大踏步冲了进来,口中高叫道:“城主,大事不好,唐军有所行动,好像开始攻城了。”
……
城中火光一起,密切关注城中局势的唐军大营便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几名伸手矫健的士兵爬上山谷后方的山岭专门观察城中的情形。他们的职责只是为了发现火光。所以当冲天大火在城中烧起来的时候,他们立刻点燃火把晃动,让大营中的士兵知晓,将消息禀报给了宋建功和李宓等人。
数万唐军早已装备整齐,一直静静的呆在营地里,他们被告知随时发动攻城,只需等上面的一声号令。
事前和王源约定以火光为号发动进攻,此时得知城中火光升腾,众将均知大帅在城中已然发动。宋建功高声下达进攻的命令,数万唐军点起火把浩浩荡荡的开赴石坡之下。
队伍的最前列不是剑南兵马,而是阁罗凤的兵马。为了阿萝和王源的安全,阁罗凤确实已经不再保存实力,这一次他拿出了他的秘密武器。说秘密其实也并不秘密,曾经在和大唐作战时他已经拿出来过一次,那一次同样让宋建功吃了苦头。那便是南诏国的巨型藤盾阵
这座山梁要攻上去便要承受数道暗堡中数千弓箭手的攻击,唐军的大盾虽然可以遮挡,但却远没有南诏国的巨型藤盾的效果好。藤盾不但可以大面积的遮挡住四面八方射来的箭支,而且可以让后方的唐军有反击的机会。
只需十面巨型藤盾一字排开挡在身前,基本上可以遮挡住大部分的箭支施射。而且和唐军的大木盾比较起来,巨型藤盾还有个好处便是防火。虽是藤蔓编制而成,但这些藤蔓是南诏山林中特有的品种,细密而有弹性。并且都经过浸泡处理。被水浸泡之后变得坚硬而不易燃烧。外表再抹上一黏土,更是形成了一层防火的隔层。箭支射中藤盾上,很大可能是被弹开。即便插在盾牌上,也不会立刻烧着。不像唐军的大木盾,一旦被火箭射中,盾牌很快便会烧着,效果差了不少。
进攻很快便开始了,一层层的藤盾排在山坡下方,后面是密密麻麻的唐军士兵。他们沿着光滑的石坡缓慢的向上推进,就像一条顶着盔甲鳞片的长龙缓缓的往前移动。不久后,他们进入了第一道暗堡的射程内。一声令下,箭支如雨从上方激射而至,覆盖了整个唐军的进攻阵型。
伤亡还是不少,但比想象的要小的多,藤盾的作用很明显,遮挡了大量的箭支,只在缝隙和两侧露出破绽,让不少人死于箭下。
一看藤盾档箭的效果卓越,唐军士气大振,进攻的速度也逐渐加快。士兵们在石坡上奋力往上冲锋,快速逼近第一道暗堡防线。
第六一七章 乱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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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仓火起之时,现场一片混乱,王源和公孙兰阿萝三人趁着这混乱的场面迅速离开军营,乱成一团的吐蕃兵士们也压根不知道这三名抱着大木桶的身着吐蕃士兵盔甲的人便是罪魁祸首。
三人快速离开主街一头钻进了一处小巷子里,站在幽暗的巷子里看着大街上人马杂沓,无数的兵马朝着起火的军营跑去。将官们叫喊着呵斥着士兵去救火,场面一片乱七八糟。但你不久后,混乱的场面得以控制,火势虽然越烧越旺,但原本涌来救火的大批兵马却反而从火起处掉头而回,纷纷朝着东城而去。
“这些人怎么不救火了?怎地往东边跑了?”阿萝不解问道。
王源轻声道:“宋建功和李宓应该看到了火光,此刻怕是开始攻城了。这些兵马放弃救火,那便是去东城墙上守城了。”
阿萝道:“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去东门瞧瞧,助他们一臂之力。”
王源想了想道:“先莫慌,一时半会儿他们还攻不到城墙下,起码在半个时辰内咱们帮不上什么忙。只有等他们攻到了城墙外咱们才能帮上忙。现在去东门反倒无法行事,还不如咱们继续在城中烧几把火,闹个天翻地覆,教他们守城的不安心。”
公孙兰也点头道:“二郎说的对,现在不忙着去,先在城中放火杀人。此刻城中的几座军营中的兵马恐怕都忙着赶去守城,咱们正好行事。”
王源点头轻声道:“莫如咱们分头行事,表姐带着阿萝去其他军营放火,我去烧了城主府。半个时辰后,咱们东门城楼下见面。”
公孙兰点头答应,阿萝低声叫道:“夫君务必小心。”
王源笑道:“该小心的是你们才是,表姐照顾好阿萝,小心在意。”
公孙兰微笑道:“你自己不照顾,倒要我来照顾。罢了,你的阿萝少不了一根毫毛便是。”
三人穿过小巷,在一处街口分手。王源往东,公孙兰和阿萝往南,各自消失在街巷之中。
东城城楼上,城主阿拉江满脸铁青的站在城楼中,双目盯着城外的斜坡处。那里,唐军已经抵达了石坡下方,正准备展开进攻。阿拉江一边命人给城外暗堡中的弓箭手下达命令,要他们全力阻击唐军的进攻,一边催促着身边的将领立刻各就各位,在城墙上布好防御。一旦唐军攻上了石坡,弓箭手便将从城墙上射出箭雨,给敌军猛烈的打击。
但阿拉江的心里是焦灼的,后方粮仓和物资仓库的大火正熊熊燃烧,二十万石粮草和无数的物资正在被烈火吞噬,却只能干瞪眼毫无办法。这些物资一旦被尽数烧毁,带来的后果是极其严重的。起码在数日内,这些物资是得不到补充的。但他只能强行让自己忘掉这一切,将注意力集中到守城上。他知道,唐军细作潜入城中放火便是要配合攻城作战,自己决不能让他们得逞。守住城池才是重中之重。
看着城墙内侧蜂拥往城头上登城的手下兵马,阿拉江的心情稍微好受了些。虽然场面有些乱糟糟的,士兵们你推我挤吵闹不休像群乌合之众,但阿拉江相信,这些士兵在城头上的表现不会让自己失望。
“将军,唐军开始进攻了。”一名将领从城楼顶上的瞭望塔朝下高声禀报道。
“让他们攻便是了,暗堡中的弓箭手会给他们尝尝万箭穿心的滋味的。”阿拉江冷声说话,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
“将军,唐军顶着巨大的盾牌往上攻,我弓箭好像无法阻止他们。他们快接近第一道暗堡了。”过了一会儿,高处瞭望的那名将领又叫道。
阿拉江皱眉道:“大盾牌?火箭呢?下令放火箭。”
“遵命。”高处的将领打出旗号来,城外石坡上的暗堡中的弓箭手立刻换上了火箭,无数只火蛇划破黑暗照着石坡上正缓慢向上蠕动的唐军射去,场面着实壮观。
“哈哈哈,将你们一个个烧成烤香猪。你们烧我的粮草物资,我烧你们的人。”看着火箭齐发的壮观景象,阿拉江长声大笑道。旁边的将领和士兵们跟着发出一顿狂笑。
“将军,火箭……火箭不起作用,唐军攻上第一道暗堡了。第一道暗堡即将失守。被唐军冲到暗堡里边杀人了。”好景不长,高处的那名瞭望的将领像个不吉利的报丧乌鸦一般发出鸹噪之音。
“什么?怎么可能?”阿拉江惊愕道:“唐人用的是什么盾牌?居然火箭也无法阻挡他们?是铁盾么?不可能啊,唐人哪里来的铁盾?”
“不知道啊将军,好像不是铁盾,那么大的铁盾如何能举得起来?总之咱们的火箭好像都烧不起来。将军,怎么办?”
“怎么办?这还要问么?蠢材。立刻命人将石坡上方准备的滚木礌石都给我推下去,砸死他们。”阿拉江大吼道。
“遵命!”将领立刻发出了命令。城外待命的上千吐蕃士兵立刻行动,将堆在坡顶的合抱粗的原木往石坡下推去,磨盘大的原石也纷纷被推下石坡。一时间飞沙走石声响隆隆。石坡上像是爆发了一场泥石流一般。巨木和大石越滚越快,从倾斜的坡顶滚下数百步距离,速度和力量极其惊人。
“将军,打退他们了。唐军被滚木礌石砸的抱头鼠窜,死伤惨重之极,正哭爹叫娘的退下石坡。哈哈,起码死了一两千人。恐怕都快成肉酱了。”高处的瞭望将军终于第一次传来了让阿拉江高兴的消息。
阿拉江哈哈大笑道:“还好我准备的充分,前几日我要你们搬运滚木礌石准备的时候,哪几个龟孙子还笑话我多此一举的?看到没?这便是你们同本将军的差距。这就是本将军是城主,而你们是老子的属下的原因。”
阿拉江扬眉吐气长声大笑,几名被指桑骂槐的将领灰头土脸不敢抬头,前几日确实因为此事抱怨了几句,城主将军终于找到机会反唇相讥了,倒也没什么好辩驳的。现在看来,城主当时的多此一举倒是起了大作用了。
唐军被滚木礌石给活生生的砸下了石坡,本来已经攻上了第一道暗堡的防线,现在功亏一篑死伤惨重。这道石坡就是他们的夺命坡,一时半会儿他们是攻不上来了。阿拉江心情愉悦,苦心经营的防御体系终于奏效了,不枉了自己为此殚精竭虑一番。
但阿拉江还没舒心片刻,身边的几名将领便纷纷惊愕的大叫了起来。“城里又着火了,了不得,处处是火头,南城北城都起了火了。”
阿拉江惊愕的回头看向城中,居高临下的看下去,城中的情形一览无余。但见城中除了西城的大火之外,南北城和城中心都冒出了火头,今夜风大,火势随着风势越烧越大,肉眼可见那火势猛涨,片刻之后,似乎火起处的半条街都在火海之中。
“可恶的细作,他们还在城中纵火。”阿拉江骂道。
“将军,那里……那里起火处好像是您的城主府。”一名将领指着靠近北城的中心地带叫道。
阿拉江仔细观瞧,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那位置不是自己的城主府还是什么?在看南北城的几处火点,要么是军营所在之处,要么是重要的衙门和仓库之地,细作们显然专门挑这些要害之地纵火。军营和衙门之地倒也罢了,自己的城主府被烧,那可真了不得。父母妻妾儿女们都在城主府中,还有密室里的钱物锦缎金银财宝,这不全毁了么?
“格桑,快带人救城主府的火,将我的老母和妻妾们救出来。”阿拉江暴跳如雷叫道。
格桑将军忙道:“卑职遵命,立刻便去。”说罢转身便走。
阿拉江拉住他低声道:“还有,我后宅书房旁的密室里有些财物,一并抢救了出来,但此事不许乱说,回头给你好处便是。”
格桑眨眼会意低声道:“卑职明白,城主放心,一定神不知鬼不觉。不过……火势这么大,未必能扑灭。若是无法同时救城主的财物和老母妻妾时,那么先救人还是先抢出财物呢?”
阿拉江破口大骂道:“全都要救,你他娘的问的什么屁话?人死了我也找你算账,东西没了也要唯你是问。还有,给我搜出细作,将他们碎尸万段,听到没有?”
格桑被喷了一脸的吐沫,忙带人赶紧下城而去,心中骂道:“狗杂种,说什么好听的?老子实心实意的问你,你给老子装蒜。别以为老子不知道,在你眼里,钱比人可重要的多。”
阿拉江其实很想自己亲自去下城去救钱救人,但唐军在攻城,他无法脱身。城池比什么都重要,这一点阿拉江还是明白的。城吗,没了,脑袋便没了,那还要其他的东西作甚?妻妾也都要被别人享用了,钱物也一文不值了。
况且,城楼上方那个乌鸦早就又鸹噪了:“阿拉江将军,唐军又开始进攻了,唐军又开始进攻了。”
第六一八章 弑首
剑南军的第一波进攻以失败告终。UU小说,www.uu234.com士兵们顶着巨型藤盾往石坡上攀爬,敌军的普通箭支和火箭均被藤盾完美挡住,正当宋建功李宓阁罗凤等人欢欣鼓舞,以为将要突破石坡的时候,上方滚落的巨大的原木和磐石犹如一瓢凉水将宋建功等人淋了个透心凉。
滚木礌石造成了大量的杀伤,巨大的冲击力将顶着藤盾的士兵们砸的人仰马翻,士兵们虽拼死抵着盾牌,想以人力与之对抗,但哪里能抗的过从几百步远的陡峭斜坡上一路冲下的巨石和重木。藤盾也抵不过冲击,被撞的四分五裂。后面的士兵更是翻翻滚滚的往下滚落。
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前方士兵滚落的时候,后方的兵马同样抵受不住,一个个成了滚地葫芦。宋建功急令撤退,后面的剑南军堪堪转身逃脱,石坡上便滚下来人肉巨石和原木的混合泥石流,石坡之下顿时血流成河,一片狼藉。
众人目瞪口呆,千算万算居然漏算了敌军可以用滚木礌石之计。这种办法在这样的地形显然极为有效,杀伤力也极大。斜坡上冲上去的近四千剑南军和南诏蛮兵竟然伤亡大半。一部分是被砸死砸伤,另一部分则是被滚落的自己人倾轧,乃至被掩埋践踏。
阁罗凤心疼的要命,大部分死伤的都是他的蛮兵,因为他们举着盾牌掩护着剑南军往上冲,巨石滚木下来,他们也是首当其冲。五千蛮兵一下子死伤了一两千,阁罗凤怎能不痛彻心扉破口大骂。
更郁闷的则是宋建功李宓等人,大帅只要求他们攻上这道石坡而已,但现在这道石坡却成了他们的噩梦。若吐蕃兵马用如此战术,那是一辈子也别想攻上去的,上去多少便被砸死多少。
“李老将军,你看现在该怎么办?好像有了藤盾也攻不上去啊。”宋建功皱眉道。
李宓白眉紧皱,沉声道:“攻不上去也要攻,大帅在城中已然动手,咱们不攻,便给吐蕃人喘息的机会。大帅他们白忙活不说,一会儿行踪暴露会被全城缉捕,那可就出大事了。”
宋建功道:“可是,这如何攻上去?吐蕃人用滚木礌石拒敌,咱们往上攻便是找死啊。”
李宓尚未说话,一旁沉着脸的柳钧开口道:“宋将军的意思难道是要放弃不成?李老将军的话你没听见么?这可关系大帅的安危。”
宋建功皱眉道:“柳小将军,你这是何意?我可并没有说不攻,你这么说话,是要人以为我宋建功置大帅于不顾不成?大帅是你义父,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我对大帅敬仰之情不亚于你,我怎会那么做。”
柳钧沉声道:“我可没那意思。时间紧迫之极,也许大帅他们已经等着我们攻上去打开城门了。咱们还在这里说攻不攻的问题,宋将军不觉得不应该么?”
宋建功心中有气,这柳钧说话有犯上之嫌,若是其他人说出这种话来,宋建功恐怕早就军法伺候了,但柳钧是王源的义子,身份也很特殊,宋建功倒是一时拿他没办法。
李宓忙打圆场道:“小将军稍安勿躁,这么攻确实不是办法,总要想个应对之策才成。否则伤亡太大。”
柳钧昂首道:“要想什么办法?吐蕃人能有多少滚木礌石?他们能把山搬下来不成?攻几次,他们的滚木礌石也就用完了,到时候咱们不是可以冲上去了?”
众人闻言都微微摇头,柳钧这是不管士兵的伤亡,硬是耗光吐蕃人的滚木礌石。这办法也太凶残了些。这话还好是从柳钧这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的,若是其他将领这么说,怕是被骂的狗血淋头了。
不过李宓听了这话却陷入了沉思,突然他叫道:“宋将军,柳小将军之言不妨一试。”
宋建功和其余十几名将领都诧异的看着李宓,但听李宓缓缓道:“柳小将军所言不假,吐蕃人的滚木礌石一定是有限的,总有用完的时候。”
宋建功冷笑道:“老将军的意思是要用兄弟们的命去拼么?要准备死几万弟兄?你说。”
李宓摇头道:“听我说完。滚木礌石的数量有限这你我皆知,咱们都带兵打过仗,这些重物咱们虽然也准备,但人力有限,不可能堆成山,没完没了的用对么?”
宋建功道:“是啊,那又如何?只要有那么三四轮可用,咱们的兵马便要死上上万了。”
李宓笑道:“但咱们有何必全力进攻?咱们选个五六百人顶着藤盾往上攻,你说他们丢不丢檑木滚石?”
宋建功一愣道:“老将军的意思是?”
李宓笑道:“这石坡修建的如此光滑,暗堡一层接着一层,咱们固然是难以攻上去,但其实吐蕃人也很难在斜坡上支援。咱们只派几百人往上攻,他们若不扔滚木礌石的话,咱们便乘势攻到第一层暗堡,然后占据那几座暗堡。上方的吐蕃人只能干瞪眼却没法子支援。”
“但若他们还是用滚木礌石往下砸呢?”宋建功皱眉问道。
“我的宋将军啊,你怎么糊涂了。他们扔便最好,咱们只用几百士兵进攻,又能伤亡多少?几次下来,他们的滚木礌石不就耗尽了么?咱们可以选些身手灵活的士兵,没准可以活下来不少。”李宓抚须笑道。
宋将军呆了一呆,猛然间一拍额头道:“哎呀,我太蠢了,这办法妙啊,他们不用也不好,用了也不好。若不用的话,咱们便一层层的往上攻,占了他们所有的暗堡箭塔,这样他们上方的兵士也只能缩回城里,没法站住脚。用了便是大量的消耗。扔的少了可以躲,扔的多了也最多死伤几百人,好办法,妙计啊妙计。”
李宓呵呵笑道:“老朽是听了柳小将军的话受到了启发。宋将军,别看柳小将军小,但是脑子可灵活的很。”
宋建功看了柳钧一眼,只点头说了句道:“甚好。”便转身安排人手。
这次只有五百人进攻,便如同敢死队一般。士兵们都知道参加这样的冲锋凶多吉少。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宋建功许以重诺,无非是升官奖赏那一套。有人固然惜命,但更多人参军是为了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主动要求参加的人不在少数。宋建功将他们编了五队,每队五百人,分五次往上冲。
第一批敢死队准备完毕,也不用穿什么盔甲了,只带着弓箭和兵刃,能多轻装便多轻装,以便在滚木礌石来袭时可以尽可能灵活的躲闪跳跃。宋建功一声令下,战鼓擂响,五百名士兵顶着三十张藤盾再次发起攻击。
爬到近三百步的山坡上,进入了第一道暗堡的弓箭射程内,暗堡中的弓箭手死命的射箭,同时上方的吐蕃人士兵也看到了唐军再次不怕死的冲了上来。负责推下滚木礌石的吐蕃士兵不分青红皂白便将磐石滚木从山梁上推下来。顿时落石滚滚,檑木咚咚,五百名敢死队丢下藤盾便往下跑,后方滚木礌石追着他们的屁股撵。到了山坡下时,有一小半的幸运儿逃得性命,剩下的全部被土石滚木压得筋骨断裂,血肉破碎。
然后便是第二波敢死队再往上冲,冲到半路上,再次被滚木礌石砸了下来,又死了三四百人。三次之后,连吐蕃人都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但他们尚未发现唐军的伎俩,他们沉浸在一次次碾压唐军的快感之中,完全忘了他们的滚木礌石从两座小山变成了两小堆。
城头上,阿拉江听着头顶上那位乌鸦嗓子的将领的禀报声耳朵都起老茧了。
“唐军进攻啦……”
“唐军被砸下去啦……”
“唐军又进攻啦……”
“唐军又被砸下去啦……”
“唐军再次进攻啦……”
“唐军又被砸退啦……”
“……”
“……”
这家伙单调而乏味的喊叫声,让城头上看不到山坡下方战斗的士兵们甚感无聊。连个描述的话语都没有,翻来覆去便是这么单调的禀报。阿拉江暗自决定,这次守城之后,要将这家伙调去打更。反正他只会这么几句,打更最合适不过了。
“唐军又进攻啦……”那乌鸦嗓子又在城楼最高处叫了起来。但这回好像声调变了样,和前面的话音有些不同:“唐军攻占了第一层暗堡,唐军正朝第二层暗堡攻去了。”
“什么?还不用滚木礌石砸下去么。”阿拉江大吼道。
“禀报大帅,滚木礌石已然用磬,兄弟们正在从山坡上搬石头,但怕是来不及了。哎呀,第二层暗堡被唐军占了,唐军距离攻上来只差两百步了。”
“啊?”阿拉江愣了片刻,突然明白了之前那不知多少次的唐军进攻又败退的行为便是为了消耗滚木礌石,但此刻明白却也晚了。现在去山坡上挖石头砍树木,岂非是逻些城失火,却要从扎陵湖拎一桶水去救那般滑稽可笑。
“来人,传令下去,抛楼准备,强弩准备,弓箭准备。唐军也许能攻上山梁,但他们将有来无回。”阿拉江沉声喝道。
城墙上顿时万弓齐张,弓弦咯吱吱的发出吃力之声,无数只黑魆魆的遂石箭头对准了城下山坡方向。与此同时,城头上驾着的床弩以及城墙内侧的抛楼也都将目标对准了城东的空地。唐军只要一冒头,迎接他们的便是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阿拉江吁了口气,看到自己的兵马的阵仗,他松了口气。唐军是攻不上来的,绝对攻不上来,他可以用脑袋保证。
他双目死死盯着石坡的上沿,他可以听到越来越近的喊杀之声,他全神贯注准备下达攻击的命令,但他却没注意到一个瘦小的士兵的身影正悄悄的接近他的身后。
一道寒光在城楼上闪过,一颗头颅飞上了半空。
阿拉江甚至没有感到丝毫的痛苦,在他头颅飞上天空的一刹那,他的双眼居然还能视物。他看到了唐军冲上山梁的身影,并且下意识的动了动嘴。只可惜他的大脑无法指挥他的嘴巴,断了的脖子也无法发出声音来。他肥胖的身子轰然倒在了城楼上,热乎乎的血喷溅的到处都是。
第六一九章 扰敌
杀死阿拉江的那名瘦小的士兵正是公孙兰。UU小说,www.uu234.com在半个时辰之前,王源公孙兰阿萝三人便已经随着士兵们登上了城墙。但因为剑南军久久未能攻上石坡正式攻击城墙,故而三人都隐匿不动,等待机会。
唐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石坡被击退下去时,城头上的吐蕃将士们跟疯了似的欢呼不已。第四次剑南军被击退后,阿萝实在忍不住了,在吐蕃人的欢呼声中凑到王源耳边低声道:“几位将军们这是在做什么?这一次次的进攻失败,伤亡一定很大,而且很伤士气,为何还要这么硬冲?瞧瞧这帮吐蕃人高兴的。”
王源脸上带着笑,一边大声的随着周围的吐蕃人欢呼着,一边低声道:“稍安勿躁,这是宋建功他们的计策,且让吐蕃人高兴便是。”
“计策?我搞不懂。”阿萝道。
王源用眼神示意城下那堆已经快要耗尽了的滚木礌石道:“那是宋建功和李宓他们在佯攻耗费吐蕃人的滚木礌石,那些是攻上来的最大障碍。莫要问了,别引起别人的主意。”
阿萝这才恍然大悟,也跟着吐蕃人欢呼起来。
终于,滚木礌石耗尽,王源知道剑南军的大举进攻即将到来,他和公孙兰对视一眼,默默的点了点头。公孙兰悄悄慢慢的开始朝城楼方向挪动。所有人都知道,城主阿拉江便在城楼上发号施令。王源和阿萝则借着身边一名小头目大喊着要人去城下搬运箭支的机会下了城墙。
城楼中,阿拉江怎也没料到死神已经来到了他的身旁,公孙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趁着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城下进攻的唐军的时候来到了阿拉江的身后。只轻松的一剑,便将阿拉江的首级砍下,将守城兵马的主将击杀。
阿拉江的尸身倒下,站在他身边的几名将领和一群亲卫都目瞪口呆,片刻后才明白城主被人刺杀了,顿时一片惊惶喊叫之声。十余人抽出兵刃朝着公孙兰冲杀而来。
公孙兰其实也并不打算离开,她的目的是在城头制造大混乱,那么斩杀敌军主将和领军的将军便是她必须要做的。但见她手中剑光闪烁,身形如鬼魅一般在城墙上展开了屠杀。从城楼处开始杀起,一路沿着城墙杀人,专门追着那些将领砍杀,对于普通士兵则是顺手击杀。片刻之间,她的身后便留下了横七竖八十几具尸体。
吐蕃士兵们惊惶大叫,一名将官下令对着公孙兰放箭,顿时公孙兰两侧的吐蕃士兵也不管这里适不适合放箭,拉弓便对着公孙兰发射。公孙兰身子跃起点着城垛飞跃,射向她的箭支尽数落空。不能说是落空,这些箭支其实都中了目标,不过却成了城墙两边的吐蕃士兵对射,各自将对方射杀了几十人。
公孙兰却毫发未损,扑入吐蕃兵人群中再次展开凶狠的杀戮。弓箭无法使用,吐蕃兵便只能用**去阻挡她。几十名吐蕃士兵迎上前去不要命的缠住公孙兰,暂时将公孙兰来回冲杀的威势阻挡住了。
城头乱成一团之际,剑南军的第一波士兵千余人已经顶着巨大的藤盾在山梁上冒了头。他们顶着盾朝着城下从容靠近,倒不是为了要攻到城下,而是为后面源源不断爬上石坡的剑南军腾出空间来。
城头的吐蕃士兵虽然失去了主将的指挥,但面对如此情形,他们也自发的开始朝城下放箭。唐军举着各种各样的盾牌,身前是巨大藤盾,头顶是大木盾和圆盾,总之凡是用来抵挡箭支的东西,唐军都在登上山梁的一瞬间尽数用上。似乎他们早就知道迎接他们的是一场箭支的暴风骤雨。
即便毫无组织,城头上射下的箭支还是密密麻麻的落在剑南军的头顶。宛如爆豆般的箭支撞击盾牌以及甲胄的声响响起,只这一瞬间,唐军便有数百人中箭倒下。虽然唐军做好了防护措施,但藤盾数量不多,大木盾也无法承受太多的冲击,很多盾牌都被激射的箭支射的破裂粉碎,将它们的主人暴露在箭雨之中瞬间丧命。
公孙兰剑光如幕,将围在自己身边群殴的数十名吐蕃士兵尽数斩杀,然后她开始了无差别的杀戮。她不再将目标锁定在将官身上,因为这些吐蕃士兵只要开始放箭,他们每一个都将是城下剑南军的巨大威胁,所以,每杀一名吐蕃士兵便给城下减少一份压力,给城头多增一片混乱。
无人能挡住公孙兰的杀戮,她所到之处吐蕃士兵们抱头鼠窜,公孙兰毫不留情一剑一人在城墙上冲杀,奋力扰乱吐蕃人的防守。但她一人的力量实在是不足以搅乱整段城墙。吐蕃人的第二轮箭雨还是再一次落在了剑南军的头顶,造成了更大的伤亡。
就在此时,有人惊惶叫道:“城门失火了,有细作在城门放火。”
城头上的守军一片惶然。唐军在城中的细作到底有多少,在城中各处放火,现在居然连重兵防守的城门都敢来放火了。公孙兰也抽空看了一眼,但见城门楼下烈焰腾腾黑烟滚滚,一场大火正在熊熊燃烧。公孙兰心中松了口气,这是王源和阿萝得手了。
城门的大火正是王源和阿萝的杰作,两人下了城后径自往城门处走。城门后方数百士兵负责守住城门洞。为了防止唐军撞破城门,他们用了几十根原木横七竖八的顶住城门,加牢加固。同时还在城门洞里放了几十只木拒马,堵得严严实实。
他们哪里知道,这些东西居然全部成了引火之物。王源和阿萝先是将藏匿在城门内广场一角的最后一桶火油取了出来,之后抱着火油大摇大摆的朝着城门口行去。专守城门的一群士兵立刻将他们拦住,一名头目皱眉问话。
“城门重地,你们不准靠近。”
王源喝道:“奉我家将军之命来检查城门是否牢固,以防被唐军突破,你拦着我作甚?耽误了禀报,唯你是问。”
那头目唬的一愣,下意识的让开了去路,王源和阿萝大踏步的朝着城门洞走去。忽然间那头目好像反应了过来,在他们后面叫道:“你家将军是那位将军?城门守军直属阿拉江城主所辖,要禀报也是我直接禀报城主,你们是什么人?还有,你身边那人提着的木桶中是何物?”
王源不答,和阿萝加快脚步冲向城门洞中,那头目觉得不对劲,高声大喝:“站住,站住,再不站住便放箭了。”
王源停下脚步,低声对阿萝道:“我挡住他们,你去放火。”
阿萝道:“我来挡,你去。我箭术好。”
王源不再争辩,微微点头。那头目已经到了两人身后数丈处,手已经握着刀柄口中叫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快交代身份,否则便以细作处置,格杀勿论。”
王源微笑转身道:“这位兄弟好眼力,你怎知我们是细作?你知道的太多了。”
王源话音落下,身旁的阿萝动作迅捷取弓在手,眨眼之间一箭射出,那头目胸口中箭,大叫着倒下。
王源口中赞道:“好箭法。”脚下却已经狂奔向了城门洞口。后边的阿萝英姿勃发婷婷而立,手中弓箭开合不停,一只又一只的羽箭朝着鸹噪哗然冲来的吐蕃士兵射去,几乎一箭射杀一名。吐蕃士兵也纷纷取了弓箭朝阿萝射来,阿萝躲在城门口一人高的木拒马之后从容躲避。就像在山林中与敌对射一般,找机会便回射一箭,一连射杀了十余名吐蕃士兵。
于此同时,黑漆漆的城门洞内浓烟滚滚,火光开始冒起。王源将城门以及原木横闩,顶着的巨木上全部淋了火油点燃。只瞬间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王源退出城门洞口,见阿萝正躲在拒马后一箭一箭的朝对面射箭,忙叫道:“大功告成,咱们快离开这里,再过一会儿我们都要被烤焦了。”
阿萝叫道:“走不了,他们人多,朝着这边正在射箭。”
王源皱眉道:“走不了也要走,呆在这里便是死。走,我保护你。”
阿萝回头看去,城门洞中的大火已经烧得猛烈,里边的木拒马已经被点燃了几个。火舌翻卷热浪袭人,不一会便要蔓延到身边来,于是咬牙道:“好,一起冲。”
两人不顾一切的从城门口冲出,对面的吐蕃士兵放箭齐射,王源挥舞着长剑击打箭支,拉着阿萝一路狂奔,冲到了城墙下的暗影里。
阿萝气喘吁吁的道:“好险。还好他们准头不足。”
王源嗯了一声,声音中有些颤抖。阿萝觉得奇怪,回身来看着王源,赫然间惊叫出声,王源的肩颈上插着一只羽箭,露出大半截的箭杆来,看着着实吓人。
阿萝大惊失色,惊叫着不知所措。王源咬牙低声道:“莫吵,我还死不了,割断箭杆,替我包扎。城墙上表姐孤身一人,我们需得尽快上去助她一臂之力。”
第六二零章 败笔
(谢:剑山青枝莲、moshaocong、如火铭爱m等兄弟的打赏月票)
阿萝抖手抖脚的帮王源折断露在外边的箭支,撕下自己的内衣将伤口牢牢缠住。她知道,王源定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中了箭。刚才王源一直将自己护在一侧,阻挡住箭支射来的方向,定是分心二顾中了一箭。
“二郎,伤口痛不痛?胳膊还动得动不得?”阿萝眼泪在眼睛里打滚。
王源哪有时间回答这些问题,此刻城上城下喊杀声震天,正是剑南军全面攻城之时,那里顾得上去管伤口痛不痛。好在这箭中了左肩,左手固然是不能着力,但右手还可握剑,当不影响冲锋杀敌。于是连声催促阿萝快点包扎完毕。
城下,唐军近六千人已经冲上了山梁,云梯也从下方传递上来,六千士兵顶着箭雨朝着城墙冲锋而至。城头上的吐蕃守军玩命的往下射箭,意图阻止唐军冲至瓮城的城门处。
王源点火烧起的是内城城门而非瓮城城门,这是王源经过认真考虑过的。一般而言,城池在城门外架建瓮城是为了加强城门的防御。一般而言攻城时重点攻击的地点都是城门,因为一旦攻破城门,兵马便可畅通无阻。而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很少有攻城的兵马选择将攻城重心选择攻上城墙。道理很简单,城墙又高又陡,上面又有大量的远程武器守着,攻上城墙的代价不言自明。
在数量庞大,攻城器械精良的情形下,攻上城墙也是一种选择。因为毕竟大兵团作战需要充裕的空间发挥优势兵力。总不能十万人攻城却将目标定在城门处,自己把自己堵死。这时候全面的进攻,发挥优势兵力,分散敌军的防御兵力才是最佳策略。
所以,一座城池修不修瓮城也是很有讲究的。并非所有的城池都适合修建瓮城。而像墨脱这样的城池,本身就地势险要,城池也并不大,空间也很有限,修建瓮城便是一种画蛇添足之举。
山梁上的地形狭窄,东城门到石坡地只有不到两百步,在这两百步距离内硬是要修建一座瓮城,显然并非明智之举。吐蕃人学习大唐的城池格局往往学不到精髓。墨脱城的瓮城硬是为地势空间所迫,修建成了一道南北狭长的的奇怪形状。同时为了不阻挡主城墙上守军的视线,瓮城的城墙硬生生矮了五尺。画虎不成反类犬,活活学了个四不像。
远远从空中看下去,墨脱城的瓮城就像是紧贴在主城墙外的一道副城墙。好处倒是有点,就是在防守时两道城墙上都能驻扎防守兵力,这让城中超出配置的三万多兵力有了发挥的余地。但坏处便是,这样的瓮城名不副实,而且一攻就破。低矮的城墙完全不具备防御力。南北两侧短到只有二十余步的城墙上一千士兵便挤得满满当当。
墨脱城瓮城的不合理之处很快显现出来。六千唐军在冲锋时虽死伤惨重,但当他们冲到瓮城城墙下时,反而平白多了一层工事的保护,主城墙上的弓箭手的射击路线被瓮城的城墙阻挡,反而无法射杀唐军了。
要知道,在距离城墙数十步的距离内是城头弓箭手的最佳杀伤距离,此时可以直接对着目标射击。攻城作战时除了爬城墙的肉搏战以外,其实死伤最惨重的区域便是这段距离。而现在因为这道瓮城城墙之故,反而让唐军得以躲藏。
几名吐蕃将领在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们大声下令弓箭手往瓮城城墙上增援,意图射杀躲藏在瓮城城墙下的唐军。但他们忘了,瓮城的低矮的城墙根本就无法防守。很快就有唐军从瓮城城墙上冒出了头来。而且,城墙上那个杀人狂魔又冲到了瓮城城墙上开始砍杀士兵。更可怕的是,他的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两名见人就砍遇人就杀的人。他们和那杀人狂魔一样,都穿着吐蕃的鳞甲。看来是一伙的。
公孙兰已经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她砍人砍的手都酸了。可气的是,吐蕃士兵开始见了自己还哭爹喊娘的逃跑,到后来见到她杀来连逃走的兴趣都没了。只用哀怨的眼睛看着自己,好像在说:“来嘛,砍我嘛,我反正跑不了,累死你。”
倒是有几名难缠的将官追着自己杀,但公孙兰深谙以少战多之道,那便是不跟强敌纠缠,杀一人便走,力图最大的杀伤敌人。
城门着火时,公孙兰有意识的杀回城门处接应王源,见到王源和阿萝从阶梯上杀上城来时,公孙兰松了口气。但她也看到了王源左肩的伤口。
“怎么了?”公孙兰一剑砍掉身边一名吐蕃士兵的脑袋,大声问道。
“被射中了一剑。”王源同样一剑砍死身旁拿着弯刀朝自己砍来的一名吐蕃士兵的脑袋。
“怎么这么不小心?”公孙兰又是一剑砍掉另一颗脑袋。
“我也不想啊,反正死不了。”王源剑下多了个亡魂。
“是为了救我中的箭。”阿萝也砍了一颗脑袋来凑热闹。
“不关你的事。”王源砍了颗脑袋。
“咱们这么着不是办法,想办法协助大军破了瓮城。内城门很快就要烧毁,大军便可长驱直入了。”公孙兰再砍下一颗脑袋。
“好,咱们去瓮城城墙上杀去,吐蕃人往瓮城城墙上增兵了。话说这些吐蕃兵也真是硬气,怎地都不逃的,任凭我们砍杀?”王源砍下另一颗脑袋。
“我们倒是想逃,但是怎能逃得掉?”一名吐蕃士兵心里这样想着,下一刻他的脑袋便飞了天。
一旦前锋军站稳脚跟,剑南大军便以极快的速度增援了上来。柳钧远远的已经看到了瓮城城墙上正砍瓜切菜的王源等三人,不由得惊喜大叫起来。公孙兰和王源沿着瓮城城墙杀到了正面,朝着下边的剑南军大声下令:“撞开瓮城城门,里边的城门已经快塌了,撞开城门便可长驱直入。”
下边的剑南军闻言立刻开始动手,虽然冲车上不来,但圆木并不缺,石坡上乱七八糟横着的到处都是。士兵们抬着圆木上来,奋力夯击瓮城城门。几十下之后,瓮城城门轰然而开。于此同时,主城门也已经烧成了灰烬。
一座瓮城两头通透,那还叫什么瓮城?而且瓮城城门和主城们之间只有二十余步远,数息便可冲至,这又算是哪门子瓮城?
随着剑南军大批涌入瓮城朝着热气袭人的主城门涌去的时候,吐蕃守军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
城主还没开战便被人杀了;城头一个杀人恶魔如入无人之境不知杀了多少人,被盯上就跑不了,还没法子治他,只能任凭他逞凶;几万人眼皮底下城门被人放火烧了,而且所谓的固若金汤的瓮城反而成了唐军躲藏的掩体。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就像是一场噩梦,没有人能想明白,防守的这么严密的墨脱城,吹嘘的鸟儿都飞不进来的墨脱城,怎么就这么的不堪一击。难道是活佛抛弃了咱们?上天惩罚咱们么?
剑南军以龙虎之势冲进了墨脱城中,狭小的墨脱城中顿时到处是人。这座小城三万兵马驻扎便已经挤得不行,现在唐军几万人有不管不顾的冲进来,城里简直无立足之地。
吐蕃兵马没有抵抗多久便开始大溃败,西城门早已被人偷偷的打开,败军如潮水涌出墨脱城,沿着山梁往西连滚带爬的往山谷密林里逃走。宋建功等将领不依不饶人带着兵马追杀到天亮,这才收兵回城。
第六零三章 夺功
墨脱城这块硬骨头终于被啃了下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座隘城确实坚固的不像话。若非王源找到了城防中的微小瑕疵,并且成功的实行了扰乱之计,此城恐很难拿下。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却是因为城防上的画蛇添足。吐蕃人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盲目的堆砌城防其实并非良策,而应该因地制宜变的更为合理一些。吐蕃人是果然不是在中原文化熏陶之下成长的,他们并不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
但无论如何,墨脱城应该算是剑南大军这路攻杀而来碰到的最难啃的骨头。自开战以来,王源连下牦牛城和律賁城,横扫了东南大片地域,所向披靡。但也只有在墨脱城前耗费的时间更长,而且自己也在墨脱城受了伤。并且,虽然攻下了墨脱城,但歼敌之数只有万余人,剑南军的损失倒有近四千,战果其实很一般。
不过对于王源和剑南军众将士而言,所有人都明白拿下墨脱城的战略意义大于实际的战果。墨脱城西北百余里便是匹播城了。那是靠近吐蕃都城逻些城的一座大型城池,可以将他理解为是逻些城的拱卫之城。拿下了墨脱城,剑南军对于逻些城的威胁便已经变得无限大,而匹播城中的吐蕃大军便再也无法动弹,他们只能呆在逻些城之东,拱卫吐蕃都城的东大门。
剑南军并未急于离开墨脱城西进,而是留在墨脱城休整。因为大军需要补充给养,等待后勤运送粮草物资的兵马前来补充。粮草、马料、箭支等消耗之物均已经快要告罄,王源可不愿打无准备之仗。而且王源的伤也需要调养,那一箭几乎穿透了他的肩窝,还好没有伤及骨头。事后虽及时治疗调养,但也够王源喝一壶的。
王源知道这年头受伤后最大的危险是什么。这年头可没什么青霉素红霉素之类的药物,也没有任何可见奇效的消炎片。带兵打仗久了,王源也明白.军中伤病最大的杀手便是伤口发炎造成感染。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刀箭之伤,都可能酿成致命的后果。军中的金疮药以及军医的草药中固然有消炎杀菌的成分,但效果毕竟不佳。王源可不想因为中一箭而被炎症和感染杀死。
好在在阿萝的细心服侍下,公孙兰也用自己制作的药物给王源治疗,五六日后,王源的伤口逐渐开始结疤。为了加快王源伤口的愈合,柳钧每日带人去山里抓捕野物,听军医说炖猪蹄对外伤的愈合极为有用,柳钧几乎每天都要去山里射杀一只野猪回来。不过猪蹄吃的王源直犯恶心,一干将领倒是从中得了好处,香喷喷的烤野猪肉吃了不少,大饱了一番口福。
五月十一,等待已久的大军的补给终于抵达墨脱城。这些从剑南运来的物资可谓跨越了千山万水。很多物资都是从成都始发,抵达姚州之后再从姚州到律賁城再一路沿着高高低低的山路送来,可谓艰辛无比。押运粮草物资的数千蛮兵和数千剑南军也一个个累得灰头土脸,这一路上为了能及时运达物资,他们着实吃了不少的苦头。
数十万支箭弥补了箭支的消耗。近两百车的粮草也能让五万大军支撑到下一次粮草的运达。除此之外,王源特意交代的五车重要的物资也随行运达。那是两千颗霹雳弹。按照王源的要求,成都的军工厂正日夜连轴转生产着这些霹雳弹,这一批两千枚霹雳弹正是在大军出发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造出来的。按照王源的命令,这两千枚霹雳弹也尽数被送达军中。
王源喜出望外,有了这两千枚霹雳弹,加上军中尚存的六百多枚霹雳弹,自己便有了和吐蕃主力大军交战的本钱。想想一下,这两千六百枚霹雳弹若是在尽数在一座城池中炸响,那该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形。见识过霹雳弹威力的宋建功等人见到这么多的霹雳弹被运来,也都喜笑颜开摩拳擦掌。
随着粮草物资抵达的还有些王源的私人物品,那是家中的妻妾们送来的一些吃穿之物。李欣儿代表兰心蕙和青云儿紫云儿等妻妾写来了一封信。内容无非是告知家中妻女情形,让王源不要担心家中之事,一切如常云云。信中特意告诉王源,大小姐舜华已经能在人的看护下蹒跚而行了。信上说某一日大小姐忽然冒出了一句‘爹爹’,让人很是意外。
王源读完信后沉默了许久,心情很是复杂。自己错过了大小姐的成长岁月,甚至连她第一次叫自己都没听到。将来还不知要错过多少她的成长,不免甚是遗憾。但自己也是身不由己,他不得不如陀螺般的旋转,永远也不能停。一停下,便有不知什么样的灾难发生。为了妻女能够幸福平安的成长,这些遗憾也只能让它成为遗憾了。
补给物资抵达,王源下达命令次日大军开拔往西北逼近匹播城。就在第二天的上午,全军正忙乱的开始准备离开墨脱城的时候,另一拨人却从西边的山道上抵达了墨脱城。
这一群人居然是从京城而来传旨的队伍,一名传旨内侍带着十几名随从千辛万苦的从京城赶到。攻下律賁城后,王源立刻派了快马进京报捷,告知朝廷剑南军的进攻路线和战果。一个月后,朝廷终于有了回音了。
王源立刻带人迎接传旨内侍,那内侍累得连马背都坐不稳,王源命人将他们让进城里,传旨内侍喝了一大瓢水,这才喘息着叫道:“请接旨吧。”
王源率领众将跪倒接旨,那内侍取出圣旨一通朗读,圣旨的内容乏善可陈,无非是嘉奖赞许之语。看的出来,玄宗对于剑南军的战果很是满意,对军中将士也做了许多的许诺,表示凯旋之后一一嘉奖云云。但王源听了半天没听到什么实际的内容。王源最希望听到的其实是圣旨中朝廷对于这次讨伐吐蕃的最终的态度和底线,但现在看来,玄宗好像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圣旨上也丝毫没有任何的指示。
接旨谢恩之后,那内侍拉着王源到一旁,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来交给王源道:“这是杨左相托咱家给王节度使的信,咱家亲手交给你了也就放心了。”
王源忙拱手道谢,他知道这封信中才会有自己想知道的答案。朝廷关于这场战役的态度杨国忠必会在这封信中告诉自己。于是忙命任引了传旨内侍去休息,命人好好的照顾他们,自己回到住处拆开那封信细细的研读。
“王老弟台鉴,闻你连夺两城之捷,本相喜不自禁。捷报报之陛下之后,陛下也高兴的夜不能寐。陛下连称你是我大唐良将,对你赞不绝口。本相也沾了你的光,蒙陛下隆恩赏赐了一顿丰盛的御宴。老弟回京之时,本相还你这个人情,也请你吃一顿便是。”
王源面露微笑,他能想象出玄宗和杨国忠高兴的样子。玄宗的高兴是发自肺腑,杨国忠的高兴是因为自己的成败直接影响到他,他需要自己的成功作为他在朝中的底气。但无论如何,这两人的高兴不是虚假的。
“但是老弟,有件事我却不得不说你几句。你随同送捷公文写给我的信我看了不下十遍,对你信中的一些言语我却不敢苟同。你希望朝廷在恰当之时同吐蕃议和的建议,本相却无法为你向陛下进言。你恐怕尚不清楚整个战局的战况,那么本相便将各路兵马的战况跟你说一说。在我写下这封信的时候,西路高仙芝的安西军已经拿下了吐蕃西境的穹隆银城,距离逻些城只有三百余里。北路河西军和陇右军也斩获大胜,五万兵马大破八万吐蕃北境主力大军,已经拿下了石堡城正往南挺进。老弟啊,不只是你的剑南军取得大捷,其余两路兵马也都取得了大胜。现如今整个站局对我大唐极为有利,三路大军正朝吐蕃都城逻些城逼近,正如陛下而言,这是灭吐蕃的最好时机,这个时候,你要本相向朝廷提出和吐蕃议和之事?这岂非是在陛下的头上浇一瓢冷水么?”
王源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是他第一次获悉其他两军兵马的战况。自大战开始以来,三路兵马因为相隔遥远,各自为战,根本无从得知对方的消息。现在终于知道了原来西路军和北路军也取得了大胜。这本是一个极好的消息,但不知为何,王源却感觉到了一丝隐忧。
王源皱皱眉,继续读信。
“如今占据我大唐全面占优,此时提出什么议和之议本相认为是荒唐的。陛下已经给其他两路兵马下达了直捣逻些城之令,当此之时你也该全力进军逼近吐蕃都城。本相跟你说白了,本相不希望在灭吐蕃之战的战役中你落了下风。现在的形势很明朗,西路军、北路军和你的剑南军,谁先攻下逻些城,谁便是最大的功臣。高仙芝和哥舒翰李光弼他们正在全力抢此首功,你却还在想着如何同吐蕃议和,你说叫本相说你什么好?简而言之,以前同南诏国议和是良策,现在同吐蕃议和是蠢行,本相希望你摒弃这些想法,全力进攻逻些城。本相希望你第一个攻下逻些城,那样于你于我都有极大的裨益。多言不赘,老弟是聪明人,应该无需本相多费口舌。”
第六零四章 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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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三章 散心
剑南大军并未靠匹播城太近,而是在距离城外七里之遥的广阔原野上扎下了营盘。UU小说,www.uu234.com这个距离显然不是一只准备攻城的兵马应该驻扎的距离,若是要准备攻城,起码要将大营推进至城下五里之内。实际上王源也确实没打算攻击匹播城。
一来大军需要大量的时间休整,海拔高度的急遽增加给剑南军士兵带来的巨大的影响。全军近三成兵马出现了较为严重的高原反应,高原稀薄的氧气让他们浑身倦怠无力,头晕目眩。很多人都反应呼吸困难,像是在叼着一根吸管吸气一般的不畅快。士兵们的行动稍微剧烈都喘息不已,行动也变得迟缓若老人。这种情形下是绝对不能轻举妄动的,好在这种高原反应绝大多数会在身体机能得到适应之后消失,所需要的只是时间罢了。
第二个更重要的原因便是,王源希望自己送出去的那两封信能得到回应。他迫切需要和其他两路兵马取得联系,得知他们的位置,最好是能够统一行动的步调,商议出如何应对目前局势的最佳办法。
算算日子,送出的信件已经过去了七八日,应该已经送达两路大军的手中。回信也就是在这三四日之中,但王源心中却焦急万分。因为他此刻对其他两路兵马的状况一无所知,对他们领军将领的想法一无所知。那两封信的内容其实是规劝两军谨慎行动不要冒进,因为目前三路人马看似汹汹而至,但其实已经进入了吐蕃国最核心的区域,遭遇的是吐蕃国最主力的兵马。如果任何一只兵马发生不测,另外两支兵马也讲要承受更为巨大的压力。
其实,王源的内心里是希望三军协同进退,互为羽翼的保护。虽然目前三路大军的总数也许不足十五万,面对的或许是一倍于己的吐蕃大军。但如果能够相互策应,那么无论进攻和后退还都是游刃有余的。但王源最担心的便是杨国忠的信上说的那种情形,如果其他两路唐军真的为了抢攻而冒进的话,那将是灭顶之灾。王源希望他们不至于真的这么蠢,不至于真的会做出抢攻冒进的举动来。
王源表面平静,内心极其焦灼。这一点身边最亲近的人自然看的出来。阿萝公主对王源整夜的无法入睡很是担心,她还从未见过王源有这样的表现。王源从来都是处变不惊,但这一回似乎心中很难排遣焦虑的思绪。阿萝公主发问,王源也不会回答她,因为他不希望将这种内心的焦灼传递给其他人。即便是枕边人,王源也不希望她为此而担忧,只是微笑告诉阿萝是因为水土难服导致的失眠。
阿萝当然不信,她也无其他人求助,只得求助于公孙兰。公孙兰恐怕是唯一能够开导疏通王源思绪的人了,这一点阿萝看的清清楚楚。自从嫁入王家之后,阿萝便知道这位名义上的表姐其实并非表姐那么简单。久而久之,王源和公孙兰的关系阿萝也一清二楚。阿萝知道,在王源心目中,这位公孙表姐是独一无二的,地位极重。而这位公孙表姐也值得王源这么做,她一直是王源身边的守护者和开导者,为人又恬淡低调的很。有事的时候跟着王源出生入死,无事时却消失匿迹独自赏花舞剑不与他人争短长。在王府中,总是王源去找她,她却很少主动去找王源。
正是这种恬淡无求的态度,让公孙兰赢得了众人的尊敬。无人因为公孙兰和王源的关系而嫉恨她,相反有了心事都愿意去找她倾诉。当然谁也不提她是李欣儿的师傅,却和王源纠缠不清的这档子事,这种事其实在众人心中也早就不是疙瘩了。
阿萝找了公孙兰向她求助,请公孙兰开导开导王源。听了阿萝叙述了王源夜不能寐的情形后,公孙兰沉吟半晌道:“阿萝,我想陪二郎散散心去,希望能让他心绪舒缓。不过可能需要和他单独相处,你不会见怪吧。”
阿萝忙道:“公孙姐姐此话折煞我了。我岂会对姐姐和二郎的事情而见怪?二郎身边有姐姐这样的人是他的福分,我才不会学人拈酸吃醋呢。”
公孙兰脸色微红,也觉得自己客气的有些过了分。和王源也不止一次的单独相处,暧昧的关系也尽人皆知,此刻倒来说客气话,显得颇有些矫情。但公孙兰也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是怎么了?自从墨脱城被攻下后,公孙兰身子都不愿多在王源身边久待,她一直在担心在破城之前自己给王源的那个承诺。她害怕王源会在无人时提出这个要求来,那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应答了。所以能躲便尽量躲着王源,心里似乎也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但听到阿萝叙述的王源的焦灼失眠的状态,公孙兰也很着急,她当然要弄清楚王源为何如此。公孙兰自信,在王源心中还没有什么话会对自己隐瞒。不知这份自信从何而来,但公孙兰确实是这么想的。也许自己和王源散散心时,王源便能说出心中的烦恼,自己也便能帮他疏解了。而且自己和王源的事情也是要解决的,王源虽不会咄咄逼人的要自己兑现承诺,但每次见面总觉得他的笑容里都带着些诡异。自己这么躲闪着其实也不是什么好办法,莫如去面对他,若一定要发生的事情,自己便顺其自然,总好过让自己和别人都受到煎熬。
午后时分,王源托着腮坐在大帐中闭目养神。看似一切静谧,但他的思绪一直都在迅速的运转,思索着探马探回的各种消息,在脑海里一一的过滤分析,判断出各种可能来。所以看似他在静坐养神,但其实睡眠不足的脑子里酸胀无比。他不是个容易焦虑的人,只是眼前的局势太过不利,一时之间难以索解。这是个关系到剑南军生死存亡的时刻,关系这场战事最准胜负的关键时候,太多的压力和不可预测的因素,无论是来自朝廷还是对手,都让王源变得极为的慎重和多思。从而让他难以安宁下来。
大帐外脚步轻轻,一个人影来到了王源的面前。王源微微睁眼,看到了身着甲胄的公孙兰微笑的面庞。
“咦?表姐怎么有空来见我?”王源微笑坐直身子。
公孙兰浅浅一笑道:“怎么?我便不能来见你么?”
王源笑道:“怎么会?表姐要见我,半夜三更热被窝我也得起来见。”
公孙兰轻啐一口道:“我来求你件事情。”
王源呵呵笑道:“这可奇了,表姐会求我?表姐可是从不求人的。”
公孙兰道:“那里的话,我又不是神仙,万事不求人的。”
王源笑道:“表姐求我,那不是折杀我么?表姐要做的任何事情我都全力支持,莫谈什么求不求的。表姐便是要天上的月亮,少不得我也要拿竹竿捅一捅试一试。”
公孙兰被王源逗得一笑道:“谁要什么月亮?我只是想要离营一天,去南边二十里的雪峰上找一样东西。”
王源皱眉道:“找东西?找什么东西?”
公孙兰轻声道:“我离开成都时便听人说了,吐蕃国境内的雪山上生有绝世之宝雪莲花,此物入药极为神奇。听说不仅是解毒灵药,更是治疗女子病症的绝佳之物。兰心蕙妹妹生大小姐的时候身子很是亏虚,虽然用了沙蝎的偏方痊愈,但身子总是不如从前了。我答应她这一次一定替她采雪莲带回去让她调补身子。这几日既然大军驻扎休整,我便想去雪山中瞧一瞧去。难得离着雪山这么近。”
王源叹道:“原来如此,那是该去的。说来惭愧,这等事该我去做才是,倒要表姐费心。我这个当丈夫的太失职了。该去,该去。岂有入宝山空手而归的道理,按照我的脾气,地皮也要搜刮三层的。”
公孙兰微笑道:“你同意了?”
王源道:“当然同意,我让阿萝同你一起去吧。”
公孙兰摇头道:“我想让你陪我一起去,你愿意么?”
王源愕然道:“我么?我岂能走?大军在此驻扎……”
公孙兰微笑道:“刚才还说我要月亮你都给摘呢,现在又推三阻四了。再说你刚才还自责对兰妹妹关心不够,你一起去岂非正好可以弥补么?”
王源默然无语,起身道:“好,去便去,反正也都是些琐事,宋建功李宓他们也都能应付。”
公孙兰笑道:“放心,咱们今日去明日回,耽误不了大事。莫非吐蕃人还知道你离开军营,军中无帅,主动前来袭营不成?”
王源哈哈笑道:“我巴不得他们如此呢。别说那么多了,咱们几时走?要不要带些护卫?”
“现在便走,就我们两个,谁也不带。”公孙兰道。
“谁也不带么?你和我?”王源歪头看着公孙兰道,脸上挂上了熟悉的诡异笑容。
“怎么?不成么?你若再啰嗦,我便改变主意啦。”公孙兰脸上发烧,跺脚转身出了大帐,不敢面对那副诡异邪恶的笑脸。
第六二四章 幽谷
两骑飞驰在一望无际的高原之上,直奔西南方耸立天际之间的雪峰山峦之间而去。±UU小说,www.uu234.com南迦巴瓦峰是喜马拉雅山脉东部的最高峰,拔地七千七百米直插云霄之间。山峰所在的位置便在匹播城东南方二十余里处,蓝天白云之下,宛如近在咫尺的擎天一柱耸立在眼前。
此时已近六月,即便是高原之上,此刻也是繁花似锦景色宜人。地平线上连绵起伏的山丘一片碧绿。马蹄下的地面上也长满的绿草野花。两人一边欣赏美景,一边打马飞奔,不知不觉已经置身于雪山之下的山谷之中。仰头望去,雪山之巅云雾缭绕。而雪线之下树木葱郁,生机勃勃。
两人走的是靠近东端的一个小小的山谷。山谷中清凉幽静,景色绝美。四周林木葱郁,野花盛开,谷旁的岩壁上,融化了的雪水从数处高处奔腾而下,在山谷中汇成一条小溪,沿着山谷往外流去。正是这些雪山融水汇聚成了东边的条条大江大河。
两人下马落脚在山谷之中歇息,王源捧了溪水入口,溪水清凉爽甜可口之极。喝了几口后,王源满意的躺在溪边的草地上叹息。这样的环境下,王源紧绷的神经开始放松,心情也变的极为愉悦。
公孙兰也捧了溪水濯洗脸庞,脱了头盔让秀发毫无顾忌的飞舞在清风里,满意的叹着气。王源坐起身来看着公孙兰默默不语,公孙兰侧脸看着王源道:“乱瞧什么?休息一番咱们便要进入山林往雪峰上爬了,听说那雪莲都生长在雪线之上的悬崖峭壁之间呢。”
王源笑道:“今晚是来不及了,这山谷如此优美,我看我们便在山谷中歇息一夜,明日一早上山碰碰运气。那雪莲生长之地你我一无所知,你还以为当真能找到么?听说找到雪莲那可代表着好运呢。”
公孙兰抬头看看天色,午后出发,此时已经快近申时。路上倒是没花多少时间,只是在进入雪山范围之内,道路崎岖难行,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此时距离天黑最多一个多时辰,也确实是时间不够了。而且看王源心情不错,这次出来本就是要让王源散散心,雪莲采不采倒在其次。
“你喜欢的话,便在这里住一夜也成。这里的景色倒确实美得很,我也很喜欢。”
王源站起身来笑道:“那便住一夜,大不了明日迟些回去便是。”
公孙兰微笑道:“你不担心军中之事么?”
王源笑道:“有佳人相伴幽谷之间,还管什么军务,煞风景的很。”
公孙兰默然无语,心中想道:若这能和自己的爱侣一辈子住在这幽谷之中,当真是什么事都无介于怀了,只可惜这只是个梦想。王源这样的人只可能是偷得浮生半日来此,若是真的教他一辈子呆在这里,他恐要发疯的。
公孙兰轻轻将秀发挽起,拿起头盔要戴上,王源忙摆手道:“别戴那劳什子了,这里不是军营中。表姐稍等,我替你找个帽子来。”
王源说罢从草地上跃起身来,沿着小溪慢慢的走动,不时的弯腰采摘着花朵。公孙兰好奇的看着王源,但见不久后王源沿着溪畔走回,手中拿着一顶各色野花编织而成的花环。
“表姐,这顶花冠送给你了。”王源微笑道。
公孙兰双眸闪动,看着那花环不语。花环编织的虽然不甚精致,但却是王源的一片爱己之心。公孙兰这人生的三十年中,还从没经历过如此的浪漫时刻。几岁便跟着师傅学习舞技,这之后辗转于权贵之家表演舞技,虽然受到赞扬无数,颂誉不绝,但公孙兰的内心其实是孤寂的。舞姬的身份是低贱的,但公孙兰却又有着一颗高傲的内心。她明白那些所有的赞誉和颂扬的背后都带着那些**裸的无耻的**。她厌恶那所有的一切。若非从剑器舞中悟出了武技的秘诀,她恐怕早已难逃那些虎狼之口了。
见识了无数大场面的公孙兰,却被眼前的这一顶花环所融化。花环一钱不值,但这代表了公孙兰所渴求的真爱和温情。
“我来给表姐戴上吧。”王源俯身将花环斜斜戴在公孙兰的秀发上。直起身来退后数步痴痴的看着公孙兰。
“怎样?我……美么?”公孙兰还是第一次在一个男子面前问出这样的话来。虽然她知道自己是美的,但她只需要一个人的认可。
“美。美若天仙。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王源喃喃吟道。
公孙兰嗔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王源笑道:“我一点也没夸张,表姐,第一次在梅园见你,我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了这首诗来。”
公孙兰噗嗤笑道:“那时你偷看我练剑,我若非手下留情,当时一剑便宰了你了。”
王源叹道:“这便是因果,平日你是不会留手的,但那天你却留手没有杀我。然后,你我便有了今日了。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很是奇妙。”
公孙兰起身来笑道:“书呆子,莫在这里说什么命运因果了,天快要黑了,你真打算咱们今晚就睡在草地上么?夜里可是很冷的。”
王源哎呀一声,忙道:“草地上可不成,须得搭个窝棚,生堆火来。晚上肯定很冷。表姐去林子里转转,看看能否找到些野物来果腹,我便开始砍树搭窝,生火烧水,给咱们弄个安稳的小窝棚来。”
公孙兰点头应了,顺着谷边斜坡进入山林中寻找野物,王源便甩开膀子开始砍树搭屋。不久后,一个小小的树枝和青草搭建的窝棚便逐渐成型。王源又收集了落叶和软草,在窝棚里铺了厚厚的一层,从马背上取下毡毯来铺在上面,终于大功告成。
接下来王源开始找寻枯木开始砍柴生火,玄宗赏赐的破军宝剑成了砍柴劈木的斧头,一大堆的木头收集完毕后,一堆篝火也在草地上升起来。当公孙兰从山林中射了两只松鸡回到山谷中时,这里已经是个温馨的住处了。
公孙兰看着这小窝棚不语,这窝棚很小,晚上两个人睡一定挤得很。虽然不是第一次和王源睡在一起,但今晚却截然不同。今晚自己已经做了个决定。
于是在王源在火上烤着松鸡的时候,公孙兰亲自动手,利用最后的日光在窝棚的树枝间插了许多的野花,将窝棚里边也洒了许多清香的花瓣。王源专心致志的烤着松鸡,并没有看到这一切。
松鸡烤的香喷喷的滴着油脂,两人对坐在火堆旁吃了个饱。之后又在虫声唧唧之中喝了一杯松针茶。王源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表姐,我去溪水中洗个澡。快一个月没洗澡,我自己都闻到身上的臭味了。今晚怕是腌臜了表姐,所以我要去清洗一番。”
公孙兰坐着不动,微笑道:“去吧,记得将嘴边的油腻洗一洗。”
王源呵呵一笑,来到溪水边开始脱衣服,夜风中空气微凉,但王源之前干活干的满头大汗,吃野味喝热茶也是浑身冒汗,所以凉风轻吹反倒舒服的很。脱光了衣服之后,王源噗通一声跳下溪水中,溪水的冰凉让王源打了个寒战,但瞬间便觉得清凉侵入骨肉之中,浑身上下异常的舒爽。
这是六月的溪水,虽然是雪水所化,但经过阳光的照射其实并不那么寒冷。王源对此很是满意,夏夜溪水中的沐浴是一种高级的享受,更何况是这样的山间清澈的溪水。
王源享受其中,忽然他看到了篝火旁公孙兰的身影站起身来,正朝着溪水旁走来。于是忙将身子浸没在溪水中,只露出个头来朝公孙兰笑道:“表姐莫要过来,我光着身子的。”
公孙兰的脸上表情在暗影之中丝毫看不清,但她的动作王源却看得清清楚楚,只见公孙兰站在溪水旁的岩石上,伸手轻轻的开始解开身上的甲胄,慢慢的脱起了衣服。
“表姐……你!”王源惊讶的张了张嘴,说出的话语都带着颤抖之音,那绝不是因为溪水的清凉让他说话发抖,而是因为惊愕和激动。
公孙兰一言不发,脱掉了外甲之后,又开始脱里边的内衣,进而将贴身的亵衣也脱的干干净净。篝火的微光下,灿烂的星光之下,呈现在王源面前的是一具完美的酮体。饱满挺巧带着淡淡的白色光晕的胸口,修长优美的大腿,圆润如桃的翘臀,黄金般分割好的完美的身体比例,比之人间万物都要美好的一具身体。
“表姐。”王源低声叫道。
公孙兰双手掩着胸口轻轻的走下溪水中,然后慢慢的来到已经目瞪口呆的王源面前。两条雪藕般的手臂搭上了王源的肩膀,整个身子轻轻的贴在王源的怀里。
“我答应你的……将身子给你……就在今夜……就在此时……”公孙兰的声音也在颤抖,其实她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紧贴的身体将任何一处细微的颤抖都清晰的传到王源身上。
王源欲待说话,公孙兰扭头过来,用香唇将王源的嘴堵了个严严实实。
第六二五章 逆耳
念青唐古拉山山口以南,大唐河西陇右联军的三万五千骑兵正挥师南下。◎UU小说,www.uu234.com自从四月中在扎陵湖畔的大战中以巧妙的设计掏了吐蕃人北川都大军的老窝石堡城之后,在哥舒翰和李光弼的率领之下,北路军势如破竹横跨六七百里的高原之地一路往南挺进。
吐蕃北境主力兵马似乎被吓破了胆。旺姆率领近五万吐蕃兵马一路被大唐北路军撵着屁股往南跑,一次也没有和唐军交战过。对此李光弼曾经有些疑问,他和哥舒翰探讨过此事。明明吐蕃的兵马尚有一战之力,但却为何并不回头交战,沿途南下的城池连守都不守便一路南逃。
哥舒翰哈哈大笑着回答李光弼道:“老弟,那还不简单。八万对我五万都被我杀了三万人夺了石堡城,北川都大将军都被我砍了脑袋。这帮吐蕃人现在见到我们还不畏如虎狼么?他们是吓破胆了。”
李光弼虽然将信将疑,但是随即从京城来的圣旨让李光弼不得不将这疑问埋在心底。石堡城的捷报报到京城,京城的嘉奖圣旨在大军挺进唐古拉山山口的半路上抵达。玄宗在圣旨上对哥舒翰和李光弼大加褒奖,正式任命哥舒翰为河西节度使之职,任命李光弼为陇右节度使之职,两人双双坐正了位置。圣旨上勉励他们长驱直入直捣吐蕃国的国都,并且告知了其他两路兵马也节节胜利的捷报。
接到这样的圣旨,哥舒翰和李光弼更是不会有丝毫的迟疑,一路迅猛南下,过唐古拉山口之后连克安多、聂荣和那曲三座小城,于五月下旬抵达了纳木错湖之北七十里的高原丘陵之上。而正在此时,哥舒翰和李光弼接到了王源派人从墨脱送来的亲笔信。
哥舒翰和李光弼的行军大帐中,满身尘土一片疲惫的剑南军信使将王源的亲笔信恭敬的递交给了哥舒翰。哥舒翰和李光弼对于突然接到王源的信件很是觉得奇怪。虽然都是讨伐吐蕃的大军,但这个王源是最近年余新近崛起的一名节度使,在此之前,哥舒翰连此人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倒是李光弼和王源有过交往,但那还是在河东道时王源遭遇奚族大军的追击一路逃到了河东搬救兵,算算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哥舒翰取过王源的亲笔信来,展开快速的读了一遍,神色颇有些古怪,不久后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来。李光弼觉得甚是奇怪,忙问道:“怎么?何事如此好笑?王节度使的信中写了什么有趣的话么?”
哥舒翰笑声未绝,将信交给李光弼道:“有趣的紧呢,你瞧瞧便知。”
李光弼接过信来读道:“哥舒翰将军并李光弼将军大鉴,闻两位将军于石堡城大战中巧施妙计以弱敌强大破吐蕃八万大军,某闻之欣喜不已,钦佩之余也为两位将军能一洗去岁之耻而高兴。自我大唐三路兵马出征吐蕃而来,连战连捷喜报频传,大壮我大唐天威,震慑吐蕃宵小之国,实乃大快人心之事。然越是此时,某愈觉不可掉以轻心。在此之际,某写此信送给两位将军便是为了探讨目前的战局以及我三路兵马如何进退事宜……”
“……我知道,陛下下旨要我三路兵马直捣吐蕃王城,相信两位将军必在去往逻些城的路上。但我有些别的想法想请两位将军给予意见。我三路大军虽然连战连捷,但毕竟劳师袭远,每一路兵马都已经转战近千里之地,如今无论补给的困难和兵力的损失都是我等面临的巨大难题。正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也’,此时我三路大军完全是靠着一股奋勇之气作战,但越是此时,越容易丧失判断力,容易酿成大祸。”
“……吐蕃虽连败,但其主力兵马并未受到太大损失,据我观察,其策略便是缩收逻些城周围,以逸待劳之策。我剑南军所将抵达的匹播城中有十万大军驻守,这便是明证。我虽不知吐蕃国中尚有多少兵马,两位将军和安西军所在的方向尚有多少吐蕃兵马防守我也不得而知,但从匹播城的情形来看,逻些城之北和西边应该都有重兵驻扎,兵力数量远超我三路兵马。鉴于此,我既给两位将军写下这封信,同时也写信送往安西军中于高仙芝大帅商讨对策。陛下远在数千里之外,无法洞悉战场情形,故而下达了全力攻击逻些城的旨意。但你我身在战场,当以战场局势为进退之据,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们该好好的商议一下三路兵马的进退以及联动协同之事。我个人的意见是,我们都不应该继续冒然挺进逻些城,而应该先摸清楚情形,相互联动出击,方可保证达成陛下的要求。具体的想法我也处于混沌之中,尚未有明确之策,两位将军以及高仙芝大帅都是身经百战之将,本人躬聆三位大帅高见,盼回信赐教。剑南节度使王源顿首拜上。”
李光弼眉头微蹙缓缓将信放下,哥舒翰哈哈笑道:“老弟,如何?是不是很有趣?这位剑南节度使王源还真是个……呵呵……有趣的人呢。”
李光弼沉声道:“哥舒大帅,我怎么没看出来有趣的地方,王源信上写的似乎很有道理呢。这也是我一直心中的隐忧。前方便是纳木错湖,此湖之南便是逻些城境内了,咱们是否应该不要再往前了,和王源高仙芝他们商议个对策再说。”
哥舒翰看着李光弼哈哈大笑道:“老弟,你怎么了?你害怕了?”
李光弼沉声道:“不是害怕,是谨慎行事,万一遇到什么不测之事,岂非葬送好局?”
哥舒翰呵呵笑道:“葬送好局?咱们信了这王源的鬼话才是葬送好局呢。什么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强弩之末,呵呵,他的剑南军难道不是强弩之末?但却为何挺进匹播城下?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更是好笑了。他这是下套子给咱们钻呢。亏你还信了他的话。”
李光弼皱眉道:“此话怎讲?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哥舒翰叹息道:“老弟啊,你就是太忠厚,把什么人都看的一片好意。这个王源我听说是出了名的阿谀奉承钻营之辈。他能有今天就是靠舔杨家的屁股沟子上来的。他拍杨国忠的马屁,还是杨家那位秦国夫人的床上之宾,为了钻营上进,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人我最为不耻,更不会相信他。”
李光弼默然不语,哥舒翰的话倒也不是冤枉王源,王源的经历和一些事情自己倒也有所耳闻。
“老弟啊,到了抢功劳的时候,什么幺蛾子都出来了。这王源明显是要独吞攻下逻些城之功,所以用什么吐蕃主力大军的话来吓唬我们不敢前进。什么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是怂恿我们抗旨呢,然后他拿了逻些城夺了首功,我们倒要被人指责不尊陛下旨意,何其阴损毒辣。”哥舒翰冷声道。
李光弼吸了口冷气,眉头拧成了一股疙瘩,喃喃道:“不至于吧,此人心计如此艰深?匹播城中不是有十万吐蕃兵马么?他剑南军一军又如何能攻破逻些城?”
哥舒翰道:“这便是他的高明之处,匹播城中有十万兵马,他自然是无法得手,所以才写了这信,说什么协同作战云云,这不是要我们给他想办法么?现在的情形可说是对我们顺风顺水,匹播城若有十万大军,其他方向还能有多少兵马?要我去帮他的忙那是休想,正好让他替咱们吸引着这十万大军,我北路军趁机猛攻逻些城去才是正理。这王源便是心机再深,到我这里也不好使。首功咱们必须要抢到手,我河西陇右联军要第一个攻入逻些城。”
李光弼微微点头道:“哥舒大帅说的也有道理,若匹播城有十万大军,其他方向的兵马数量应该不会很多。咱们应该能长驱直入才是。”
哥舒翰笑道:“就是这个话,咱们不要上了他的当。”
哥舒翰命人叫了剑南军的信使进帐,对那信使道:“你可以回去了,本帅军务繁忙没空写回信给你家大帅,你只替我带几句话给你们的大帅去。”
那送信士兵忙点头称是。
“你回去告诉你家大帅,就说他的信我哥舒翰和李光弼两人都拜读了,不过我们并不打算停下来和他商议什么协同进退之策。我大军后日便将占领纳木错湖。吐蕃人将那湖视为神湖,但我却要在那神湖中尿上一泡尿去。告诉你家大帅,我和他在逻些城中见面,如果他能到哪里的话。哈哈哈”
哥舒翰哈哈大笑着挥手让那士兵离去,像是赶走一只嗡嗡飞舞的苍蝇一般。
……
篝火、帐篷、娇嫩的喘息声,翻滚**的身体,似痛苦又欢乐的呻吟声,抵达辉煌时压抑的叫喊声,一切平静后温柔的笑容,轻抚身体的手臂以及羞涩却又大胆的亲吻。
雪山山谷之中,一男一女不知疲倦的欢好终于平息了下来,王源和公孙兰赤身相拥,交颈而卧。王源亲吻着公孙兰光洁的额头,看着她紧闭着的微微颤抖的睫毛,心中爱极。
“我没料到表姐竟然如此的大胆主动呢。”王源低声调笑道。
公孙兰哼了一声,抬起晶莹闪亮的眼眸看着王源道:“你当我还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么?我虽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但我见的比你可多得多。”
王源轻抚她光洁的臀背笑道:“早知如此,我方才便不怜香惜玉了,该大加鞭笞才是,反正表姐见多识广。”
公孙兰轻碎一口道:“你还不够粗暴么?跟个恶狼一般,恨不得吃了我。现在终于遂了你的愿了,你开心了么?”
王源微笑道:“我当然开心,问题是表姐开心么?”
公孙兰眨着眼睛低声道:“要说真心话么?”
王源道:“当然要说真心话,难道我希望听假话不成?”
公孙兰脸色微红,轻声道:“真心话便是,我这三十年白活了,竟不知人间尚有如此极乐之事。我很喜欢,刚才我都差点昏厥了。”
这句话远比任何情话都挑起情火,王源大叫一声翻身而上,欲再捣黄龙。身下的公孙兰娇声轻语道:“二郎,温柔些,我尚是初次破身,你不可如此粗暴。”
王源忙将动作放缓,富有技巧的温柔而入。
第六二六章 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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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照在青翠的山谷之中,一阵香气将熟睡中的王源叫醒。王源睁开眼睛伸着懒腰起身,将头探出帐篷之外张望,看见了坐在篝火旁长发尾腰身形婀娜的公孙兰的背影。
公孙兰的手中拿着一根柳扦,柳扦上戳着一只黄橙橙的松鸡,已经烤的冒油。那香味便是松鸡散发的香味。
公孙兰看见王源醒来,嫣然笑道:“醒来了么?还是美味管用,刚才我叫了你几声,你鼾声如雷,根本就叫不醒。”
王源钻出窝棚来伸个懒腰道:“好累,比带兵打仗都累几分。”
公孙兰面色微红,啐了一口道:“还不去溪水边洗漱,一起床便说这些混话。吃了东西收拾一番,咱们还要上山采雪莲呢。”
王源笑道:“雪莲采不采倒也罢了,我反正已经采到了最美的雪莲了。”
公孙兰微微一愣,旋即面色晕红。王源之意是已经采到了她这朵鲜花了。
“二郎,我和你认真的说话,我虽尾身于你,但我可不不希望你对我不庄重。你也知道我的脾气,你若是对我不尊重,哪一天我忽然走了,你也莫来找我。”公孙兰忽然肃容说道。
王源一愣,笑道:“表姐,你已是我的人,怎说这种话?我还想着回成都后风风光光的娶你进门呢。”
公孙兰沉吟道:“那也不必了,我是不会嫁给你的。我早就说过,我不会嫁入你王家为妾。”
王源皱眉道:“这算什么?早知如此,昨夜你又何必如此?你许下的诺言我又没逼着你兑现。这些日子我提过一回没有?我并不想强迫你嫁给我,但现在我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你却来说这样的话。这是叫我当始乱终弃之人么?”
公孙兰见王源有些着急的样子,淡然一笑道:“你没有逼我,是我自愿的,我不愿嫁入你王家,并不是我不愿意嫁给你,而是……而是我不像让自己和欣儿难堪。再如何我也是欣儿的师傅,我若嫁你,于我于你名声均有损害。我虽是山野女子,但也在乎名声。而你便更需要珍惜名誉了,被人以此事诟病于你,岂非是自寻麻烦。”
王源摆手道:“那算什么?我可不在乎什么名声。”
公孙兰微笑道:“可是你的身边人在乎,你的后人也在乎。朝廷在乎,陛下在乎,所以你不得不在乎。”
王源皱眉道:“我说不过你,这件事由不得你。”
公孙兰笑道:“你要来逼我不成?二郎,那只是个名分而已,不要这个名分,我还是在你身边,你又何须如此?你若觉得对不起我,那大可不必。除非你只是自己的面子过不去,非要将我归为你的妻妾之中才安心,那便另当别论了。”
王源叹了口气道:“二者皆有,既是觉得于你不公,也是觉得自己无用。”
公孙兰站起身来,轻抚王源的脸庞仰头双眸深注王源的双眼,轻声道:“二郎,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我已经向你奉献了我的一切,你还希望我如何?”、
王源咂嘴道:“那么,你绝对不会离开我是么?”
“当然不会。”公孙兰笑道。
王源转了转眼珠子道:“那么我想要你的时候,便能去找你是么?”
公孙兰脸上泛红啐道:“原来你是在乎这件事,你这个人,当真无救。”
王源争辩道:“这可是正事,否则怎么证明你只是不愿要这个名声,而非对我无情。”
公孙兰轻声道:“罢了,君若来,我自然扫榻相迎。”
王源喜道:“那好,你可记今日的话。”
公孙兰无语,忽然正色道:“但我要告诉你,这等事虽然欢愉,但却不可沉迷其中。过多的做……做这种事,于我清修无益。你不希望我荒废武技元力沉溺在此事当中的话,便让我有所节制。”
王源点头道:“那当然,五天一次,不……三天一次好了。”
公孙兰叹了口气道:“看来我是要堕入俗流之中了。”
王源呵呵笑道:“俗流有什么不好?咱们都在俗世之中。人生苦短,何必对自己太苛刻。”
公孙兰不想再搭理她,扭头去打理野味,王源哼着小曲儿去到溪边洗漱一番,回来后松鸡肉已经剥好,两人吃个精光,收拾一番朝山林中行去。
从山谷进入林中,顿时光线暗淡冷气袭人。虽然一般的山峰下方先是有阔叶林,往上才是针叶林。但这里是高原之地,山坡上的密林都为松柏之木,密密匝匝遮天蔽日。地下落了厚厚的一层松针,倒是有一股松脂的异香沁入心脾。
沿着山林一直往上,行到午间,前方终于开阔起来。从林木的缝隙已经能看到皑皑白雪覆盖的山坡雪线。两人吃了些干粮也不停留,发力往上走,不久后终于置身于林木之外的雪线下。
抬眼望去,雪峰巍峨高耸,山顶云雾缭绕宛若丝纱遮面的少女一般。太阳直射下来,照得积雪雪白刺目,眼睛都快睁不开来。
“好美啊。怪不得雪莲会生长在这样的地方。人迹罕至之地方能生出那样的花来。”公孙兰手扶一棵小树看着眼前的美景赞叹道。
王源微笑道:“表姐还吃得消么?身子痛么?”
“痛什么?”公孙兰对这没头没脑的关心有些不解。
王源哼哼哈哈了半天终于表达了他的意思,原来是担心公孙兰昨夜新创的身子吃不消这爬越雪峰的旅程。公孙兰不禁气结。像公孙兰这种从小学习舞技之人,又勤练武技之人,又怎会受那点创伤的影响。这人关心的有些过分了。
雪线之上,数峰无语而立,巍峨壮观。两人也不指望能爬上最高的雪峰上去了,那恐怕爬个三天三夜也到不了。林木线以上风如双刀刺骨,呼吸更加的困难,而且到处是雪崖断壁,行走极为不易。
两人沿着身在的这座山峰的雪坡小心翼翼的前行,搜寻着有无雪莲的踪迹。但数个时辰后,连雪莲的影子都没有。雪线之上连绿色都很少,草木都还没有发芽生长,雪莲更是不知在何处。
但公孙兰的决心很足,她一直认真的找寻着,王源倒是心不在雪莲之上,和公孙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时的调戏两句,倒也并不枯燥。
眼看夕阳西斜,天黑已经不远,王源觉得不能这么无限制的找下去,否则在雪峰之上恐有危险,于是道:“莫如下次再来找寻吧,咱们还是赶紧趁着天色尚明下山去。今晚我们是要回到大营的。我们离开时说离开一日,若今夜不回,恐怕要引起恐慌了。”
公孙兰也知道王源所言不假,空手而回虽然惆怅,但逾期不回引发大军恐慌可是大事。于是点头答应,两人转身往山下走去。在经过一道断崖时,公孙兰忽然停下了脚步,直瞪着山崖的顶端看,眼中满是惊讶。
“二郎,瞧瞧,那是什么?”
王源顺着公孙兰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见夕阳斜照之下,山崖上方一朵淡黄色的花朵正在风中轻摆。晶莹剔透的花瓣就像水晶雕刻而成,花瓣上带着淡淡的嫩黄,花瓣中间包裹着淡紫色的花蕊,简直美的惊人。
“那……应该就是雪莲花了吧。”王源叫道。
“除了此花,谁还能在冰雪崖壁上开放?”公孙兰喜道。
王源哈哈大笑道:“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真是奇怪,这里我们找过了的,先前怎么没发现?”
公孙兰微笑道:“这便是缘分。有的时候苦苦追寻却难觅踪迹,缘分一到,无需费心,一切顺其自然了。”
王源呵呵笑道:“就像你我之间是么?”
公孙兰微笑道:“不仅你我,众事亦然。”
王源点头,勒了勒腰带道:“你等着,这朵雪莲我去帮你采来。”
王源艰难的爬上山崖之巅,将那朵雪莲连根带泥雪挖了起来,放在准备好的小盒子里保存好。公孙兰喜不自禁,看着那雪莲花赞叹不已。两人喜滋滋的一路下山,到达山谷已经是初更时分。两人也不停留,上马出山,直接回大营而去。
第六二七章 反馈
直到三更之后,王源和公孙兰才回到大营之中。±UU小说,www.uu234.com而剑南军中众将也正焦躁不安,正聚集商议着要派人一早去山中寻找大帅。不过众将躁动的原因并非是因为担心王源的安危,有公孙姑娘随同保护,安全方面倒是不用太过担心。众将是因为另外一件事急于找大帅回营商议此事。
那便是从其他两路大军传回来的消息,也是王源一直急于得到回音的消息。
闻听有消息传回,王源不顾身子疲乏立刻半夜升帐。简单的在后帐洗了一把热水脸,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后,王源来到了前方的大帐。但见宋建功李宓柳钧刘德海等十几名将领均已站立帐下等候。
见王源走出,众将齐齐躬身行礼,王源摆手笑道:“大半夜的,不用拘礼,谈正事要紧。听说高仙芝和哥舒翰李光弼他们都联系上了是么?”
宋建功上前拱手道:“大帅,今日午后,送信的信差陆续归来,和西北两路兵马都联系上了。”
王源高兴笑道:“那便好了,我还担心路上是否出了岔子。按理来说前两日便该有消息的。想必是道路崎岖,又要躲避吐蕃人的耳目耽搁了时间。”
众将均点头道:“想必是如此。”
王源道:“高仙芝和哥舒翰的兵马现在在什么位置了?”
宋建功起身走到大帐中摆放的沙盘前,用手指点道:“高仙芝大帅的兵马现在驻扎于逻些城西南二百六十里的白朗镇,和逻些城之间只隔着一座尼木城和一座曲水军镇。和我剑南军之间相隔四百余里,中间隔着一道雪山余脉。”
王源看着沙盘上的位置点头道:“高仙芝的速度好快啊,要知道他可是从近千里之外的安西一路攻了过来,现在比我剑南军距离逻些城都要近。他选择的位置也很好,绕到逻些城西南方向,这里进可攻,退可往雪山山谷中退却,很适合如今敌强我弱的形势。”
李宓道:“还有,这样一来同我剑南军的位置也缩短了。若高仙芝大帅遭受攻击,他大可率部跨越这道雪山余脉往我大军方向靠近。”
王源点头道:“说的是,也许高仙芝正是这么想的。不是说他写了回信么?信在何处?”
宋建功忙从怀中将高仙芝的回信取出递给王源,信封原封未动,虽然王源去雪山前交代了宋建功和李宓,告诉他们军中事务他们全权处理,但显然宋建功和李宓并没有照着做,这便是一种无形的尊敬。
王源撕开信封抽出信笺,但见信笺上一笔草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高仙芝的字写得甚是有骨力,和他的行军打仗的风格一样,凶悍迅捷一往无前。只是这样的草书,王源辨认起来却很困难,于是灵机一动将信笺交于宋建功之手。
“宋将军代劳,当着众将的面读一遍吧。”
宋建功忙接过信笺道:“遵大帅之命。”
众将也急于知道信里写的是什么,都屏气凝神侧耳细听。宋建功展开信笺朗声而读。
“王节度使台鉴,接悉王节度使派人送来的亲笔信,高某甚感惊喜。不瞒你说,高某也一直希望能和东路北路两军联系上,但一直只限于派人混入吐蕃市井之中打听只言片语,如今得王节度使亲笔信件,心中甚是高兴。闻王节度使率军一路连克数城,令吐蕃兵闻之丧胆而逃,本人甚是钦佩。你我虽素未谋面,但王节度使的大名已经是如雷贯耳,乃是我大唐新一辈之中的翘楚人物。高某最喜结交英雄人物,甚期望与王节度使见一面,当面领略王节度使的风采。”
王源听到此处,呵呵笑道:“这个高仙芝大帅倒是挺会说话的,他闻我名如雷贯耳,那我闻他之名岂非要成聋子了。”
李宓呵呵笑道:“大帅也不必谦虚,大帅的威名早已天下皆知了,高仙芝所言倒也并不浮夸。”
王源微笑不语,继续听宋建功读道:“王节度使来信所言之事,于我心有戚戚。高某率军一路东来,所遇抵抗并不激烈,故而心中甚是有些疑惑。直至抵达逻些城左近之后,方知吐蕃主力大军尽皆缩守于逻些城方圆数百里内的几座的城池之中。近日我命人探听得知,我大军和逻些城之间的两座军镇中竟有八万大军驻扎,就等着我往逻些城进攻便可一举围歼。故而我大军暂时驻扎于白朗按兵不动,便是不想以身犯险。”
“果然,他那里有八万吐蕃大军阻挡,匹播城内有十万大军,这两处兵马便是十八万了。吐蕃人真的能忍,硬是将大部分兵马憋在这里,放任其他城池丢失,我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王源沉声道。
“是的,大帅所料不差,现在的情形来看,吐蕃人正是要我大军一路消耗远离补给,要在逻些城左近对我们进行围剿了。”李宓抚须道。
“……对于王节度使的几点提议,高某甚为赞同。当此之时,形势于我已然不利。朝廷欲命我等夺取逻些城之命恐难成行。陛下和朝廷并不知如今的局势,故而有那样的期望,这也情有可原。高某认为你我以及哥舒翰和李光弼应该立刻上奏朝廷,将目前的局势如实禀报陛下,请朝廷收回夺取逻些城的命令。虽然这么做非我所愿,夺取逻些城是高某的出兵之前的夙愿,但高某也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了。对于王节度使所言我三路大军协同进退的提议,高某也赞同此议。现如今我三路大军均已处于劣势,这时候需要会师并进,捏合成拳,相机出击,绝不可各自为战。此事我已写信给哥舒翰和李光弼,商议会师合兵事宜。”
王源点头赞道:“高仙芝不愧是名帅,看的清清楚楚,想的明明白白。上奏朝廷的提议也很好,让朝廷收回成命比之我们为圣旨所逼两头为难要好的多。我们需要立刻制定出同高仙芝哥舒翰他们会师的计划,会师于何处,如何策应移动,这都是需要认真考量的。”
“大帅,明日咱们专议此事,然后将结果送交高仙芝大帅,和他们的想法综合运筹便是。”李宓道。
王源点头称好,但见宋建功继续读道:“王节度使对于我安西军的几点担忧,本人在此一一解答。兵力损耗的问题确实严重,我七万大军一路杀至此处已经损失了大半兵马。目前我手中尚有三万余人,不过于我而言,兵力多寡并非是我最担心的问题。贵精不贵多,现在这三万士兵全是精锐安西军,战力当无问题。至于粮草补给的问题,也无需过于担心。我一路攻城,也缴获了不少粮草牛羊。还没到大军无粮可食的境况。事实上我安西三万余大军如今吃的好穿的好,士气也很高涨。请王节度使放心,无需供给我们粮草救急。王节度使若是想要犒赏我安西军,便等咱们见面时再犒赏吧,高某来者不拒。至于所议之事,需要快速商定方略,不能拖得太久。吐蕃人可拖,我等拖不得。这几日我便会命人与王节度使以及哥舒翰和李光弼接触商议,争取早日拿出方略来。希望你我不久便可见面。高仙芝顿足拜上。”
高箱子的信读完了,王源的脸上神情轻松了许多,笑道:“看来是我白担心了,我不提醒高仙芝,他怕是要派人来提醒我了。”
宋建功将信笺插入信封,呵呵笑道:“英雄所见略同。高仙芝和大帅想到一块去了。”
王源笑道:“明日咱们快速商议便是,对了,哥舒翰李光弼他们的兵马在什么位置,刚才好像你没说。”
宋建功走到沙盘旁手指上移,移动到了逻些城西北方向一片代表着湖泊的绿叶处道:“河西陇右联军的位置在纳木错湖北七十里的丘陵高原上,就在这个位置。”
王源点头道:“好,很好,他们并未距离纳木错湖太近,这我就放心了。我还担心他们太过深入冒进,引发危机,这便好了,两军的位置都还在安全的位置。对了,他们没给我回信?”
宋建功沉声道:“大帅,哥舒翰和李光弼只是教送信的士兵带了口信回来。”
“什么口信?”王源问道。
“卑职还没有问。”宋建功道。
“为何不问?我不是告诉你全权处理么?”
“这……那是给大帅带的话,卑职不好逾矩。”宋建功道。
“你这个人迂腐的很。快叫送信兵来回话。”王源大声道。
片刻后前往哥舒翰李光弼大营送信的士兵进了大帐,跪下磕头道:“小人拜见大帅和各位将军。”
王源微笑道:“辛苦你了,起来吧。告诉我你送了本帅的信件后,哥舒翰和李光弼两位大帅要你带什么话给本帅?”
那士兵忙道:“禀报大帅,李光弼大帅没说什么,那哥舒翰大帅确实要小人带几句话给大帅听。”
“说吧。什么话?”王源微笑问道。
“哥舒翰大帅说,他并不打算和大帅商议什么共同进退之策,他要遵陛下圣旨挺进逻些城攻下逻些城。还说不日便要进军纳木错湖,要在纳木错湖撒尿羞辱吐蕃人。还说大帅要和他见面的话请去逻些城中见面,如果大帅能抵达那里的话。”
“什么?”王源面色骤变,他没料到哥舒翰居然带了这样的话回来,这说明哥舒翰对自己的提醒根本就不在乎,听他话意是要全力进攻了。
“这下麻烦大了。如果哥舒翰和李光弼当真这么做的话,那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王源呆呆而立喃喃说道。
第六二八章 重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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逻些城之北,纳木错湖东北方。三万五千名大唐骑兵正沿着念青唐古拉山的绵延山脉往南挺进。欲抵逻些城,最快捷的道路便是借道纳木错湖湖盆之地,冲过念青唐古拉山的余脉,逻些城前便再无障碍了。故而哥舒翰和李光弼决定穿越纳木错湖湖盆之地,从山脉之间的通道中突然出现在逻些城的西北方,让吐蕃人来个措手不及。
纳木错湖周围山脉环绕,但大自然鬼斧神工,在湖盆之地留下了一条道路。进口在东北方向,出口在西南方向。故而哥舒翰和李光弼如此选择进军的道路。快捷的通道可保证大军畅行无阻,争取足够的时间赶在其他两路大军之前抵达逻些城下,值此分秒必争的争功之时,绕行往东是绝对不可取的。跟何况纳木错湖北誉为吐蕃人的神湖,占领纳木错湖一带也是对吐蕃人的一种精神上的打击。
虽然李光弼有着种种的疑问和顾虑,但在哥舒翰煽动性的话语劝说之下,李光弼放弃了立场,将王源信中所提醒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骑兵一日一夜便抵达了纳木错湖东北方向的进山口,谨慎起见,李光弼派出数十组斥候骑兵进行探查。他担心会遭受吐蕃人的埋伏,虽然决意挺进逻些城,但行军打仗之中的谨慎还是必不可少的,这一点李光弼做的很好。
斥候骑兵探知的消息让人安心,斥候们甚至深入到纳木错湖边的平原湖滩之地,但并未见到大股吐蕃兵马的身影。倒是有小股的吐蕃兵马在湖滩之地游荡,还有大量的吐蕃牧民在牧草丰美的湖边平原上放牧,似乎浑然不知大唐兵马已经在山口之外虎视眈眈。
得到这样的反馈消息,哥舒翰哈哈大笑,言语之中嘲笑李光弼的过于谨慎。哥舒翰断言,从石堡城溃败的兵马必已经逃到了逻些城。纳木错湖这样的地方,只有当雄和班戈两处小小的军镇,而且被隔绝在山脉之外,除此之外并无大的城池在此,那里会有多少兵马驻扎。
李光弼无言以对,但探听到的消息倒也让人安心,于是在五月二十七日清晨,陇右河西联军三万五千名骑兵像一股奔腾的大河冲进了东北方的谷口,到中午时分,大军抵达了纳木错湖的湖盆之地。
白雪皑皑的山峰围绕着一汪碧水,湖边草肥地平,花木盛开。当哥舒翰和李光弼见到如此美景之时,不禁也为之赞叹不已。
“没想到啊,吐蕃国境内还有如此美景之处,这样的锦绣之地该属于我大唐所有才是,怎教吐蕃人占了去了。真他娘的不应该。”
哥舒翰边感叹边下了马走向清澈的湖水,鞠了一湖水入口,突然间‘呸呸呸’的连忙吐出,大骂连声。
“怎么是咸的水?他娘的,原来是个咸水湖。老子的舌头都快被涩麻了。”
李光弼哈哈大笑道:“这本就是个咸水湖,这下受教训了吧。这或许便是吐蕃人的神明对你的惩罚,谁叫你说要在他们神湖中撒尿的。”
哥舒翰瞪眼道:“惩罚?吐蕃人的神明敢惩罚我么?我偏要糟践他们的神湖。”说罢解开裤子露出玩意儿对着湖水中果真撒了泡尿。他这一带头,唐军士兵们纷纷效仿,沿着湖边排了数百步,万尿其射,将个清静绝美之地亵渎成了尿坑。
亵渎神湖之后,哥舒翰又下令对整座大湖周边的吐蕃人进行清剿。一时间铁蹄踏碎摇弋的鲜花,刀剑打破了湖畔的宁静。
唐军骑兵在湖畔平原上对小股吐蕃兵马和散落的吐蕃牧民进行了无情的杀戮。湖畔的吐蕃兵马和百姓四散而逃,有的死于唐军铁蹄之下,有的逃往山谷之中避祸。到了傍晚时分,唐军集结于湖东湖滩上扎营时,整座纳木错湖周边的吐蕃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晚,劫掠来的牛羊被宰杀烘烤,全军将士得以饱餐肥美冒油的牛羊肉。而战马也终于能大口的啃食湖畔的丰美牧草。大军中欢声雷动,士气高昂。
次日清晨,大军沿着湖畔草地一路往西南方向驰向西南方的出口。地平马快,一天时间便抵近了西南方的山谷出口,他们决定在湖边住宿一晚,明日率军出湖盆之地。但是就在哥舒翰和李光弼认为大军将轻骑直进很快就要出现在逻些城下时,斥候传来了让人不安的消息。
派往出口山谷的斥候在夜里奔驰而回,将哥舒翰和李光弼从睡梦中叫醒,禀报他们,在湖盆出口之地出现了吐蕃人的兵马。因为夜晚昏暗,估算不出人数。但从火把的数量和绵延的路径来看,数量不下于数万之众,也就是说,这毫无疑问是吐蕃的主力兵马。
哥舒翰并不以为意,他认为,迟早会遭遇吐蕃大军。这里碰不上在逻些城下还是会遭遇到。但是连他也觉得惊讶的是,这些吐蕃兵马是从何处冒出来的。按照原先的估计,他们应该是坚守逻些城才是。主动的出现在这里,难道有什么企图不成?
次日清晨,阳光普照在纳木错湖畔,哥舒翰和李光弼也终于看清楚了从山谷中抵达湖盆的吐蕃兵马。整个山谷的出口以及邻近的湖盆草地上黑压压全是吐蕃人的兵马。旌旗招展人马闹哄哄的鸹噪不休。有着丰富临敌经验的哥舒翰和李光弼轻易的便得出了吐蕃大军的数量:五万人!
五万人!而且大部分是骑兵!
这一次就连哥舒翰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虽然有过六万对八万的大胜,但石堡城那一战是计谋取胜,并未进行过骑兵的正面作战。那一战是吐蕃骑兵被吸引去袭击大营,大唐骑兵这才有机会去攻击对方的步兵队。双方的骑兵自始至终没有正面交过手。吐蕃人的骑兵掉头来攻时,唐军大部分已经进了石堡城中,逼得吐蕃骑兵往南撤走。
而现在,面对的五万吐蕃的骑兵大军,又在这湖畔的平畴之地,一场正面的交战在所难免。这种情势下,任何计谋都无用,拼的便是兵力和实力。
好在吐蕃骑兵大军并未立刻发动进攻,他们只是远远的扎下营盘观望。就像一只猛兽盯上了猎物,但却并不发动进攻,只是远远的看着你,你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哥舒翰和李光弼立刻召集将领们商议对策,所有人一致觉得,以现有的兵力和硬拼一场胜算不大。即便取胜也再无实力挺进逻些城下了。这一回哥舒翰没有固执己见,而是同意了李光弼提出的立刻撤往东北方山口的意见。打不过可以撤,自己的兵马也是骑兵,敌兵拔营追赶也未必能追的上。退出纳米错湖湖盆之地,高原上的丘陵山地地形将更有利于回旋智取,比之在这里毫无选择只能硬拼要好了太多。虽然这么做有些像是丧家之犬的样子,但能屈能伸才是正道,没必要去打一场没有胜算的战役。
于是乎唐军骑兵立刻丢弃了大量的辎重之物,开始轻骑回撤。对面的吐蕃兵很奇怪的没有选择立刻追赶,而是慢吞吞的开始拔营缓缓跟着唐军的屁股后面而来。
哥舒翰和李光弼无暇多想,只带着三万多骑兵沿湖飞驰后撤。但在午后时分,他们又得到了一个让他们肝胆剧烈的消息。后方的湖滩上,一只吐蕃骑兵兵马正迎面而来。数量足有四万之众。
哥舒翰傻眼了,很显然,这四万吐蕃骑兵是从进口而入。自己的三万五千名骑兵竟然被九万吐蕃兵马前后围堵,堵在了纳木错湖的东边的湖滩之上。
除了交战,唐军无路可走。山上不去,湖也过不去,此刻除非唐军个个身有飞翼,否则插翅难逃。
直到此时,哥舒翰终于醒悟过来,王源那封信中提及的情形真实的发生在眼前。那封信是给他的提醒和忠告,而非为了争功。吐蕃人早就设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自己一头扎进这个网中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迟了,后方的五万骑兵正缓缓的夹击而来,前方的四万吐蕃骑兵也正迎头赶来。哥舒翰别无选择,他也做出了目前形势下最正确的抉择,那便是不顾一切朝前方的四万吐蕃兵马进攻。赢是赢不了的,能逃走多少便逃走多少吧。这是最无奈也是最正确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