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九章 神威
剑南军确实正在大规模的砍伐林木,刘德海带着五千士兵在两侧山坡上将高大粗壮的各种乔木放倒,柳钧率骑兵负责用马将这些长达数丈的树木拉回军营。UU小说,www.uu234.com人多力量大,半天时间,营地前部的空地上便堆满了原木。
这些原木固然是可以用来搭建军营的栅栏以及住所和箭塔,但这不是主要的用途,砍伐树木是为了大规模的建造抛石机攻城之用。这一路上路途崎岖,抛石机这样的重型机械是绝对无法随行的,所以,从一开始王源便舍弃了这种攻坚城必备的器械而选择在需要事现场打造这玩意。
进入南诏国中作战其实也提供了制造的便利,因为这里最不缺的便是原木材料。这也是为何在弄栋城中,当李宓为王源带来数百工匠的原因,这些工匠便是王源为了在攻城现场打造投石机而向李宓要求征集的。眼下羊且咩城以及其后的龙首关太和城都是南诏的坚城,这个时候抛石机也该派上用场了。
抛石机是唐军中常用的重型器械,在唐军之中被称为石炮车或是飞石车。唐军中常用的制式投石机在王源看来还是小了些,虽然可以抛射三四十斤的巨石达三百五十步的距离,但在无论是体型还是射程都显得太过浓缩。王源明白,这是为了携带的方便。高一七尺抛臂一丈,地盘上装着实木小轮的抛石机可以用一匹马牵引着随军行动,机动性也很不错。
然而,此时王源需要制作的是比制式的抛石车起码大上一倍,抛射距离起码要远百步以上的巨型投石机。当日在嶲州城外战胜吐蕃大军的时候,缴获了不少吐蕃大军所制作的‘抛楼’。那抛楼其实便是吐蕃版的投石机,虽然粗糙,但是比唐军中制式的抛石机看上去要威猛的多。
在嶲州停留的半个月里,王源好好的研究了那些抛楼,发现吐蕃的抛楼和大唐的投石机各有利弊。大唐制式投石机比较坚固,抛射的精度也比较好,而吐蕃的抛楼虽然比较粗糙,但投射的重量大,距离也远。在结构方面略有不同。
王源花了很大的精力画了些图纸,希望能够吸取二者之长,制造出精度高,投射距离远,投射重量大的新一代抛石机来。于是在大军大规模伐木的时候,王源召集了军中近九百名匠人,将其中善于制作军械的巧匠挑选出来一百人,拿着这些图纸跟着百余名巧匠商量如何按照要求制作出满意的投石机来。
王源和这些工匠在一起研究了一下午和一个整夜,次日上午,工匠们开始试着制作一架新的抛石机出来。百余人一起动手,制造的速度惊人,上午开始制作,到了中午的时候一架高达两丈,抛臂长达五丈的巨型抛石机便矗立在营地里。
原木排列制作的底座上,四根两丈高的粗大原木在两侧并排竖起,中间以粗木相连形成框架。框架顶端是檀木制作的坚固转轴,整个框架两侧各以四根原木在不同的高度以斜撑牢牢撑住。五丈长的抛臂安装在转轴上,较短的一头用粗绳捆住一块重达千斤的巨大青石作为配重,另一头便是带着巨大抛篮的长臂。
拴在长臂顶端的两条粗绳索一条连接在底座上的绞轴上,另一条很短很粗,前端带着粗大的铁钩。数十名士兵合力绞动绞轴可将抛篮一端的长臂拉下来装载石块,并且用短绳的铁钩勾在木轴上。发射时以大锤将木轴击飞,铁钩松脱之后,千斤青石轰然落下,带动长臂猛然上升,利用惯性将抛篮内的石块远远的抛射出去。
这个庞然大物惹得众人啧啧惊叹,这么巨大的庞然大物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午饭后,巨型抛石机的第一次试射在营前进行。王源带着众人在旁围观,只见一名老工匠指挥着三十名士兵奋力摇动机轴,咯吱咯吱的吃力声中,高高的抛臂一头被拉下地面,另一头的千斤巨石慢慢吊上半空之中。整个抛臂立刻成为一道弧形。在抛篮内装上百斤重的大石头之后扣好铁钩,一声竹哨响过,全场寂静无声。挽着袖子,露出胳膊上疙疙瘩瘩黑色肌肉的王大黑提着铁锤上场,在手心里吐了两口吐沫搓了搓,嘿然一声高举大铁椎对着勾住铁钩的木轴一头用力砸下。
木轴飞出,铁钩松脱,千斤巨石迅速下落重重的砸在地上,溅起轰天的尘土。抛篮一头的长臂快速翘起,整座投石机发出咔咔的巨大声响,呼的一声,抛篮中的百斤巨石高高飞向半空中,迅速成为一个小黑点。不久后轰然一声落在远处的地面上,冒起一阵黄烟。
“成功了!”众人喜笑颜开,击掌相庆。
王源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他本来担心这种盲目的扩大投石机的行动不会成功,因为一个好的机械肯定是经过很多次经验的积累才能达到一种完美的平衡。每一处的改动都可能让抛石机根本无法使用甚至伤及自身。好在自己经过认真的测量,按照一定的比例将原来的投石机的尺寸加以放大,看来没有破坏机械结构的平衡性。
而且王源最担心的是五丈长的抛臂是否能经受住这样剧烈的冲击力和惯性,这是最关键的地方。在综合了老工匠们的意见之后,用整棵坚硬且有弹性的梨木制作的抛臂周围用极富弹性的白蜡木进行捆扎加固,果然经受住了巨大的冲击力和惯性。
“禀报副帅,投掷距离四百二十步。砸出一个深半尺的大坑,好厉害。”测量距离的士兵飞跑来报。
王源微笑点头,虽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远,但四百二十步按照后世的距离标准已经超过了五百米的射程了,对此王源还是很满意的。美中不足的便是,发射偏离的距离比较大,因为整座结构并不匀称,抛出的巨石没有沿着直线方向飞行,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之数丈,落地时偏差了不小的角度。而且,发射之后,整个投石机从地面上弹跳了起来,差点翻倒。这是底盘不够沉重的原因。看来发射时需要用勾桩在底盘上固定,牢牢的钉在地上才可。
接下来,为了测试投石机的寿命,又进行了不间断的发射,不断的做着细微的调整。在发射了五十余次之后,抛臂终于不堪重负‘咔擦’一声断裂为两截。但王源已经很满意了,他知道这种玩意儿绝对不可能指望它长期使用。在没有金属构件,完全靠木制以榫卯绳索连接的结构是无法长久的。除非能全部换成金属的构件,才能当做长期使用的战斗器具。
王源立刻下令,以此架巨型投石机为模板,拨调数千兵马在工匠的指导下立刻大量制造此物,王源给这新型投石机取了个拉风的名字叫做‘神威炮’。一场轰轰烈烈的制作神威炮的运动在羊且咩城下展开。
随后两日,一架架投石机开始成型,高高矗立在军营外的空地上。越是连续的制造此物便越是有经验,神威炮的地盘上也被安装了可以推动或者拉走的八只木轮,便于调整移动距离。发射时固定住木轮,以木桩沿着四周的底盘固定住也不会发生侧翻。更重要的是,因为木轮的安装将底盘抬高半尺,相当于整个神威炮被抬高半尺,抛射的距离竟然多了二十步,那也算是意外的惊喜了。
工程量是巨大的,从山坡上伐木往下运送,还要开凿出方方正正的数百块重大千斤的巨石,五数根巨木要进行砍削大眼制作卯榫投装成型,并且固定测试。近一万多兵马投入这场大造投石车的运动中去,一个个忙的热火朝天。
第一日,三十架神威炮投装成型,第二日,九十架成型,第三日,一百六十架。制作的越熟练,进度便越快。三天下来,一架架高耸的神威炮在唐军军营前一字派开,像是一个个的怪物面朝羊且咩城的方向,等待着大发神威的一刻。
第四五零章 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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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且咩城中的阁罗凤密切注意着剑南军的动向,剑南军兵临城下却又按兵不动,自扎下营盘来竟然毫无进攻的迹象,每日里军营中人头攒动呼喝连天,大量兵马出入于两侧山林砍伐树木,车马来往如织运送着木料等物资,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但竖立在剑南军营地前的那些庞然大物终于引起了阁罗凤的怀疑,在唐军大肆制造那高耸的庞然大物的第二天,阁罗凤派出了他的侦查人手抵近窥伺。当日上午,正在同群臣进行守城计策讨论的阁罗凤得到了回来禀报的蛮兵哨探禀报了侦查的结果。哨探说的话让阁罗凤和手下众臣当场瞠目结舌默然无声。
“国主,那些是投石机,高达两三丈,像个怪物一般。我等前去侦查,正遇到他们在测试此物,抛射距离超远。小人拼死去查看了抛射的石头落地的地方,坚硬的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方圆数尺之广,抛出的石头起码重达百余斤。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蛮兵哨探擦着汗,纹着青色纹面的脸上却呈惨白之色,显然还在惊惧之中。
众将面面相觑,唐军不是不想进攻,而是正在为攻城做积极的准备。这些原地建造的投石机也许便是即将降临在羊且咩城上的灾难,如果哨探所言属实的话,那是极为恐怖的存在。
“滚下去。有何可怕的?胆小如鼠的东西。”阁罗凤一脚踹翻面前的哨探怒骂道。他也知道如果哨探所言属实,事情将变得极为棘手,但他可不能放任这种悲观的情绪蔓延。
“投石机又能如何?能轰塌我羊且咩城的坚固城墙么?唐朝的投石车我见过,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徒有其表罢了。诸位不用担心,严守城池,他们若敢攻,便给他们好看。莫忘了,我们也是有守城利器的,区区百十架投石机又能奈我何?”阁罗凤沉声喝道。
国主这番话让群臣众将多少情绪稍微安定了些,毕竟靠着这些投石机只会造成死伤,但想轰塌城墙那是不可能的。而且,众人都听到了国主这几天连续召集众人时说的狠话,谁要是这时候贪生怕死,便拿谁开刀。所以即便是心有余悸,也不敢有所表示了。
群臣退散之后,阁罗凤立刻上马,带着自己最倚仗的阿虎大将军前往西城头,在细细观察了一番之后,阁罗凤皱眉对阿虎道:“大将军你对此怎么看?”
阿虎目视城下唐军军营道:“国主,在那些人面前我不想说出丧气话,但在这里,我要说实话了。”
“说便是。守城只能靠你我,你我之间必须实话实说,你对唐军制造这些抛石机怎么看?”
“禀国主,阿虎觉得很是不妙。哨探之言不敢夸大,那一定是真的。这些投石机一旦能将百斤巨石投射入城,那将是一场灾难。城墙固然是无恙,最多轰塌顶部垛口和最近新加固的部分工事。但这些巨石落入城头,兵士将无法站立城头防守。”
阁罗凤紧皱眉头抚摸颌下胡须沉吟不语。
阿虎见状不忍,沉声宽慰道:“国主其实不用太过担忧,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觉得这些投石车可投掷百斤巨石,那么其抛射距离应该不会太远。只要接近四百步之内,城头的床弩完全可以将它们击毁。这是其一,其二,唐军的投石机数量也很有限,现在看来不过一百多架,那是无法封锁我全部城墙的,最多只能封锁短短的一段。最怕的情形便是,这些投石机的射程远,超出我床弩的攻击范围便可投射。而且唐军还会继续的制造此物,弄出大量这玩意来,那才是大灾难。”
阁罗凤道:“但我们岂能依靠这种猜测?如果这两种可能都被你说中了,我们岂非是完全的被动挨打么?”
阿虎道:“那也不必太过悲观,毕竟城墙不破,唐军便无法占领此城。无论如何,唐军要破城还是要实打实的派兵马攻进来的。兵马攻城时投石机可是废物,因为会误伤自己人。所以,我们大可跟他们耗着。我建议在城墙后方搭建庇护所,唐军投石之时,我兵马除了堡垒中的床弩手之外尽数藏匿城下。待他们发动攻击咱们便上城防守。”
阁罗凤缓缓点头,刚要说话,互听身边有人冷哼道:“这算什么主意?现在应该去毁了唐军的那些投石机才是正理。被动挨打会有好结果么?还搭建庇护所,百余斤的巨石落下,什么庇护所能承受其害?阿兄,给我一支兵马,我去毁了唐军的那些玩意儿。”
阁罗凤和阿虎扭头看去,但见城墙不远处,阿萝公主正快步走来,脸上满是不屑。
“阿妹,你又胡闹什么?我和阿虎将军正在商议大事呢,不要来添乱了,阿兄我都的脑子都快炸了。”阁罗凤皱眉道。
阿萝公主蹙眉道:“我说的是正事,唐军耀武扬威在城下扎营数日,他们料定我们不敢去袭营,守备一定很松懈。我们若是出其不意,也许能起到很好的效果。不能寄希望于这些投石机的射程不够或者是数量稀少,不能被动挨打。而是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的便在我们眼皮底下制造这些玩意儿。”
阁罗凤喝道:“阿妹莫胡说,突袭敌营无异于送死,不可这么做。我不想在战前便损失人手。有坚固的羊且咩城可凭借,却去袭唐军大营,此乃兵家大忌。你不懂,不要瞎说。”
阿萝公主求肯道:“阿兄,为何不试一试再做决定?我记得阿爹出兵浪穹诏的时候便用了出其不意袭营之法,当时进攻失利,退守木廊寨的时候,浪穹诏王反发兵反攻,在木廊寨下扎营,每日派兵骂战,气焰不可一世。阿爹便是突然以小股兵马突袭浪穹诏兵马,烧毁了他们的军粮,然后阿爹便势如破竹将他们灭了。此难道不是异曲同工之事么?”
阁罗凤真的恼了,面对阿妹的纠缠失去了耐心,厉声喝道:“阿爹已经归天了,现在我是南诏之主。国中还有些人天天前国主如何如何,把我置于何地?阿妹,你记着,你阿兄未必做的比阿爹差,却也不用你老是提醒我阿爹如何如何。立刻退下,不得多嘴,否则我立刻命人将你押回太和城去,永远不许你出来。”
阿萝公主面色煞白,气得眼泪都流了下来。记忆中阿兄对自己宠爱有加,还从没这么对自己说过重话,当下怔怔半晌,捂着脸跺脚跑下城去。
阿虎咂嘴咳嗽一声道:“国主,何必这么说话,阿萝公主也是一片好意,心系我南诏国的胜负。”
“哼,不知所谓,我也是太过惯着她了,已经不把我的话放在心里了。父王是开疆辟土的明君,难道我便一辈子不如他?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在背地里说,这次唐军讨伐之祸是我引起的,背后对我肯定说了很多坏话,定说什么先王在世如何如何之类的言语了吧。你是跟随我阿爹征战多年的心腹,心里怕是也有些腹诽于我了吧。”阁罗凤冷声道。
阿虎吓得忙跪倒在地道:“国主可不能这么说,我阿虎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阿虎一向忠心耿耿,无论对先国主还是对国主您,阿虎可从未有分毫轻视之心。在阿虎看来,国主英明神武不逊先国主,阿虎对国主是出自内心的崇敬。”
阁罗凤面色稍和,吁了口气扶起阿虎道:“罢了,我也是心里烦躁,说话也没有分寸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一直是我的左膀右臂,是我心目中必不可少之人。我答应你,击溃唐军之后,我便将阿萝许配给你。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她么?只要你尽心竭力替我缓解眼前的危机,阿萝就是你的了。”
阿虎欣喜的有些结巴,仰头道:“当……当真?”
阁罗凤笑道:“我岂会出此戏言?阿萝不同意也得同意,我做了主,她就是你的。但前提是,击退唐军。”
阿虎激动的脸上的虎纹纹面的线条充血,根根都快炸裂开来,看上去极为狰狞。咚咚咚连续磕头,口中高声叫道:“国主放心,阿虎必全力击退唐军,不辜负国主的厚爱。”
第四五一章 潜入
夜幕低垂,晚饭后,阁罗凤坐在羊且咩城行宫居所中沉思。平日此时,阿萝公主都在身旁陪他说说话聊聊天,但今日阿萝公主却一直没在身边出现。阁罗凤心绪很是不佳,一方面是因为剑南军大军压境之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今日态度恶劣斥责了阿萝。
这个幼妹自己打小就很疼爱她,阿萝聪明伶俐为国中百姓所喜爱敬重。当初先国主皮逻阁去世时,二王子诚节欲与自己争夺王位,诬陷自己非先王亲生,国中臣民将信将疑之际,正是阿萝挺身而出驳斥传言,粉碎了这个阴谋。然后又周旋于诚节于自己之间劝和两人,才保证了自己顺利的接过国主之位并保证了没有发生兄弟倪墙之事。
阿萝是很维护自己的,这一点阁罗凤很清楚。所以阁罗凤才因为今天说的那些过头的话儿感到歉意。同时阁罗凤也并不想在这时候让阿萝心中不快,影响了国中臣民本已如惊弓之鸟般惶恐的心。
“人来。”阁罗凤低声说话。
一名露着半边上身的贴身蛮女忙过来躬身道:“国主有何吩咐?”
“去让人将阿萝公主请来,就说我找他说话。”阁罗凤沉声道。
“遵命!”蛮兵躬身答应,赤足踩着厚厚的毡毯无声的出堂下而去,阁罗凤静静的坐在堂上等候着。
不久后,那蛮女急匆匆的回来了,带着微微的喘息回禀道:“启禀国主,阿萝公主不在她的住处,侍奉她的身边人说,傍晚时分阿萝公主回来了一下便离开了,到现在也没回来过。”
阁罗凤一愣,皱眉道:“不在住处?这么晚了能去何处?叫亲卫营阿山将军立刻带人在城中查找公主下落。”
阁罗凤的贴身蛮兵亲卫营两千蛮兵迅速出动,在羊且咩城中四处寻找阿萝公主的踪迹,半个时辰后,阿山将军急匆匆赶来回禀。
“国主,公主不在城中了,听城门守卫说,傍晚时分便出城了。”
“出城?”阁罗凤惊讶道:“难道生我的气,回太和城去了?”
“国主,好像阿萝公主没有回太和城。北门守卫禀报说,傍晚时分,阿萝公主带着她的三百护卫出了北城门去了。若是回太和城何必从北门出城,直接从东门出城数十里不就是龙首关了么?北城门外出城还要渡过桃花溪,何必多此一举?”阿山将军忙道。
阁罗凤皱眉踱步,忽然停步问道:“她将随身护卫都带走了?还带了什么?”
“说是从兵器库中领了三百多张弩箭,还领了十坛火油。”
阁罗凤大惊,惊愕叫道:“不好了!”
阿山将军愕然看着阁罗凤道:“国主,怎么了?”
阁罗凤不答,挥手大声叫道:“立刻备马去西城墙,另通知阿虎大将军,立刻去西城门城墙上见我。阿萝啊阿萝,你太任性了,哎,气煞我也。”
……
新月如勾挂在东方的天空中,羊且咩城北山山坡上,林间一片乱石嶙峋的坡地上,星河灿烂的天空下一个矫健婀娜的身姿站在乱石坡的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夜风轻拂,长至腰间的秀发轻轻飞舞,额头上扎着的束发彩带也随风轻轻飘动。
她便是南诏国洱海公主阮萝竹,在城头被阁罗凤训斥之后,阿萝公主心情烦闷,她觉得阿兄和大将军阿虎死守的策略实在可笑。唐军正在积极的打造攻城器械,与其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这些器械打造完成,还不如主动出击出其不意的对唐军进行突袭,目的不是为了消灭唐军,而是要将唐军打造的器械和砍伐下来的木头烧毁。
拖延唐军的攻城进度,让唐军在这里白白的消耗精力和粮草物资才是上策。阿萝虽非领军之将,但跟随皮逻阁东征西战也明白唐军的补给线这么长,而且道路这么艰难难行,军中的存粮绝对超不过半个月。拖延其大军的进攻节奏便可逼得唐军不得不在没准备好的情形下进攻,这对守城才是大大有利的。
然而,阿兄却说自己在胡闹,还说出那些伤人心的话来,阿萝觉得阿兄已经越来越不像是以前心目中的那个阿兄了。但阿萝不能坐视形势越来越恶劣,即便阿兄不同意,她也要自己去试一试。于是傍晚时分,她带了自己的三百蛮兵护卫,在军械库中领了十桶火油和三百副弩箭便出了北城门潜入北山密林之中。她要亲自去偷袭唐军大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随着夜色渐深,唐军大营中的喧闹声也逐渐平息。只有无处不在的篝火和火把还亮如白昼。映照着一队队唐军巡夜兵士的身影。
“阿木,阿水,准备完毕了么?”阿萝公主转身朝岩石后面的暗影中轻声叫道。
“启禀公主,早已准备好了。”两名护卫校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好,三更天了,时机差不多了。下山。”阿萝跳下岩石没入树丛之中,身后,数百条黑影跟在她身后从树林中穿梭而下。
山坡下部,林木被唐军这几日的砍伐弄得乱七八糟,粗大的树木都被砍伐殆尽,留下的只是一些低矮歪斜的灌木小树。淡淡新月之下,一根根给砍伐之后留下的树根就像一块块伤疤遍布山坡上。阿萝公主轻轻从这些树桩边走过,时不时伸手抚摸这些山林的疤痕,口中喃喃咒骂道:“这帮天杀的恶人,侵我国境,毁我山林,迟早会受天地神灵的惩罚的。”
众蛮兵护卫也默然无声的缓缓走过这些被毁了的林地,神色中也满是激愤和痛苦。对于南诏蛮族而言,山林便是他们的家。虽然他们也砍伐树木,但他们从来都很节制,绝不会如唐军这般大片大片的毁坏山林。像唐军这般破坏的程度,起码二三十年之内不可能恢复原貌了。
山坡下的草地上,阿萝和三百护卫掩藏在山边的长草岩石之后。此处距离唐军大营近里许,从这里看去,唐军大营中的篝火和火把的亮光照亮了半边的天空。连唐军大营上方的星光都显得很是黯淡无光。不远处,唐军营地前哨哨兵的身影在在篝火旁晃悠,长长的黑影拖拽在地上来回移动。
“要摸近唐军大营先要解决五百步外唐军的前哨。我们所处的方位是唐军军营的东北角。只要杀了前方的唐军哨兵,我们便有机会慢慢接近射程之内。谁去解决了那五六十名唐军?”
“公主,我带人去。”阿木拍着胸脯低声道。
阿萝缓缓点头道:“要小心,用吹箭射杀,决不能发出声响。”
阿木点头,一打手势,百余名蛮兵士兵一起披上了藤蔓草叶编织的伪装衣,片刻之后,百余名蛮兵像是地面上一撮撮移动的长草缓缓的在地面上蠕动,一尺一尺的往前爬去。
剑南军军营之外,围绕着军营四周设置了数百巡夜暗哨。特别是在开始建造神威炮之后,神威炮放置在营寨外围,夜间必须要有人看管,于是外围值夜的人手增加了一倍,原本只有二三十人在一处值夜,现在增加到了四五十人左右。
此时虽然只才三月上旬,但高原的太阳晒得人身上要脱皮,空气炎热无比。加上白天营地里伐木凿石制造神威炮忙的热火朝天,这些专门值夜的士兵虽然不用参与劳作,但是被灼热太阳和嘈杂的噪音弄得根本无法入睡。要知道值夜的兵马日夜是颠倒的,他们白天休息,晚上才能守夜。白天无法得到好的休息,到了晚上,一切静了下来,空气也凉爽起来,在篝火边稍微坐一会便一个个瞌睡如捣蒜了。
虽然每处值夜的队伍都有一名领军的队正管辖,负责任的队正喝骂士兵们打起精神来瞪大眼睛守夜,但大多数队正其实也并不想这么做。因为没有人相信会有人敢于接近大军的军营。
大军东北角这处守夜哨探的据点有五十三名唐军士兵,负责的队正名叫陈四郎,他倒是挺负责任的一个,脑子也灵活的很。不像其他的队正那样对手下的士兵动辄的打骂斥责,他偏向于动脑筋解决问题。见手下的士兵白天实在是无法休息,晚上却又要执行守夜的任务,一个个张口连天疲倦的很,于是陈四郎开动脑筋想出了个妙招来。
陈四郎提议将士兵们分为两队,一队上半夜守夜,另一队下半夜守夜,这样既能保证每名士兵能睡上一觉,又能保证夜间的巡逻和警惕。这个提议立刻在内部得到了全部士兵的响应,试验了两晚上之后很是奏效,众士兵也守口如瓶心照不宣。
今晚上,二更前,大伙儿在一起吹了会牛皮,说了一会儿话。待大营中的喧嚣逐渐消失,四下里变得静谧下来之后,不待陈四郎吩咐,二十多名士兵便靠着篝火旁开始睡觉,而另外二十几名士兵便开始自觉的强忍倦意值夜。过一会儿走上一圈看看动静,大部分时间却是坐在篝火边小声的聊天。
三更过后,又一次四下里查看的时间到了,陈四郎带着二十几名士兵爬起身来,沿着自己负责的区域的外围走了一圈,睁大眼睛张大耳朵听了一会,一切如平日一样毫无动静。一伙儿在黑夜里朝着沙土上洒了几泡尿,说说笑笑的转身往回走。
就在,转身往回走的时候,陈四郎似乎听到后方的黑暗中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奇怪声响,还有一块石头在地上滚动的声音。陈四郎诧异的回身,张大眼睛往黑暗的响声处看去。他的视力很好,在夜晚中呆的久了,也能看到暗处的景物,于是他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一片隆起的草皮下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陈四郎吓的汗毛倒竖张口刚要惊呼,猛然间脖子上一麻,像是被蚊子咬了一口。瞬间便觉得舌头僵硬,然后整个身子变得麻木,再然后脑子里一片混沌,身体像个木头桩子一般扑倒在地上。
第四五二章 得手
陈四郎倒下的瞬间,他身边的二十几名剑南军士兵也都几乎同时扑倒在地。能成为南诏洱海公主的护卫的蛮兵个个都身手不俗,特别是南诏蛮族精通的吹箭之术更是个个都是个中高手。毒箭刺入身体,剧毒在瞬间便将身体麻痹,然后夺去他们的生命。
百余名蛮兵迅速爬行到尸体倒毙之处,将尸体拖到黑暗之中,片刻后,二十几名身着唐军盔甲武器蛮兵大摇大摆从黑暗中走出,一步步行往沙包构筑的营外岗哨的工事处。
篝火旁,另一队二十几名唐军士兵睡的正酣,一名副队正负责这一队下半夜的巡逻,他刚刚撒了泡尿回来,正蜷缩在篝火旁眯着眼入睡。闻听熟悉的甲胄碰触兵刃的声响,知道那是第一队的巡逻队伍归来,眼睛也懒得睁开,迷糊的开口说话。
“老郑……刚才东北方向好像有些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倒在地上的声音,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儿。”那‘老郑’含糊的回答,脚步声来到了篝火旁站定。
“那就好,那就好。”副队正动了动身子,猛然间觉得不对劲,刚才老郑说话的声音有些不对,于是疑惑的睁开了眼睛,接下来他看到了面前战立的一人手中正握着明晃晃的钢刀对着自己的脖子。
“你……”副队正的话只说出了半截,钢刀便刺入了他的咽喉,将剩下所有的话语和疑惑尽数隔断。与此同时,站好位置的众蛮兵一刀一个将熟睡中的唐军士兵尽数斩杀。
篝火慢慢的被沙土掩盖熄灭,四周陷入黯淡之中,一名蛮兵将一片树叶塞进嘴里,朝黑暗处发出几声夜莺清脆的鸣叫声,片刻后,阿萝公主猫着腰身后跟着数百名黑影迅速抵达工事处,全部趴在草包建造的简易哨营之中。
“阿水,做的漂亮。”阿萝朝一名身着唐军甲胄的蛮兵挑出葱白的指头,低声夸赞。
“谢公主夸奖。”校尉阿水露齿而笑。
阿萝点点头伏在草包上沿朝唐军军营张望,四五百步之外的军营上下灯火通明。唐军军营内侧几座高大的箭塔矗立在黑暗中,营地的边缘点着的一堆堆篝火照亮了一排排摆放在营地外侧的巨型投石机。长长的抛臂此刻处于不受力的状态,斜斜的指向满天繁星,像是一只只指着天空的举大手臂。
“唐军军营近处光线太亮,无法用草藤衣潜入。箭塔之上肯定有唐军的兵马,任何在营地周围的行动都会被他们发现,看来还得需要伪装成唐军接近才成。”阿萝低声道。
“公主放心,阿水带人去泼洒火油便是。唐军应该不会怀疑。”
“好,只能冒险了,唐军的防御如此之严,四周的土石树木都被夷为平地,也确实没有办法潜入周围,只能用这个办法一试了。立刻准备。”阿萝公主点头下令。
二十几套唐军甲胄从尸体上被扒了下来,又有二十几名蛮兵摇身一变变成了唐军士兵,片刻后,五十三名剑南军士兵从工事中站起身来,阿水领头,排着队列缓缓朝军营行去。
假冒的唐军士兵缓步穿越军营之前的数百步空旷地带,很快就暴露在篝火和军营寨墙上的火把和风灯的亮光之下。但好像没有人注意到这一队正走向投石机的唐军士兵,直到他们抵达了投石机摆放之地的三十步的距离时,猛然间距离最近的一座高高的箭塔上传来臂张弩扳动机簧的咔咔声。紧接着人声的高喝问。
“干什么的?停步。”
“营外夜间巡逻的。”阿水沉声回答。
“营外夜间巡逻的?你们只负责营地外五百步之外区域,靠近军营作甚?不知道副帅有令,所有人等不得接近神威炮停放之地百步之内么?速速离开!否则,我们便要放箭了。”箭塔上的人高声喝道。
阿水停了脚步,沉思了数息,低低的说了几句话,然后猛然间发足狂奔,身后的数十名假冒唐军也飞快奔跑起来,数十人直冲向投石机所在的区域。箭塔上的唐军高声断喝,同时弓弩机簧发出嗡鸣声,数十只羽箭从天而降。
这些蛮兵护卫都是身手敏捷之人,平日在山林中尚且纵跃自如,在平地上更是跑动的速度飞快,且跳跃翻滚不走直线,让箭塔上的弩箭尽数落空。只片刻之间,五十余人便全部冲进了长臂林立的投石机的丛林之中。
阿水大声喝道:“洒油。”然后迅速将肩头背着的兽皮囊取下,用尖刀割破皮囊,将里边黑色带着刺鼻气味的油汁倾倒在投石机的木质地盘上。
其余的蛮兵也迅速动手,开始动作麻利的倾倒火油。与此同时,箭塔上铜锣爆响,所在区域的六七座箭塔上的士兵同时得到讯息一边朝蛮兵们射击,一边敲响了铜锣。大营东北角的兵马立刻被惊动,营外巡逻的士兵也迅速朝营地靠拢。
六七座箭塔本就是完全可以封锁住这片区域的交叉火力,这也是王源同意将投石机摆放在这里的原因之一。每座箭塔上都有三十名弩.弓手,六七座箭塔的两百多只弩箭像雨点一般射向正快速倾倒火油的蛮兵士兵。很快,在步兵赶到之前,一个个蛮兵护卫便中箭倒地,很快五十余名蛮兵护卫死了一大半。
阿水在投石机群中飞快纵跃,一边躲避着箭支的猎杀,一边将死去倒地的蛮兵护卫们尚未倾倒的火油皮囊拿起往投石机上倾倒。当他倒掉第八袋火油囊之后,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眼看着营门口,周围空旷地带呼喝跑来的唐军兵马,箭塔上嗖嗖射来的弩箭箭支,阿水知道自己走不了了。伸手掏出腰间挂着的一枚小小的号角,对着夜空中吹出一声嘹亮之音。然后,他的背上被七八只弩箭射中,扑地而死。
一百步之外的黑暗中,亮起了两百多只燃烧着火焰的箭头,阿萝公主率两百多名护卫一字排开站在贫瘠的砂砾上,手中的弩箭平端,箭头上燃烧着绿色的火苗。
“射!”阿萝娇叱一声。两百多只弩箭带着火星宛如流星一般飞过一百五十步的距离钉在一架架投石车上。近一半的弩箭射中了火油泼洒的位置,顿时轰然一声爆响,数十架投石机上窜起爆裂的火焰,将整个投石机吞噬其中。
第二轮的火箭射至,将剩下十几架投石机上的火油也引燃,顿时,冲天的火焰开始爆裂燃烧,五十余架投石机顿时陷入熊熊火海之中。
阿萝公主静静站在原地,俏丽的面庞被百步之外的火光映照的通红,嘴角带着一丝冷酷的微笑。
“公主,撤吧。唐军发现我们了,箭塔上的弩箭能射到我们,而且他们的骑兵也出营了。”阿木校尉沉声道。
“撤回山坡。”阿萝沉声下令,两百余名蛮兵迅速转身飞奔,他们站立之处,数百只弩箭带着强劲的力道插进砂砾地面之中,溅起水花般的黄色尘埃。
……
羊且咩城的城头上,阁罗凤和大将军阿虎在城头张望着,过了三更之后还没动静,阁罗凤已经开始派除阿萝跑去袭营的可能,心中也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些小小的失落。
正在阿虎的劝说下准备下城回去休息,猛听得有人高叫道:“起火了,唐军军营起火了。”
阁罗凤和阿虎忙跑上城楼观瞧,但见唐军大营方向烈焰滔天,窜起一面火墙。烟火之中,无数的唐军士兵惊慌失措的身影在胡乱奔走。
“阿萝真的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阁罗凤盯着火光口中喃喃自语道。
“是啊,阿萝公主说到做到,我阿虎都自愧不如了。”阿虎也喃喃道。
第四五三章 羞辱
王源接到禀报第一时间带着亲卫营飞驰来到现场的时候,几十架投石机已经烧得如火如荼。唐军士兵们用正在用水救火,但奇怪的是,每一桶水泼进熊熊火焰之中都会引发火焰的喷涌和爆发,水一泼上去火头反倒更高几尺,发出哔哔啵啵的爆裂之声。
火焰蹿升,烧断了好几架投石机的抛臂和机轴固定处的绳索,长长的抛臂带着烈火‘呼啦啦’坍塌下来,砸死了十几名救火的唐军士兵。
王源大声怒骂道:“蠢材,用沙子灭火,不能用水。你们是在火上浇油么?”
士兵们这才恍然醒悟过来,忙挖沙土往火焰上堆,火势这才有所控制。
宋建功满脸焦急的从前方驰来,见到王源下马跪地刚要说话,王源冷声摆手道:“先不要说什么请罪的话语,多少蛮兵袭营,现在情形如何?”
宋建功忙道:“禀副帅,是小股蛮兵的偷袭,目标只是咱们的神威炮,并没有对军营袭击的意图。羊且咩城方向的蛮兵并未出动,卑职已经命人严密监视。”
王源冷哼一声道:“偷袭的敌军尽数歼灭了么?”
宋建功满脸羞愧道:“卑职该死,他们从北边山坡上摸下来偷袭,现在又退回山坡上去了。卑职带人追到林地边缘,担心林地中会有蛮兵埋伏,故而下令停止追击。”
王源策马冲向北面的山坡,宋建功叫道:“副帅何往?”
王源喝道:“你带人立刻扑灭火势,将负责神威炮值守的相关人员绑了送到大帐中,稍后我回来再行处罚。当然,还有你宋将军。”
宋建功面如土色,叹了口气,看着王源带着亲卫营冲入黑暗之中,忙吩咐身边一名副将道:“带着兵马跟着副帅保护副帅,拼死也不能让副帅进山林追敌,副帅若有闪失,唯你是问。”
那副将高声应诺,带着千余兵马跟着王源等人的身后去了。
大营距离北边山坡不足三里,王源带着数百亲卫营骑兵瞬息便来到山林的边缘处。山坡上一片寂静,山风吹过,树林发出潮水般的林涛之声,像是在嘲笑王源的无能。
王源策马靠近山坡几步,亲卫营赵青校尉和已经被提拔为校尉的猎户之子谭平忙阻止。
“副帅,黑夜之中万万不可进入山林中,宋将军说的对,林中不知有多少蛮兵埋伏,不可冒险。等天亮了再派兵搜索才是。”赵青道。
王源摇头道:“我还没气的发疯,只是来看一看林子边缘的情形。是我的考虑不周,山坡下林地边缘应该派兵驻守侦查的,白白给了他们轻松靠近我大营的机会。早该在林地边缘设置小型军营,严密监视两侧山林的,哎。这是我的失误。”
谭平劝道:“副帅不用自责,是前营的防卫出现了松懈,竟然任由蛮兵摸到了营地边缘,这是负责此事的将领之责,非副帅之过。”
王源沉吟不语,他明白,出了这样荒谬的事情其实看起来是负责前营夜间防卫的将领无能,但实际上这反应了全军上下的一种浮躁松懈的心态。这一路上全军上下将士们的信心太足了些,心态也太放松了些,俗话说过犹不及,自信过头便是自负和自大,全军上下现在都信心爆棚,所以根本就没料到蛮兵会来这么一手。
骄兵必败,王源也终于明白那些古老的兵书上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智慧的结晶,都不是随便写写的。目前的情形是,若不能让全军将士紧张起来,军纪若不严谨起来,态度若不端正起来,恐怕还会招致更大的失败。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次的遭遇袭击倒是一种很有用的警醒,给王源自己也有些发热飘飘然的脑袋浇了一盆冷水。从这个角度而言,未必是件坏事。
“副帅,山坡上有动静。”赵青惊讶的叫道。
众人忙抬头看去,只见上方不远处黑漆漆的林木之中,出现了一只燃烧着的火把。片刻后,上百只火把都燃烧起来,照亮了山坡上的一小片地方。那里是一片山坡上的石坡,火把照亮了石坡上下的区域,数百名南诏蛮兵的身影静静站立在石坡上下。
“这群蛮子,居然还在敢现身挑衅,当真胆大包天。”赵青低声骂道。
王源没说话,目不转睛的看着山坡上的乱石坡,只见火把照耀之下,一个纤细苗条的身影缓缓踏上最高处的大石,站在大石头的边缘居高临下冷目朝下看来。山风吹过,那身影长发飘飘,裙角飞扬,虽看不清面容,但依旧能感觉到她的气宇高贵身份不凡。
“唐朝兵马你们听着!”乱石上的女子发声说话,声音随风飘来,清脆悦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冷漠。
“唐朝兵马你们听着!苍山洱海之畔是我南诏百姓世代生活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神灵保佑之物。你们进我南诏国境内肆虐,毁我山林、攻我城池、杀我百姓、猎我禽兽,做尽了坏事。今日便是给你们一个教训。你们若是识相便立刻撤出我南诏国国境,若是依旧我行我素践踏我南诏国土地,必将受神灵诅咒而死。告诉你们那个叫王源的主帅,他若再执迷不悟,下一次便要在他睡梦之中取了他的脑袋。”
唐军中一片骚动,不少亲卫怒声斥骂起来,纷纷责骂这女蛮子胆大包天,出言不逊。
王源微笑制止他们的骚动,待女子说完话之后运丹田之气朗声道:“这位姑娘好大的口气。不过是烧了我几架神威炮而已,难道以为这便可以阻挡我大军踏平你们南诏国的步伐么?姑娘若是识相的话,倒是赶紧去劝你们的南诏国主阁罗凤献城纳降才是上策。否则我大军将踏平你这苍山洱海之地,让你们这个弹丸小国永远的消失。”
山坡上的女子气的够呛,怒声道:“口气不小,你有那个本事么?你们的主帅王源怕是今晚吓的不敢露面了,才派你们这些小喽啰来胡吹大气。”
王源哈哈笑道:“鄙人就是王源,我可没吓得不敢露面。倒是阁罗凤吓的够呛,夜袭军营这样的事情派了个姑娘家来,他自己倒是成了缩头乌龟了。”
“呸,对付你们还用不上我阿兄,我阮萝竹便足够了。数万大军有何用?还不是被我烧了你们的投石机。王源,识相的你便滚出我南诏,否则本公主叫你食不下咽寝不安眠,当心你那天你睡梦中被本公主取了你的狗头。”
王源哈哈大笑道:“阁罗凤是你阿兄?你是南诏国洱海公主阮萝竹么?早听说南诏国有一国宝便是被封为洱海公主的阿萝公主。没想到在这种情形下得见,久仰久仰。不得不说你倒是有些胆识。只可惜,你可挽救不了你阿兄的南诏国。”
阿萝公主叫道:“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王源大笑道:“那我们便走着瞧,阿萝公主,你烧我的神威炮这笔账我给记着,待我破了太和城再来找你讨还。”
阿萝公主怒斥道:“你想的美。”
赵青大声叫道:“破了城,抓了你这个公主给咱们副帅当小妾,好好的伺候咱们副帅,或许会饶了你的性命。”
众亲卫哄堂大笑,山坡上的蛮兵高声喝骂,阿萝公主气的脸色煞白,高声怒斥道:“王源狗贼,如此的卑鄙龌龊,总有一天叫你死在我的手上。”
王源大笑道:“又不是我说的这个话,再说了,即便你要当我的小妾,我也未必愿意呢。”
赵青哈哈笑道:“是啊,多少女子挤破头要上咱们副帅的床,你还未必有这个造化。南蛮女子青面獠牙,咱们副帅可不想要个女夜叉。”
“哈哈哈,哈哈哈。”唐军亲卫前仰后合肆意嘲笑。
阿萝公主咬碎银牙,气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王源拨转马头道:“罢了,不用欺负这位公主了,羞辱一番出出气也就得了。欺负一个女子倒也没什么脸面。”
众亲卫讪讪停住嘲笑,跟着王源离开山脚驰回大营。山坡上阿萝公主咬牙道:“狗贼王源,本公主记着今日之辱,他日叫你匍匐于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阿萝公主恨恨的跺脚,转身没入山林之中,众蛮兵熄灭火把迅速沿着山林往东,保护公主回羊且咩城而去。
第四五四章 肃军
王源回到军营之中,大火已经被扑灭,但五十余架神威炮已经烧得面目全非。大部分神威炮虽然骨架尚在,但这种庞然大物一旦受损那是绝对要报废的。经火灼烧之后的框架抛臂都将无法承受发射时的巨大力量,随时有断裂的可能。所以这五十余架神威炮算是全毁了。
王源面色阴沉的回到中军大帐前,但见大帐之前七八名将军跪了一排。宋建功跪在第一个,盔甲卸下袒露着上身,粗麻绳勒在了肉里。他身后七八名手下将军也都卸了盔甲五花大绑的跪在地上。
见王源到来,宋建功纳首于地‘咚咚’磕头道:“卑职罪该万死,辜负了副帅的信任,请副帅严惩卑职,卑职绝无二言。”
王源冷声道:“先莫忙着认罪,告诉我,我要你派专人守卫神威炮,你是如何安排的?”
宋建功忙道:“卑职命前军副将郑虎杨建光两人负责神威炮的夜间守卫之职。命他二人率五百巡骑不间断的巡视营门南北两片神威炮的安置之地。同时在营外五百步外设置十队各五十人的前哨营地预警。委以副将刘良为前哨巡查之职,率三百骑不间断查勘外围哨探营地。一切都是按照事前和副帅商议好的计划执行的。”
王源喝道:“那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纰漏?蛮兵怎会轻易的进入我军营近处。”
宋建功低声道:“现已查明,蛮兵袭击了营地东北角的一处哨探营地,随即乔装为我剑南军士兵靠近了神威炮放置的场地。十六号箭塔上的弓弩手发现时他们已经接近到三十步之外,被发现后强行冲入神威炮旁边泼洒火油。箭塔上的弓弩手虽然射杀了他们所有人,但终究未能阻止他们将火油泼洒到神威炮上。另有蛮兵弓弩手摸近百步之外以火箭施射引燃大火,才酿成了这次大祸。”
王源冷笑道:“然则东北角营地遇袭时,那副将刘良所率前哨巡查骑兵队在何处?”
宋建功回身瞟了一眼跪在身侧的一名黑瘦汉子喝道:“副帅问话,还不如实招来。”
副将刘良声音颤抖道:“卑职……卑职当时和手下兄弟……在……在军营南边……南边的空地上……喝水……烤火……聊……聊天说话。”
王源喝道:“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按照要求,不间断的巡视前哨营地。也没有做出合理的安排,即便是休息的时候也要轮班巡视是么?东北角营地遇袭之后你一无所知,而且直到蛮兵摸到了营地旁你还在和手下在闲坐偷懒是么?”
“……”刘良无言以对,垂头沉默不语。
王源叹道:“这便是我王源所率的兵马,竟然松懈如此。今夜还好是小股袭营,若是大股蛮兵袭击而来,军营都被人踏平了也未可知。宋建功,刘良该当何罪?”
宋建功沉声道:“渎职军令,当斩。”
王源喝道:“好!来人,将刘良斩首,首级挂在营前旗杆上示众三日。”
刘良面如死灰,惨声叫道:“副帅饶命,宋将军饶命。”
赵青一挥手,两名亲卫上前架着刘良拖走,片刻后一声惨叫之后,赵青提着刘良血淋淋的头颅前来复命。
王源看也不看,继续问道:“蛮兵摸近营门北边神威炮左近时,郑虎和杨建光,你二人在何处?”
身材肥胖的郑虎抖索着身子道:“卑职……卑职……”
杨建光仰头道:“副帅,我和郑副将都该死,我二人觉得不用彻夜巡视看守,见兄弟们辛苦,便下令让兄弟们都在营帐休息,并未巡视。我们根本没想到蛮兵会有胆量袭营,没想到他们真的来了,算我倒霉,该死。”
王源摆手道:“你既明白该死,那我也不用多说了,拖下去。”
赵青带人上前将两人拖走,片刻后提着两颗人头回来复命。
顷刻间三名副将被副帅砍头,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周围众人连大声喘气的都没有了。
王源缓缓道:“宋建功,你认为你有没有过错?”
宋建功沉声道:“卑职有罪,军法无情,但求一死。”
王源吁了口气道:“宋将军,全军上下都太过松懈,军纪也执行不严,这是大危机啊。今日不出这个祸事,还不知道军纪涣散至此,你说这样的军队还能打胜仗么?这件事你有责任,但罪不至死,军法无情,也要给你惩戒,否则如何警醒全军?来人,将宋将军重责二十军棍,以示惩戒。另外,所有涉及之人都有责任,按照军法,统统重责十军棍到三十军棍不等。执行。”
亲卫营士兵呼啦啦涌上前,将所有涉及此事的数十名中低级军官拿下,一个个按倒在地用军棍重责,一时间大帐之前鬼哭狼嚎,声音传遍四周。各营将士纷纷侧目,心中凛然。
宋建功一声不吭忍受着二十军棍的责打,疼痛倒是其次,心中难受才是真的。王源将责任交给自己所率的前营兵马。伐木开石制造神威炮这样的苦差事都不让自己所率的兵马来做,那是极为看重自己所率的前营兵马。将所有的保护全军的职责都交给自己,而自己的手下不争气,个个松懈如此,这才是宋建功难受的地方。
二十棍打完之后,宋建功的整个屁股和后背都青紫肿胀起来。王源也是不忍,宋建功被抬走之后又,他拿了秦国夫人从长安带来的疮药尾随到宋建功的帐篷里,亲自为他敷药。宋建功趴在床上直掉眼泪,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宋将军,你莫怪我,军纪到了该整肃的时候了,我知道这不是你一人的过错,但这件事发生在你的前军之中,我必须对全军有个交代。”
“副帅,莫说了,是卑职无能,辜负了副帅。”
王源摇头道:“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现在全军都有轻敌松懈之心。所以我刚才想了想,准备设立一个剑南军军纪房,打算请你兼任此职。今后,军中上下的军纪之事请你主持。各级将官,上到我王源,下到普通的伙夫,但有违背军纪之事,你都有权做出处罚。如何?”
宋建功欠身道:“这……这么重的责任,我如何能当?“
王源道:“除了你无人能当。我知道你以前手下兵马便都军纪严明,只是现在进了大量的新兵编制入军,导致军中有些混乱。你也说了几次,我并没有在意,说起来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你其实也是替我受了过。”
宋建功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感激,加上屁股背上又是疼痛,竟然落下泪来,吸着鼻涕道:“副帅厚爱,宋某无以为报,今后卑职为副帅赴汤蹈火死不足惜。”
王源笑道:“死什么死?我还要你尽快康复呢。过几日便要攻城,你若是赶不上攻城战,我也会很遗憾的。”
“副帅放心,我这身板子再来十军棍也能撑的住。”宋建功欲翻身,却疼的龇牙吸冷气。
王源叹道:“形势不容乐观啊。今晚这么一闹腾,神威炮毁了五十几架,这起码又要拖延我们一天时间。军中粮草消耗甚巨,人吃马嚼那可不是小数目。下一次李宓将军的粮草补给应该在七日后,我是掐着日子计算着。本想再过两天多造个一百来架神威炮,总计三百余架也就可以覆盖羊且咩城的西城墙了。但现在,又要拖延一日打造,又要耗费一天的粮草。若是被堵在这里,粮草又告罄,那可真是军心大乱了。”
宋建功皱眉道:“确实很紧迫,上万兵马投入制造神威炮,即便造好了,准备所投掷的石头也要起码两三天。石料的采集可不想伐木,这山上的石头可不是俯首可拾,都需要开凿挖掘出来,这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太大了。昨日我便想向副帅提及此事呢。”
王源道:“我其实已经想过这些事儿,但神威炮若不成数量,威力便不足以压制住对方。至于投掷所需的石块的采集,也确实是个大问题。不过,今晚的事情让我有了个很大的启发,我在想,也许不用造那么多的神威炮,也许也不用为采集投掷的石块而发愁。”
宋建功诧异道:“哦?副帅有何新的想法?”
王源道:“今晚的蛮兵偷袭其实给我们提了个醒。他们不袭击兵马,只是袭击神威炮的举动,其实看得出是要拖延我们的时间。想必他们也是知道我们的粮草供应的路线太长,拖延对他们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在这种情形下,我们要考虑到最坏的情形,那便是粮道被截断的情形。那样我们只有七天的时间。七天拿不下羊且咩城,我们便会不战而败。所以,我在想,我们需要改变策略,反其道而行之,他们越要拖延我们时间,我们便偏偏加快进攻的步伐。”
宋建功愕然道:“副帅所言岂非自相矛盾?神威炮的数量不够,投掷石块的采集都没准备好,如何能够发动攻城?硬攻么?”
王源摇头笑道:“先保密,明日我做个实验便知道此法可不可行了。”
第四五五章 试验
第五零九章
清晨的阳光照在中和峰西宽阔平坦的谷地中。绵延数里的大唐剑南军军营之中第一次在清晨时分显得那么的安静。营门前的旗杆上,三颗血淋淋的人头悬在上面,随着微微的晨风来回摆动碰撞。
营门中,一队队的唐军士兵依旧在忙碌的进出着,但他们的眼睛根本不敢朝旗杆上看,所有人的表情都严峻而紧张。昨夜发生的事情已经号令全军,所有的将官和士兵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这给他们极大的震撼。
大部分剑南军将士们确实有些膨胀了,昨夜的事情也让所有人心中警醒。告诫他们,大军之中什么事都不得疏忽松懈,否则不仅会给敌人机会,而且王副帅也绝不会徇私。旗杆上的三颗人头,剑南兵马使宋建功宋将军都被打得皮开肉绽,几十名将领都挨了板子贬为普通士兵,这足以说明王副帅可是动真格的。
尘土飞扬中,数百骑兵从中军营飞驰至东营门外,跑在前面的两匹马一黑一白,正是王源和柳钧两人,身后跟着的是刘德海以及赵青谭平所率的亲卫营兵马。正在清理昨夜烧毁的五十余架神威炮的前营士兵们看见王源到来,忙停下手脚垂手而立。负责清理场面的前军游击将军跑步上前来行礼。
“卑职魏光中见过副帅,未知副帅有何吩咐?”
王源点头回礼,沉声道:“这里现在由你负责么?”
魏光中拱手道:“是,宋将军身子不便,授命末将暂代前军事务,末将正命人清理昨夜被烧毁的神威炮残骸,腾出地方来摆放新造的神威炮。”
王源点头道:“前营兵马今日起必须在山边设立临时营寨,严防蛮兵夜间从山林之中迂回偷袭,这件事你可安排了?”
魏光中道:“禀副帅,南北山坡之下的工事营地正在挖掘,末将拟派驻各一千弓弩手夜间驻防,绝不会再有昨夜的事情发生。”
王源点头道:“很好,忙你的去吧。”
魏光中躬身行礼,领命而去。王源转身对身侧的刘德海道:“刘德海,试验的场地设在何处?”
刘德海朝山边一指道:“副帅说不愿被蛮兵侦查得知,所以卑职将试验场地安排在了军营北边的山坡下的狭长地带。一切均已按照副帅的要求准备就绪了。”
王源提缰喝道:“咱们走。”乌骓马奋蹄疾驰一马当先,数百骑飞驰跟随,一路烟尘滚滚驰往大营之北。
大营之北和北山山坡之间的狭长砂砾谷地上,一架神威炮孤零零的立在空地上,周围站立着数十名负责操纵这架神威炮的士兵,神威炮的旁边燃烧着一堆篝火,旁边堆着一大堆的木料。王源带着数百骑飞驰而来,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刘德海小跑上前朝着神威炮旁站立的众士兵叫道:“炮长还不来见?”
所谓炮长是王源新近在军中设立的职位,神威炮制造完成之后,推拉运输操纵发射需要三十名士兵外加一名工匠随时维修。而炮长之职便是这三十名士兵的头儿,负责一门神威炮的移动操纵发射等所有的事务。若按所辖的人力,那是介乎于队正和伙长之间的一个职务,但实际上炮长要比队正的职衔还要高,因为他还掌控着一门神威炮。
闻听刘德海叫嚷,一名身材壮硕的士兵忙出列上前,高声道:“第十八号神威炮炮长冯五郎在此,见过刘将军。”
刘德海叫道:“都准备好了么?副帅等着观看呢。”
冯五郎拍胸道:“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发射。”
刘德海点头,回身朝带着柳钧等人走近的王源拱手道:“副帅,一切均已就绪。”
王源微微点头道:“好,立刻开始。”
冯五郎一声怒喝,三十名士兵立刻分为两队站在神威炮两边,同时开始绞动机轴,将高高斜指天空的抛臂拉下来,另一头的千斤巨石也慢慢的抬升到两丈多高的空中,整座神威炮发出咯吱咯吱的吃力声响。
“上料。”冯五郎喝道。数名士兵用铁钳合力从火堆中抬起截圆滚滚的烧得正旺的木头放入抛篮之中,那截原木足有合抱粗,火苗烧得正旺,放在抛篮之中蹭蹭的冒着火苗,炙热灼人。
张五郎亲自拿着榔头上前,高高举起榔头对准木轴猛力敲下,哐当一声响,铁钩松脱,巨石落下,带动长臂上扬,抛篮中燃烧的原木呼的一声飞向天际,划出一道青烟的轨迹,远远的落在远处的山脚下。
“漂亮。”柳钧抚掌赞道。
王源面色严肃,高声道:“测量禀报抛射距离,火焰是否熄灭。”
刘德海连声吩咐,张五郎带着一名士兵飞奔而去,不久后飞奔回来禀报道:“木头四分五裂,但依旧燃烧正旺。抛射距离,五百八十步。”
众人很是惊愕,这个距离是目前为止神威炮投掷的最远距离的记录了。王源也面露喜色。问道:“刚才那截木头重多少斤。”
“禀副帅,重三十五斤。”张五郎回答道。
王源想了想道:“再试,这次要重一些,用六十斤的木头。”
张五郎应命,将一截更大更粗的木头抬进火中待烧得火苗正旺时用神威炮发射而出。
“五百三十步,距离短了五十步。”张五郎测距后飞奔回来回禀。
“再试,四十五斤的木头。”王源沉声下令。
四十五斤的木头发射之后,张五郎飞奔回来回禀,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笑容:“六百三十步,不可思议。”
众人也是惊愕不已,他们完全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为何三十五斤的木头比四十五斤的扔的近,而四十五斤的却比六十斤的远。王源自然不会费口舌跟他们解释。他在寻找一个最佳的抛射重量。既完全发挥神威炮的发射动力,又能以合适的重量抵消空气的阻力。明显三十五斤的木头太轻了,空气的阻力影响下无法及远。而六十斤的太重了,投石机的动力不足。就像一百斤的石块只能抛射四百多步一样,那是超出了神威炮的发射动力了。
连续进行了数十次的发射,到这架神威炮报废时,王源得到了由近及远的数十组数据。对应重量的不同,左右了神威炮发射的距离远近。最适合的发射重量在四十斤到五十斤之间,抛射距离均超过六百步。而且在木头越是短粗的情形下,抛射的阻力越小,距离也越远。王源对效果很满意,唯一的遗憾便是,这些砍伐下来的原木过于潮湿,烧起来不容易,落地时也容易熄灭。
十八号神威炮已经报废,刘德海问王源是否还需要拖一架神威炮来继续实验,王源笑道:“不必了,到此为止。张五郎这个炮长当的不错,可惜他的炮没了,给他再配一架。”
刘德海笑道:“那是当然,副帅今日这个试验,是否是要放弃石弹改为木弹呢?”
王源点头笑道:“你不会到现在才看出来了吧。石块很难采集,木头却漫山皆是。既如此,我又何必避轻就重?而且羊且咩城中的建筑多为木竹结构,我要给他们来个天降火雨,这不比往城头砸石头有效的多么?”
刘德海惊愕赞道:“副帅这脑子,末将服了。”
王源哈哈笑道:“不是我脑子灵,这要拜昨夜蛮子所赐。他们不用火烧我神威炮,我也想不起用火弹去对付他们。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样一来,我也不用制造太多的神威炮了。今天一天下来,能达到两百架便足够了。后面再慢慢的制造作为报废的替补便可。”
刘德海点头道:“那么,卑职是否需要分派人手多伐木砍成一段段的作为木弹之用呢?“
王源道:“当然需要,午后开始,你需另拨出人手上山坡高处伐木。但一般的木头不成,你也看到了,今天上午很多木弹落地后便熄灭了,那是不成的。我要的是含有油脂的树木,松木,桐木均可。这种即便是活木也点火即燃不易熄灭,作为木弹效果极佳。要大量的这种木头。粗细倒是不用太计较,海碗粗细以上都可以,之后切成小段捆扎在一起增加重量便可。当然最好是哪些合抱粗的大树,油脂积累的足够多,烧起来也更猛烈。”
刘德海点头嘿嘿笑道:“副帅放心,卑职已经迫不及待看到火雨临城的那一刻了。午后卑职亲自带人上山砍伐。只是人手还需增加,毕竟松木生于山腰高处,可不容易搬运下来。”
王源笑道:“人手足够你用,办好了这件事你便是大功一件。”
第四五六章 进攻
三月初九清晨时分,唐军大营中号角长鸣,初升朝阳之下,一队队的唐军士兵从营中开出,在羊且咩城西的开阔谷地开始列阵。六千骑兵由柳钧率领列于阵型两侧,中间是一万五千名步甲兵列成的十座方阵。五千弩兵和八千弓箭兵,在甲兵的保护下列于后方。整个羊且咩城下方五百步距离之外,旌旗如云遮天蔽日,刀枪如林闪烁耀眼。战马嘶鸣,旌旗猎猎,一副气势汹汹大战爆发之态。
羊且咩城中的阁罗凤闻听禀报,忙率大将军阿虎,洱海公主阮萝竹,南诏**中数十名将领赶到西城墙上。见唐军阵势,阁罗凤立刻下令准备迎接唐军的攻城。顿时城楼上下一片紧张忙碌,两万蛮兵急速登城,箭弩标枪檑木石块等纷纷齐备。两百多座床弩堡垒中的操纵手也急速就位。刀出鞘,箭上弦,随时准备同攻城唐军决一死战。
唐军阵型排列完毕之后,震天的鼓声响彻山谷,随着这鼓声的敲响,唐军阵型后方,抛臂高高指向天际的神威炮被健马拉动,每一辆炮车后方都有三十名唐军士兵协助推动,稳定炮声。每一辆炮车后方还跟着一辆满载木头的大车。
地面颠簸,炮车沉重,行动的极为缓慢。木轮碾压地面以及车轴之间的摩擦声刺耳难听,两百二十架神威炮便在这让人牙酸的刺耳噪音中缓缓被推到唐军阵前,在距离羊且咩城四百余步的距离一字排开缓缓停下。
紧接着,车旁的唐军士兵开始疯狂的忙碌起来,抡起大锤用木钩桩围绕炮车周围勾牢,紧紧的钉在地面上。将八只车轮也牢牢用锁链锁住,车轮两侧用条石钳牢。在调试神威炮的同时,数名唐军士兵每辆炮车的后方燃起了一堆巨大的篝火。一道道青烟冲上天际,像是在羊且咩城下点起了进攻的烽火一般。
“只有两百余架,唐军只凭这些便要进攻?”阁罗凤皱眉道。
阿虎将军呵呵笑道:“阿萝公主烧了他们的投石机拖延了他们的时间,明显唐军已经熬不下去了。两百架投石机想破我羊且咩城,那是休想。国主不用担心,请移步角楼观战,唐军投石机有限,这是集中攻击城门两侧的区域,角楼处将毫不受威胁。”
阁罗凤摇头道:“我哪儿也不去,我便在这里恭候唐军的攻击。城墙下修建了庇护所,一旦对方投石咱们先下城在墙根下躲一躲,那里落石无法击中。挨过投石待他们攻城时再给他们迎头痛击”
阿虎点头道:“国主身先士卒,我南诏必胜。”
阿萝公主咬着嘴唇看着唐军的动向,相隔只有数百步,唐军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清楚楚,她忽然开口道:“阿兄,好像没那么简单。总感觉唐军有什么阴谋。”
阁罗凤微笑道:“阿妹你害怕了?要不你去角楼处躲避。不要怕,唐军外强中干,自从前夜你偷袭得手之后,我南诏军民士气大涨,都知道唐军不过尔尔。阿妹你怎么倒担心起来了。”
阿萝摇头道:“阿兄,我不是害怕,我是觉得奇怪。你们瞧,唐军将投石机设在四百五十步之外,我们都知道他们的投石机击发距离在四百二十步左右,唐军岂非是傻了?这个距离他们根本连城墙都打不到啊。而且,我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唐军的石弹在何处?阵前点起篝火作甚?”
阿虎哈哈笑道:“还是阿萝公主心细。唐军可不是傻了么?看来他们只是要摆好阵势吓唬我们罢了。故意摆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却不知我们已经知道他们的底细。点火摆阵只是要造出声势来罢了。”
阁罗凤也哈哈大笑道:“这王源可不是疯了么?以为这样便可吓到我南诏军民。五万大军算什么?去年我还见识过剑南的八万大军呢。还不是照样杀的他们抱头鼠窜?”
城头众将闻言,发出一片哈哈大笑之声。阿萝柳眉紧蹙,沉吟不语。
说话间,城下唐军布阵完毕,神威炮也安装固定完毕,每隔二十步一架神威炮,横亘唐军阵型之前,覆盖了羊且咩城城门楼左右的大片城墙地域。但显然数量不够,没能完全覆盖全部城墙的区域,至少还差一半的数量。
恼人的鼓声也终于停了下来,城上城下忽然变得安静下来,晨风吹过,山野之间松涛如潮水之声,隐隐如闷雷在天地间滚过。
唐军阵中一匹体型健硕,四蹄修长的黑色高头大马奔驰而出,身后一匹白马也跟着飞驰而出。黑马上那人身着黄金明光铠,整个人沐浴在朝阳之中,浑身上下金光灿灿。白马上的是个少年,银盔银甲,身形虽小,但器宇轩昂。
一黑一白两匹马儿眨眼间奔到城下,在三百步外勒马站定,白马少年手持一只形状怪异的巨大传声筒对着城头高喊道:“城头上的人听着,我大唐剑南节度副使王源有话要同你们说。请南诏国主阁罗凤出来说话。”
城头上,大将军阿虎皱眉道:“那黑马黄金甲的是谁?穿的这么夸张?”
阿萝公主冷声道:“那便是王源。前夜袭击唐军之后,在山坡上我和他见过一面,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我认得他的黄金盔甲。刺目恶俗的要死。”
阿虎忙道:“果然是他,胆子不小。听说那天这厮口出污言,气的公主落泪了。公主放心,只要他敢踏入三百步射程之内,我便下令城头床弩将他射杀。”
阿萝冷声道:“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阵前叫战乃是规矩,射杀他也没什么光彩的。再说我的事还轮不到阿虎将军替我出头。我更愿意两军交战时亲手杀了他。”
阿虎讨个没趣,讪讪无语。阁罗凤点头道:“阿妹说的是,他亲自到阵前喊话,也是对我南诏国的一种尊重。倒要看看他玩什么花样。”
阿虎将军翻着白眼扭头低声自语:“妇人之仁,愚蠢之极。”
那边厢阁罗凤也拿着传声筒朝城下喊话道:“我便是南诏国主阁罗凤。王源何在?”
王源端坐马上,仰头看着城头,他看到了城楼上阁罗凤的高大身影也看到了他身旁站立的束额彩衣女子,虽然隔得很远,但王源凭感觉便知那便是那晚见到的洱海公主。
王源接过柳钧递来的传声筒,举到嘴边高声道:“阁罗凤国主,本人便是王源。交手数次,尚未谋面,今日一见果然是风姿如神,久仰久仰了。”
“莫跟我玩你们唐人的那一套恭维之语,我阁罗凤可不吃你那一套。王源,你有什么要说的话赶紧说,我可没有闲工夫听你客套。”
“哈哈哈,阁罗凤国主快人快语,倒是直爽的很。本人可不是要和你套近乎,你我两军敌对,须臾开战,我只是在开战之前想劝国主几句。希望国主能听的进去。”
“劝我?劝我什么?劝我献城投降么?你可别做梦了。你率大军兵临我杨且咩城城下,我们之间已无调和之地,你们要战便战,本人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哎,可惜了,可惜了。”王源叫道。
“可惜什么?”阁罗凤道。
“国主虽然神武俊朗,但脑子可不太灵光,还看不出目前的局势。你父皮逻阁比你可聪明太多。知道你父亲为何能统一六诏建立南诏国么?那是他深谙不可于我大唐为敌的道理。而你却反其道为之,竟敢对我大唐兴兵。我可惜的是,国主你执迷不悟,南诏国怕是要断送在你的手中了。”
“放肆!凭你也来评论我南诏国事。你五万兵马已经深陷我南诏国中不可自拔,先想想你如何保命才是正理,却在此大言不惭。要战便战,说这么多废话作甚?”提及先国主之事便触动了阁罗凤敏感的神经,他真的动怒了。
王源叹了口气道:“那么国主是丝毫不做考虑了?我本想给国主指出一条明路的。”
“那倒不必你费心了,待你能攻上我的城头再来说这些废话吧。”
王源放下传声筒,想了想又举了起来,对着城头喊道:“那位是洱海公主阮萝竹么?”
阿萝被他当众叫出名字来,有些诧异,脸色有些羞红,接过传声筒娇声道:“你想怎样?”
王源哈哈一笑道:“前夜见公主风姿,甚是难忘。不忍见公主今日遭受灭顶之灾,故而提前给公主预个警。公主还是赶紧下城去躲得远远的,女人不适合在战场上,我也不想公主死在我手里。”
阿萝脸色一红,怒斥道:“呸!无耻之徒,我定叫你死在我手里。”
王源长生一叹,挥了挥手拨转马头回归阵中。
不久后,唐军军营中鼓声再起。刘德海驰向王源,王源挥手道:“开始吧。”
一截截粗大的松木木墩被投入篝火之中,片刻后便起火燃烧起来。刘德海高举令旗发布命令:“准备。”
神威炮的抛臂被迅速卷下,铁钩勾住木轴,一截截沉重的松木木墩被铁叉叉进抛篮之中。富含油脂的松木烧得噼里啪啦火焰乱窜。
“发射!”刘德海手中的令旗重重挥下。
第四五七章 火海
刘德海手中令旗挥下,两百多名身形壮硕的士兵高举大锤砸下木轴,巨石落下,砸在厚厚的缓冲草垫上发出沉闷的轰响,地面也微微的抖动着。∑UU小说,www.uu234.com
抛臂像是一只只发动突袭的毒蛇一般猛然弹起在半空中,猛然静止之后整个抛臂弹动不休,发出刺耳的颤音。与此同时抛篮中燃烧的木弹呼呼飞出,数百只燃烧的木墩带着烟火的痕迹划过一道道又高又远的轨迹,砸向羊且咩城中。
“这是什么?”阁罗凤目瞪口呆的盯着这些冒着火焰的火球从城下飞过头顶,落在城墙后方的街道上。
轰!咔擦!咔擦!
沉重的木墩砸在城墙后方三十步之外的街区中,冒着烈焰的木弹落在房舍上,在屋顶上爆裂开来,带着火苗的木片四处横飞并开始引燃木竹结构的屋顶。落在地上的木弹更是爆裂的更为彻底,碎裂的木弹带着火星迸溅乱飞,将左近丈许方圆内的街道上铺满了燃烧冒烟的火头。
尚没有人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第二轮木弹攻击又像流星雨一般倾注入羊且咩城的街巷之中。靠近西城墙处的数条街道的房舍顿时处处起火,冒起了滚滚的浓烟。而住在这些街巷中的百姓们也都纷纷抱着头尖叫着涌出店铺和住所,沿着到处是火苗的街道疯狂逃命。
阁罗凤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口中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该死的唐人,果然是有阴谋诡计,他们不用石弹攻击,而是用的木弹,这是要烧了我们羊且咩城了。”阿萝公主骇然看着这一切,咬牙跺脚道。
大将军阿虎咬牙道:“国主,公主,莫要惊慌,不足为惧。大不了放弃这片街巷便是。烧完了这靠近西城墙的几条街的房子又如何?他们却还是没法子攻破我们的城池。”
“对对对,说的是,传令下午,坚守城池,不得惊慌。”阁罗凤如梦初醒,连声叫道。
说话间,唐军的神威炮发射了第三轮,数百颗燃烧的木弹在本就浓烟滚滚的几条街道中爆裂燃烧,将西城墙三十步范围内的两条街道和数百间房舍完全变成了火海。
“换六十五斤重二号木弹。”刘德海手中令旗一变。所有的神威炮立刻换上了早已在火中烧得红通通的六十五斤的二号木弹,一阵轰隆轰隆的发射声中,六十五斤重的木弹抛射至五百五十步的距离之外,比之刚才发射的七十五斤的一号木弹远了七八十步的射程。直接将天火砸向了羊且咩城内更远的街区。
王源和十几名将领策马立在阵前,看着远处羊且咩城中浓烟滚滚火焰冲天的情形,身边将领不断发出惊叹之声。
伤势未愈,但任旧坚持披挂上阵的宋建功咂舌沉声道:“副帅这攻城之法闻所未闻。阁罗凤若是识相,该立刻撤离此城才是上策。这般天火落地,城中还能容身么?”
王源肃容道:“阁罗凤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可能还以为我的神威炮木弹射程不远,抱着侥幸的心理。殊不知,他的整座西城将全部处于我的神威炮射程之内。四号木弹射程七百步,除去神威炮和城墙之间的距离,可深入覆盖其城墙内二百五十步。羊且咩城南北宽东西窄,一半的城池在我火力覆盖之内。城中房舍都是木竹结构,且连接紧密。大火燃起,怕是全城尽毁了。我希望阁罗凤能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最好立刻献城投降,否则我怕是要背上屠戮无辜百姓的罪名了。”
宋建功沉声道:“副帅不必多想,两军阵前哪有什么仁慈可言?要怪便怪那阁罗凤不知严重性。我大军深入南诏境内作战,本已冒着巨大的风险。现在军中存粮已经不足三日,我们不以雷霆手段攻城,死的便是我们自己了。”
王源微微点头道:“你说的是,我不该又这般妇人之仁之心。不过我还是希望能给阁罗凤一个机会,待二号弹发射完毕,我还要去城下喊话,咱们做到仁至义尽。”
六十五斤弹连发三轮,将羊且咩城西城百步范围内的大片区域砸成一片火海。蛮族百姓刚刚从第一轮的火海中逃离,不得不立刻往城东和城南北两处攻击不到的区域奔走逃命。烈火熊熊的房舍在风势的催逼下迅速蔓延,将许多没有命中的木弹的房舍尽数点燃。浓烟滚滚直冲天际,烟雾笼罩着几乎半个城池,到处是飞灰火星,宛如烈火地狱一般。
唐军的火弹攻势暂时停歇下来,被烟雾熏得咳嗽不止的阁罗凤和阿虎等人又看见了城下飞驰而来的身着黄金战甲的王源的身影。王源手握传声筒朝城头大声喊话。
“阁罗凤国主,你还好吗。”
阁罗凤双目喷火,抓过传声筒朝城下王源大骂:“无耻卑鄙,用这等手段攻城,滥杀无辜百姓,你还是人么?当初我率军攻入姚州城,可曾滥杀唐朝百姓?”
王源高声道:“阁罗凤国主,你倒是爱惜你的百姓,但你若是真的爱惜你的百姓,我劝你立刻献城投降。因为你的固执和自负才导致了这一切,攻城之前我给过你机会,可是你无情的拒绝了我。但我现在还是想给你机会。我希望你能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不要意气用事。如你有意议和,我将下令停止攻城与你商谈条件。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若不珍惜的话,我将在不再与你进行任何形式的接触。旦夕之间我便可将羊且咩城化为火海,烧成灰烬,到时候你再来求我便迟了。”
阁罗凤破口大骂道:“狗贼,休想威胁我,要我阁罗凤向你投降,那是痴心妄想。你有何手段尽管使出来,烧了城中的一些房舍,烧死了些百姓又如何?有本事你们便攻破我的城池。”
阿萝公主低声道:“阿兄,为何拒绝他?何不跟他们谈谈条件?真的要毁了这座城池,那可是我南诏的巨大损失。不必为了颜面而毁了这一切。阿兄,大局为重啊。”
阁罗凤冷声喝道:“你在说什么?大敌当前,你反而劝我向唐人俯首?之前你不是矢志抗击唐人,还说要取王源首级么?怎地现在就忘了你说的话了?”
阿萝跺脚道:“阿兄,我不是畏惧唐军,我是不想此城毁于唐人之手,不想百姓无处安身。我是说过要和唐人周旋到底,但若能化干戈为玉帛岂非更为明智。阿兄,你想一想,若此城陷落,唐军开赴太和城,再以同样手段毁了太和城,那您这个国主还能当下去了。今后怕只能藏匿于山林之中了。”
“呸!阿萝啊阿萝,当此之际你却来说这种话,阿兄真是对你心寒。我倒要瞧瞧唐人有什么手段毁了这座城。靠着那些火弹么?他们最远只到城内百步之外,又能如何?这王源便是来吓唬我们的,这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我已派人领军断其粮道,只要再坚守几日,唐军粮草耗尽,他们便成丧家之犬了。我不准你再说那些话,也不想听你任何一句劝我的丧气话,你若再多嘴,休怪我不念兄妹之情。”
阿萝气的泪水在眼里打转,大将军阿虎忙在旁劝慰道:“阿萝公主,你莫再说了,大敌当前确实不该说那样的话。公主还是赶紧下城去往东城,这里不安全。来人,护送公主去城东安全所在安歇。”
阿萝跺脚喝道:“我可用不着你们护送,我自己会走。阿兄,我去领着百姓们去太和城了,最后劝阿兄一句,一切以大局为重,万不要做出冲动之举。忍一时不算窝囊,只要南诏国尚存,一切都还可以重新计划。就怕一时的冲动亲手毁了基业,到那时便后悔莫及了。”
阁罗凤冷哼一声看也不看阿萝一眼,只将满是怒火的双目盯着城下飞驰回营的王源的背影。
阿萝叹息一声,转身下城而去。
王源飞驰回营,路过刘德海身边时沉声下令:“三号弹,发射十轮。之后换四号弹,发射十轮。”
刘德海高声应诺,高举令旗喝道:“换五十五斤三号弹,不间断十轮发射。”
轰鸣声中,射程达六百二十步的五十五斤木弹瞬间覆盖了羊且咩城内一百七十步范围的天空,落地后爆裂的火焰将更为密集的靠近城中心区域的大量房舍和街道覆盖引燃。
浓烟滚滚,火焰汹汹,小半座城池完全陷入烈焰火海之中。
第四五八章 居心
这一次的攻击再无停歇,十轮攻击之后,神威炮换上了射程最远的四号木弹,重量四十五斤的四号松木木弹射程高达七百步,覆盖范围达羊且咩城的中心位置。
不仅是西城中城的大部分街道和房舍遭受天火之灾,连坐落在城中心的阁罗凤的行宫住所也未能幸免。花了阁罗凤不少钱财和人力,按照大唐建筑风格建造的华美宫殿和数处楼阁都冒出了火头。大批的蛮女内侍以及随着行宫中居住的嫔妃惶惶逃向东城安全所在。
浓烟很烈焰吞噬的街道上,羊且咩城的百姓们拖儿带女哭喊着四处奔逃,躲避着一波又一波的从天而降的火雨攻击。东城门内广场百姓拥挤在一起,潮水般的往城外涌去。
东城门口,阿萝公主眉头紧皱策马立于城门旁,手下的数百亲卫蛮兵竭力维持着人群的秩序。阿萝公主嗓音已经有些黯哑了,但任就高声提醒着:“不要慌张,不要相互践踏。老者和孩童先走,出城后径自往太和城去。我会命人开龙首关关门,放大伙儿进城。”
城门口冲出一队车马来,数十名骑马的蛮子仆役挥鞭抽打呵斥连声,百姓们纷纷奔逃躲避,秩序登时大乱。阿萝皱眉喝问道:“谁在乱闯?拦下他们。”
蛮兵亲卫上前拦住那夺门而逃的车队,那黑色大车停下后从车厢中伸出一个女子满是银饰闪闪的头来,一张满月一般的粉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开口便骂道:“你们好大胆子,我的车驾也敢拦?还不滚开。”
阿萝公主认得此人,那是阿兄阁罗凤最喜爱的阿莞王妃,是阿萝的阿嫂。
“哎呀,阿萝?你在这里作甚,还不赶紧去太和城去?这是你的人么?着他们让开道路,保护我们一起去太和城。”阿莞看见了阿萝,招手叫道。
阿萝皱眉策马上前道:“阿嫂,阿兄还在城头率军抗敌,你怎可独自逃离?阿兄知道么?”
阿莞尴尬笑道:“都这时候了,我可顾不上去通知你阿兄,行宫都成火海了,我不走难道等着烧死么?你阿兄都没派人来照应我,我只好自己照应自己了。叫那些人让开道路,你也跟我一起走。”
阿萝皱眉道:“阿嫂,百姓先走,你这么横冲直撞,别人会说我们不顾百姓死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作甚?你不走我可要走,教人让开道儿。”阿莞沉下脸来叫道。
阿萝一摆手道:“来人,将王妃车驾挪到一边让开大道,百姓先行。从现在起,不听吩咐硬闯者便直接格杀。”
一群蛮兵亲卫上前,强行将阿莞妃的车驾牵到一旁,让开了拥堵的车道,百姓们立刻如潮水般的涌出城外。阿莞妃探出身子大声叫道:“好你个阿萝,摆什么威风?装什么爱民?你阿兄没本事,惹来这么大的漏子,连累的大家都快没命了。现在来装爱民,早干什么去了?阁罗凤,你个混蛋,连你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算什么英雄?我看就是狗熊。”
阿莞妃在车上跳脚大骂,阿萝面色阴沉上前去,低声娇喝道:“阿嫂,你若再闹,我可不客气了。你身为阿兄的妻子,说的这些是什么话?平日里我不管你的事,但现在国难临头,你身为我南诏国主之妻,不能镇静安民倒也罢了,还说些这些诋毁阿兄之语么?”
“怎么?不能说么?我说的不对么?你是洱海公主,了不起么?唐人攻来了,你能退敌么?还不是和我一样赶紧逃离,你也没和你阿兄一起去和唐人作战呢。少在这假正经。”
阿萝面色煞白,冷声喝道:“来人,绑了这女子,堵了她的嘴巴。”
“你敢!你阿兄知道你如此对我,瞧他如何对付你,我可是怀了你阿兄的骨肉。”阿莞叉腰怒道。
阿萝一愣道:“你有了阿兄的骨肉?”
“正是。为了保护国主的骨肉,我要你即刻放我离去。”阿莞得意道。
“绑了!”阿萝沉声道。
“好你个阿萝,你是想害了你阿兄的骨肉么?”
阿萝逼近阿莞低声冷冷道:“阿嫂,你若识相便不要撒泼,乖乖等着百姓疏散后再离去,也还来得及逃命。你可别拿阿兄的骨肉来吓唬我,那是不是阿兄的骨肉还不知道呢。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你和大将军阿虎的事情莫以为我不知,我是为了我南诏国上下的和谐才没有揭穿你们。阿兄那么喜欢你,我不想阿兄伤心。若是你再不检点,我会亲自砍下你的头敬鬼神洗涮阿兄的耻辱。听清楚了么?”
阿莞脸色煞白,愣了愣赶紧缩进车厢里,放下了帘子。阿萝吁了口气,回身来打起精神继续指挥百姓撤离。
……
西城门上,当唐军的火弹以极远的距离落入城中,城头上的阁罗凤眼睁睁的看着半座城池成了一片火海,心中的惊恐难以形容。大将军阿虎在一旁也目瞪口呆,他也万万没想到唐军投石机抛射的距离竟然如此之远。更可怕的是,若是抛射石弹倒也罢了,这地狱般的火雨实在是此城的克星,眼看着整座城池都将被蔓延为火海了。
无休止的火弹轰击告一段落,但阁罗凤和阿虎惊恐的看到唐军正在投石机旁忙碌。似乎正在拆除固定在投石机旁边的木桩,阁罗凤疑惑道:“他们又要干什么?退兵么?”
阿虎咽了口吐沫道:“恐怕不是。他们也许是想挪动位置。国主,大事真的不妙了,若是他们推进至三百步外,整座城池便全部毁了。咱们守住这座城池也没什么作用了。咱们的床弩射程实在太短,都成了摆设了。”
阁罗凤伸手猛击城墙夯土,怒道:“你们都说阿爹英明神武,花了那么多代价换来的床弩都是些比唐军的弩箭射程都不及的破玩意儿。那日泸水岸边,唐军有射程达四百多步的伏远弩车,他却一只也没换来。上了唐人和吐蕃人的当还当占了便宜,现在全成了摆设。实在是太愚蠢了。”
气急败坏之下,阁罗凤连死了的老爹也开骂了。
“国主,现在莫说这些,咱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唐军将抛石机抵近,他们的目标便是要将我全城尽数烧毁,咱们这么干等在城头怕是不成了。”
“你是大将军,我对你信任有加,别人出入我的身边都需要禀报,你可以随时随地的进出我的宫帷。之前活着的阿豹大将军都没有你这个特权。我如此倚重你,这时候你该想办法解围才是。”
阿虎沉思片刻道:“国主,咱们必须要毁了唐军这些投石机,我看,莫如咱们孤注一掷,突然出城和他们正面交战,就像阿萝那天一样,出其不意的举动或许会挽回败局。咱们的兵马数量也有近四万人,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的损失。而且,我们压箱底的宝贝还没派上用场。莫如我们拼死一搏吧。”
“拼死一搏?要是败了我们可拿什么守太和城?这里败了,我们还有太和城可守啊,正面作战若是败了,我们可就全完了。”阁罗凤虽然已经满脑子浆糊,但尚未丧失最后的理智。
“国主这是怕了么?那么咱们立刻放弃此城撤回太和城也可。或者国主去和王源谈和,但王源说了,他不再给我们机会了。又或者我们轰轰烈烈的干一场,就算败了也是堂堂正正,总比咱们在这里忍受唐人的窝囊气要好。总之一切国主决定,阿虎反正是听国主的吩咐,要战要撤,国主决定吧。”
阁罗凤垂头沉思,眼见对面唐军正缓缓的将投石机往前推进,看看身后烈焰滔天的城池,阁罗凤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国主,据我看,我们和唐人迟早是要正面交战。若放弃此城,放任唐军兵临太和城下,唐军这些抛石机还会将龙首关烧成白地。龙首关甚至没有这羊且咩城坚固。到那时反倒还是要与之死战。既要死战一场,还不如在这里死战。这里两侧的山林还是我们的退路。若是落败了,还不至于无处可退。但在太和城若是败了,左右是中和峰和洱海,前后是狭窄的龙首龙尾关,那地形退无可退啊。”阿虎在阁罗凤耳边絮絮叨叨。
阁罗凤深吸一口长气,挺起胸膛来,吐出胸中的浊气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到这个时候,也不能考虑太多了。你即刻整军,咱们给唐军来个突然袭击,将眼前之局来个彻底的了结。”
阿虎拱手大声道:“国主英明,阿虎这便去准备。此战若是战胜了唐军,国主便威震天下了。”
阿虎拱手躬身退出城楼,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来。
第四五九章 奇兵
城下剑南军阵前,神威炮正在缓慢的往前推进位置。王源心里其实也很矛盾,这种无差别的轰炸会造成大量的平民伤亡,这并非王源心中所愿。但若不已强大的武力震慑阁罗凤,不将这座城池烧成瓦砾,便无法逼得阁罗凤撤离此城退守太和城。不将阁罗凤逼到绝境,这家伙便不会屈服。
在王源的心里,其实早已经对这次讨伐南诏的结果有个大致的构想。此次出征南诏,若是兵败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若是能胜利,那么便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何为胜利?一路直捣黄龙拿下南诏国都城太和城算不算胜利?毫无疑问那是一种胜利。然而,这种胜利会带来什么,王源不得不慎重的思考这个问题。
在来时路上,王源便深深意识到像南诏这种高山密林的蛮野之地,大唐王朝能做的其实很有限。大军靠武力或许可以将南诏国的所有大小城池尽数攻破占领,但绝不可能征服南诏国的高山密林洱海河溪,更不可能征服南诏蛮人的人心。
在这种情形下,征服未必是件好事,却很有可能是麻烦的开始。蛮人可以放弃城池在高山密林中生活,而唐军不行。唐军唯一能做的便是呆在城池里。可以想象,城池是唐军的地盘,城池之外依旧是蛮族的天下。这么远的距离,这么曲折的道路,给养物资的供给将极为困难。不但是面对自然条件的恶劣,还要面临无处不在的蛮人的偷袭和骚扰。那么,所谓的征服其实便是将自己深陷如泥潭之中。
所以,王源不得不思考一种最为稳妥对自己最为有利的征服的手段。因为王源不得不为以后考虑,如果自己此次战胜了南诏,南诏国大片的区域毫无疑问将纳入剑南道的管辖之下。将来自己入主剑南节度使的时候,便不得不竭力维持这里的安定。而这种安定是绝无可能维持的住的。可以想象,到那时局面一定是一团糟。王源可不想将一个烂摊子揽在怀里,因为那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去维持,并且维持不力出现大的事端时,极有可能成为他人攻击自己的口实。
王源绝非杞人忧天,后世大量的例子证明了,想彻底征服异族是件多么难的事情。王源来的那个时代,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为了征服异族泥足深陷焦头烂额的情形历历在目。伊拉克,利比亚,越南等等实例都证明了这一点。而以王源的认知,最好的办法便是订立城下之盟,以蛮治蛮才是最合理的办法。
故而,王源给自己设立的目标是,逼得阁罗凤订立城下之盟,而非要拿下太和城灭了南诏国砍了阁罗凤的脑袋。王源的目的不是征服南诏,而是在完成杨国忠交代的扳回局势的前提下,尽可能的让南诏不再成为大唐西南的隐忧,或者说是剑南道的隐忧。如果阁罗凤能承诺这一点,王源觉不介意和他化干戈为玉帛。
在王源看来,与其杀了阁罗凤造成南诏国的一片混乱动荡的局势,还不如控制阁罗凤为我所用。就像他死去的老爹皮逻阁一样,臣服大唐,成为大唐的属国,那才是最佳的结局。
当然,王源也看得出来,阁罗凤还是有野心的,要让他乖乖听话,便只能以更强大的武力让他屈服。对付这种心比天高的家伙,必须一棒子打的情形,他才会收敛。正因如此,王源绝不打算给羊且咩城留下丝毫的死角。本来神威炮的打击已经重创了羊且咩城,但王源还是要延展打击的面积和距离,让阁罗凤看见跟惨烈的一幕,彻底打击的他的气焰。
就在神威炮在健马和炮手们的推动下往前推进到三百步开外的距离,所有人又开始打桩固定,准备开始新一轮的火弹轰炸的时候。羊且咩城的西城门后方的广场上,原本守在城墙和城楼上的蛮兵接到下城集结的命令,密密麻麻的蛮兵挤满了瓮城和城门后面的大广场。
唐军的攻击目标在城中的街道房舍,这里反倒成了最安全的所在。虽然广场周边的房舍烧的如火如荼,但这根本算不了什么。
阁罗凤站在瓮城城楼上方,看着聚集在一起的黑压压的大军,脸上表情复杂。他知道,正面对敌是极其冒险的,但大将军阿虎的竭力主张,以及一想到放弃羊且咩城这道最后通向太和城的屏障所带来的风险,阁罗凤便觉得需要搏一搏。况且,他还有最后的压箱底的秘密武器没有使用。唐军军阵只在城外数百步之外,这秘密武器正好可以派上极大的用场。
一阵喧闹声起,数千手拿弩.弓装备精良的蛮兵不知从何处涌出,穿过众蛮兵列队的间隙直奔城墙下方搭建的高大棚舍。蛮兵们惊讶的看着这群盔甲整齐,手拿弩.弓的兵马,均暗自称奇。在南诏国,除了国主和王公大臣们的亲卫队,能有全套盔甲,并能用上弩.弓的士兵堪称是稀有之物。这三千多人显然身份特殊。
但见三千多弩兵分为三百多个小队伍,每队十余人,在一名手持长鞭的蛮人的带领下飞奔至城墙下方的棚舍旁站定。每一座棚舍门前都站着一小队的弩兵。
众人正惊讶之际,但见吆喝声起,棚舍的栅栏门被同时打开,手握长鞭的蛮人说着连蛮人都不懂的语言,怪声吆喝着,手中的长鞭挥的‘啪啪’作响。
一座高大的棚舍中突然发出一声昂然的嘶鸣声,紧接着数百座棚舍中都应和似的发出昂然嘶鸣,一时间‘昂’‘昂’的嘶鸣声响彻城门内外。
有蛮兵惊愕片刻忽然醒悟,高声大叫道:“是大象,是大象。”
众蛮兵醒悟过来,面露喜色:“大象,难道是象骑兵么?神明在上,我南诏国的象骑兵终于要开战了。”
蛮兵们欢欣鼓舞,蛮族之中最厉害的兵种便是象骑兵了,象骑兵无坚不摧,适用于任何地形的作战,山林之中都可如履平地。那是蛮族人引以为傲的兵种。
果然,嘶鸣声之后,伴随着手持长鞭的驭象人连续不断的象语口令,高大的棚舍之中,一只只如小山般高大的大象缓步而出。大耳朵如蒲扇般的挥动着,长鼻子上下挥舞,长长的象牙像两把长刀一般在阳光下闪耀着白光。粗壮如巨木的象腿踩在地面上,三百多只大象一起走动,地面轰隆轰隆的抖动,气势着实惊人。
蛮兵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象骑兵,蛮族的最强兵种,胜利的保证。很多人一辈子也没见过象骑兵作战,更何况是三百多头大象一起出现,能看到这场面简直是造化。
很多人激动的落泪。三百多头大象的驯化要耗费多少的财力和精力,南诏各族都有象骑兵,但大多数只是有那么十来头,也并不能用来作战,而是在节日或者祭祀时出现在街道上供众人仰慕。真正的象骑兵作战的神话,那要追溯到近两百年前,被公认为南诏蛮族的首领蒙舍龙于大隋作战时曾经使用过百骑象骑兵,以两千兵马大破三万隋军,从此让中原国家不敢染指西南。但那神话已经很久远了,没想到今日能见到神话重现,而且不是一百头,不是两百头,而是三百多头象骑兵。
三百多头巨象出栏,嘶鸣声响彻天地,但随着驭象人的一声声呵斥,这些庞然大物都停止了嘶鸣,乖乖的站立不动。并且随着一声声的口令俯下了身子,前腿跪地不动。
一架架巨藤编织的像是小堡垒一般的象座被安装在大象背上,大象的头上腹部还被安装了藤甲遮盖。之后,一名蛮兵将官高声下令,十余名弓弩手陆续钻上象座上的堡垒之中,驭象人也爬上了象座前端。一声象语吆喝过后,大象纷纷站起身来。最高大的那头大象开始缓步朝城门处走来。其余的大象也都摇摇摆摆踩着轰隆隆沉重的步伐跟在后面走向城门。
所有的蛮兵都呆呆的看着这只象骑兵的庞大队伍,激动的跪倒在地,举手朝天,向天祷祝,感谢神鬼之助。
“国主,三百三十匹象骑兵均已就位,请国主示下,是否立刻出城迎敌?”阿虎将军骑在一匹战马上高声朝城头叫道。
阁罗凤咬住牙齿,沉声喝道:“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今夜要以剑南副使王源的首级祭祀鬼神。”
第四六零章 对决
城外唐军大阵中,一直在关注城头蛮兵动向的宋建功察觉城头的蛮兵行动有异,忙来到王源身边禀报道:“副帅,城头的蛮兵数量少了好多,本来密密匝匝的站在城头的,现在稀稀落落好像没有几千人了。”
王源凝目看去,果然肉眼可见城头的蛮兵数量锐减,只剩下很少的一部分人在城头。顿时皱眉默然不语。
柳钧道:“莫非阁罗凤要放弃羊且咩城了么?”
王源道:“若真是撤离此城,阁罗凤倒还识时务。放弃此城是他最佳的选择,否则这座城烧成了灰烬,他的兵马也无法在此坚守。”
众人正议论间,猛听得城中巨大的声浪传了过来,那是蛮兵的欢呼之声。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不久后众人发现正指挥挪动神威炮往前推进的刘德海策马飞驰而来,来到王源面前来不及行礼便高声道:“副帅,副帅,有古怪。”
王源皱眉道:“慌什么,发生了何事?”
刘德海急道:“羊且咩城中有怪异之声,古怪的紧。”
王源道:“什么怪异之声?不就是蛮兵的鸹噪之声么?”
刘德海摇头道:“不是,在那之前,神威炮的炮手们都听到了怪异的声响,像是……像是虎啸龙吟之声。”
王源哑然失笑道:“胡说什么,哪来的虎啸龙吟之声?你是怎么了?”
“是真的,副帅,不止一人听到了,大伙儿都听到了。像是野兽的叫声。”刘德海叫道。
王源正欲斥责,宋建功忽然皱眉道:“副帅,蛮族终日与野兽毒虫为伍,莫非又有什么手段不成?刘将军当不会信口开河。”
王源想了想道:“走,咱们去近前听一听动静,莫非阁罗凤还真有驱虎驭豹的本事么?我却是不信。”
众人驰出阵前来到距城墙更近的神威炮阵地后方,刘德海下令所有炮手停止发出声响,众人屏息静听城中声响。只觉得城内远远传来沉闷的咚咚声响,随着咚咚之声,好像地面也在微微的抖动。猛然间一声昂然长嘶隐隐传来。
王源听那声响,不觉‘啊’的一声叫出了声。
“副帅,怎么了?”众人忙问道。
王源道:“好像是大象的声音,我听过大象的吼叫声,像极了。”
宋建功猛然醒悟,拍额道:“副帅,蛮人善训象,听说可驱象作战,莫非……”
王源色变,喃喃道:“难不成他们不是要撤离此城,而是要出城作战不成?”
话犹未了,但见羊且咩城的西城门的巨大吊桥轰然落下,溅起一片烟尘。众人骇然望去,但见羊且咩城的城门洞开,片刻后一头小山般的大象驮着一座小房子般的象座正甩动着长鼻子缓步踏出城门出现在正午的阳光中。
紧接着,第二头、第三头、第四头……只短短的时间里,几十头大象便源源不断的从城中涌出,开始沿着护城河岸边一字排开。一头又一头,源源不断,看上去无休无止。
众人的惊讶难以形容,刘德海骂道:“狗.娘养的,还真要跟咱们拼命了。”
王源冷声道:“果然是有些本钱,这些庞然大物怕是很难缠,阁罗凤这是要殊死一搏了。准备迎战。”
宋建功立刻转身朝前军副手魏光中喝道:“即刻传令,准备迎敌。”
刘德海道:“副帅,神威炮怎么办?”
王源道:“将所有木弹倾倒入篝火之中点燃,所有神威炮手即刻撤离此地,没什么能阻挡这些庞然大物的冲击,这些神威炮只能放弃了。”
刘德海心疼不已,但也无可奈何,只得立刻传令下去。众炮手连忙将整车整车的各型号的木弹一股脑儿倾倒入篝火之中,之后立刻往唐军大阵之中撤退。王源等人也迅速各自回归本阵,王源不断下达号令,全军凛然准备迎敌。
羊且咩城下,三百多头大象已经全部出城,在城下排成两排。它们的身后,城门洞中潮水般涌出的是大量的蛮兵。阁罗凤孤注一掷,将三万蛮兵尽数压上战场,要同唐军做殊死一搏。
一声凄厉的大象的嘶鸣声响起,数百头大象挥鼻长鸣,声音响彻山谷。紧接着一头体型最大的大象在驭象人的指挥下踏出了第一步,数百头大象一起行动,初时缓慢笨拙,十几步后象群居然开始奔跑起来。这些庞然大物看似笨拙,但奔跑起来速度竟然不慢,沉重的象脚踩在地面上,地面发出沉闷的回响,尘土和砂砾横飞乱溅,升腾起一片烟尘之云。
在象群之后,数万蛮兵像是跟在坦克后面冲锋的步兵,呐喊着潮水般的冲向唐军阵型。两百多辆从城头拆下的床弩也被士兵们抬着冲锋,阁罗凤是要用尽他所有能用的资源来打这一场大战。
王源本以为排成一排熊熊燃烧的篝火可以阻挡这些大象的冲锋,但是他却失算了。这些受过训练的象骑兵根本无视熊熊烈火,径自穿越火堆之间的空隙出现在唐军阵前三百步外。象鼻挥舞,象牙乱戳,将竖立在地面的神威炮像积木一般的踩踏推倒。与此同时,潮水般的蛮兵的身影也出现在象群的后方。
“弩手准备!”宋建功面容严肃,高举令旗喝道。
五千配备臂张弩的弩手开始咔擦咔擦开弦上箭。臂张弩射程最高可达三百步,最先可御敌的便是这些弓弩了。随着宋建功令旗挥下。弩箭射出的尖啸声大作,弩箭像是层贴着地面快速移动的乌云一般朝冲锋而来的南诏象骑兵和蛮兵们切割过去。只一瞬间,强劲的弩箭便像是割麦子一般将冲锋在前面的一排数百蛮兵撂倒。
然而让剑南军上下目瞪口呆的是,臂张弩竟然对象骑兵丝毫不起作用,每一只冲锋而来的大象身上都钉着数十只弩箭,但去丝毫不影响它们发了狂般的往唐军阵前冲锋。而且便跑,那些钉在身上的箭支和啪嗒啪嗒往下掉落,而且连血都很少流出来。很显然,这些弩箭竟然没能射到能钉在大象身体上的深度。
这可不是大象的皮有多么的坚韧,再坚韧的兽皮也无法在劲弩之下不被穿透。但蛮人训练象骑兵自有其独特之法。训练一头象骑兵的代价很大,要花费很多的时间,而且这些大象食量巨大,要将它们养的肥肥壮壮才是最好的象骑。所以,绝无可能任由一头大象在冲锋时轻易死去。
在驯化这些大象的时候,驭象人每日都在大象身上涂抹深山中的一种极粘的泥土和蒲草加上特殊树汁捣碎后混合而成的粘性浆水。日复一日,大象也没什么感觉。但直到最后,这些浆水都会凝结成一层厚厚的皮外之皮,坚韧富有弹性。防水防火箭支也难穿透。一头外皮都抹着这种浆水之皮的象骑才算是一头真正的象骑兵。
“邪门!”王源目视此景也眉头大皱。
唐军弩手再射出一轮,带走数百名蛮兵的性命后,冲到两百步距离内的象骑兵也开始发威。象座顶端的藤盖掀起,十名蛮兵弓弩手探出身子朝唐军士兵射出一轮弩箭后便迅速的藏进象座堡垒之中。三千多名象骑兵弩手射出的弓弩也在瞬间带走了数百唐军的生命。而且,进入三百步距离之内,二百余架床弩进入了射程。抬着床弩的蛮兵手忙脚乱的开始安顿床弩,片刻后,力道强劲的两百支床弩穿透了唐军的阵型,射杀了二百多名唐军士兵。
在这一瞬间,蛮兵竟然在伤亡上低于唐军,唐军死伤五百余,蛮兵死伤却不足五百。
“他娘的。”宋建功大骂,对王源叫道:“副帅,柳小将军的骑兵怎么还不出动?早该冲上去了。”
王源沉声摇头道:“不能冲上去,咱们的骑兵能是象骑兵的对手么?骑兵要等待时机。弓弩既然无法射杀象骑兵,让弓弩手射人不要射象骑兵。”
宋建功厉声下令,弩手们放弃朝象骑兵施射,将所有的火力对着冲锋而来的蛮兵身上招呼。随着双方阵型的靠近,弓箭也进入射程,于是双方的弓箭手开始发威,在地面弩箭的乌云之上,更是一大片遮天蔽日的箭支抛射的黑云笼罩。双方死伤的人数急速的飙升。
但蛮兵的象骑兵无人能挡,终于在蝗虫般的箭支弩箭之下冲到了唐军甲兵阵前。甲兵用长枪刀剑往象群身上招呼,但锋利的兵刃只能给大象添上一道道的伤口。发了狂般的大象挥动锋利的象牙,卷动象鼻,将一个个剑南军士兵开肠破肚,抛上半空。沉重的象腿踩中任何一人,都会在瞬间将对方踩成肉泥。加上象背上不断施射的蛮兵弓弩手,这三百多头象骑兵便成了战场上最恐怖的存在,在唐军阵型中横冲直撞,所向披靡。
第四六一章 对决(续一)
战场上一片混乱,剑南军前阵甲兵遭受象骑兵无情践踏,大象背上的象座堡垒中的蛮兵弓弩手也肆无忌惮的四处施射,剑南军步兵死伤惨重。
数十名士兵围住一头大象,以长兵刃不断的往大象的身上乱戳乱刺,但结果却是,大象的身上多了十几道伤口,而这几十名剑南军士兵却被象座上的蛮兵弓弩手尽数射杀。同样的一幕上演了多次。
目睹这一切的宋建功怒不可遏,但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办法。蛮兵冲锋而来的步兵潮水般涌来,双方的正面厮杀也将到来。但这三百多象骑兵在自己的步兵阵中横冲直撞,将阵型完全摧毁,还如何迎接接下来的肉搏战?
中军阵中,王源坐在高高的乌骓马上,身边是公孙兰和青云儿和紫云儿三女。虽然前阵一片混乱,但王源却不像其他将领那么慌张,表情很是平静。一双锐目盯着混乱的战场,在象骑兵冲入唐军前阵开始肆虐之时,他也没有丝毫的惊骇,只是一副面沉如水的样子。
“启禀副帅,蛮兵前阵万余人已冲入七十步距离。”
“启禀副帅,蛮兵前阵兵马进入五十步距离,即将与我前军接战。”
“启禀副帅,蛮兵后队两万兵马进入两百步距离。”
数名亲卫骑兵流水般从前方飞驰而来,简短并快速的禀报着敌军阵型的消息。当听到蛮兵后队的两万兵马也已经开始冲入两百步距离之内的时候,王源沉声下令:“传令柳钧,骑兵出击。”
高高的令旗在空中摆动,在命令下达片刻之后,唐军左右两翼按兵不动的六千骑兵终于开始出击。他们从南北两个方向往东奔出,数十步后,开始拐弯冲向战场。铁蹄踏下,地面上烟尘滚滚,两支骑兵就像是两列飞速奔腾的火车从南北里许之地往战场中间横叉过来。只短短盏茶时间,两支骑兵队便像是两柄长刀一般一北一南斜斜插进战场。
蛮兵后队的两万人此刻正冲至唐军阵前百步之内,侧翼猛冲而来的唐军骑兵让他们不得不惊骇的停步应战。唐军骑兵高举丈八长枪,在抵近蛮兵阵前数十步时,如林的长枪纷纷放平,用吊带兜住长枪,尾端抵在马鞍上的皮兜里。蛮兵们恐惧的眼神中,两只骑兵毫不留情的冲入蛮兵阵中,骑兵们的长枪上很快便像穿蚱蜢一样穿上了一名或者数名蛮兵的身体。
骑兵的冲锋对步兵而言是致命的。特别是这些南诏的蛮兵,他们身上没有什么像样的盔甲,别说刀剑长枪之类的兵刃,就算是马蹄的践踏他们也承受不起。在骑兵闯入的一瞬间,便给蛮兵造成了恐怖的杀伤。骑兵的长枪带走上千条蛮兵性命,长枪在冲锋之后便再也无用,抛弃长枪之后,骑兵们从马鞍上摘下八尺长的陌刀,开始在蛮兵阵中纵横攒刺,来回践踏。
柳钧还是老一套,五十名昆仑营黑奴紧紧护卫着他,他们抱成一团像个无坚不摧的大铁球滚进了蛮兵阵中,黑奴们手中都是长柄大砍刀、大铁锤、大金瓜锤、大砍斧之类的重兵刃,这些兵器只要被招呼上基本上便是死路一条。重兵器当头砸下,就算蛮兵以兵刃或者藤盾招架,都会连人带兵刃防具被砸的稀烂。十名使用大铁锤的昆仑奴像砸地鼠一般专门砸蛮兵的头颅,被砸中的蛮兵的头颅就像西瓜一样的崩裂,他们手中的铁锤上沾满了鲜血毛发和脑浆,场面血腥凶残无比。
柳钧在他们的保护下倒显得很是无力,手中的银枪偶尔才能刺中一名蛮兵。往往明明自己找到空挡可以杀一人,却被斜刺里的挥来的一柄大砍刀抢先将对方斩落,气的他小脸通红,口中不断的咒骂。
唐军骑兵基本上截断了蛮兵的冲锋阵型,将一万多蛮兵前队和三百多匹象骑兵同蛮兵的后队隔离开来。这正是王源惯用的伎俩。当日在妫州境内的荒原上,王源便是用这个办法战胜了数倍于己的奚族兵马。今日王源又故技重施了。
在柳钧的骑兵将对方阵型割裂开来之后,王源下达了全军出击的命令,要以最快的速度吃掉面前的一万蛮兵,解决掉象骑兵,那么便基本大局已定。
刘德海所率的八千后军则暂时按兵不动,保护着粮草物资和随军的工匠郎中等非作战人员。中军营一万五千兵马在王源下达进击的命令之后全部发动了攻击,迅速冲入前方混乱的战团之中。加上前军的一万多兵马,形成绝对的优势兵力将蛮兵的一万前队和象骑兵队裹挟在其中。
阔大的中和峰谷地中,方圆三四里的范围内都是战场,处处血肉横飞,处处血流成河,没有一处是清静之地。若是能在空中俯瞰整个战场,你会发现,地面上的七八万人一个个都像是疯了一般在相互的砍杀屠戮,每一息都有数十条生命消逝在人间,每时每刻都有鲜活的生命变成僵硬冰冷的尸体。
象骑兵依旧勇不可当,三百三十头象骑兵竟然一个都没倒下,任旧在唐军阵中横冲直撞,哪怕是有的象骑已经全身冒血,但它们却丝毫没有倒下的迹象。象座中蛮兵弓弩手今天也是杀足了人,死伤在他们手上的唐军士兵起码五六千,当场被射杀的超过两千人。若不是他们的弩箭是竹箭,若不是唐军的甲胄防护力不错的话,这三千多象骑弓弩手起码可以将唐军的半个前军尽数屠戮。可惜还是国力的欠缺,导致了他们的威力没有完全的发挥出来。
“二郎,咱们冲杀一番吧。不能任由这些象骑兵肆虐,那样造成的死伤太大。”公孙兰拔出长剑沉声道。
王源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像没有听到公孙兰的话。公孙兰也等他答话,策马冲出。
紫云儿叫道:“公孙姐姐小心,你胳膊上的伤势……”
“你们保护好二郎,我没事的。”公孙兰抛下话语,冲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头象骑兵。
王源惊醒过来,皱眉道:“她干什么去?”
青云儿嗔道道:“公孙表姐要去对付那些象骑兵,跟你说话,你却发呆。”
王源一愣,抬头看去,但见公孙兰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乱兵从中。片刻后,在数十步外的远处,公孙兰的身影跃起在空中,轻轻巧巧落在了象座上。但见她手中寒光闪动,粗藤编织的象座被在剑光中被砍的四分五裂,上面十余名蛮兵纷纷被斩杀滚落,顷刻间象背上已经空无一人。
失去驭象人的指挥,大象更是肆无忌惮,不管蛮兵还是唐军,见人就冲上去践踏。公孙兰站在颠婆奔跑的大象背上,挥起长剑在大象的背上刺了几剑,大象吃痛高声嘶鸣,开始暴走狂奔。公孙兰眉头紧皱,紧紧攀附在象背上,眼见着发了疯般的大象用象牙和象鼻挑飞抛飞数名剑南军士兵,猛然间身子跃起居然落在大象的头上。
大象摇头拍耳要甩掉头顶上的人,但发现根本甩不脱,于是用粗大的象鼻高高举起,朝头顶上方公孙兰的脚上卷来。公孙兰娇叱一声,剑光连闪,只见象鼻被砍成数断,鲜血喷涌。大象吃痛暴跳,公孙兰身子敏捷,手中寒光再闪,当当两声响过,两根长长的象牙被长剑砍断断裂落地。公孙兰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大象侧首的瞬间,长剑从那大象的左眼直刺进去,直达脑浆。
大象高声嘶鸣,终于脚步踉跄,身子像一座山峰崩塌一般轰然倒地,地面上沙土飞扬,周围的剑南士兵纷纷转身逃离。公孙兰飞跃而起,远远落在两丈之外。
周围的剑南士兵大声的喝彩,这是第一头被放倒的象骑兵。这些象骑兵已经是众人心中的阴影,完全无法被击倒的存在,现在被人单枪匹马的放倒,表明它也不是无敌的,当然值得庆幸。
“你都干了些什么?”王源策马冲到的时候,正是大象倒地之时。
“这些家伙的眼睛是弱点,用弩箭射其眼可解决它们。”公孙兰高声道。
有士兵立刻取下身上的弩箭,准备去实施射眼行动,王源高声呵斥道:“不许射杀,这些都是宝贝啊,价值千金啊。都给我住手,我要活捉了它们。”
第四六二章 对决(终)
刘德海从后方飞骑而来,王源劈头便问道:“东西带来了么?”
刘德海指着身后数百士兵推着的七八辆大车道:“都在车上呢。UU小说,www.uu234.com”
王源点头道:“好,赵青谭平,立即行动。”
赵青谭平高声应诺,各率数十名亲卫营骑兵飞驰而去。王源策马飞奔到公孙兰身边,俯身朝公孙兰伸手,公孙兰纵身跃上马背低声道:“你打算如何活捉这些象骑?“
王源策马奔向近处一头象骑兵,伸嘴在公孙兰耳边道:“等着瞧吧。”
王源和数百亲卫骑兵冲到不远处一头正在肆虐的大象身边,赵青和谭平也带着数十骑赶到,他们的肩膀上多了数十卷粗绳子。赵青一声喝令,数十只打了活接的绳圈被抛出落在大象的身前脚后。大象朝骑兵们猛冲过来,上面的弓弩手很想射击,但被众多射向象座的弓箭压制的不敢探头。猛然间,大象的一只脚踏入了一个活结绳圈之中。绳圈的那一头,一名亲卫立刻策马飞驰,将绳圈的活结拉紧。
大象的脚步甚有力量,活结收紧时,攥着绳子另一头的骑兵没来及停步,顿时被大象迈步的力量拽的仰天跌下马来。但很快,数十名士兵冲上前来拉住绳索的一头开始拉拽。几十名士兵居然都还被大象拖着拽走,但随着人数的增加,在百名士兵的奋力拉扯之下,大象的一条腿被拉扯的无法站力。嘿然一声凶猛的发力之后,大象终于无法站力,砰然倒在地上。象座堡垒重重摔在地上,里边的蛮兵弓弩手摔得七荤八素,还没回过神来便被迅速冲上的唐军一一斩杀。
大象倒地之后,十几名亲卫骑兵立刻冲上前去,用长绳将大象的四蹄牢牢捆缚起来,绕了好几圈之后,这些庞然大物只能够伸腿瞪眼奋力号角,而无法起身了。
“好厉害!”王源叫道,不知是赞自己的办法得手,还是惊叹这象骑兵的威武。
“你想将这些象骑兵据为己有么?”公孙兰问道。
王源微笑道:“这才是真正的重骑兵,我做梦都想拥有这样的一只重骑。阁罗凤送上门来了,我岂能不笑纳。就算被它们多伤了了兵马,也要活捉了这些怪物。”
公孙兰瞠目无语,王源大声命令赵青以同样的办法去围捕这些象骑兵,之后将目光投向前方混乱的战场上。唐军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在这场混战中已经占据上风。若不是这些象骑兵搅局,恐怕早已取胜。但即便如此,上万被分割开来的蛮兵前队也已经死伤大半。虽然唐军的损失也不小,但基本上胜局已定。
“咱们去冲杀一番,尽快解决了这些蛮兵,否则柳钧的骑兵怕是招架不住。”王源策马飞驰而出,瞬间冲入前方混乱的战团,举手间长剑已经将一名蛮兵枭首。公孙兰也娇叱一声,手中剑光霍霍,两人一骑如入无人之境,一路冲杀纵横,身后留下一具又一具的蛮兵尸体。
后方,随着一头又一头象骑兵被捕获,更多的唐军士兵得以冲向前方加入战团。终于,盏茶之后,面对越来越多的剑南兵马的凶狠砍杀,南诏蛮兵前队剩余的三千多人开始崩溃逃散。他们朝后方奔逃而回,但被柳钧看出了端倪,下令骑兵拨转马头迎面截击。前后的夹击将这三千蛮兵迅速的绞杀干净,而柳钧剩余的三千多骑兵也得以顺利的跟大军汇合。
阁罗凤一直在蛮兵后方督战,当三百象骑兵冲入唐军阵中如入无人之境的践踏,当最近的一万兵马疯狂冲杀进唐军阵中时。在某一时刻,阁罗凤嗅到了胜利的味道。
然而,当唐军的骑兵从侧翼截断了后队两万蛮兵的大举冲锋时,阁罗凤立刻意识到唐军这是要将自己的象骑兵和一万前军尽数吞下的意图。于是他疯狂下令让后队兵马突破六千骑兵形成的屏障,蛮兵们也在他的催促下悍不畏死的往前冲。但唐军的六千骑兵都是精锐,在他们的践踏下,每推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虽然靠着人数的优势以及不少吹箭兵的毒箭成功的将一名又一名唐军骑兵击杀于马下,但与之相比,付出的代价却是不对等的。骑兵如洪流一般来回冲锋,他们手中的陌刀锋利无比,南诏兵往往要在他们坚硬的盔甲上捅上五六次才能将他们击杀,而对方却只要陌刀的轻轻一挥便足以让蛮兵开膛破肚缺胳膊断腿。装备上的差距完全是不对等的。
一次次的冲锋,一次次的被唐军骑兵斩杀,在击杀近半唐军骑兵的时候,蛮兵后队已经付出了近一半的伤亡。死伤已经超过八千人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在战斗正激烈的时候,阁罗凤忽然找不到他的大将军了。大将军阿虎本在在阵前指挥作战,但现在他已经无影无踪了。
阁罗凤一面派人四处寻找,一面不得不自己亲自指挥作战,但失去阿虎在身边,阁罗凤失去了可以商议的对象,很多决策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对是错。惶恐和焦躁之中,阁罗凤看到了前方自己的前军的彻底覆灭,看到了一头又一头的象骑兵倒在地上激起的黄色扬尘。他试图命人吹起号角召唤象骑兵掉头冲锋重新打通进攻的通道,但他很快发现那是徒劳了。号角的召唤完全不起作用,因为所有的象骑兵已经陷入唐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并且一个接一个的迅速倒下。
但唐军的骑兵迅速脱离战斗,掉头将前方溃逃的南诏兵马迎头击杀的时候,放眼望去,唐军阵中已经没有了一头象骑兵的雄伟身影。那一万前军和三百三十头象骑兵尽数覆灭了。而且,后军的两万人也只剩下了一万两千人。而对面唐军的阵营中,依旧旌旗招展,刀枪如林。撤回唐军阵前的三千骑兵也正在整顿阵型,很快便要发动新一轮的进攻了。
“完了,全完了。”阁罗凤到此时才意识到,原来胜利是那么遥不可及,原来今日所做的这个正面迎敌的决定是多么的愚蠢。中午开始战斗的时候,自己还有三万多兵马,还有三百多头象骑兵,而现在,这一切都化为乌有。手下这一万多人只要唐军发动冲锋,便很快便会溃散。
“国主,这仗不能打了,再打下去要全军覆灭了。”一名蛮兵将领满脸是血叫道。
“是啊,国主,撤吧。保存这一万多兄弟吧,再打便全没了。”另一名蛮兵将领也哭丧着脸道。
“撤,往哪儿撤?回羊且咩城么?”阁罗凤回头看着羊且咩城,城内浓烟滚滚依旧烧的如火如荼,火焰已经蔓延到了城中的个个角落,已经是一座废墟之城了。
“国主,羊且咩城肯定是不能回了,那里已经是死地。而且也守不住了。城头的床弩已经拆除,我们的人马也损失了太多,回去必死。为今之计,只能立刻朝两侧山林中撤退。只要我们撤入山林之中,唐军是无论如何不敢追进来的。”一名蛮兵将领叫道。
阁罗凤犹豫之极,下意识的要喊阿虎出个主意,却发现阿虎不在身边了。前方,唐军的骑兵已经开始缓缓的移动,唐军的阵型正在如乌云一般的压过来,已经容不得他考虑太多了。
“好吧,阿金将军,你带三千人断后,其余人立刻撤入山林之中。”阁罗凤沉声道。
被点到名字的阿金将军面如死灰,断后就是去当炮灰,好容易侥幸活下来,看来也不能幸免了。
第四六三章 情仇
剑南军骑兵发动了二次冲锋,虽只剩下三千多骑兵,但目前的情形下别说三千多骑兵,便是一千骑兵的冲锋南诏兵马也绝对抵挡不住。◎UU小说,www.uu234.com
阁罗凤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倒霉的阿金将军不得不率三千敢死队为其断后。稀稀拉拉的弓箭只给剑南骑兵带来两百余人的杀伤,下一刻,柳钧的骑兵便像狼入羊群一般冲入了这三千蛮兵之中。接下来便是一边倒的屠杀。三千断后的蛮兵甚至没能撑过盏茶时间,便开始四散溃逃。阿金倒也精明,带着三四百人径自逃回羊且咩城,快速拉起了吊桥关闭了城门。
剑南军其实也并没有考虑拿下羊且咩城,断后的蛮兵溃散之后,他们便忙着追杀前方正在往山坡上没命的奔跑的蛮兵大队兵马。骑兵的速度快的惊人,旋风般的追上蛮兵大队人马,用装备的轻弓箭收割着蛮兵的性命。蛮兵们只恨爹妈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玩命的往山林中跑,人数多于剑南骑兵数倍,竟无一人敢回头拼命,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做兵败如山倒。
阁罗凤是骑着马的,带着十几名蛮兵亲卫狂奔而逃,百忙之中回头看上一眼,看到的是剑南骑兵疯狂追杀自己的兵马的情形,看到的是铺天盖地掩杀过来的唐军大队兵马。虽然心中剧痛难当,但只看了这一眼之后,阁罗凤便再没有勇气回头去看第二眼。
终于,阁罗凤带着十几名亲卫冲上了山坡,甩镫下马之后,在蛮兵护卫的簇拥下狼狈的钻入山林之中。进了树林,阁罗凤才能长舒一口气。他无暇去理会身后那些正遭受唐军屠戮的士兵,现在要做的便是赶紧逃命,迅速从山林中逃到太和城,只有进了龙首关,才算保住了性命。
进了山林之后,阁罗凤和十几名护卫立刻往山腰狂奔。到了山腰,山下的厮杀声已经几乎听不见了,阁罗凤才长舒一口,此时终于感到身体酸软,腿脚无力,这一番惊吓即便是他这个南诏之主也无法承受了。
“国主,喝口水吧。稍歇一歇,唐军是不可能追上来了。”身边的护卫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阁罗凤点点头,接过护卫递上来的水囊喝了几口,无神的双目穿过林间的缝隙,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照耀着灿烂阳光的一片地方。
“那处是山间空地,我要去瞧瞧山下的情形如何了。”阁罗凤递回水囊举步朝前方行去,片刻后,他们便置身于阳光之中。
山腰上有很多这样的地方,满是石头的地面长不了任何的树木,这里也是生活在密林之中的蛮族人喜欢歇脚的地方。可以晒晒太阳,可以站在山石上望着茫茫林海,可以在山石上生活做饭,宰杀猎物。这些林间的乱石地本是南诏蛮族最喜欢的地方,但此刻阁罗凤虽沐浴在清风和蓝天白云之下,心情却比坠入冰窖还要黑暗冰冷。
山下的谷地里,追杀似乎已经结束,整个谷地一片狼藉,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和伤者,烟尘堆积在山谷上空久久不散,风中也一阵阵的将血腥和恶臭味吹入鼻孔之中。尚有零星的惨叫声遥遥传来,那是唐军的骑兵正在四下里追杀零星抵抗的蛮兵。目光左移,便是浓烟滚滚已经烧成一片白地的羊且咩城。
“都是我的过错,我太蠢了,我不该和唐军正面交战。不……不……我一开始便错了,我不该为了一时之气攻下姚州城,不该杀了张虔陀。张虔陀虽然对阿莞调戏了几句,但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不该冲动之下与唐人为敌。我好后悔啊,我葬送了南诏国大好的局面。”阁罗凤口中喃喃自语,脸上的表情因为痛苦和后悔而变得扭曲起来。
“国主,不要自责,只要国主平安回到太和城,残兵都会回到太和城中,到时候国主再重新整编兵马重拾信心。太和城东有苍山,西有洱海,南北是坚固如铁的龙首关和龙尾关,国主还是大有可为的。”护卫们劝道。
“大有可为么?”阁罗凤呆呆看着山下谷地和羊且咩城的废墟喃喃道。
“有可为,为何没有。当年先国主不过是小小的南诏之主,还不是战胜了其他五诏?这世上没有不可为之事。”年长的护卫很是会劝人,说的有条有理。
“对,你说的对,还有可为,太和城未失便有可为,我没死便有可为。你叫什么名字,你很不错,回到太和城后,我要提拔你,你的话点醒了我。”
“小人是阿树。”那年长护卫忙道。
“很好,阿树,我要提拔你。”阁罗凤点头道。
“多谢国主……”那名叫阿树的护卫跪下感谢。突然间,话说了一般便戛然无声,身子僵直在原地,鼻孔嘴唇里流出血来。紧接着‘噗通’一声身子摔倒在山石上,像一截木头一般滚落到下方的树林之中。
阁罗凤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站在一旁的十几名护卫便纷纷和阿树一样倒在地上,阁罗凤也终于听到了平日最为熟悉的吹箭吹出毒箭的‘突突’声。这些护卫几乎同时中了毒箭瞬间毙命。
阁罗凤惊骇的叫了起来,身子缩在一块岩石之后朝林子里张望,然后他惊讶的看到了平日里最为熟悉的一个身影。大将军阿虎从林子里缓缓走到阳光下,他的身后跟着数十名手握吹筒的蛮兵战士。
“阿虎……大将军?”阁罗凤惊讶的叫出声来。
“国主,有礼了。”阿虎面带微笑,嘴上说有礼,身体却无半点行礼的动作。
“你……你,大军作战时你去了何处?你怎敢临阵脱逃?刚才这些护卫的死都是你的人干的的?”阁罗凤站起身来厉声呵斥道。
阿虎微笑摆手道:“国主不必动怒,我承认,大军作战时我瞧瞧的溜了。刚才你的身边的护卫也是我下令我的手下护卫击杀的。你都看到了,我很坦诚,绝不隐瞒。”
阁罗凤面色发白,厉声喝道:“你为何这么做,我将你视为兄弟,你竟然背叛我。”
阿虎的笑容慢慢变冷,淡淡道:“视我为兄弟么?要是老国主这么说,我阿虎一定是信的。但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我却一点也不信。”
阁罗凤怒吼道:“我对你还不好么?你是我南诏的大将军,我将南诏大军的指挥权交给你,给你诸多特权,让你享受尊荣,这还不够么?”
阿虎呵呵冷笑道:“国主,你说这些不亏心么?你自己做过的事情难道都不记得了?你对我阿虎到底怎么样,你是否真心拿我当兄弟,是否真的信任我,你比我更清楚。不错,我是南诏的大将军,但你能否认我的手下被你安插了诸多眼线,随时随地监视我的行为,这便是你所谓的信任么?”
阁罗凤怒道:“难道我竟无在军中任命将领之权么?”
阿虎呵呵笑道:“罢了,你是国主,你当然有这个权利,你不承认我也拿你没办法。可是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我和阿豹跟着老国主出生入死,打下了南诏这片基业,你即位之后一直想着将我和阿豹的军权剥夺。安插眼线找我们的不当之处倒也罢了。你甚至为了除去阿豹,便不顾他的死活,只给他六千兵马便让他去守弄栋城。你明知道那是必死的,但你还是这么做了。”
阁罗凤吞咽着吐沫叫道:“阿豹欣然应命,他自己都没有异议,您却来指责我。”
阿虎冷笑道:“不错,阿豹是没说什么,但阿豹是我的好兄弟,我了解他。他是个迂腐之人,先国主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和阿豹,让我们好好的扶持你,他不愿负先国主之托。所以他去守弄栋城了。但是我阿虎可没那么傻,我可不会任你宰割。所以我处处表现的对你忠心不二,否则守弄栋城的怕便是我阿虎了。”
阁罗凤怒骂道:“你个逆贼,背叛了我南诏还振振有词。”
阿虎摇头道:“阁罗凤,你知道我为何这么对你么?单是你对我怀疑,希望抓住我把柄夺了我阿虎的兵权倒也罢了。你真正对我伤害最深的一件事却不是因为这些。本来我还顾念老国主之托,希望能和你一起协力治理好南诏国,但那件事后,我对你彻底的寒了心了。”
阁罗凤叫道:“那件事?我做了什么事?”
阿虎咬牙切齿面色狰狞道:“你倒是装糊涂,你横刀夺爱,抢了我阿莞的事情倒是装作没事人一般。你知道你带给我多大的侮辱和伤害么?那件事之后,我便决意要找机会报复你,直到今日,我终于做到了。哈哈哈。”
阁罗凤沉声道:“你是为了阿莞?当初你不是告诉我你一点也不介意此事么?况且,阿莞是主动选择了我,你又非不在场。当时你还说,尊重阿莞的选择。现在却来怪我。”
阿虎呵呵苦笑,‘沧浪’一声抽出腰间长刀来一步步的逼近阁罗凤咬牙道:“亏你还有脸说得出这些话来。你明知我和阿莞一直情投意合,硬是去撩拨阿莞。你是国主,阿莞有别的选择么?况且阿莞知道我受你猜忌,选择了你也是为了保护我。你这个无耻的小人,你知道你们成亲的前一天晚上,阿莞和我抱头痛哭了一夜么?老国主给我阿虎多大的尊重,而你,对我造成多大的伤害,你还指望我帮你,做你的春秋大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