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十四章 天意
阁罗凤为阿虎的长刀威逼之下缓缓后退,口中道:“阿虎,好兄弟,我万没想到这件事给你这么大的伤害,但你便是因为一个女人便背叛我么?况且我已经答应将阿萝许配给你。△↗頂UU小说,www.uu234.com阿萝是我南诏国第一美人,是我南诏国的国宝,难道你还不满意么?”
阿虎仰天哈哈大笑道:“国主啊国主,你将我当三岁孩儿欺骗么?不错,阿萝公主确实是我南诏国第一美人,但你拿她当筹码许诺给他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吐蕃国的大丞相来的时候,你便说过要将阿萝嫁给吐蕃王子,和吐蕃结成姻亲之好。同样的话你跟阿豹说过,跟我也说过。我不知道你还跟多少人说过。你休想拿这种把戏来糊弄我。”
阁罗凤被揭破谎言,一时间无言以对。
阿虎续道:“况且,阿萝公主便是有千般好万般好,也不如我的阿莞。我阿虎可不想你阁罗凤那般寡情薄意。老国主临终时怎么告诫你的?要你克己律身,待人以诚。要你团结南诏各族的关系,对臣属宽容以待。你是怎么做的?爨氏已经归顺,你还是不依不饶。硬是逼着爨氏的兵马作为主战攻击,甚至不惜消耗爨氏的兵力以削弱其实力。从爨崇道死在嶲州之外的时候,我便可以看到我自己的结局。阿豹死了之后,下一个怕就是我了吧。亏你还哄骗我要我为你御敌?我也确实帮你了,但我却是帮你去送死。你不但刻薄歹毒而且愚蠢之极,居然相信以三万多兵马能够同唐军一战。哈哈哈,现在好了吧,全军覆没,这便是你该有的下场。”
阁罗凤怒声道:“原来你怂恿我出战,摆出千般理由说此战必胜,却是要让我全军溃败。你这奸贼!个人的恩怨尽让你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你会被所有的南诏臣民唾骂万世。”
“哈哈哈,唾骂万世么?谁知道是我出的主意?啊?这笔账还不是记在你的身上。后世人只会说你阁罗凤好大喜功自不量力愚蠢之极,跟我阿虎有何干系?”
阁罗凤厉声斥道:“你这么做对你有何好处?南诏大军全军覆没,我死了,你便能活?于你有半分的好处么?“
阿虎冷笑道:“当然有好处,首先是我出了心头的这份恶气。其次,唐人本无灭我南诏之意,我杀了你这个罪魁祸首,拿你的首级献给唐人,他们定会给我们一个订立臣服大唐盟约的机会。唐人可不想要我南诏国这个地方,他们知道我们蛮族是不可征服的。只要我放低姿态同意成为大唐的臣属,年年进贡,任凭他们驱使,南诏国便还会存在下去。而且我告诉你个小秘密,阿莞肚子里怀着的孩儿你猜是谁的?哈哈哈,猜不到吧,那可不是你的,是我阿虎的。哈哈哈。”
阿虎放声大笑起来。阁罗凤怒斥道:“一派胡言,满口谎话。”
阿虎笑道:“谎言么?可惜你没机会去问阿莞。每次于你欢好之后,阿莞都去冲洗干净,她不愿生下你这个歹毒刻薄之人的骨肉。我倒是要感谢你给我出入王宫的特权,虽然你只是为了拉拢我。但却给了我跟阿莞相会的机会。我和阿莞在你眼皮底下行夫妻之实,你去也懵懂无知,你说你该有多蠢。哈哈哈。”
阿虎得意的大笑,阁罗凤气的面色煞白,胸口翻腾不休,胸腹之间一股甜腥之气上涌,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经阿虎这一说,阁罗凤也想起了日常的一些细节。阿莞对自己虽然曲意奉承,但目光中的冷漠却是阁罗凤一直注意到的。只是阁罗凤一直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原来,却是因为这些缘故。而且,确实每一次同房之后,阿莞都不愿跟自己同睡,推说自己呼噜声太重吵得她睡不著,硬是要回自己的居所休息。有一次自己无意跟去,果然发现阿莞在沐浴。当时没在意,现在听阿虎一说,一言一行都对的上号了。
“奸夫淫妇,你们竟敢背叛我,我要将你们统统杀了,将你们绑在一起送入山林之中,受蚊虫、蛇蝎、野兽的啃噬,要你们尸骨无存!”阁罗凤嘴边血迹宛然,高举双手仰天大吼。
“嘿嘿,你倒是想,可是你有这机会么?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我要砍了你的首级去和唐人谈判。不过你放心,我答应你南诏国不会亡,过几个月阿莞生下了你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才是,他将接任南诏国主之位。而我将辅佐他当个好国主。我不会和我的儿子抢国主之位的,所以你无需担心我会篡你的国主之位。哈哈哈,我儿子当国主是一样的。”
阿虎口中毫不留情的奚落着阁罗凤,手中的长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步步的将阁罗凤逼向乱石边缘,阁罗凤披头散发,手中也握着一柄钢刀,但他知道,自己绝不是阿虎的对手。阿虎可是南诏国中数一数二的好手。
阁罗凤退到了乱石边缘再无退路,阿虎狞笑着上前,长刀当头砍下。阁罗凤举刀格挡。‘当啷’一声,阁罗凤手中的钢刀落地,他早已手脚酸软没什么力气了,如何能挡得住阿虎的大力砍杀。
“国主,你安心去吧。”阿虎咬牙切齿的狞笑着举起了钢刀,刀刃的闪光刺痛了阁罗凤的眼睛,让他的瞳孔紧缩,不由得闭上了眼睛,耳听风声飒然,暗叹一声等待最后一刻的来临。
“嗡,蹦!”
“噗通!当啷!”
“啊!啊!啊!”
一连串奇怪的声音传来,想象中的利刃当头的剧痛没有来临,阁罗凤惊讶的睁开了眼,然后他看到了站在身前的阿虎仆倒在地,手脚开始抽搐。他的脖子上扎着一根蓝色的毒箭,毒箭根部流出的血液都是黑色的。周围数十名阿虎带来的护卫也都东倒西歪的倒在地上,每一人身上都扎了好几根羽箭。
“追杀干净,一个不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林中想起。
阁罗凤惊喜大叫道:“阿妹,是你么?”
“阿兄,是我。你没事吧。”阿萝公主的声音在乱石下方的林中响起,下一刻,阿萝俏生生出现在阳光下,手中握着一柄小巧的弓箭,身上的花裙在清风中摇弋着。
“阿萝!”阁罗凤激动的差点落泪,显然是阿萝带人赶到救了自己,脚下一软,竟然差点摔下乱石。
阿萝墙上前来扶住阁罗凤,一双美目看着阁罗凤乱发飘飘一副颓唐的样子,眼中雾气蒸腾,泪水盈盈。
“阿兄……”
阁罗凤泪水流出,羞愧无地,低头道:“阿妹,阿兄无能,阿兄对不住南诏的臣民,阿兄愚蠢之极,葬送了大好的局面。阿兄没能识破阿虎的奸计,什么都完了,什么都完了。”
阿萝轻轻拍打阁罗凤的脊背,柔声道:“阿兄莫要自责。只要阿兄还在便好。先不说这些,快些回到太和城再说。”
阁罗凤哽咽点头,站起身来。但听林中传来连续的惨叫之声,片刻后,数百蛮兵护卫赶到乱石空地处回禀道:“禀报国主公主,叛贼阿虎的护卫已经尽数斩杀。”
阿萝点头娇喝道:“保护国主回太和城,将叛贼阿虎的头颅割下,回太和城后祭祀鬼神。”
一名蛮兵护卫上前,揪住已经被毒箭射杀的阿虎的发髻,挥刀砍下血淋淋的头颅,看也不看塞进腰间皮囊之中。众人立刻起身钻入山林之中,沿着中和峰余脉穿越桃花溪往中和峰下的太和城北门龙首关而去。
路上,阿萝告知了自己及时赶到的原因。原来阿萝在疏散了羊且咩城的百姓之后,和手下的护卫护送着大批的百姓去往龙首关进太和城安置。但半路上,阿萝接到了禀报,说阁罗凤正整军欲同唐军在羊且咩城城外展开决战。
阿萝顿足大惊,惊讶于阿兄竟然做出了这么愚蠢的决定,于是立刻回转想要阻止。但赶回羊且咩城之后,已经迟了一步。南诏国兵马已经大肆溃败。阿萝不敢贸然赶往战场,只的从北侧山林之中绕行。在遇到几股蛮族残兵之后,阿萝得知了阁罗凤逃走的方向,于是率众蛮族护卫一路搜寻而来,在乱石下的山坡上看到了被阿虎威逼的阁罗凤的身影。于是阿萝带着众护卫潜行而至,关键时候出手救了阁罗凤的性命。
“阿萝,阿兄这条命是你救的,阿兄从此后对你言听计从。阿妹,原谅阿兄之前说的薄情之语,阿兄错了。大大的错了。”听了这经过,阁罗凤长生叹息。
“阿兄,过去的都过去了,阿萝这次能救到你,也算是机缘巧合,这都是天意。天都不灭你,你还有什么不能振作的?一定能想出好办法来解决目前的危局的。我相信这一点。”
阿萝的言语坚定,阁罗凤第一次在阿萝面前感到自惭形秽。论心志的坚韧,他不如阿萝,远远不如。
第四六五章 决定
羊且咩城下,零星的战斗在天黑前落下终于落下帷幕。暮色四合,山野俱寂,方圆四五里的战场上就像是一座人间炼狱一般,遍地是横七竖八的尸体,遍地是血浆残肢以及中人欲呕的死尸的臭味。
幽蓝的天空中大群的秃鹫盘旋着,伺机落下吞食尸体,争抢之际发出凄厉的嘎嘎怪叫之声。不时从尸体的堆叠从中传来伤者惨痛的呻吟,仿佛是从鬼蜮之中发出的哀嚎之声,闻之令人脊背发冷。
羊且咩城早已在一个时辰前便被拿下,逃入城中的小股蛮兵根本无力守城,他们逃进城后便在浓烟和烈火之中销声匿迹,或许是沿着城墙出了其他的城门。宋建功不费吹灰之力便攻上城头,打开了城门。但羊且咩城是废墟一座,目前大火未熄,所以王源决定暂缓进入此城,而是继续在城外大营驻扎一夜。
打扫战场,清点伤亡,治疗伤者,羁押俘虏等行动正在月色下紧张的进行。大战之后并非便可以甩手走路,这些事情甚至比战斗本身更加的累人。宋建功、柳钧、刘德海、魏光中将领率上万剑南军一直忙到了二更时分,这才将事情大致完结。
月光下的山谷中,上百堆蛮兵尸体沿着山坡边缘一字排开,堆上大量的干草松木后开始焚烧。剑南军没办法挖坑将他们掩埋,大战之后他们也累得够呛,只能采取集中火花的方式。火光熊熊之中,尸首烧的吱吱作响,浓浓的黑烟直冲天际,焦臭的气味在山谷中蔓延,无处不在的钻入人的鼻孔之中。这气味和场景让王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想起,像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三更时分,唐军大营中终于平静了下来。从早晨到晚上的这场大战没有喘息的余地,士兵们水米未进早就已经疲惫不堪。打扫战场吃了饭喝了水之后,所有参战士兵倒头便睡。刘德海的八千并未参与大战的后军的新兵和老兵们承担了值夜警戒和看守俘虏的职责。其实在这个时候,南诏兵马已经根本不可能再来对唐军进行滋扰,即便没有值夜之人,也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危险。
满营鼾声之中,战后的会议在王源大帐之中静悄悄的进行着,数十名军中将领济济一堂,参加这个战后的总结会议。宋建功首先禀报了战事的结果,双方的伤亡情形。
“王副帅,各位将军。今日之战的战果已经清理出来了。我剑南军伤亡一万三千七百名。阵亡七千三百名,伤者六千四百名。其中骑兵伤亡最为惨烈,六千骑兵战死三千五百人,战马损失一千两百匹。另:所有神威炮均已报废,一万六千余套盔甲遭到损坏,箭支消耗四十万只……我军的伤亡损失大致便是这些。”
大帐内一片死寂,虽然此战大胜,但付出的代价居然如此之大,阵亡人数逾七千,这是多么庞大的数字。
“……以此为代价,我军歼灭南诏蛮兵两万四千人,其中一万七千名蛮兵战死,伤三千六百人,其余四千人为我所俘。斩杀南诏国领军将领三十九人。另羊且咩城已被我大军攻下,目前我前军所属两千人正在城中戍守。除此之外,缴获蛮兵弓弩兵刃三万件,皮甲两万余套,唔……大致便是这些了。”
帐中众将这才活络了起来,虽然代价巨大,但此战基本上摧毁了南诏国现有的全部兵力,已经彻底将南诏国击溃,可以说这样的代价的付出是值得的。经过此战,不仅成功扫除羊且咩城这个拦路虎,而且太和城将无兵可守,或将一蹴而就攻下南诏的都城了。
“恭喜副帅,贺喜副帅,此战之后,我大军将横扫南诏国,再无阻碍了。”众将的嗡嗡议论声中,宋建功拱手笑着向王源道贺道。
王源的脸上也带着微笑,虽然对于战果王源其实是不满意的,武装到牙齿的唐军面对装备简陋的南诏蛮兵却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这是王源万万没想到的。王源本以为能用更少的代价击溃蛮兵的。但王源也知道,真正的原因是突然冒出来的三百多象骑兵这样的奇兵。这三百多象骑兵便起码杀伤了自己四五千人,这是自己完全没预料到的因素。
“恭喜副帅,恭喜副帅。”众将也一起拱手道贺。
王源微笑道:“同喜同喜,诸位将军辛苦了,此战大获全胜,得益于诸位将军用命,得益于我全体将士的勇武无畏。诸位之功我会一一记在功劳簿上,凯旋之后诸位都要高升了。”
众将喜笑颜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王源待众人稍微平静了些道:“宋将军刚才敌我双方的伤亡已经得失的数字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伤者治疗,死者厚恤,功者嘉奖,这是毋庸置疑的。那些物资战马盔甲兵刃的消耗倒也不算什么,跟人相比,那些物资的损失九牛一毛。缴获的蛮兵的那些武器装备其实我们也用不上。不过宋将军的缴获名单里少了一样重要的东西,不知宋将军为何漏了。”
宋建功忙道:“少了什么?”
王源笑道:“缴获的三百多头象骑啊。要知道我军之所以伤亡了这么多,起码一小半拜这三百蛮兵象骑所赐。这三百头大象现在已经为我剑南军所有了。与损失的物资相比,我认为这三百象骑才是最大的收获。”
宋建功哦了一声道:“原来副帅说的是那些大象,卑职是觉得这些大象不知如何驾驭,所以没算在其中。就当是缴获了三百头牲口。”
王源笑道:“我也才明白,这些象骑兵需要有精通象语的驭象人,可惜这些人都被我们给杀了。不过南诏国中应该有不少这样的人,咱们会找到他们的。一旦有了驭象人,这可不是三百头牲口,而是三百头移动的箭塔了。罢了此事以后再提便是。派人好生的照顾这些庞然大物,它们身上也有不少的伤口,养好伤,以后为我所用。”
众将纷纷点头,三百头象骑兵在战场上的表现有目共睹。若不是它们冲过了头,若不是唐军整体碾压蛮兵,根本没有机会去好整以暇的用绳索将它们拉倒活捉。一想到这些象骑兵若是能成为自己的一方的助力,众人便长松了一口气。
“神威炮虽然尽毁,但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就算不在此战中被损毁,在攻城之后也会报废。这也算不得什么损失。不过,神威炮的炮长和炮队我建议依旧保留。刘德海,我打算成立一支五千人的神威炮营,归属于后军管辖后勤。平时可钻研神威炮的打造和改进,训练他们快速制造神威炮并操纵它们。我希望在需要的时候,我们能在短时间内便拥有数百门神威炮并能立刻投入战斗。神威炮营归属后军辎重部队。不知诸位觉得如何?”
“副帅此提议甚好,卑职也正在考虑提议此事。神威炮的威力无比,此战之中尽显神威。若如此攻城利器不加以保留,岂非是极大的浪费。我赞成副帅的提议。”宋建功第一个表态道。
刘德海也道:“副帅若信得过卑职,卑职必用心建立此营,必不负副帅所托。”
魏光中等众将也纷纷表示赞同,王源笑道:“好既然大家都同意,这件事便这么定下来了。回头刘德海自行组建,组建完成后通禀于我,告知诸位将军便是。”
众人又说了些关于今日大战之后的一些事情,议题自然转变到下一步的行动上来。宋建功率先开口道:“副帅,此战之后,南诏国再无力抵挡我大军的进攻,请副帅示下,我们是否立刻开赴太和城下,拿下太和城?”
这也是众将最为关心的问题,想到下一步直捣南诏都城太和城,众人顿时摩拳擦掌起来。
王源缓缓起身道:“诸位,这件事也正是我想要和诸位解释的大事,我已经决定了,不再往太和城进军了。”
众将哗然大惊,宋建功愕然道:“副帅此言何意?如此大好的剿灭南诏的形势,副帅竟然决定不再往太和城进军?这……这着实令人难以理解。”
“是啊,副帅,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们辛辛苦苦打到这里,只差一步之遥便可拿下太和城,怎地副帅说出这种话?”
众将七嘴八舌纷纷表示不解,有人甚至极为愤慨。王源微笑摆手道:“诸位将军,稍安勿躁。”
众人还在鸹噪,柳钧厉声喝道:“都有完没完?都给我闭嘴。听你们的还是听副帅的?”
众将这才闭上嘴巴,瞪着眼睛看着王源,等着听王源的解释。
第四六六章 大局
“诸位将军稍安勿躁,我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当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也不是担心拿不下太和城。↗UU小说,www.uu234.com事实上,以目前的局势,我大军拿下太和城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虽然阁罗凤可能会收拾残兵坚守,但他最多也不过只有四五千兵马守城,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王源沉声道。
“既如此,副帅为何不抓住这大好的机会拿下太和城呢?这岂非是我们此番讨伐南诏的最终目的么?”宋建功皱眉道。
王源微微一笑道:“宋将军,我想请问一句,我大唐讨伐南诏的缘由是什么?”
宋建功道:“南诏国背叛我大唐,攻我姚州,杀我官员,我剑南军奉命征讨,便是要惩罚南诏之逆行,让他们付出代价。”
王源点头道:“说的不错,让南诏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这才是我们讨伐他们的缘由。我们是来教训他们的,而不是来灭了他们的。但诸位要明白一点,大唐西南这片苍山洱海之地从隋朝起便为南诏诸蛮族所占据,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我们可以闯入教训他们,但却无法占据这里。诸位想一想,拿下太和城之后我们该如何守住这里。”
众将领紧皱眉头,各自沉思着。
王源续道:“这一路行来,你们该知道大唐要想统治这片蛮野之地是极为困难的。想象一下,我们拿下了太和城,然后占据了这里。阁罗凤和他的蛮族兵马和百姓都会退入山林之中,我们无法将他们彻底剿灭。这之后,我们必须要千里迢迢穿越群山峡谷才能将粮草补给到这里,保证这里的驻军所需。然则阁罗凤会坐视?他会不断的半路袭击这些补给。我们必须以十倍的精力才能维持住大唐在这里的统治,这么做到底值得不值得?诸位想过没有。”
众人终于明白王源说话的重点了,他们确实没有考虑到这么远,确实没想过拿下太和城之后会如何。想一想王源描绘的情形,占据太和城将蛮人赶入山林之后,除了城池之内,剑南军恐怕寸步难行。以蛮族的手段,这一路经受的种种意想不到的袭击匪夷所思,若是靠着从姚州往这里送给养维持驻军的存在,那会是一场耗费极大精力且危险重重的任务。稍有不慎,便会被蛮人得手,如果驻军无粮草物资供应,岂非要被困死在这里。
宋建功沉思道:“副帅所言卑职不是没想过,但朝廷在边缘之地设立羁縻州府不正是考虑到这些才实行的对策么?”
王源点头道:“说的不错,朝廷设立羁縻州正是对策,但设立羁縻州的核心点是要我大唐在当地势力的协作之下共治偏远之地。也就是说,只有利用当地的势力为协助,才能保证此处的长治久安。我们固然可以攻下太和城,但那对长治久安毫无意义。在目前的情形下,阁罗凤已经山穷水尽,只要我们能给他一线希望,他便只有一条路,那便是跟我们合作。阁罗凤是南诏国主,他才是主人,而我们只是被排斥的外来客。所以,要想保证西南之地的安定,逼得阁罗凤狗急跳墙毫无意义,合作是跟聪明的作法。”
宋建功恍然道:“副帅的意思是……让阁罗凤跟我们合作,让他替我们依旧管理这里,而我们只需抓牢阁罗凤便可。”
王源点头道:“这叫以蛮治蛮,总比我们逞一时之快拿下太和城之后,却陷入蛮族不断袭击的泥潭中要好太多。你们都知道,若拿下太和灭了南诏,南诏必归于我剑南道所属。也就是说,这个大麻烦会背在你我诸位的身上。到时候你们谁愿意驻守这里?天天担心蛮族的骚扰,天天困守城中。天天担心毒箭会射在自己的脖子上?”
众将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拍胸脯说驻守此处,若是军粮不济,若是被蛮人混入城内搞破坏,那可天天深陷危险,烦恼透顶了。
宋建功吁了口气道:“如此看来,副帅所言倒是聪明的作法了。但朝廷是否会允许我们这么做?我们明明能灭了南诏,朝廷怕是更希望我们将南诏纳入大唐的疆域之中吧。”
王源微笑道:“朝廷的想法我不得而知,但左相的想法我是知道的,来剑南之前,左相跟我说过。此次讨伐南诏只要能让南诏小国重新向我大唐低头便算达成了目标。左相给了我同南诏国和议之权,我想左相的态度应该代表了朝廷的态度了。那么,在目前的形势下,我想我该行使我的这个权利了。既是为了朝廷,也是为了我剑南道和在座的诸位着想。我可不想战胜了南诏之后却将诸位深陷于此,乃至在不知不觉之中丢了性命。”
宋建功咂嘴道:“原来如此,左相的态度自然代表了朝廷的态度。但卑职总觉得心有不甘,明明可以一蹴而就,却不得不戛然而止。那阁罗凤定以为我们是没有能力攻下太和城了呢。”
王源哈哈笑道:“你当阁罗凤是傻子么?他现在可不会有其他的想法,能保住他南诏国的地位,他便对我们感人戴德了。我敢断言,不出三日,他便会派人来求和。我们狠狠的漫天要价便是,总之达成一个对我大唐极为有利的条件,这便是此次大军南征的最好结果。”
想得通的将领纷纷点头,想不通的依旧眉头紧锁,满脸不甘之色。王源当然知道他们心中是怎么想的,于是微笑道:“我知道你们有些人是不理解我这个决定的,但这便是大局,你们或许对于勇猛作战是很精通的,但对大局你们未必能看得清。我可不是打击你们,其实形势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乐观,拿下太和城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王源伸手揭开案上的沙盘,沙盘上雕塑的是太和城乃至羊且咩城一带的立体地形图,王源手指沙盘说话。
“诸位将军请看,这便是太和城的地形,虽然距离羊且咩城只有数十里,但地形可不似羊且咩城这般的平坦开阔了。太和城是南北狭长的地形,南北长达十余里。东侧是苍山中和峰,西侧和羊且咩城之间便是茫茫洱海。这两侧我们是无法进攻的。南北两端是两座坚固的关口,龙首关和龙尾关。东侧的高峰无人能逾越,所以不可能是进攻的方向。西侧的洱海烟波浩渺,我大军无船,更不可能从洱海上进攻,那么剩下的便只能是从陆路上的龙首龙尾两关进行攻击了。”
众人目光盯着那座沙盘的地形,久闻太和城依山傍水南北雄关守卫的地形,即便是在小小的沙盘上观看,也是大为的惊叹。南诏的都城选址显然是经过了仔细的斟酌的。
“绕行数百里攻击龙尾关不可取,唯一的攻击之选便是攻击龙首关了。虽然我们可以再次打造神威炮,但神威炮在太和城中的作用有限。羊且咩城之所以神威炮建功,那是因为我们利用了它的南北狭长的地形,神威炮可覆盖至羊且咩城大部分的地域,所以才威力巨大。但同样是南北狭长,太和城我们却只能从北边进攻,神威炮便只能覆盖城内数百步的距离,根本无法对城中心的街道造成杀伤。所以,神威炮的作用极为有限。”
众将点头如捣蒜,副帅的分析也是众人都想到的问题。
“然则,我们便只能依靠兵力的优势强行攻城。但龙首关的护城河是洱海一角的宽大水面,这倒也罢了。龙首关的城墙依山而建,高逾三丈,箭塔数十座。关前地形狭窄,我大军人数虽多,但全部发动攻城会拥堵不堪,完全施展不开。当然,我们最终是一定能攻下来的,但那样一来,死伤一定非常的惨重,那是我绝不愿看到的。何必为了一座城池而让将士们付出极大的伤亡,换来的却是深陷泥潭之中的危局呢?这实在太不值得了。”
众将深吸一口凉气,脑海中脑补出拥堵攻城遭受箭塔无情射击屠戮的画面来,想一想拿下龙首关必定伤亡惨重,甚至可能比羊且咩城的这场大战更为惨烈。
“况且还有个问题也很棘手,我们的粮草已经只剩下两日,必须要等待补给。补给粮草要耗费起码三四天的时间。现在已经是三月中了。朝廷的期限是三月底讨伐南诏的战斗便要结束,若是被拖到三月底尚未攻下龙首关,岂非招来朝廷的责罚?若是不顾一切的进攻,不讲策略谋划的话,反倒会被蛮兵所趁。那将士们的命开玩笑,毫无章法的去攻城,是我绝不愿去做的。我说的这些,还不足以解释我为何不愿拿下太和城的意图的话,那我便无话可说了。”
众将默然无声,副帅的解释确实已经很清楚了,从大局和实际的作战上分析了缘由。这样看来,攻击太和城确实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主意。
第四六七章 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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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羊且咩城中的大火烧了两日一夜之后终于熄灭。王源下令全军开拔进入羊且咩城中,虽是座化为灰烬的城池,但毕竟城廓尚在,防御措施也很完备,比在外露营要好了许多。
行走在城中的废墟上,地面都热烘烘的,到处是黑色的炭灰以及烧的崩裂的石头和土坯小块。蛮人造物虽以竹木为主,但还是有些石基和土坯的墙体的,但在大火之下,这些也都无法幸免。
城中唯一还有些轮廓幸存下的房舍便是羊且咩城中心的阁罗凤的行宫了。这行宫是仿照大唐的建筑样式而建造,虽也是大批的木石结构,但在防火措施上显然做了些准备。行宫中的殿宇房舍之间并不相连,中间都隔了大片的空地用来作为庭院和花园,这样一来,并不想街道中的民居和店铺那样可以让火势蔓延。十几处殿宇居然有两座没有被火弹直接命中,故而得以在天火之中得以幸存,孤零零的矗立在城中心。昨夜进城驻扎的唐军已经将这里清理了一番,正好作为王源以及军中高级将领的落脚之处。
大军进城之后,简单的清理街道保障兵马通行,将一片狼藉的四门广场清理干净,便是很适合的驻扎之地。大军驻扎城中休整,同时等待李宓的补给部队到来。
……
剑南军开进羊且咩城中休整的时候,远在六十里外的太和城中却是一片死寂。昨天夜里,阁罗凤在阿萝公主以及数百名护卫的保护下进了龙首关,惊魂未定的他一夜都没睡着,红着眼珠子坐在王宫大殿之上沉默不语。
太和城中南诏国的王公大臣们早已得到了兵败羊且咩城的消息,纷纷惊慌的进宫来见阁罗凤,阁罗凤一律不见,将他们统统拒之门外。众贵族大臣从各个渠道打探到此次失败的情形,不知道具体情形则已,一旦知道了南诏大军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顿时一个个惶然若丧家之犬,很多人立刻意识到这太和城保不住了。于是乎他们偷偷收拾了金银细软带着家眷仆役开始逃离太和城。
但太和城四城城门早已戒严,阁罗凤下令只准进不准出,让他们根本出不了城。这些贵族王公怒不可遏,纷纷叫嚷吵闹,有的人仗着身份尊贵要硬闯城门,最后城门蛮兵守卫射杀了南诏国资格最老的前任大主祭的全部家眷和随从,八十岁的大主祭也身上中了七八箭命丧当场,所有意图逃亡的贵族王公这才明白已经逃不出去了。他们又惊又怕,用最恶毒的诅咒最难听的语言问候着阁罗凤,却也只能纷纷退回各自府邸之中,关闭门窗躲在家中,祈祷鬼神保佑唐军不要攻进太和城中。
这一夜,太和城就像是一座死一般的城市,往日即便是夜半时分依旧人来人往丝竹声声灯光如昼的街道上空无一条人影。所有的人家都关门闭户,连灯都不敢点。街上唯一活动的东西便是紧急增派的巡城全城的王宫蛮兵卫队的兵马。只有他们的马蹄声回荡在空旷的大街上。
清晨的曙光降临,天高云淡晴空万里,这又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但所有的太和城中的臣民们都知道,这虽然是个普通的晴日,但却和之前过的无数个晴日绝对不同。想想唐军将至,太和城岌岌可危,即便是晴空万里,在众人心中也是阴霾遍布乌云压城了。
阁罗凤终于出了他昏暗的大殿,初升的阳光已经有些刺目,但眯着眼用手遮挡着阳光,待眼睛适应了强光,这才举步走到台阶下。一干王宫护卫忙迎上来,负责王宫安全的护卫统领阿雄上前来行礼说话。
“国主,您要去哪儿?”
阁罗凤皱了眉头想了想,忽然他发现自己居然回答不了这个简单的问题,换言之,自己居然觉得无处可去了。
愣了片刻,阁罗凤哑着嗓子道:“昨夜来了多少人要见我?”
“清平官、坦绰、久赞、布燮等几位辅政,还有几位都督、节度官都来求见您,按照您的吩咐。一律拒绝他们觐见国主了。听说……听说……”
“吞吞吐吐作甚?说。”
“听说他们被国主拒绝接见之后便纷纷带着家眷要出城,龙尾关城门守军射杀了大主祭一家,因为他们硬闯关门……”阿雄小声道。
阁罗凤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冷笑道:“杀的好!大难临头便想自己逃命,死不足惜。传令下去,谁要是再有此类行为,立即诛杀满门,绝不姑息。哪怕是我阁罗凤的亲眷也不成。”
“遵命,国主。”阿雄沉声道。
阁罗凤点点头走了几步,回身问道:“阿萝公主来找我了没有?”
阿雄忙道:“正要禀报国主,阿萝公主半夜来过一次,但没有进殿打搅国主,只叫卑职跟国主说一声,说请国主天亮之后去龙首关城楼上找她,她有要事要跟国主商谈。”
阁罗凤点点头迈步前行。
“对了,阿莞妃天亮前也来过,我说国主不让人觐见,王妃便离开了。”阿雄跟在后面道。
“阿莞?”阁罗凤站定身子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我都快糊涂了,居然忘了去见她。嘿嘿,我该去见一见她才是。阿雄,我去见一见王妃稍后便出宫去龙首关,你们在宫外备马等候。”
阿雄领命而去,阁罗凤下了大殿的台阶,急匆匆拐向通往后殿叠翠宫的通道,一路上宫中女侍见到阁罗凤均俯首行礼,阁罗凤视而不见只快步来到叠翠宫繁花似锦的宫门前。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阁罗凤缓缓的抽出了腰间雪亮的长刀。
叠翠宫中幽静怡人,阳光下的前庭里空无一人,空气中带着花香味和檀香的味道。这味道是阁罗凤很熟悉的味道,阿莞喜欢种月季,喜欢烧檀香,阁罗凤无数次的嗅到这样的味道,但今天,这股味道在阁罗凤鼻孔里却让他觉得很是刺鼻,呛的难受。
阁罗凤踏上红色的木廊,脚步踩的木廊地板咚咚的响,大步流星的走向后阁。路上遇到三名叠翠宫的侍女,她们见到阁罗凤手持钢刀面目狰狞的模样吓的跪地俯首,有一名侍女吓的将手中捧着的水罐摔落,清水洒了一地。
阁罗凤冷声喝道:“王妃在何处?”
一名宫女抖着嗓子道:“回禀……回禀国主,王妃在……在香堂……设祭!”
“设祭?给谁祭祀?”阁罗凤冷声喝道。
“不……不知。”几名侍女颤声道。
阁罗凤哼了一声举步欲行,三名侍女刚松了口气,忽见阁罗凤又回过头来沉声问道:“大将军阿虎经常出入叠翠宫么?”
侍女们面如土色,嗫嚅不敢说话。
“说。”阁罗凤扬起了长刀。
“是是……有……有过。”三名侍女吓的差点失禁,忙点头如捣蒜。
“他留宿过此处么?”阁罗凤的眼睛里似乎要往外喷火。
“……”三名侍女沉默了。
阁罗凤牙齿咬得咯咯响,他已经不需要答案了,侍女们的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你们都是不忠的贱人,这样的事你们还替王妃保密,你们都是该死之人。”阁罗凤咬牙低喝,手中长刀挥起,寒光一闪,一名蛮女的头颅滚落在地。
另外两名侍女吓的惊声尖叫,腿脚都软了,瘫在地上动弹不得。阁罗凤手起刀落,一刀一个将两名侍女尽数砍杀。啐了口吐沫后,带着喷溅满身的血迹转身快步前行。
在通向后殿香堂的路上,阁罗凤一路见人便杀见人便砍,十几名叠翠宫中的侍女都死在他的钢刀之下。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阿莞和阿虎的事情,唯独阁罗凤不知道,这种被欺骗背叛的感觉已经让阁罗凤快要崩溃,他们都是该死该杀之人,不杀了他们阁罗凤便要爆炸了。
终于,浑身浴血的阁罗凤来到了香堂门前,香堂的木雕门前,淡蓝色的香雾从里边袅袅飘出,香气馥郁的空气中传来祭祀时轻轻抖动的铃铛声以及悦耳的咏唱声,那声音阁罗凤再熟悉不过了。那是阿莞王妃的声音,无数次撩动阁罗凤心弦的那个声音。
阁罗凤缓步上了台阶,抬脚一踹,木雕门轰然洞开。
第四六八章 醒悟
香雾缭绕之中,香堂内巨大狰狞的鬼神木雕顶天立地怒目瞪视着香堂内的一男一女。阿莞娇俏的背影跪在祭祀香案之前,香案上摆着果品牺牲,一尊牌位立在当中。
“右护国大将军阿虎之位。”透过香烟缭绕的朦胧空气,阁罗凤还是看清楚了牌位上的名字,他的鼻孔开始翕张,胸膛仿佛要炸裂开来。
阿莞停止了吟唱,将手中的一串铃铛缓缓放在香案上,慢慢的起身,缓缓的转过身来,一张毫无血色平静的面孔对面着浑身浴血的阁罗凤。
“阿莞拜见国主。”阿莞轻轻的行礼。
阁罗凤咬着嘴唇沉重的呼吸着,双目如利刃盯在阿莞的脸上。
“国主的身上全是鲜血,阿莞为国主更衣吧。”阿莞低声说话,伸手从一侧的衣架上取过一件长袍,缓缓走近阁罗凤,伸手替阁罗凤解开满是血雾的外袍,细心的替阁罗凤穿上干净的袍子,轻手轻脚的扣上纽扣,整理者褶皱的地方。
阁罗凤像个木偶一般任凭她摆布,双目如锥紧紧盯着那张熟悉的脸。
“国主,好了。”阿莞退后一步轻声道:“国主,你可以动手杀我了。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阁罗凤嘴唇抽动,哑声道:“你若亲口告诉我,你和阿虎之间并无私情,我会相信你。我们会和以前一样。”
阿莞愣了愣轻叹一声道:“阿莞对不起国主,你所知道的事情都是真的,阿莞……不能欺骗你,更不能欺骗自己。”
阁罗凤的面孔开始扭曲,瞳孔开始收缩。
“国主,我爱阿虎,若非你强行拆散我们,我们本该是幸福的一对夫妻,事情也许并不会到这个地步。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惜了我肚子里的孩儿,我没能为国主留下骨血,也无法保住阿虎的骨血,这一切都是天谴,错都在阿莞一人。”阿莞轻声道。
阁罗凤眼中几欲滴血,艰难的咽了口吐沫,沉声道:“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哪怕是一丁点,一丝一毫,一个短短的瞬间。”
阿莞歪着头想了想,轻轻摇头道:“对不起国主,我不能骗你,我从未爱过你,一丝一毫也没有。”
阁罗凤的脸上瞬间变成灰败之色,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嘿嘿笑道:“原来如此,果真如此。我也是太傻了,居然问出这样的话。你若对我哪怕有一丝一毫的爱意,又怎会这般对我。我阁罗凤可以赢得千万女子的心,但却无法赢得一个人的心。”
“国主,对不起。”阿莞静静道。
阁罗凤牙关紧咬,猛地伸手拿起放置在案上的钢刀,手出如风,将长长的刀刃直捅入阿莞的胸口,直至没柄。
“阿莞,我不得不杀你,你带给我巨大的灾难和耻辱,我阁罗凤不能毁在你的手里。但你记着,我这一辈子最喜欢的是你,只有你。”
阿莞蹙着眉头,脸上因为极度痛楚而扭曲,嘴角溢出血来。阁罗凤缓缓抽出刀刃,刀刃和胸骨摩擦的声音清晰可闻。阿莞的身子随着刀刃的抽出开始抽搐抖动。阁罗凤面色冷厉,将抽出的长刀第二次刺入阿莞的腹部,并且狠狠的搅动了一次。
阿莞张着溢血的嘴巴,伸出尖尖的手指指着阁罗凤,脸上露出恶毒之色。
“第一刀我杀的是你。这一刀我杀的是阿虎的孽种,虽然他必死,但不杀这一刀,难消我心头之恨。”
阁罗凤咬牙一字一句的说完这句话,猛地抽出长刀,转身踏步而去。阿莞的身体顺着香案的边缘缓缓滑到在地,双目圆睁仰望上空,上空巨大狰狞神鬼雕像的面孔也俯身瞪视着她。阿莞呼出了她此生的最后一口气,身子迅速变冷。
……
龙首关城楼上,阁罗凤和阿萝公主并肩站立在城楼垛口边,目光居高临下扫视关卡前的狭窄区域,看着三三两两相互搀扶逃回太和城的残兵们的身影。这些蛮兵在羊且咩城下的大战中被击溃四散奔逃,经过一夜艰苦的跋涉,终于开始回归太和城中。从清晨开始便一小股一小股的抵达。
“阿妹,到目前为止,回来的士兵人数有多少了?”阁罗凤沉声问道。
阿萝公主轻声回答:“目前超过三千人了。”
阁罗凤吁了口气道:“看来会超过四千人,加上城中的三千王公护卫和散兵,我们还会有七千兵马守城。这多少让我有些安心了。”
阿萝公主诧异的看着阁罗凤,黛眉微蹙道:“阿兄,难道你还打算和唐军做殊死一搏么?你真打算用这七千人守住太和城?”
阁罗凤吸了口气道:“阿妹,我知道这七千人守不住太和城,但现在只有拼死守城这一条路,难道我们还有别的办法么?也许靠着这七千人以及我龙首关的地形,这数十座箭塔,我们能创造奇迹呢。”
阿萝公主冷声道:“阿兄。看来你还是没有醒悟,你现在的每个决定不是关乎你个人的荣辱,而是关系到南诏国的存亡。事到如今,你怎还能抱着如此不切实际的想法?”
阁罗凤皱眉道:“我也知道可能性不大,但唐军即将兵临城下,我难道弃城投降么?总要和他们浴血厮杀一场。”
阿萝公主冷笑道:“然后呢?然后便等着被灭国,让太和城也和羊且咩城一样的下场?”
阁罗凤怒道:“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阿萝公主沉声道:“只有一条路,和唐人议和,保住南诏国,保住太和城。”
阁罗凤黯然道:“我知道你会这么说,但现在的情形,唐军岂肯议和?当初在羊且咩城下,我亲口拒绝了唐军主帅王源。那王源怎么说的你还记得么?他说,那是最后一次机会,那次机会我们不答应的话,他便不再给我们任何机会了。”
阿萝公主蹙眉沉思道:“他是这么说过,不过未必不能一试。如果被他们拒绝了,我们再拼死一搏也不迟。”
阁罗凤道:“那好,我这便派使者去唐军大营探问口气,若是能达成和议,固然是皆大欢喜。你以为我想让南诏国灭亡么?现在如能达成和议,我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阿萝点头道:“阿兄你能这么想就成了,我知道这对你殊为不易,你是性格刚强之人,但是唐人有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能屈能伸才是做大事之人。保住我南诏国不灭,这才是你如今唯一要考虑的事情。这样你才不会愧对阿爹,不会愧对南诏臣民。”
阁罗凤叹息道:“阿妹,你说的对。我说过,回到太和城我全听你的,你全权安排此事,只要唐人不灭我南诏国,我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阿萝也叹息一声道:“事已至此,只能抛却荣辱了。我恨死那个王源了,如有机会,我要将他碎尸万段。若不是他,我南诏国怎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阁罗凤吁了口气道:“是啊,这人实在太厉害。说实话,我对他倒是很佩服。有谁能用不到五万兵马便能打到我太和城?简直不可思议。”
……
三月十一日,唐军在羊且咩城休整的第二天上午,李宓率领的押运粮草的部队终于抵达羊且咩城。而剑南大军也几乎到了粮草断绝的边缘了,粮草终于抵达,让王源松了一口长气。
李宓解释了粮草迟了一天抵达的原因,那是因为在半路上遭到了蛮族兵马的突袭。虽然蛮兵数量不多,但是李宓手下的押运粮草的兵马大多是新兵,他们完全没有作战经验,故而导致了混乱,黑夜的突袭导致七十多车的粮草被烧,还死伤了两三百人。
幸亏李宓知道这一次是最后一次重要的补给,所以亲自从弄栋城随军押运,在他的指挥下,才将蛮兵击溃。然后一路小心翼翼,直至柳钧派出的一千骑兵接应到来,这才顺利的将粮草运达。
众将听了李宓的描述,终于算是彻底明白了王源那天描述的占据太和城之后的情形。李宓的遭遇应该便是日后即将遭遇的蛮兵袭击的预演。一旦陷入那样的情形中,那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无论如何,粮草物资大半运达,大军恢复补给,一切迎刃而解。王源在阁罗凤的行宫设宴招待李宓。席间王源谈及自己接下来的打算,李宓表示赞同,并同意立刻回成都府将战事的进程以及接下来的想法告知鲜于仲通,让鲜于仲通进京报捷。
王源所考虑的是,在期限之前将捷报送到进程,解除所谓期限的约束,解除李林甫等人对杨国忠的虎视眈眈。这样自己便可以安心在这里威逼南诏国走出自己想要走的那条路,而不必考虑其他了。
第四六九章 唇枪
招待李宓的午宴席一直进行到未时,大战之后难得有这般放纵的时候。∈↗UU小说,www.uu234.com虽然军中饮酒是件被严禁的事情,但王源可不是古板之人,倒也并不出来煞风景。喝了近一个时辰的酒,众将虽然很有节制,不敢开怀畅饮,但即便是斯文的小口泯着喝酒,也都喝的酒意醺醺了。
王源觉得差不多了,酒席宴后物资粮草交接完毕,李宓还要立刻上路回头,王源也不想让李宓喝的连马都骑不了。李宓贪酒,现在已经舌头都发卷了。王源起身端起酒盅,想以最后一杯酒结束今日的宴席。众人也知道该结束了,纷纷起身举杯,正欲饮下这杯酒,忽见亲卫营校尉谭平匆匆从行宫台阶上小跑而来,拱手向王源行礼。
“副帅,副帅,卑职有事禀报。”
众将忙停杯不语,王源皱眉道:“什么事,都是自家兄弟,直接说了便是。”
谭平忙道:“遵命,是这样,东城门守军禀报,城门外有南诏国使者从太和城而来,说要求见副帅。”
王源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果然,我说三天之内,这才第二天便来使者了,看来阁罗凤很着急呢。”
众将也一片哗然,王副帅所料不错,阁罗凤果然派使者来了。这时候阁罗凤派来使者,意图再明显不过,显然是来谈判求和的。
王源笑道:“蛮子使者人现在何处?”
谭平道:“未得副帅准许,守军未敢放他们进城,还在东门外呢。”
王源沉脸斥道:“这像什么话?人家好歹也是南诏国的使者,怎能拒之门外?要以礼相待嘛。快去请来,正好咱们酒席未散,着他来喝上两杯共商大事。”
谭平拱手应诺,忙转身飞快的去了。
王源微笑靠在椅背上,手托着腮帮子若有所思的不说话。李宓笑问道:“副帅,然则今日也许便能达成和议了,正好可以将这个消息一并让鲜于大帅带回京城奏报了。”
王源微微摇头道:“那可难说的紧,他们主动遣使前来固然是想着求和,但条件能不能让我满意却是另当别论了。诸位,我们固然是想和南诏国达成和议能够抽身而退,但我们这个意图万不可让南诏使者探知,否则他们会利用这一点。一会儿诸位看我眼色行事,两军交战固然不斩来使,但要让这使者知道,我们对和议并不感兴趣,不能教他们知道我们的想法。这种情形下我们占据主动,总是要逼迫阁罗凤尽数达成我想要的条件才成。”
众将哈哈大笑,宋建功道:“副帅说的是,阁罗凤这次胆大包天,害我们剑南军损失惨重,岂能那么容易便饶了他。就算达成和议,也要教这厮低头认错,狠狠的践踏他的自尊心,让他从此以后不敢再露獠牙。”
“对,狠狠的羞辱这厮才成,哪里那么容易便让他达成和议,那他还不在太和城中笑掉了大牙,以为我们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上了。总要吓得他屁滚尿流才甘心。”柳钧嘿嘿笑道。
王源呵呵一笑指着柳钧道:“小小年纪也学坏了,你这样不好。”
柳钧嘻嘻一笑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我这也是跟着义父学的。”
王源怔怔无语,众将轰然大笑。
众人正谈笑风生,谭平再次归来禀报南诏使者已经带到门外,王源忙整衣端坐,众将也都收敛起来,人人神色漠然,一副牛鬼蛇神之态。但见厅门外,一名身着唐装长袍的黑须中年人正缓步拾阶而上。这中年人穿着唐装,脸上也无纹面,举手投足倒也儒雅大方,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惊慌之态,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气度倒也不凡。
“受南诏国国主和南诏国洱海公主之遣,南诏国翰林院学士周德安前来拜见大唐剑南节度副使王源及各位将军。在下有礼了!”那中年男子拱手行礼,一开口竟然是一口字正腔圆的长安京腔,言语温和动听,不卑不亢。
“见我剑南军王副帅,为何不跪?”魏光中沉声喝道。
周德安负手道:“本人上跪天、下跪地、中跪君王和父母。除此之外见到谁都只作揖不跪拜。并非对王副帅不敬,就算见到南诏国的王宫大臣,本人也是不跪的。”
“放肆,见了我家大帅便必须要跪,否则便是不敬,不敬我家大帅,我便要请你吃苦头。”刘德海怒目喝道。
周德安微微一笑,对着刘德海道:“这位将军说话好没道理,跪拜便是尊敬么?我可以跪拜王副帅,但我若跪拜在地,心里骂着王副帅,那是敬还是不敬呢?这位将军是要我跪着心里骂王副帅,还是站着心里赞扬王副帅呢?”
“你……”刘德海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周德安的诘问。
王源哈哈笑道:“刘将军,你是辩不过他的,退下吧。周学士言辞犀利,倒是个辩才呢。”
周德安拱手道:“多谢副帅夸赞,本人可不是狡辩,本人说的是道理。”
王源微笑道:“你是唐人姓名,看你仪态言语口音,应该不是蛮族之人吧。”
周德安道:“在下籍贯大唐长安万年县人。”
王源呵呵笑道:“这么说咱们倒是地地道道的老乡了。你是大唐人,怎地来了南诏国当了什么翰林院学士了?”
周德安微笑道:“王副帅,这还用问么?何处可安身,我便在何处。满腹才学只卖给识货之人。”
李宓插言道:“你是唐人,却来南诏为官,这岂非是背叛大唐对大唐不忠?你的气节何在?”
周德安大笑道:“这位老将军跟我谈忠孝节义么?那么请老将军告诉我,何为忠?”
李宓沉声道:“侍君不二,是为忠。”
周德安面带鄙夷之色道:“老将军这忠字的解释未免太狭隘,真正的忠可不是你老将军口中所言之忠。《左转》云:.尽己心力以奉公、任事、对人之美德曰忠。诸葛孔明云:赤诚无私为忠。《战国策》中云:竭尽心力以任其事、服其职曰忠。孔夫子云:直率为忠,故所以有忠言逆耳之语。我所言皆为先贤或史书之语,皆有出处。老将军所言的忠,我却不知出处何在了。”
众人目瞪口呆,这周德安引经据典舌战滔滔,在座这些领军的将军那里知道这些东西,就算读过书的也都是一知半解,却又怎是敌手。
王源呵呵笑道:“我道为何派了你这个唐人来军营之中,原来是来耍嘴皮子来了。”
周德安正色道:“王副帅此言差矣,本人来此是要同王副帅商讨双方罢战议和之事。至于刚才的那些话并非本人提及,而是你属下的将军提及。而且本人也是论理而非狡辩。我听说王副帅也曾是大唐翰林院学士出身,他们不懂,副帅不会也不懂吧。”
王源呵呵冷笑道:“难得你还记得你来此的使命,好,你爱辩,我便陪你辩一辩。让你辩爽快了,咱们再谈正事。”
周德安咂嘴道:“副帅既认为我是强辩,我也无话可说。副帅要和在下辩一辩,在下也不敢不奉陪。”
王源哈哈笑道:“有趣,有趣,这是向我挑战了。看你样子该是自负才高八斗之人,天下人都不在你的眼里了。好,我知道你肩负和我大军和议之责,派你这个伶牙俐齿之人前来必然是准备要用你的辩才说服我们同意你的条件。君子成人之美,我成全你。你若能辩的过我,不用你提出条件,我大军即刻撤军北归,不再进攻太和城。你看如何?”
众将大惊,均诧异看着王源,副帅竟然要和这个舌绽莲花的家伙以辩论打赌,这要是输了,难道便直接退兵不成?众人虽对王副帅的本事钦佩,但仅限于带兵打仗上,对于王副帅辩才上的本事可是闻所未闻。
周德安心中一阵窃喜,来之前便知道此行责任重大,之所以巧舌如簧,倒也不是要激怒对方,而是要在气势上压倒这些只会打仗的唐朝将军们。论好勇斗狠自己可不是对手,但论到唇枪舌剑,自己可以秒杀这些蠢头蠢脑的丘八们。
“好,便依王副帅之言,咱们便辩一辩,若我赢了,你大军即刻撤出南诏。”
“你若输了呢?”王源笑问。
“我若输了,便……便……拂袖而返,不置一词。回去请国主和公主另派人来和副帅商讨便是。”
“你倒是会算计,输了毛都不少一根。我也不跟你计较,你输了我也不罚你,也不赶你走,还是依旧商谈和议之事。只有一个要求,你若再和议时巧言诡辩,我便扒了你的衣服命人用鞭子赶着你回太和城。”
周德安咽了口吐沫,咬牙道:“便遵副帅之命便是,我若输了,只谈和议,不再多说一句废话。”
王源呵呵而笑,站起身来来到周德安身边,沉声道:“看你样子应该是自诩才高八斗,经史子集都读的滚瓜烂熟了。”
周德安抱拳道:“不敢,经史子集不敢说滚瓜烂熟,倒也倒背如流。王副帅若是想赢我,大可不要在这方面出题于我辩论,我也不计较。”
王源呵呵笑道:“你这是激将我,好,我便上你这个激将法。我便在这方面出题问你一问。你《论语》读的如何?”
周德安心中狂喜,面色却淡然道:“《论语》乃天下文士自小便研读之经,在下自然也是每一字每一句都熟读了。王副帅,劝你还是不要在这上面出题,论语全经除却篇名一万五千九百字我可是滚瓜烂熟。”
王源点头道:“你激将法用的挺熟练的,我偏偏上你这个当,就在论语中出题。”
“那也随便你王副帅了,只要事后不要说我胜之不武便好。”周德安淡然道。
王源一笑,微微思索了片刻开口道:“听好了,题来了。”
第四七零章 戏耍
“周学士,你能否告诉我,孔夫子座下多少弟子,贤者几人?”王源笑问道。UU小说,www.uu234.com
席上众人尽皆愕然,这样的问题也叫问题么?即便是这些没读过多少书的将领们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更别说确实有些才学的周德安了。
周德安先是诧异,继而大笑道:“王副帅,你是在开玩笑么?这个问题便是去私塾之中去问六七岁的孩童,他们也都是知晓的。”
王源肃容道:“当然没那么简单,我只是问你知不知道,你知道便答,不知道便不答,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周德安冷笑道:“孔夫子弟子三千,贤者七十二。我可以将其弟子之中有名者的事迹一一说与王副帅听。”
王源摆手道:“我可没兴趣听他们的名字。你回答的很好。那么真正的问题是,孔夫子七十二贤弟子之中。年及弱冠的成年人几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有几个?”
众将愕然,周德安也是愕然,皱眉道:“这算什么问题?此事并无记载传承,后人如何得知?王副帅问的问题可真是让人奇怪。是否我可以随便回答个数字来,反正王副帅也不知道答案。”
王源斥道:“放肆。答不出来便认输,却来扯东扯西。我自然知道答案,而且必教你信服。谁说没有记载?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便在《论语》一万五千九百字之中。你自己愚笨,却来褒贬我的不是。”
周德安眉头紧皱,听王源说答案便在《论语》的一万五千九百字之中,立刻沉思默诵《论语》全篇。王源知道他在从头到尾的默诵,倒也并不催促,只负手微笑而立,双目看着厅外青天。
厅中众将寂静无语,读过论语还记得论语全文的也都默默的开始背诵,想在其中寻找答案。不愿动脑子的如刘德海等人便嬉皮笑脸的看着周德安愁眉苦脸的样子,指指点点的相互交头接耳的取笑他。
不久后,周德安吁了口气沉声道:“王副帅。”
王源回过头来微笑道:“周学士可知道答案了?”
周德安摇头道:“此题无解,本人默诵论语全篇,未有一篇提及七十二贤弟子之中多少是成年的,多少是少年人。副帅这是拿我逗趣呢。”
王源冷声道:“拿你逗趣?你未免高看自己了。你自视甚高,但在我眼里却不过尔尔,我可没闲工夫跟你逗趣。你若是答不出来便直接承认,倒也不用为自己找借口。”
周德安快速的《论语》再次默诵一遍,确定根本没有答案,这才斩钉截铁的道:“我答不出,请王副帅赐教。”
王源呵呵冷笑道:“果不出我所料,自诩满腹经纶,其实不求甚解,读书何用?”
周德安怒道:“王副帅知道答案何妨说出来教我心服口服。答案在《论语》那一节当中?”
王源道:“你倒背如流,莫非不知《侍坐》篇么?”
周德安诧异道:“《侍坐》篇?何来答案?”
王源负手吟道:“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这不是说的清清楚楚么?”
周德安皱眉道:“那里说了贤者七十二人中有多少成年者,又有多少少年人?”
王源斥道:“蠢材,冠者五六人,五六人是多少人?”
周德安呆呆道:“五六个人啊。”
“蠢材,五六乃五个六之意,五六三十,是三十人呢。冠者五六人,便是说已及弱冠的成年弟子是三十人。”
“啊?”包括周德安在内,座上众将也是嘴巴半张做呆滞状。
“同理,童子即少年,童子六七人,六七四十二,即是说未成年的少年人有四十二人。三十加四十二是七十二,人数也正好。这不正是回答的清清楚楚。七十二弟子之中成年者三十,少年人四十二么?”王源侃侃而道。
周德安下巴都差点掉了,这《侍坐》篇明明的意思是五六个成年人和六七个少年人的意思,到了王源口中竟然成了这番解释。偏偏总人数加起来正好是七十二,这可真是邪了门了。连周德安自己都开始怀疑,这是否真的是论语中暗示的七十二贤者的年龄的意思了。
“周学士,你可服气么?背的滚瓜烂熟又有何用?读书要读到书本里,理解书中深意。想你这样将经史子集背的滚瓜烂熟却不知书中深意的读书人我见过不知多少。长安城中一抓一大把。我现在明白你为何跑到南诏国来了,肯定是在我大唐科举落第,所以投机取巧跑来南诏国糊弄这些蛮子。说什么‘我只将才学卖于识货之人’,胡吹大气,你有何才学?”
王源恣意奚落周德安,将个周德安气的快要爆炸,却又无法发作。因为自己确实没答上来,而王源的答案看似荒唐,却明明解释的通。心里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但却又无法反驳。
王源的话也正中他的软肋。他正是因为久试不第才心生愤懑,责怪朝廷瞎了眼,抱怨自己怀才不遇才离开长安。一路混迹到南诏国中,恰好当时的南诏国主皮逻阁与大唐交好,正广泛的学习大唐的各种文化礼仪和预言。周德安靠着一张人死嘴不烂的本事把皮逻阁说的晕头转向,于是请他留在身边,协助和大唐之间的文化交流等工作,授予了翰林学士的头衔。
“你……你这是曲解原意,《侍坐》篇中根本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不对不对。”周德安死不认输,还是出言争辩道。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的解释便是对的,我的解释便是错的,你以为你是谁?论语是你写的么?”王源冷声问道。
周德安再次无语,张口结舌道:“总而言之,总而言之便是不对,不信去问问天下的读书人,谁会认同你的解释?”
王源冷笑道:“要问你去问,我可没那闲工夫。咱们今日是辩,你的辩便有道理,我的辩便是无理?那可真是笑话了。”
柳钧尖声道:“姓周的,输了便是输了,再狡辩也无用。之前说的话都是放屁么?你若赖账,我可不答应。信不信我一枪扎你个窟窿。”
“认输,认输。”众将跟着起哄大叫,拍桌子擂板凳的叫嚷。
周德安面红耳赤,又羞又怕,以袖掩面不语。
王源摆手让众人肃静,微笑看着周德安道:“周学士,真正有才学之士可不是你这样处处卖弄的。而且你虽有诡辩之才,但却也平常的很。不是我打击你,你爱诡辩,我再给你个诡辩的机会。这回咱们也不谈经史子集,只拿最简单的事情来辩一辩。你若赢了,我还算你胜乐,如何?”
周德安有心点头答应,但终究觉的这似乎太无耻,于是也不拒绝也不答应,只沉默不语。
王源道:“我只当你默认了,我王源向来都不把人一棍子打死,所以这个机会我给你。听好了,问题又来了。很简单的问题。你瞧这是什么?”
王源伸手从桌上的菜肴之中拈起一物来,凑到周德安眼前。
“这……不就是个鸡蛋么?”
“回答正确,没说鸭蛋也没说鹅蛋,眼力不错。”王源调侃道。
周德安忍受着王源的奚落,并不答话。
“这是鸡蛋,我要问的是,你认为鸡在先还是蛋在先?”
“……”众人齐齐无语,周德安张张口却发现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你可别说这个问题没有答案,我这里是有答案的,而且我还能解释理由。你也不能胡乱猜,若解释不通也还是输了的。”王源笑道。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个问题本就是个无解之题,周德安岂能不知?若回答先有鸡,王源必问无蛋如何孵出鸡?反之亦然。周德安根本就没打算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没有答案。
“我答不出,倒要请教王副帅。”周德安道。
众将领也都瞠目看着王源,等待王源说出答案和理由来,因为他们也统统都想知道。
王源将鸡蛋丢回盘子里笑道:“我来告诉你,当然是鸡在先。”
“理由呢?”没等周德安询问,李宓抚着白胡子伸着脖子已经发问了。
“我刚才问的是什么问题,谁能替我复述一遍。”王源道。
柳钧脆声道:“义父问的是:鸡在先还是蛋在先?”
王源点头道:“一字不差,记性不错。鸡蛋鸡蛋,当然是鸡在先蛋在后了。蛋在先鸡在后,这就不叫鸡蛋了,而是叫蛋鸡了。”
“啊?”众人眼珠子掉了一地,忙着伸手在地上捞眼珠子往里眼睛里塞。这个解释简直无耻之极,从问问题的时候便下了套子,硬是将这个无解的题目以这种简单无稽的方式给出了解释,当真让人哭笑不得。
“你这是诡辩,完全是诡辩。”周德安怒道。
“本来就是诡辩啊,开始我便明说了让你发挥诡辩之才,可你并没有诡辩出个名堂来啊。可见你其实连诡辩都不成,还自诩甚高,也不知你这自信是从哪来的。我只是教你清醒清醒。你为谁效力我可不管,但你在我面前卖弄,我却要将你打回原形。罢了,我对你也失去兴趣了,你还是快说说,阁罗凤开出了什么条件要我饶了他的南诏国吧。”
王源意兴索然,回到座位坐下,连正眼都不看周德安一眼了。
第四七一章 和议
周德安自取其辱,本想卖弄一番,却被王源戏弄的跟个傻子你一般,也不敢再多言语,只得收敛气焰,老老实实开始谈及和议之事。
“王副帅容禀,我南诏国主阁罗凤其实本无反唐之心,此次战事的起因是因为原云南太守张虔陀行至轻浮侮辱王妃所致,此事想必王副帅有所耳闻。之后我国主要求张虔陀赔礼道歉,那张虔陀非但不依,反而恬不知耻的辱骂我国主。在这种情形之下,我国主才忍无可忍攻下姚州杀了张虔陀。在这之后,剑南鲜于大帅率兵来伐,我国主立刻表示可以交还姚州平息纷争。然而鲜于大帅不愿接受条件,故而我国主才不得不举兵迎敌。希望王副帅明察这次纷争的起因。”
王源淡淡道:“你说的事情我都知道,然后呢?”
周德安道:“之后的情形王副帅亲身经历,倒也不用在下多嘴了。王副帅用兵如神,在曲州,在嶲州,在泸水,在弄栋城,在羊且咩城连番取得胜利。我南诏国损失惨重,终于落得孤守于太和城的情形,这些倒也罢了。王副帅既然已经惩罚了南诏,难道还非要把人往绝路上逼不成?我想,南诏国付出的代价也足以弥补当日攻姚州杀张虔陀的过失了吧。所以,王副帅何不适可而止两国重新修好,消兵弥戈,恢复两国之间的和平,这对大唐和南诏而言都是好事。王副帅是明事理之人,当知战则两败,和则双赢之理。”
不得不说,周德安的口才还是不错的,说话有条有理,听着也很中听。话语中不露声色的暗捧王源,却又不显得油滑奉承。
王源微笑道:“听了周学士这一番话,让我觉得如果我要是再进攻太和城,倒显得自己犯了弥天大过似的。但周学士明显是忘了,目前的局势之下,我大军旦夕便可攻破太和城,灭了南诏国。阁罗凤已经无力于我对抗,这时候我若放弃,岂非被人骂为愚蠢么?”
周德安忙道:“这怎么能叫愚蠢。明人不说暗话,王副帅当已经派人勘察了太和城的格局,我并非是要惹王副帅生气,但事实上,王副帅想攻克太和城,恐怕非旦夕之功。太和城的地势之利无与伦比,虽然连番大败之后,南诏兵马损失殆尽。但太和城中还有十万军民,其中士兵逾万,青壮百姓也有上万人。一旦太和城遭遇攻击,我想不用阁罗凤国主强迫他们,所有城中百姓也都会自发的参与守城。龙首关前必是一场旷日持久之战。”
刘德海喝道:“你不是来议和的,倒是来宣战威胁的是么?你的意思是我们拿不下太和城咯?”
周德安忙拱手道:“这位将军误会了,我只是分析情形,岂敢有丝毫的威胁之意,若是威胁,阁罗凤国主又怎会主动求和?”
王源摆手道:“说下去,你说说我要是硬要攻太和城那又如何?”
周德安肃容道:“副帅硬是要攻城,太和城一定会守不住,但副帅拿下太和城也将付出惨痛的代价。在座的诸位将军或许便有人要埋骨此处,副帅所率的大军中的士兵或许便有大半阵亡龙首关下。我想问王副帅,这又是何苦?而且拿下了太和城又如何?我不信王副帅不明白,要征服苍山洱海之地,要耗费多大的精力和人力财力。”
王源眉头紧皱,周德安能说出这番话来,这说明阁罗凤其实心里也很明白,一旦和议不成,他也做好了退入山林打游击骚扰战的准备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进攻太和城好像不那么明智了。那么,说说你国主开出的条件吧,我听听有没有吸引力。没准真的就此罢兵也未可知。”王源道。
周德安心中高兴,知道自己的话戳到了王源的心坎上,于是面色沉静开口道:“我国主确实开出了些妥协的条件。其一,我国主愿意为进攻姚州杀张虔陀之事向大唐朝廷表示歉意。同时归还从姚州掳掠的百姓和财物。其二,我国主愿意承诺,从此不与大唐为敌,从此南诏国兵马不再踏入唐境一步,和平相待,永结友邦只好。其三,我南诏国将接受大唐以前一直要求的输送珍贵药材木材的提议,开通与大唐之间的贸易。具体以我南诏特有的珍稀药材和皮毛木料换取大唐何种物资,可磋商解决此事。其四……”
周德安尚自侃侃而谈,王源却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摆手打断道:“周学士不用再说了,回去禀报阁罗凤,教他准备迎接我剑南大军的进攻吧。如此情形之下还不肯诚心议和,这便叫做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送客。”
赵青谭平阔步上前,一左一右夹着周德安喝道:“请!”
周德安愕然道:“王副帅,你这是为何?议和条件若不满意,咱们可以坐下来细细商议嘛。何必如此?”
王源冷笑道:“我跟你商议?凭你也配。阁罗凤派你来胡搅蛮缠,显然无诚心议和之心。开出的议和条件简直贻笑大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剑南军战败了呢。一败涂地的可是你南诏国兵马,亏你们避重就轻搞出这么个和议来,这是耍弄我么?回去转告阁罗凤,他成功的惹恼了我,若想和议,他需要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来。三日之内,他若不能开出让我满意的条件来,我便挥军直捣太和城。”
周德安叫道:“这从何说起?和议的条件并非阁罗凤国主所拟,您可不要怪阁罗凤国主。”
王源冷笑道:“那这和议条件是何人拟定?可真是个人才,把我当猴耍么?”
周德安皱眉想了想道:“和议之事国主已经全权委托给洱海公主办理,这和议的条件也是洱海公主所拟。”
王源皱眉道:“又是这个洱海公主?”
宋建功道:“那晚袭营烧了数十架神威炮的就是她。俘获的蛮兵说,在泸水的那次绕山壁割断绳索,差点害的我们孤守南岸的也是她。这个洱海公主足智多谋,在南诏国中威望甚高,被誉为南诏国的国宝。”
王源嘿嘿冷笑道:“国宝,好一个国宝。”
周德安叫道:“王副帅,您若对议和条件不满意,大可拟定条款由我带回去让国主和洱海公主商议而决,何必动怒?和谈之议本就是相互妥协商量的结果嘛。”
刘德海高声叫道:“要你们南诏国那个洱海公主来陪咱们副帅睡一晚,然后再谈和议之事。这婆娘一路上给我们苦头吃,现在又在和议上耍花样,什么国宝不国宝,给咱们副帅暖被窝当小妾,方显你南诏蛮子的诚意。”
柳钧清脆的声音尖叫道:“对,若真有诚意,便让那洱海公主来伺候我义父。给我义父端茶倒水洗脚暖被窝,否则便将太和城烧成白地。”
李宓酒意上涌也跟着叫嚷道:“说的对,先和亲,再和议。这才是诚意。南诏国的国宝都不献上来就想和议,那里那么容易的事情。太和城当真那么难攻破么?回去告诉你们国主,我大军未必从龙首关进攻。只需花个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打造浮木大船,装载神威炮从洱海上炮轰太和城,瞧你那太和城还能撑几天。造船的工匠我大军中可是有一千多个,动起手来快的很。”
众将领一起跟着起哄,纷纷强烈要求要南诏国先献国宝再谈和议之事。周德安在一片喧嚷之中不敢多说一句话,听众将领的言辞逐渐变得不三不四起来,知道留下来只会听到更多不想听的话。于是朝王源匆匆行礼,以袖掩面,转身离去。
众将兀自兴高采烈的乱说话,王源皱眉道:“只是要你们在旁推波助澜的给些压力,可没叫你们出言侮辱那个洱海公主。咱们这么做跟张虔陀有什么区别?张虔陀轻薄阁罗凤的王妃,咱们侮辱人家妹子,这不成了一丘之貉了么?”
李宓呵呵笑道:“我们只是给他们提个醒,让他们送公主来和亲,这是给他们指点明路呢。若阁罗凤将这也当作侮辱,那这个人便不可救药了。咱们也不必和他议和了,干脆攻下太和城,大不了不驻兵,一把火烧成白地便是。”
王源苦笑道:“老将军也跟着起哄作甚?我觉得这次不打也得打了,我还是去想想如何少些伤亡快速的拿下太和城的办法去吧。”
第四七二章 和亲
傍晚时分,夕阳斜照中和峰西坡,漫山碧绿怡人。UU小说,www.uu234.com山顶积雪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照映着山顶云雾,景色美不胜收。
太和城王宫翠珊园的高楼平台之上,身着彩衣浑身银饰银光闪闪的洱海公主阮萝竹正俏立雕栏之侧,目光越过重重殿宇和太和城中密密匝匝的房舍和街道,欣赏着中和峰在夕阳下的美景。清风吹拂起她的秀发缓缓飘动,此刻的她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临风而立,风姿绰约。
翠珊园是她的寝宫,这座高楼的平台是她平日最喜欢的观景之处,每当心情不适的时候,她都会站在这里看看大好的南诏国美景。看中和峰挺拔俊俏的身影,看西首洱海倒影城中白塔的景象,往往都能将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光。现如今南诏国处在风雨飘摇之中,心中永远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她希望能在此处排遣心中的烦忧。但越是看大好河山,想到即将为唐人铁蹄践踏,心中越发的郁闷难消。
脚步声从侧后方轻轻传来,阿萝公主并未回头,只轻声道:“我说了,不要来打搅我,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阁罗凤低沉的声音传来:“阿妹!”
阿萝公主诧异回头,见阁罗凤站在楼檐下的回廊中,双手紧紧的扣在一起,神色甚是焦躁阴郁。
“阿兄,怎么是你?我还当是奴婢们呢。”阿萝公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回身来走向阁罗凤。
“我在楼下站了一会儿了,见你欣赏美景入了迷便没叫人打搅你。这处的风景最佳,看看,青山绿水,蓝天白云,山顶的白雪,夕阳下的洱海,我南诏真是个好地方啊。”
阁罗凤一边缓步走上平台,双目环视四周的风景,一边轻轻的叹息。
“是啊,我南诏国真的好美,我们蛮族世世代代便如生活在画卷之中,真是幸福的很。”
“是的,很幸福。”阁罗凤沉吟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阿兄找我有事么?我这里你可不常来。”阿萝微笑问道。
阁罗凤抬眼看着阿萝沉声道:“周德安从羊且咩城唐营中回来了。”
阿萝一惊,忙道:“回来了?人在何处?结果如何?”
阁罗凤沉默的看了阿萝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阿萝皱眉道:“唐军拒绝了和议的条件么?”
阁罗凤道:“周德安说,那王源甚至没有听完他叙述咱们拟定的和议条件,怒斥我们避轻就重,和议毫无诚意。”
阿萝皱眉道:“这狗东西嗅觉倒是挺灵敏的,我们拟定的和议中只提道歉,不提臣服。只提友邦共处,不提上下之分。看来意图被他察觉了。那么……着周德安再去一次便是,大不了咱们再让步些,他们既见了周德安,显然也是有和议的想法的。”
阁罗凤叹息一声道:“阿妹。王源责怪我南诏无诚意,明确告诉周德安,要我三日之内开出让他满意的条件,否则便威胁要进攻太和城。”
“那就开条件便是,咱们一步步的后退,除非他们铁了心要进攻,否则总是会达成和议的。只要南诏不灭,什么条件都可以商议的。南诏国的存在才是底线,咱们离底线还差的很远呢。阿兄,不要着急,会有办法的。”阿萝安慰道。
“阿妹啊,你有所不知,王源欺人太甚啊。你知道他还说了什么条件么?简直……简直……让阿兄都无法启齿。这是对我南诏国的侮辱,我决定了,和他们拼了。决不能任由他们肆意践踏我们的尊严。国可灭,尊严不能被践踏。”阁罗凤咬牙切齿道。
阿萝皱眉道:“到底怎么了啊?他们提了什么条件?让阿兄如此愤怒?”
阁罗凤一拳砸在木栏上,将木栏砸的嗡嗡作响。沉重的叹了口气,低声道:“阿妹,我说了你可别气恼,就当唐狗放了个屁。”
“快说啊。”阿萝急的跺脚。
“他们说,再谈和议的前提是……是……要我将我南诏国的国宝献给王源,之后……才有和谈的机会。”
“国宝?什么国宝?给他便是。”阿萝道。
“傻妹子,那国宝便是你啊,你才是我南诏国的国宝,他们要……他们要……我将你献给那狗贼王源……为……为妾。说什么……先和亲……在和议……。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阁罗凤狠狠的捶打着木栏,木栏剧烈的抖动,雕琢的几片花鸟图案在剧烈的震动中碎裂,木屑纷纷落下。
阿萝面色煞白,蹙眉紧咬着下唇不语,脸上的表情既羞愧又愤怒。
“阿妹,你莫放在心上,他们如此辱我,大不了和他们决一死战便是。亡了南诏国又如何?不能失了尊严。阿妹,莫生气,莫伤心,一切有我。”阁罗凤扶着阿萝的肩膀沉声道。
阿萝公主吁了口气摇头道:“阿兄,我没有生气,也没有伤心。事实上,我正在考虑这件事是否可行。”
“什么?你疯了吗?居然还真的考虑此事。”阁罗凤叫道。
“阿兄,若以阿萝一人能换取南诏国的平安,阿萝当然愿意考虑。阿萝一人和南诏国的存亡,数十万臣民的安危相比,孰轻孰重?”
阁罗凤连连摆手,口中叫道:“不成,决计不成。我岂能让你去受这个委屈?不光我不答应,我南诏国臣民也都不会答应。你让我如何面对泉下的阿爹?你让我如何能在人前抬头?”
阿萝轻声道:“阿兄啊,你还是太意气用事。你的责任不是保护我,而是在南诏国的存亡。南诏国若在你手中灭亡了,你才是愧对泉下阿爹,愧对臣民百姓。如果不得不如此,那也是我个人的选择,并非是你之过。况且……况且我正在想,这件事是否能加以利用。没准是个扭转形势的好契机呢。”
“契机?什么契机?”阁罗凤皱眉道。
阿萝沉思片刻,在阁罗凤耳边轻轻低语,阁罗凤越听表情越是惊讶,待阿萝说完,咽着吐沫低声道:“这……可行么?是不是太冒险了?”
阿萝低声道:“当然可行。我敢保证。只要我一得手,以后的事情便好办了。”
阁罗凤摇头道:“不成,不成,这样一来,岂非还是要坑了你。你不得不牺牲清白,那可如何是好。”
阿萝叹息道:“这也许就是我的宿命。希望阿爹在天之灵不要怪罪阿萝这么做。希望南诏国的百姓不要怪罪我这么做。就当我将自己献给神灵,神灵应该明白我的一片赤诚之心。”
阁罗凤呆呆的看着阿萝,在他眼中,阿萝的全身都散发着圣洁之光,就像传说中的圣女一般高贵无私,那般端庄绝美,让人不得不顶礼膜拜。
阁罗凤‘噗通’跪在阿萝面前,五体投地,哽咽道:“阿妹,阿兄无能,让你受苦。我代表南诏国全体臣民感谢你,此事若成,阿兄将和几位主祭商议,封你为南诏国护国圣女,让苍山洱海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世世代代的对你膜拜。”
阿萝‘噗嗤’一笑道:“阿兄,你这是做什么?你吓到我了。我这便去找大巫师准备,阿兄你也要准备准备,总要像模像样,无论如何,我也是算出嫁呢。”
……
洱海公主即将和唐军主帅和亲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城,太和城中的百姓们流泪顿足,咒骂着天杀的唐军主帅王源。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南诏国的一个人人喜爱的彩孔雀便这样被奸诈邪恶的唐人夺走,这让他们万万不能接受。
但另一方面,他们也知道,阿萝公主这么做也是为了南诏国着想,为了南诏国的存亡,这种彩孔雀不得不自投罗网。他们对阿萝公主更加的敬爱和喜欢。
消息传出之后,百姓们自发的聚集到王宫东门外公主的宫殿外,他们献上家中最值钱的银器,送上亲手染织的花布,亲手制作的精美的陶罐。就算公主是要投入恶魔的怀抱,嫁妆还是要的,不然公主将来岂非更加的没有地位。他们将公主当做自己的女儿出嫁一般,倾其所有,为公主献上心意。
整整一夜,王宫门前堆起了小山般的嫁妆,点亮的火把和蜡烛彻夜不息,人群也一夜不散。
翠珊园的高楼上,阿萝公主也一夜未眠站在窗前,看着宫门外的百姓,泪水长流。
第四七三章 上门
凉爽的清晨,羊且咩城行宫前硕果仅存的庭院中,王源和公孙兰正在练剑。进入剑南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行军打仗,王源能用来和公孙兰练习武技的时间并不多。但一旦有余暇时间,王源还是尽量跟着公孙兰一起练习一番。倒不是想要在武技上有多少的精进,主要还是联络两人之间的感情。
公孙兰是个绝不会主动的人,王源和公孙兰之间虽然已经早已越过了普通男女之间的界限,亲嘴摸.乳的事情也干了不少。但只要王源不去撩拨,公孙兰是绝不会主动表示亲近的。王源也明白公孙兰倒不是刻意对自己冷漠,而是碍于伦常之序,不能表现出来罢了。
王源正在练剑,公孙兰发束紫巾在一旁微笑注目。王源练的这套剑法是公孙兰很久以前便为王源量身定做的一套剑法。公孙兰的武功源自剑器舞,故而招式之间过于优美婀娜,很多招式公孙兰使出来固然风姿绰约,王源若是照葫芦画瓢便显得过于柔媚让人头皮发炸了。所以公孙兰潜心思索,创制了一套二十八招的剑法,摒弃了神态和手法上的女子之态,保留了剑法的精要之处,然后一招一式的教给王源练习。这套剑法摒弃了柔媚之态后,王源使出来倒也挥洒自如姿态飘逸,一套剑法使出来,公孙兰的眼里也露出赞许和爱慕之意来。
剑法最后一招‘鸿飞冥冥’使用出来,但见王源手中剑在树荫下斑驳的阳光中闪耀金光,然后在一片光幕之中,一道雪亮的剑光从光幕之中匹练般划过一道残影。数尺外一棵碗口粗的树木拦腰折断,哗啦啦倒塌下来。王源纵身后跃,收势立定,光洁的额头上汗水涔涔。
公孙兰微笑颔首,走上前去递上擦汗的白巾,赞许道:“越来越熟练了,恭喜你除了分筋手之外又完整的学会了一套剑招。”
王源擦着汗笑道:“怎样?我这个徒儿还不算笨吧。”
公孙兰道:“要做我的徒儿还不够格,剑招虽熟,但距圆转如意收发自如的境界还差的远呢。况且气力不够,威力也大打折扣。譬如鸿飞冥冥这一招,根本不是你那样的用蛮力硬砍,而是以巧劲一掠而过,如刀削软泥,如飞燕点水一般。”
公孙兰便说着边示范,但见她身形轻盈扭转,手中长剑轨迹宛若无痕,纤细的手指仿佛并没有握住剑柄,那长剑就像被无形之力牵引,在她兰花般的手指之间翻转。然后最后的出剑之时,只听空气中发出‘嗤嗤‘之声,剑尖上竟有青芒吞吐。对着数尺外的一棵粗柳树轻巧一挥,无声无息的收招,仪态娴雅之极。
微风吹来,那看似完好的柳树忽然间‘扑啦啦’轰然倒地,海碗粗的树干上切口平整光滑,就像用电锯锯开的一般。
“漂亮。”王源鼓掌叫好。
公孙兰收剑入鞘,吁了口气道:“今日便到这里了,也不能要求你做到我这样,毕竟非一日之功。”
王源笑道:“我迟早会练成你这番身手,否则岂不是折损了你这名师的名头。”
公孙兰微笑道:“你也很忙,不像我没什么事情在身可以有大把的时间钻研。你能挤出时间陪我练剑,这份心意也就够了,至于武技能有多少造诣,那也随缘吧。”
王源点头道:“表姐是明理之人,你我之间心意相通,多余的话也不用说了。以后待我闲下来,天天陪着表姐练剑。”
公孙兰脸上一红,刚要说话,忽见青云儿脚步匆匆而来,神情有些古怪。王源忙迎上去笑道:“青儿也来练功么?早该来见识见识表姐的武技,包你们大开眼界。”
青云儿笑着摇头道:“公孙表姐的武技倒也不用见识了,那一定是很好的。刚才赵青校尉来找二郎禀报事情,我说你在练剑,赵校尉便将事情跟我说了,说是城外出了一件怪事呢。”
王源皱眉道:“怪事?什么怪事?”
青云儿神色古怪的笑道:“其实也不是怪事,是件喜事。青儿先给二郎道喜了。”
王源满头雾水道:“道喜?道什么喜?你和紫儿谁肚子里有了孩儿么?”
青云儿羞红了脸,啐道:“那里有了,想哪里去了。是二郎你自己的喜事呢。赵校尉说了,东城外来了一队送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呢。”
王源更是不解道:“送亲的队伍?”
青云儿哼了一声道:“听说是南诏国的洱海公主出嫁的送亲队伍,要嫁的人便是二郎你呢。怎么?人家都送亲到城门口了,你这新郎官还不知道么?”
王源半张着口呆呆无语,喃喃道:“这哪儿跟哪儿?搞什么名堂?”
公孙兰微微摇头道:“哎,二郎啊二郎,这事儿你做的也太过分了。战场上胜负靠的是实力和谋略,南诏国败了也就败了,你逼着人家将公主送来成亲,这和强抢民女有何区别?”
王源抱头叫道:“冤枉啊,我何曾要娶这蛮族公主了?昨日……昨日南诏使者来议和,宋将军和李宓将军他们只是为了打击南诏国的气焰,故意羞辱他们,这才胡乱说出什么要南诏公主前来……前来给我当小妾这样的话。这完全是随口一说,我若有此心,天打五雷轰顶,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行了行了。”公孙兰打断王源的指天画地的誓言,嘴角带着揶揄的微笑道:“不管你们是调侃还是当真,如今人家送上门来,你总不能拒之门外吧。说起来也是件好事,王家添人进口,又多了个蛮族公主,倒也挺好的。你心里美开了花了吧,听说这洱海公主可是南诏国第一美人儿呢。”
王源百口莫辩,倒也不想再辩驳了,反倒皱眉沉静下来,扶着一棵大树沉思。
公孙兰笑道:“怎么?不去迎亲么?”
王源吁了口气道:“表姐是吃醋了么?这可是头一遭呢。”
公孙兰拂袖便走,啐道:“我吃你的醋,真是笑话。”
王源叫道:“表姐慢走,我有正事要说。”
公孙兰皱眉停步,王源缓步过去,附在公孙兰耳边耳语了几句。公孙兰听后沉吟半晌,缓缓点头道:“先去瞧瞧情形,人家花轿都上门了,总不能拒之门外吧。”
……
羊且咩城东城外,一只上百人的送亲队伍正在城门口敲鼓吹笙闹腾的正欢。十几辆马车满载着金光闪闪花花绿绿的嫁妆一字排开。十几名乐师正在鼓吹奏乐,数十名蛮子正随着音乐载歌载舞,时不时发出一声声怪异的呐喊声。
一头身披彩带的大象的彩鞍上驮着华彩的冠盖,南诏国洱海公主阮萝竹端坐华盖之下,头戴着色彩斑斓的七彩银冠,三根长长的彩色孔雀翎毛插在彩冠上。一道粉红的面纱遮住了她的脸庞,只露出一双善睐的明眸来。她的身上穿着宽大的七彩霞衣,将整个身子罩的严严实实,两只戴着银镯的小手交叉叠在胸前,两只小手微微的有些颤抖。
今日凌晨,阿萝公主便率迎亲队伍前往羊且咩城。太和城的百姓数万人夹道相送,百姓们在街上跪拜相送,在泪水和祝福声中,阿萝公主的送亲队伍跋涉了六十里路赶到了羊且咩城外。传话的已经去了城门口传话两次,羊且咩城的城门居然还没打开。城墙上满是指指点点看热闹的唐军士兵,这让阿萝公主更是感到极大的屈辱。自己是南诏国公主,送上门来倒也罢了,现在还要遭受对方的怠慢,这更是让阿萝心中的恨意增加了几分。
不过阿萝很快便提醒自己不要乱了方寸,百般侮辱千般怠慢都无所谓,只要此行能达到目的一切便值得了。牺牲自己的尊严能挽救南诏国,那才是最大的意义。
王源感到城门上的时候,军中所有的将领几乎都已经在城门上看热闹了,见王源到来后一副诧异和气急败坏的样子,众将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像刘德海这样的,知道王源家中有个悍妻李欣儿坐镇,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趁机开始起哄。
“副帅大喜啊,哈哈哈,没想到南诏国真的把公主送来成亲了。这些南诏人也是奇怪,嫁姑娘也不事前通知一声,咱们也好给副帅准备一套新郎服啊。”
“哈哈哈,是啊,虽受累,赶紧去找一套新郎服来。不然咱们副帅总不能穿着盔甲成亲吧。入洞房又不是打仗。”
“谁说不是打仗?进洞房可不就是打仗么?不过以副帅的本事,定将南诏国公主杀的丢盔卸甲落花流水。”
“哈哈哈……”
众将肆意调侃,乐不可支。
王源喝道:“都他娘的住嘴,有完没完了?都是你们这帮家伙惹得祸。昨日嘴巴犯贱,现在弄的不可收拾了。”
众将捂嘴偷笑不已,宋建功笑着上前道:“副帅,这事儿怎么办?不开城门也不是办法。蛮族规矩,若是拒婚的话那可是极大的侮辱,新娘除非当场自杀,否则无颜再回娘家的。这洱海公主要是死在城门口,恐怕便再也无法和南诏国达成和议了,只能打到底一条路了。”
王源皱眉道:“当然不能闹得不可收拾。开城门。”
宋建功嘿嘿拱手道:“恭喜副帅,贺喜副帅了。”
王源道:“废什么话,跟我去迎亲。”
第四七四章 恶魔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被迎进了羊且咩城中,坐在象背上的阿萝公主看着城中一片瓦砾的模样心中更是恨的咬牙。︽UU小说,www.uu234.com唐军将羊且咩城彻底的毁了,在此之前,羊且咩城多么的繁华热闹,如今却成了一片废墟。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正骑马行在一旁的这个叫王源的唐人。
但回眸看着骑在黑马上的王源的时候,阿萝公主却也有些诧异。原本几次和王源远距离的照过面,但却也并未看清楚他的长相和年纪。现在距离如此之近,看的清清楚楚,这王源原来看上去不过是个年纪很轻的人。光洁的下巴和唇边并无胡须,未蓄须表明年不及弱冠,可能只有十**岁的年纪。这么年轻便执掌剑南大军帅印,可见是个少年英才。再看他身板笔直,全身上下金晃晃的战甲在身,胯下黑色神骏,更是显得英气勃勃。
阿萝心中叹息,只可惜此人是个恶魔,否则,自己能有这样一个夫婿,倒也不委屈了自己。
王源也偷瞄了阿萝几眼,虽然在面纱下看不清阿萝的面容,但那一双翦水秋瞳给人印象深刻。记得那晚在北山坡下,阿萝站在山石上衣袂飘飘的身影让王源不时的想起。此刻的阿萝看上去柔弱无助,但王源却知道,这女子绝非等闲之辈。
队伍行到王源的住处停了下来,彩象跪下前足,阿萝公主踩着一名蛮族仆役的脊背下了象座。几名蛮族妇人上前围着阿萝载歌载舞,用柳枝蘸着铜盆中的清水在阿萝公主周身上下弹扫数遍,最后终于鼓乐之声停息了下来。
一名送亲的蛮族妇人上前给王源行礼,手中捧着一张托盘,托盘里放着一页羊皮纸。
“这是我南诏阿洱海公主的嫁妆,请驸马过目。我南诏公主是天上的仙子,地上的彩孔雀,是我南诏国的国宝。今嫁给驸马,请驸马好好待她。看在这些财宝的面子上,对她好,不要委屈了她。”妇人流泪道。
王源知道一些蛮族的婚嫁规矩,女方的嫁妆多少决定了在男子家中的地位,这一环节便是将这些财物亲自交到男方手中,提醒男子,女子带来的财富,将来要善待女子之意。
王源摆摆手,身边人将礼单接下。鼓乐再起,众蛮妇簇拥着阿萝公主走近大厅之中,要行夫妻之礼。王源这边什么都没预备,甚至连香案都没一张。但好在女方这一边好像准备的很充分,香案花烛喜袍都准备的一应俱全,很快便摆上了香案,点起了花烛。蛮妇取来喜袍让王源换上拜堂,王源倒也不推辞。换上了花里胡哨的喜服,和阿萝拉着红线在香案前行礼,在蛮妇们叽里咕噜不知所云的祝福声中,在众将士们的哄闹中稀里糊涂的拜了天地,之后被众人簇拥进了王源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门一关上,外边的喧闹声便被隔绝开来,房里只剩下王源和阿萝公主两人。两个人本就是陌生人,忽然独处一室,倒显得气氛有些尴尬,两人都静悄悄的无语。
王源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双目肆意大量着坐在床边的阿萝公主。阿萝公主心头砰砰乱跳,几次偷看王源都和他目光对视,似乎被看透心思来,不免心中有些慌乱。
“阿萝公主。”王源开口道。
“嗯。”阿萝小声的答应了一声。
“你现在可以爽爽快快的告诉我,你的来意了。”王源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阿萝皱眉道。
王源笑道:“我的意思你该明白,你们南诏人恨死了我,你又怎会嫁给我。说吧,你要干什么。”
阿萝伸手揭开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美的惊心动魄的面孔来,她的美与众不同,因为皮肤的健康的小麦色,让她在端丽之中带着一丝野性之美。王源第一次真正的看清楚阿萝的面容,像是被她的美丽震慑一般,神态微有些错愕。阿萝捕捉到了这一点,嘴角泛起微笑,眼神中带着一丝鄙夷和不屑。
“我就是来嫁给你的,你不是提了要求么?要我必须嫁给你,你才肯放过我们南诏么?我们南诏人确实恨你,我对你也没有丝毫的好感,但若你能履行诺言,我会好好的在你身边伺候你。这便是我来的目的。”阿萝微笑道。
王源收回目光,身子后仰笑道:“这么说,阿萝公主是要舍身救国了,可敬可佩。南诏国中的百姓怕都是对公主感恩戴德了吧。阁罗凤居然也肯答应,我本以为他会暴跳如雷的。”
阿萝肃容道:“为了南诏国的存亡,我什么都愿意做。我阿兄也是为了南诏国着想,他并非愿意我来嫁你,但目前的局势逼得他不得不这么做。”
王源点头道:“听着很感人,我都快被感动了。看来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是我逼得你们兄妹分离,逼得你嫁给一个恶魔是么?”
阿萝顿了顿,低声道:“只要你履行诺言,这没什么。”
王源呵呵笑道:“你是没什么,我却不开心了。你是南诏公主,生的也很美,而且嫁妆也很丰厚。本来人财两得的事情我是很愿意做的,但是我王源却不愿将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昨日周德安来的时候,是我手下的兄弟们胡言乱语,我其实并没有想要娶你。所以,我并不想强人所难。”
阿萝诧异道:“你这话是何意?”
王源道:“我的意思是,强扭的瓜不甜,我王源不缺女人,我可不愿要个成天愁眉苦脸的女人在身边。万一哪一天给我带个绿帽子,我可亏大了。”
阿萝怒道:“无耻,你胆敢如此辱我。”
王源摆手道:“瞧瞧,公主脾气来了,我可受不起。罢了,你还是回去吧。我不想娶你了,你回你的南诏国,咱们该谈判便谈判,谈不拢便打仗,我可不想留个强抢女子为妾的坏名声。”
阿萝眉头紧皱,不知道王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若王源真的不愿娶自己,自己当然求之不得。但听王源的口气像是不善,回头要是发兵太和城那可不妙。而且自己此行的计划已经到了眼前这一步,若是半途而废召来灭国之灾,那可后悔莫及了。
“你当我是物品么?想要便要,想丢便丢?你说非你所愿,但你的手下将领提出要我嫁给你的时候,你为何不出言反对?现在却来反悔。你到底要怎样?”阿萝怒道。
王源微笑道:“我只是不喜欢身边有个恨我之人罢了,我可不想成天提心吊胆。你还记得那天在山坡上你说的话么?你说迟早要趁我睡梦之中割了我的脑袋。我担心被你割了脑袋,我很怕死。”
阿萝咬着下唇道:“那是气话,我若嫁给了你,又怎会做那样的事情。我也不恨你,我只说对你没有好感,却没说恨你。我南诏今日之祸其实也是阿兄贸然叛唐所引发的,你们攻打我南诏国,我也能理解。只是现在你们已经快要灭了我南诏了,我只希望你们适可而止。我嫁给你就像是汉朝的昭君出塞,就像你们大唐的公主和吐蕃和亲一样,是为了两国的安宁修好。我也绝不会背叛你,你说的什么绿……帽子什么的事也绝不会发生。我是南诏公主,我绝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王源呵呵笑了起来:“听起来很不错,这么说,你不但不会恨我,还会好好的伺候我,没准还会爱上我了是么?”
阿萝咬牙道:“对。”
王源得意微笑道:“我要你亲口复述一遍。”
阿萝强忍愤怒,咬牙道:“我会好好伺候你,会爱你。”
王源哈哈大笑道:“嗯,这才像话。虽然你姿色一般,但你倒也是个识趣之人,我喜欢有情趣的女子,也许你会让我满意。”
阿萝气的差点吐血,强自忍住愤怒,低声道:“我会让你满意的。”
王源点头道:“很好,记着要让我开心,千万别惹我生气,不然我会发怒,会灭了你们南诏国。明白么?”
“明白。”阿萝的下嘴唇都要咬出血来了。
王源点头道:“很好,我有些渴了。”
阿萝眼神中掠过一丝喜色,轻声道:“阿萝给夫君斟茶。”
王源道:“好,斟茶来喝。”
阿萝站起身来,缓步走向桌案,拿起桌上的茶壶骨碌碌倒满了一杯茶水,双手捧着走了过来。
第四七五章 抓狂
王源翘着腿抖动着,脸上全是笑意,似乎对阿萝的乖巧很是满意。UU小说,www.uu234.com阿萝捧着满满一盅茶水缓步走近,尖尖的拇指指尖蜻蜓点水般在茶杯边缘一掠而过。一股彩色的烟雾融入茶水之中,瞬间融化,不见踪迹。
“夫君,请用茶。”阿萝压抑住心中的紧张,款款跪伏在王源身前,双手将茶盅举过头顶,低低的道。
王源呵呵一笑,伸手将茶盅捧过,笑道:“举案齐眉,这般恭敬,我可消受不起。你可是南诏国的公主呢。”
阿萝低声道:“嫁给夫君便是夫君的妾室,不再是什么公主啦。趁着茶水尚温,夫君先喝两口解解渴。一会儿妾身再给你捶捶背,松松筋骨。”
王源哈哈大笑道:“很好,果然乖巧。”说罢端起茶盅来缓缓送到嘴边。
阿萝看着王源将茶盅一寸一寸的送往唇边,手指紧张的捏着裙角,一旦王源喝上哪怕一小口茶水,大事便成了。
王源慢慢将茶盅送到嘴边,距离唇边不到半寸的时候,忽然停住了,皱起了眉头来。
“夫君,怎么……不喝茶?”阿萝紧张的问道。
“这是谁沏的茶水?明知道我只喝清茶,却放了一壶煮茶在这里。葱蒜酱醋煮出的茶简直难以入口,我还怎么喝?”王源怒气勃发,将手一扬,茶盅中的茶水尽数泼于地上。热气蒸腾中夹杂着丝丝黑气,瞬间消失不见。
阿萝气的抓狂,没想到不是因为自己在茶水中下蛊的行为暴露,而是因为这茶水不合口味,从而导致下蛊失败。要知道自己所下的蛊毒有多么珍贵,那是蝴蝶蛊。
昨日南诏国大巫师精心从数百种蛊毒之中挑选出了几种蛊毒给自己种下蛊母,蝴蝶蛊便是其中一种。深幽的南诏国山野密林之中有数十种有毒的蝴蝶,都非常之罕见。制作蝴蝶蛊需要抓二十种以上的毒蝴蝶,这本身就是一件极难也极为危险的事情。况且抓到它们之后还要将它们放置在石瓮之中,让他们相互吞噬,剩下的最后一只才是蝴蝶蛊毒之母。
蛊母是一种一场艳丽非常的巨型彩蝶,将其其艳丽醒目的翅膀上的彩色粉末状之物刮下收集方为蝴蝶蛊毒。一旦此蛊毒被下到他人身上,发作起来可摄人魂魄,让人神晕魂迷,下蛊者可以凭此完全操控中蛊毒之人。之所以选择蝴蝶蛊,便是为了能操控王源心神,这比那些毒性猛烈的蛊毒可以杀了王源要有意义的多。
没想到,离成功只差一步,居然因为王源不喝煮茶的缘故而导致失败。以阿萝公主的涵养,心里都忍不住怒骂王源身边准备茶水的仆役来。你家主子爱喝什么茶水都弄错,这样的仆役还要着做什么?
王源一边骂,一边开了房门朝外边大叫,要送清茶进来。青云儿和紫云儿连声道歉,紫云儿进来清扫了地面的狼藉,青云儿重新泡了一壶清茶送了进来。两女出去后,带上了房门。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这帮人简直太不让人省心,沏壶茶都能沏错了,哎!我身边就没个贴心之人。”王源重新坐在椅子上慨叹道。
阿萝压抑住心中的烦闷,轻声安慰道:“夫君莫恼,今后阿萝伺候你必伺候的服服帖帖的。清茶送来啦,夫君还要不要喝呢?”
王源点头道:“有劳再斟一杯。”
阿萝点头应了,走过去骨碌碌再斟了一杯碧绿的清茶捧着过来。这一回阿萝再没用指尖在茶水中动手脚,倒不是阿萝不想,而是蝴蝶蛊极为珍贵,仅有的一小份刚才已经被浪费了,现在阿萝的指甲里再没有任何蛊毒可用了。
指甲藏蛊毒也是有讲究的。蛊毒大多有颜色和气味,而且气味比较浓烈。越是珍贵的蛊毒便越是无气味甚至无颜色。阿萝不可能十指藏毒的跑来动手,因为考虑到唐人也会对此加以防范。在行礼拜堂的时候,阿萝便注意到有数名唐人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半天,还有刚才进来扫地的那女子特意的牵起自己的手瞧了一会儿,若是指甲中藏有多种蛊毒,怕是当时便被揭穿了。蝴蝶蛊只是无味,其实也是有色彩的,而且是七彩的颜色。但阿萝巧妙的将指甲染上了七彩的甲妆加以掩饰,细看也不会穿帮。
阿萝抖擞精神,将刚才下蛊失败的沮丧中恢复过来,告诉自己不能放弃。毕竟这一次前来抱着必成之心,大巫师将压箱底的宝贝蛊毒都给了自己,蝴蝶蛊不成自有其他的办法。
端着茶水袅袅婷婷的走到王源身边,再次像只温顺的小猫咪一般蹲在王源的身边,阿萝却没像刚才那样将茶水举案齐眉,而是将茶水凑到了自己小小的红唇边。
“夫君,新沏的茶,好像有些烫。妾帮你吹一吹,凉了再喝。”阿萝道。
王源伸手轻抚她头上的三根孔雀翎,微笑道:“你很细心,我更满意了。”
阿萝一笑,撅起红唇来对着茶盅吹气,呼呼的吹了十几下之后,阿萝忽然伸嘴喝了一小口茶,点头道:“不凉不热,正是能喝的程度,夫君请用茶。”
王源皱眉看着茶水道:“你喝了?”
阿萝睁大眼睛点头道:“妾身尝了一下冷热,夫君该不会嫌弃妾身吧。我只抿了一小口而已。”
王源呵呵笑道:“我怎会嫌弃你,男人最爱的便是美人口中的香津玉液呢。况且你我夫妻一体,你喝过的茶我怎会嫌弃。”
阿萝露出迷人的笑容道:“夫君能这么说,阿萝很开心。那么,夫君快喝茶解渴吧,喝完了茶,阿萝还有很多话要跟夫君说呢。”
王源笑道:“公主对我好的有些过分,这辈子还没人对我这般贴心过。”
阿萝轻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然是要对你好。”
王源哈哈一笑,端起茶盅送到嘴边。阿萝不敢直视,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王源是否喝下了茶水。虽然蝴蝶蛊没有成功,但阿萝的口中藏有大巫师种下的第二种蛊毒‘蛇涎蛊’。此蛊毒制作难度比之蝴蝶蛊还要更难。需收集苍山中三十种剧毒之蛇放置瓮中相互吞食,最后的那一条便是蛇蛊之母。将其倒挂树上,其口中流出之白色口涎聚于瓦盆中,烘干焙制之后得到的少量白色粉末便为蛊毒。
耗时数月方得数份蛊毒。而使用时必须要以口水融开,若被下蛊之人吞入此蛊,一旦发作,便至神志昏迷,魂魄迷离,一切言行听从于下蛊之人的命令。这更是比蝴蝶蛊更为厉害的控制人的心神的一种蛊毒。阿萝将蛇涎蛊粉末藏于口中,如果蝴蝶蛊能奏效的话,固然无需使用蛇涎蛊。但蝴蝶蛊没有成功,阿萝被迫咬碎小丸将蛇涎蛊融于口中,借着试茶水的机会成功将蛊毒下入茶水之中,就等着王源喝下蛊毒了。
王源端起茶水送到口边,正要一饮而尽,猛听得房门咚咚作响,有人正在敲击房门。王源放下茶盅怒气冲冲的冲到门口,‘呼啦’一把拉开房门。但见门缝里出现了柳钧的一张小脸,正对着王源嬉皮笑脸。
“义父,大喜的日子,孩儿来讨喜钱了。义父给喜钱,不然闹洞房。”柳钧伸出一只手掌来摊开。
王源扬手劈头一巴掌,怒道:“你还来闹义父的洞房,找打。”
柳钧头一缩,从门缝缩了回去,嘻嘻哈哈的跑了。
王源‘哐当’关上门,口中兀自骂道:“这小家伙越发的不懂规矩了,义父的洞房也敢闹,反了他了。”
见阿萝呆呆站在那里发愣,王源忙笑着解释道:“这是柳钧,我的义子,他是我大唐秦国夫人的独生子,家世尊贵,性子也顽劣,你莫见怪。咦?我的茶呢?怎么倒了?”
“夫君刚才放下茶盅的时候没放稳,茶盅倒了,茶洒了。”阿萝无语道。心里像是被万猫抓挠般的不自在,恨不得要大声尖叫才能解心中的郁闷之情。
“又失败了,又失败了!难道真的要自己用最后的办法了么?天哪,鬼神啊,该怎么办?”阿萝要抓狂了。
第四七六章 同心
王源叹了口气道:“看来我无福消受公主的侍奉,还是自己动手的好。︽UU小说,www.uu234.com”
王源迈步走到桌边,取茶盅给自己满满斟了一杯清茶,咕咚咚几口喝下,点头道:“很好,武夷山云雾茶,今年的新茶。在军中能喝到这样的新茶可真是造化了。”
阿萝默默无语,尚自懊悔。她不知道接下来是否能有决心继续下去。悔不该刚才从茶水中入手,阴差阳错居然两次都失败。在蝴蝶蛊失败之后,自己就不该用蛇涎蛊在茶中继续下蛊。那蛇涎蛊的标准用法是放在口中,与男子亲吻时唇舌之间津.液互度自然而然完成下蛊的行为。
按照事前的计划,蝴蝶蛊是下蛊的第一步,若蝴蝶蛊下蛊成功,后续的手段便无需再用。若不成功的话,茶饭下蛊的行动便失败。在阿萝的想象中,王源必是个贪花好色之辈,也许会强行轻薄自己,那么自己便可通过亲吻之时完成蛇涎蛊的下蛊行动。
而现在,在蝴蝶蛊下蛊失败之后,阿萝并不想牺牲自己的清白下蛊,于是急中生智想出了个尝茶的办法将蛊毒继续下在茶中,没想到还是失败了。阿萝很是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要进行第二步,待亲热的时候将蛇涎蛊种下,成功的几率比继续下在茶水中要高不知多少倍。
现在,蝴蝶蛊和蛇涎蛊的计划都已失败,那么唯一剩下的便是最后的手段了。而这个手段是阿萝更不愿使用的,因为那要付出清白的身躯才能完成下蛊。大巫师给自己准备这三种蛊毒时,阿萝所想的是最多到第二步便可成功。绝对没想到要到这最后一步,用身体换取下蛊的成功。
这最后一步用到的蛊毒叫做‘同心蛊’,此蛊非毒物所制,而是用了十种蛊母制作而成。蛊母已经是吞噬蛊虫形成的,制作同心蛊居然还要蛊母之间相互吞食,最后得到的蛊母之母,方成此‘同心蛊’毒。
在南诏之国,毒虫毒草不难获得,毒蛊也多达上百种。制作毒蛊可以说相对容易,但若要制作这十种无毒之蛊母,并最终让它们相互吞食制作成‘同心蛊’,那可比什么都难。‘同心蛊’作为南诏国巫师们最难制作的一种蛊毒,数百年间据说只制作出了两份。其中一份被蛮族祖上的一名蛮族公主使用,用在她心爱的一名男子身上。另一份便是南诏国如今已经年过九十的大巫师制作的一份。
大巫师经历了近百年时间,才收集齐了所需要的十种无毒蛊母,制作成了第二份‘同心蛊’。当尊贵的洱海公主要为了南诏国舍身去嫁给唐军的恶魔的时候,大巫师毫不犹豫的奉献出了‘同心蛊’,作为阿萝公主最后的手段。
‘同心蛊’的下蛊办法只有一种,那便是男女交.合。交.合之后,蛊毒自秘.处侵入男体,对男子的身体没有任何的损害,但却会产生一种不可思议的后果。被下蛊的男子从此之后边对下蛊的女子死心塌地言听计从。哪怕下蛊的女子貌若夜叉般丑陋,在中蛊男子看来也是天下最美之人。其余的任何女子,哪怕倾国倾城,哪怕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在男子看来都丑陋不堪,没有半点的兴趣。
这种蛊毒的厉害之处在于‘同心’二字。下蛊的女子甚至不用言语,只要心里想着要做什么,男子便会主动去做,丝毫不会违抗。但男子外表举止包括神智都如常人,他人看不出丝毫的异样。这是一种最高明的心灵控制之法。正因如此,方显同心蛊的珍贵之处。
而现在阿萝正在考虑是否要用这最后的同心蛊完成使命,但事实上,阿萝也很明白,其实她已经无从选择。前面两次下蛊失败之后,给王源种下‘同心蛊’已经势在必行。因为就算自己不想用也不成了,进了羊且咩城,拜了天地,进了洞房,那件可怕的事情迟早要来。王源虽然看上去并不像是猴急的淫徒,但这是大白天,到了晚上新婚之夜,这一关无论如何过不去。
既然迟早要失去清白,要么自寻短见结束这一切,要么便拼着这清白之躯为自己的南诏国做出最后的牺牲,这二者之间的选择显而易见。而且,阿萝也不想再拖延时间,要做便早做,省的在这里跟这个恶人磨嘴皮,陪笑脸。一旦种蛊成功,自己哪怕叫王源趴在面前当狗,随意的斥责打骂他,他也不会有怨言。自己也无需装出献媚之态了。
想到这里,阿萝吁了口气,走向正坐在桌边笑盈盈看着自己的王源,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王源微笑看着阿萝道:“不是说要有体己的话要和我说么?怎地站在那里发呆?”
“夫君。”阿萝勉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温柔。“夫君再不要说什么无福消受之类的话了。阿萝嫁给了你,便是伺候你奴婢,阿萝全身上下都是你的。”
王源咽了口唾沫,双目扫过阿萝七彩喜袍下高耸的胸脯,有些尴尬的笑着。
阿萝心中叹息一声,双手举起将头上沉重的银翎冠取下,一头秀发顿时如瀑布般的泼洒而下,阿萝甩甩头,绸缎般的秀发前后飘洒,性感诱人。
王源眼睛发直的看着阿萝,喉咙不自觉的咽着吐沫。这种眼神阿萝很熟悉,在很多人的眼中她都看到过,那是一种恨不能吞了自己的眼神。
“夫君,我美么?”阿萝道。
“美,很美。”王源点头道。
阿萝一笑,手指搭上了宽大喜袍上的云纹纽扣,纤长的手指花瓣般的动作着,一颗颗将纽扣解开。
王源呆滞道:“你这是做什么?”
阿萝不答,手腕抖动之间,整个喜袍被挥舞的飞起来落在一旁,然后,一具只剩下淡青抹胸和亵裤的完美酮体出现在王源面前。阿萝的身体纤长合度,胸大腰细臀大腿长,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完美到无可挑剔。
阿萝双手交叠掩着胸口,露出胸前一道深深的沟壑,俏立王源面前,羞涩的垂头不语。
王源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这位南诏公主确实美到了极致,就算拿在王源心目中的女神公孙兰来比,就算拿被誉为大唐国色的杨贵妃来比,似乎都并不逊色。若说公孙兰是空谷幽兰绝代佳人,杨贵妃是天香国色倾城牡丹的话,那阿萝便是雪峰悬崖上的山茶花。带着野性,热力四射。
“你……你……这是作甚?”王源都有些结巴了。
“还能作甚?你不想要了我么?”阿萝低声说话,心里骂着自己**,谁能知道,高贵的南诏国公主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王源讶异道:“现在么?现在是大白天呢。还没到洞房的时候呢。”
“那是你们唐人的规矩,我们南诏国的风俗便是拜堂之后便要同房,越早便越是幸福美满。”阿萝咬碎银牙编造着莫须有的谎言。
王源哈哈笑道:“还有这样的风俗,这倒是有趣。既然你们的风俗如此,我当然不会拒绝。只是有些突然,显得没有情趣。要不这样吧,公主给我跳支舞,咱们培养一下感觉,增加一些情趣。”
阿萝恨不得扑上去咬开王源的喉管喝他的血,但事已至此,只能忍耐下去。
“好的夫君,跳什么舞呢?”
“听说你们南诏人会跳孔雀舞。我在大唐宫中见过你们南诏进贡的舞姬,有个叫杨丽萍的舞姬跳的孔雀舞很是迷人。莫如公主也跳一段给我瞧瞧。”王源色眯眯的笑道。
阿萝艰难的喘息一口,咬牙道:“好,便为夫君跳一段孔雀舞。只是舞技拙劣,夫君莫要见笑才是。”
王源微笑摇头道:“怎么会?跳吧,我给你打拍子。”
第四七七章 挑明
阿萝虽感屈辱万分,但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忍耐,怀着稍后只要得手必千倍奉还的心理,缓缓跳起舞来。△↗頂UU小说,www.uu234.com
孔雀舞是南诏国女子都喜欢跳的一种舞蹈,阿萝作为南诏国的公主,被誉为南诏国的彩孔雀,自然也深谙此道。但见她摆臂甩头,柳腰如风般摆动,抬腿昂首,舞姿如孔雀般的优雅和美妙。
只不过,这种孔雀舞适合着长裙翩然起舞,可模仿孔雀开屏之态。像阿萝这种只着亵衣的跳法,虽竭力保持优雅舞姿,但却满满的是暧昧和诱惑,甚至有些滑稽可笑,和优雅半点关系也没有了。
王源眯着眼抖腿笑眯眯的看着阿萝跳舞,终于看不下去了。倒不是因为阿萝不美,而是因为觉得今天戏弄的这位南诏公主已经够了,再闹腾下去便太过分了,于是缓缓站起身来。
阿萝公主还以为王源受不住诱惑终于要做些什么,心头噗噗乱跳,心中既有即将得手的兴奋,又满是悲哀,心情很是复杂。正手忙脚乱之际,却听到王源口中说出了一句让她僵立原地的话语。
“公主,请穿上衣服吧,咱们的戏都该收场了。”
“什么?”阿萝公主兀自双手举在空中,胸口起伏气喘微微,不解的问道:“夫君说什么?”
“莫叫我夫君,你不情,我不愿,咱们是哪门子夫妻?今日戏弄的你也够了,你该穿上衣服,咱们好好的谈一谈关于和议的事情吧。”王源淡淡道。
阿萝公主呆呆道:“你这是何意?”
王源笑道:“咱们都别做戏了成么?到此为止。”
阿萝公主双手护在胸前皱眉道:“作戏?作什么戏?”
王源走到一旁,将地上的大红喜袍拾起,走到阿萝公主身旁披在她身上道:“阿萝公主,你今日前来的目的我很清楚,咱们就别打哑谜了。“
阿萝公主蹙眉沉吟不语,她不想接话,因为她尚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王源是故意这么说话,故意的诈出自己的真正目的,所以保持沉默。
“昨日对周德安的一番戏言之后,今日你便主动前来要嫁给我,这是否叫做将计就计呢?当然,我宁愿相信这是你们南诏国为了议和而表达的最大诚意,但其实,你的一言一行却又告诉我,这和诚意没什么关系。”王源重新坐下,看着阿萝公主淡淡道。
阿萝公主一声不响快速扣好衣衫,用银丝带将散乱的长发束起,脸色沉静道:“你们唐人果然多疑,正是你们的要求,我才现在站在这里和你成亲,这难道不是诚意?”
王源微笑道:“处心积虑要给我种下蛊毒,这样的诚意不要也罢。你该不会还以为你的言行毫无破绽吧。呵呵,公主胆识确实让人敬佩,只是你们到现在还想着要扭转败局对我下手,未免太愚蠢了些。从你进了这洞房之中,你的言行便处处怪异,你可别告诉我,你给我敬的茶水里没有下蛊毒。”
王源一语点明,阿萝公主心中震惊之极,看来今日之事确实已经被看穿,倒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你是如何看穿的?”阿萝冷声道。
王源笑道:“跟你们南诏人打交道岂能不多长点心眼。况且茶水下毒那一套当日爨崇道已经在我身上用过了,我若还能中了你的道儿,岂非是在同一处摔倒两次?所以,当你主动要给我敬茶的时候,我便紧紧的盯着你的动作。而且你下蛊毒的手段太不聪明,一看就是个不经常这么干的人。哪有给人敬茶却将茶盅斟的满满的茶水都要溢出来的道理。而且你的指甲插在水里太过明显,整个手指头都**的,这还不是下蛊这是什么?你当我傻么?”
阿萝无言以对,原来对方早有防备,而自己的行为看似隐秘,但其实却早就破绽百出。这也难怪,自己从不用蛊毒之物害人,自然手法生疏不知道如何才是最好的下蛊之法,被有心防范之人自然一眼看穿了。
“我本以为第一次我将茶水故意摔落之后,你该看得出我已经有所防范,便会有所收敛。不料你竟然根本没看出我们已经洞察了你的企图。你甚至都没注意到,第一次你给我沏的茶根本就不是煮茶,就是我平日爱喝的清茶。我只是借机摔杯,所以说是煮的茶水,但你居然都没注意到这一点,这是你心中极度紧张之故。你为何如此紧张呢?显然是做了什么让你紧张的事情,从这一点更能推断你在茶水里动了手脚。”王源微笑道。
阿萝胸口起伏,紧咬红唇。心中憋闷的差点要哭,暗骂自己愚蠢。居然连这件事都没有注意到,活该被王源洞悉了自己的目的了。
“你二次奉茶给我,你没有在茶水中动手脚,我当时以为你已经意识到不能再对我下手。没想到你做了匪夷所思的举动,你居然亲口尝了一口。正是此举让我意识到第二杯茶中也一定有古怪。所以当时即便没有柳钧搅局,那杯茶我也不会喝下去的。”王源笑道。
阿萝蹙眉道:“我尝茶水试一试是否烫口,这有何匪夷所思之处?”
王源笑着摇头道:“你是想说,你是对我表达温柔体贴之情是么?但这温柔体贴显然不合时宜。我率军一路攻入南诏国中,毁了你们的羊且咩城,灭了你们南诏大军,又要兵临太和城灭了你们南诏国。在你们南诏人的眼中,我便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坏蛋的。你身为南诏公主,或许不得不为了南诏国牺牲自己同我虚与委蛇,但决不至于转变的如此之快。我在你的心目中也必是你极为厌恶痛恨之人。还记得那天你站在山崖上说的那几句话么?你说迟早要取我性命,割下我的人头。那几句冷冰冰的话语中包涵着你心中毫不掩饰的痛恨。而你居然能在恨我入骨的情形下主动的用那种暧昧的方式表示体贴,这显然是前后矛盾的。你就算是奉承我,也只可能是逆来顺受,而绝不会这般主动的表达暧昧。以口代尝茶水冷暖,这是我家夫人才会为我做的事情,怎可能是你来做?”
阿萝连遭重击,本以为又一次天衣无缝的下蛊手段,只是因为那柳钧的偶然搅局而失败。但现在在王源的分析之下却显得破绽百出。确实,自己做出那样的举动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贱的要命,也许不经意间的一个表情,一个皱眉的动作,一个生硬的眼神,都会让早有防备的王源立刻起了疑心。
“不错,那茶水中我确实下了蛊毒,算你运气,被你看穿了。我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鬼神无眼,好人受难,恶人走运,老天不开眼。”
既然已经全部被拆穿,阿萝倒也将生死置之度外,言语之中也不再客气,冷声斥道。
王源呵呵一笑道:“在你心目中我自然是恶人,但在我大唐人看来我却不是。我也不跟你争论这些,我只问你一句,你兄长阁罗凤攻破姚州城是善是恶?”
阿萝冷声道:“张虔陀当众轻薄我南诏国王妃,这是对我阿兄的不敬,对我南诏国的侮辱,难道不该惩罚么?”
王源冷笑道:“张虔陀是该死,但姚州城破之后,你阿兄和爨崇道做了什么?上千名百姓被你们南诏兵马杀死。上万百姓被掳掠至你们南诏国中,被你们奴役,被你们逼着去做最危险的采集毒瘴,采摘雪峰山崖上的珍贵草药的勾当,此举是善是恶?你阿兄杀了张虔陀便罢,却又兵进大唐腹地,攻击嶲州和曲州那又是因为什么?”
阿萝蹙眉道:“阿兄做的确实过了些,我也曾对他说过不要这么做,这一点是我阿兄之过。但我阿兄攻击嶲州和曲州却是拜你们大唐所赐。阿兄曾向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请求归还姚州城,罢兵息纷,但却被鲜于仲通拒绝了,在这种情形之下,阿兄才不得不与你们交战。双方既然正式交战,还有什么善恶之说?”
王源呵呵笑道:“公主这句话说得对了,既然双方交战,你死我活之际,哪来善恶之说?那你又为何指责我是恶人呢?我不过是带兵打败了你阿兄,要灭了你们南诏国,这便是恶了?难道我便该被你阿兄打败,曝尸荒野之中,反倒是好人了?”
阿萝无言以对,论口才辩论,她岂是王源的对手,一句话被抓住漏洞便立刻被抓住要害,被驳斥的哑口无言了。
第四七八章 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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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半晌之后,阿萝冷声问道:“你既然早就识破了我的意图,为何却又戏弄于我,装出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样。UU小说,www.uu234.com还要我为你跳孔雀舞。你这般龌龊,难道还不是恶人么?”
王源呵呵笑道:“阿萝公主,讲话要讲道理才是。我可没要你脱衣服,是你自己脱了衣服,还说要和我同房的。”
“住口。”阿萝又羞又恼,想起刚才穿着亵衣在王源面前搔首弄姿的情形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若不是因为你的无耻,我又怎会在你面前这么做。你若是正人君子,便不该装作不知道,让我在你面前丢脸。我阮萝竹的清白名声便毁在你的手里。”
王源微笑道:“你倒是会倒打一耙,是你为了对付我自毁清白,却来责怪我。罢了,我也不跟你纠缠这些,就算是我故意戏弄你又如何?阿萝公主美貌倾城,是个男人恐怕都想一亲芳泽吧,我也是个男人,公主既然主动袒露你的娇躯让我欣赏,我若拒绝岂非太傻。我没对你动手动脚已经是给了你最大尊重了,换做别人,恐怕你今日真的的清白难保了。我定力还不错,我都有些佩服我自己了。”
“住口,住口,无耻之徒,还强词夺理。”阿萝凤目圆睁怒斥道,虽然王源说的话都很有道理,但一个女人能听进去道理的话,那也不是女人了。
“冷静。”王源起身道:“你硬要觉得我羞辱了你,那也没法子。但事实却是,我可没动你一根手指头。我承认戏弄了你,但那可不是对你的侮辱,而是对你的惩罚。泸水之战你差点带人毁了我的索桥,还杀了我数百士兵。那晚你带人突袭我军营,烧毁了我数十架神威炮,杀了我上百士兵。我便是一刀砍了你都不为过,更何况是这种小小惩罚。你是南诏公主,若不上战场的话,我可将你视同南诏百姓。但你既上战场参与战争,你便是我的敌人,我惩罚你便是理所应当。”
阿萝冷声道:“你杀了我吧,既然被你识破了意图,我也无话可说。我情愿一死。”
王源摇头道:“你很想死么?你死了又不能挽救你们南诏国,你死的安心么?”
阿萝冷笑道:“我对你下蛊失败,你又岂肯饶了我。我只求痛快一刀。”
王源微笑道:“我可没打算杀你,但你自己想死我也拦不住。桌角,墙壁,你都可以撞。你想自挂的话,我也可给你准备根白绫。我可不会安慰人,特别是疯狂的女人。”
阿萝恨不得照着王源笑眯眯的脸上抽上几巴掌,她当然不愿自己寻死,况且听王源的口气只是调侃,似乎并不是要真的杀了自己。
王源负手静静等待片刻,见阿萝怒目看着自己不动,笑道:“看来你死志不坚,既然不想死,那便好好的活着。阿萝公主请坐,咱们聊聊天。来来来,坐,我给你沏茶。”
王源指了指一张椅子,示意阿萝公主落座,又取了茶盅给阿萝公主沏了半杯茶递过去。阿萝踌躇不接,王源笑道:“放心,我可不会下蛊之法。”
阿萝冷哼一声,想到事到如今也无法脱身,何妨听听这恶人说些什么。本来说了半天话,还跳了一会舞,还因为心里的紧张,口中确实干渴的很。于是接了茶杯赌气似的一饮而尽。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赌气般的将空茶盅重重顿在桌上。
王源微笑道:“倒像是我做错了什么,倒要对你低声下气,受你的白眼,可真是怪事一桩。”
阿萝怒道:“你没错么?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大恶魔。”
王源无语,不想跟女人争辩,走过去坐在一侧,沉声道:“阿萝公主,之前种种一笔勾销。你想杀我,我戏弄了你,咱们暂且算是两下扯平。我想我们该谈些正经事了。阿萝公主,你今日意图对我下蛊的行为虽然莽撞,但也教我看到了你舍身为南诏国的勇气,这一点我是非常敬佩的。”
阿萝蹙眉道:“我南诏国人人如此,为了南诏国的存亡,所有南诏**民都能舍身赴死,倒也不需他人敬佩。”
王源笑道:“那也未必,听说羊且咩城之战便是你们的大将军阿虎背叛了阁罗凤,首级还悬在太和城龙首关前的旗杆上呢。”
阿萝冷声道:“白壁之瑕,谷中之稗,那是难免的。”
王源点头道:“所以说,并非人人能如你这般为了南诏国不顾自身的安危铤而走险,我佩服的便是这一点。所以,从你的行为我也看得出,你们是绝不想南诏国被我剿灭的。”
阿萝淡淡道:“你莫以为你便有能力灭我南诏。之前我派出使节和议,便是不想你死我活涂炭生灵。太和城的乃天下第一坚城,你想攻便能攻的下么?”
王源摇头叹道:“阿萝公主,这时候何必还要说大话。你知道我是拿得下太和城的,只要我想。”
阿萝公主哼了一声道:“你拿下了又如何?我们是不会认输的,我们南诏人会让你们在这里寝食难安。我们有的是手段叫你们在这里无法立足。”
王源哈哈笑道:“又来这一套,这些话周德安已经说了一遍了,现在你又来一遍。”
“难道说的有错么?”阿萝嗔道。
“没错,当然没错。这里是你们的地盘,一旦你们退入山林之中,以暗对明,我们确实寝食难安。但那又如何?我只要夺下太和城便灭了你南诏国了,我再一把火将太和城烧成白地,将太和城和羊且咩城的城墙尽数捣毁,再率军扬长而去,放弃这里。你们难道还敢出山林攻击我大唐州府不成?”
阿萝愕然看着王源道:“烧了城毁了城你们便离开?这法子当真无耻之尤?既无意占领苍山洱海之间的土地,你又何必去攻打太和城?”
王源咂嘴道:“因为我爱怎样便怎样,我被你们惹得不开心,所以我就这么做。”
“太卑鄙了。”阿萝蹙眉喃喃道,王源说的结果是阿萝绝不想看到的,王源这叫损人不利己,简直太卑鄙了。
王源冷笑道:“随你怎么说?两军交战,我岂会管什么无耻不无耻,卑鄙不卑鄙。而且你莫忘了,你南诏国是皮逻阁借我大唐之力征服六诏建立而成。我毁城之后率军撤出这里,但不代表我对阁罗凤便无能为力。一旦南诏国灭,你兄长势力尽失,其他被你父亲征服的各诏蛮族还会听一个名存实亡的南诏国主阁罗凤的命令么?到时候我只要稍微用些手段,都不用我亲自动手,有人便会将你阿兄的头颅送到我手里。”
阿萝呆呆道:“什么手段?”
王源冷笑道:“手段很简单,和当年我大唐给你老爹皮逻阁助力那样,我只需扶植除了你蒙舍诏之外的其他五诏的任何一名蛮族首领,蒙巂诏也好越析诏也好,浪穹诏、邆赕诏、施浪诏任何一诏都好,供给他们兵器盔甲弓箭粮草,让他们替我大唐重新统一这片土地便可。他们可比我们唐军善于在山林之中作战。用你的小脑袋想一想,你阿兄能逃得出我手心么。”
阿萝倒吸一口冷气,呆愣无语,心中砰砰乱跳。她当然明白,如果唐人当真那么做的话,其余五诏中任何一名诏主都必然趋之若鹜。慢说是要阿兄阁罗凤的人头,便是要他们的妻儿子女,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献上。
“好好的想一想吧,不要再执迷不悟。我想要灭南诏,弹指之间的事情。我想要这片地方,甚至不用我亲自动手。我对你们已经足够仁慈了。”王源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