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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苹果     跃马大唐txt下载     跃马大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三零章 秘密

    青云儿忙叫醒王源,王源闻听公孙兰归来,从床上一下子蹦了起来,眯眼看着桌边端坐的公孙兰,惊喜的大叫一声,只穿着贴身小衣便扑了上来,一把将公孙兰紧紧搂住。

    “太好了,简直太好了,我都快担心死了,表姐,你可回来啦。”

    公孙兰脸色微红,有青云儿在场本来很不好意思,但见王源真情流露,心中也自感动。伸手轻拍王源脊背,柔声道:“叫二郎担心了,我回来了。”

    王源松开手臂来,眼中竟有泪痕闪动,笑着朝公孙兰端详。公孙兰心中感动,也深深瞩目王源,两人目光对视,浑然忘我,目光中情意流动。

    青云儿看在眼中,此刻她终于明白在王源心目中公孙兰的重要性,也明白了公孙兰在王源心里可不是表姐那么简单,在王源的眼中还从未有过这样炽烈的情感,显然是爱极了公孙兰了。

    “公孙姐姐喝些热茶暖暖身子吧,奴去弄些饭食来,想必公孙姐姐还没吃饭吧。”青云儿捧了一杯热茶放在桌上,转身朝房外走去,她想给两人独处的时间。

    公孙兰本想说‘不用麻烦’,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青云儿带上房门去弄吃食,王源在此将公孙兰搂住,伸嘴便吻。公孙兰叹息一声任他轻薄,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听到廊下的青云儿发出的重重的脚步声,两人这才忙分开归座。

    王源穿上衣服坐在公孙兰旁边,看着她轻轻的喝茶,斯文的吃东西,心中很是安稳。倒是不急于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回来了,时间多的是。

    公孙兰也好像确实饿了,吃了好几块糕点,喝光了一杯茶,这才满意的叹了口气,朝王源和青云儿一笑道:“饱了。”

    “再吃点。”王源笑道。

    “不吃了,吃多了会变胖的。”公孙兰逃出丝帕擦嘴,接过青云儿递过来的第二杯热茶。

    “你们定然担心的很了吧,也怪我,甚至来不及回来说一声。”公孙兰微笑道。

    王源道:“主要是不知道你你为何失踪了,柳钧那小东西和刘德海那个笨瓜直到两天后才告诉了我实情,我才知道你是去雄武城北城禁地打探去了。这之前我还以为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不辞而别了呢。”

    公孙兰一笑道:“就算是你得罪了我,我走了也要告诉你一声的。柳钧和刘将军定被你骂的不轻吧。”

    王源道:“那两个家伙该骂,向我保证说不闹事,偏偏要节外生枝。不过表姐你也是,为何不跟我说一声便听了他们的话跑去查看,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好。”

    公孙兰道:“你是想说我和他们一样该骂是吧。”

    王源咂嘴道:“若不是打不过你,确实想骂骂你。”

    公孙兰哼了一声道:“看来你也是欺软怕硬的很。我去探那雄武城禁地可是有备而去,你当我脑子发热么?还不是担心有什么阴谋于你不利么?”

    王源笑道:“知道了,然则你发现了什么?耽搁了这几日,想必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了。是不是有人谋划着要取我的小命啊?”

    公孙兰嗔道:“正经点,不许说笑,接下来的话可不是开玩笑,虽然不是有人暗中要你的命,但确实是件大秘密。”

    王源收起笑容道:“什么秘密?说来听听。”

    公孙兰喝了口茶水,轻声细语将从那晚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王源听。

    “那天夜里,我去雄武城禁地处窥伺,那里确实是戒备森严,但如何难得到我,没费什么气力我便潜入那处军营之中。那里确实是他们所说的囤积粮草物资的地方。数百座圆形囤仓囤积的都是军粮,还有几百座仓库,里边全是盔甲兵器帐篷等物资,靠近城墙的那边是几百座马厩,里边养着上万匹战马。安禄山在雄武城的囤积的物资着实不少。”

    “这很正常啊,难道有什么奇异之处么?”王源问道。

    “我开始也觉得没什么特异之处,还怪柳钧和刘将军乱说话,害我白跑一场,但后来我发现了不寻常之处。夜半三更,却有上百辆车马停在空地上装运盔甲兵器,这让我觉得很好奇。于是我摸近了去观察,这一瞧却让我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什么秘密。”王源急切道。

    “原本半夜装运物资说起来也没什么太过惊讶,若是前方急需物资的话时间是一点也不能耽搁的,但我躲在一间仓库的暗影里观瞧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几名站在一旁身着唐军盔甲的士兵的说话,一下子让我惊讶了。”

    “他们说什么了?”

    “我没听懂他们说什么了。”公孙兰皱眉道。

    王源苦笑不得道:“表姐,你不是在玩我吧,没听懂他们说什么是什么意思?又怎说让你惊讶了?”

    公孙兰嗔道:“你笨的很,若是两名大唐士兵站在你面前,口中说出的话你完全听不懂,你难道不惊讶么?”

    王源半张着口惊愕道:“表姐的意思是,他们说的话不是咱们大唐的话?”

    “正是。他们说话叽里咕噜的不知在说些什么,你说奇怪不奇怪?”公孙兰点头道。

    王源道:“莫非是方言?本地人说话也许我们就是听不懂。”

    公孙兰摇头道:“若是方言倒也罢了,可惜不是。方言总是有一句半句的能听懂,那些人说话完全听不懂。我当时也很疑惑,在一旁想了半天,忽然想起以前在宫中的时候见过一名奚族使者说的胡语,跟这些人说话的语调完全一样。”

    王源大惊,低声道:“表姐的意思是说,这帮搬运物资的人是冒充唐军的奚族人?”

    公孙兰微微点头道:“正是此意。由此便可联想到一件事情来,我一时难以下定论,毕竟也有很多胡人归顺我大唐,他们加入大唐军中也不稀奇。安禄山不就是个胡人么?”

    王源微微点头,他明白公孙兰的另一层意思,若只是唐军中的胡人士兵连夜运送物资倒也没什么,但若不是如此,而是另外一种情形,那可是件极为可怕的事情,也是件大逆不道之事。

    “本来我打算回来跟你商量商量,但正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些人装好了物资准备连夜出发。于是我临时决定跟在他们身后,到底瞧瞧这些人是什么来路。半夜里,车队出了北城,一路上关卡畅通无阻,径自往北走。如果是运往妫州的物资,怎也要经过清夷军这里,再分发各处。但这伙人竟然没走官道,甚至没有经过任何州府附近,顺着一条偏僻小道一路往北,直奔边境之北而去。至此时我才终于明白,这帮人就是奚族人,至于为何运送这些军备物资往奚族去的原因,无外乎是那种情形。”

    王源身上发冷,皱眉道:“表姐没有拿下他们中的某人拷问么?”

    公孙兰道:“那还用你说?在过边境山岭的时候,他们露宿山谷之中,我半夜摸进去,杀他们了个措手不及。杀了几十个,抓了其中一名头领。他们人太多,我也杀不光他们。但抓获的那个奚族首领却招供了全部。”

    王源冷声道:“他说了些什么?”

    公孙兰缓缓道:“安禄山和这些奚族人做交易,这些盔甲物资兵器便是给奚族人武装兵马的。”

    王源皱眉道:“那奚族人给安禄山什么来交换?”

    公孙兰缓缓摇头,王源道:“不知道?”

    公孙兰道:“不是,据那头领说,他们从未带来任何物资给安禄山,每次都是空车前来,装满物资便走,根本没有任何的交换。”

    王源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站起来缓缓踱步,猛然间身子一震,站在原地。

    “你想到了什么?”

    王源面露冷笑道:“我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了,这个贼子,当真胆大包天。”

第三三一章 秘密(续)

    王源心中也自骇然,虽然自己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大唐王朝会有一次暴风骤雨的洗礼,安禄山便是那个始作俑者。但在此时此刻距离那件大事发生还有近十年的时间,在王源的意识里,此时的安禄山应该没有这么明目张胆。

    以安禄山的精明,无偿的提供兵器物资给奚族人这样的亏本买卖是绝对不会做的。能让安禄山这么做的原因一定是对他自己极为有利。而王源此刻能想到的唯一原因便是,安禄山在武装他们,而武装他们的原因不言自明。也就是说,其实这并非是无偿的供给,而是一场暗中的交易,给予奚族人急需的物资上的帮助,而奚族人会给安禄山另外一种回报。

    虽然下这个结论为时过早,但王源还是觉得这是最大的可能。如果真的如此的话,则说明自己所知的历史史实正在偏离,或者说正在加速。历史上九年后的安史之乱正在提前,因为安禄山已经开始磨刀霍霍。

    王源没有将安史之乱的天机告知公孙兰,但他仍旧告知了公孙兰自己对此事的揣测,公孙兰听完之后也惊讶的俏目圆睁,呆呆道:“二郎的意思是说,安禄山同奚族人已经勾结在了一起?给奚族人提供武器物资这是要借奚族之力谋反么?”

    王源轻声道:“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但或许也有另外的原因。也许安禄山和奚族人交易了什么其他的什么重要的物资也未可知,只是你询问的那奚族头领并不知道交易的内容罢了。又或许此事安禄山一无所知,只是安禄山麾下的将领在干这倒卖兵器盔甲的勾当,总之,一切皆难定论。”

    公孙兰细细的想了片刻道:“二郎,我觉得这当中必有重大隐情。严庄在雄武城中说的清楚,说什么安禄山亲自下令不准任何人进入那处禁地,这是为何?唯一的解释便是安禄山是知道这些交易的勾当的,所以才严密的掩饰此事。光凭这一点便可排除是安禄山麾下的将领私自所为了。”

    王源当然明白公孙兰说的是事实,他只不过并不想将这件事说的太明白,因为他并不想此时此刻在这件事上过多的追究下去罢了,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自己此刻的力量完全不足以阻止此事的发生,一个不好还会有杀身之祸。

    公孙兰依旧在认真的思考着:“安禄山既然同奚族人暗中勾结,那日在他府中赴宴的时候,他又说同奚族人这几年来在边境战斗激烈,这显然是掩饰之辞,然则他报往京城的所谓边境战事激烈的奏折也都是谎报军情,他连朝廷都在欺骗,显然在掩饰什么弥天大阴谋。我觉的,安禄山野心甚大,也许是真的要造反。”

    王源心中赞许公孙兰的分析推断能力,公孙兰所提出的事实也提醒王源坚信安禄山正在积极的为谋反做准备。既然到了这个份上,王源也打算认认真真的和公孙兰探讨此事。

    “表姐说的有道理,他谎报军情一来恐怕是掩饰,二来更是造成一种边境不宁的假象,让朝廷更加的依赖他的同时,也可以以此为由要求陛下给他拨付更多的兵器盔甲物资粮草。这样他便可以更加快武装奚族人的步伐。”王源正色道。

    公孙兰挑眉道:“二郎说的很是,这便形成一种恶性的循环,安禄山真是机关算尽,好厉害的贼子。二郎,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回京揭发他的阴谋?”

    王源摇头道:“不行,此时回京必引起他们的怀疑,我可以断定,一旦我们提出中断差事回京,做贼心虚的他们必会联想到秘密暴露,我们立刻便有杀身之祸。况且就算我们能成功脱身回到京城,我们也无法指控他的不轨企图,因为我们并无真凭实据。空口白牙的指责他有谋反之心,对安禄山毫发无损,而我则可能立刻丢官下狱死无葬身之地。”

    公孙兰微微点头道:“你说的对,没有证据确实不能乱说话,安禄山现在正受宠信,无真凭实据也得不到杨国忠的支持,确实会惹上大祸。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王源道:“什么都不做,一切如常,如果有可能我甚至宁愿不要知道这个秘密。无论如何,过了这两个月再说,待平安回到京城,再从长计议。就算我没法揭发安禄山,起码也能向杨国忠进言,让杨国忠控制安禄山的物资拨付,让安禄山无法这么明目张胆的将这些物资送给奚族人。现在要做的便是完全保密,当一切都没有发生。此事仅限于你我和青儿三人知晓,决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公孙兰点头道:“知道了,暂时按你说的做吧,但我觉得这件事怕是不会这么简单。要知道,那数百人的奚族兵马我无法杀光灭口,他们逃走之后消息必会走漏,严庄安庆绪他们也会知道,只唯一的好处是,他们未必怀疑是我们所为。”

    王源皱眉道:“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我刚才也想到了这件事,所以我说不能中断行程提出回京,因为一旦提出便等于主动招认了,那便是必死之局。而如果装作若无其事的话,或许他们会怀疑,但未必会确定是我们所为。如果当真他们确定我们知道了这个秘密并阻截了奚族车队的话,那也是天意。到时候殊死一搏,能活便活,不能活也就罢了。”

    公孙兰伸手握住王源的手,低声道:“是我没考虑周全,跟踪他们倒也罢了,不该出手去杀人,由他们去不去打草惊蛇便好了。”

    王源捏着她软绵绵的手掌微笑道:“不用自责,事情也许并非如想象中的那么凶险。即便是死路难逃,那又有什么?能有表姐和青儿相伴,我死也瞑目了。”

    公孙兰忙道:“放心,若是真的大难临头,我拼死也要救你出去了。”

    王源微笑道:“柳钧一定要救出去,这是我给秦国夫人的承诺,至于我倒是没那么重要了。”

    公孙兰道:“那我便一起救出去便是,大不了同死。”

    在一旁表情严肃的青云儿也轻声道:“对,大不了同死便是。”

    王源呵呵笑道:“怎么搞得跟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一般,不过我们确实是要做好准备了,明日起我会让刘德海加强警惕,所有贴身护卫也必须更加的警惕,我们也要多观察严庄和安庆绪的举动,决不能蒙在鼓里。”

    三人在灯下坐谈良久,直到三更天,见公孙兰满脸疲态,这几日应该吃了不少苦,王源也不忍再让她煎熬,这才各自散去。

    ……

    清夷军原本只是军镇,在成为妫州治所之后规模扩大了不少,范阳节度使所辖驻扎在此的兵马有一万三千人,分布在清夷军镇以及北境的七八处防御军镇之中,清夷军本镇只有五千兵马驻扎于此。

    但毕竟规模有限,全城兵马连同百姓一起不过两万人,处于边境危险之地,也没什么繁华的商业和奢华的场所,大街上基本可见的便是皮货药材商人的店铺,这里盛产皮毛和药材,其他的娱乐设施基本上没有。

    王源一行也懒得在寒冷的天气里逛这座灰蒙蒙毫无情趣的城池,计划在清夷军镇逗留一日休整,这一整天时间里众人也都躲在馆驿里烤火聊天,无聊之极。严庄和安庆绪显然也不愿多来打搅,上午派人来询问黜陟使有何安排,得知黜陟使旅途疲乏劳顿不想出门的消息后,倒也乐的清闲。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天近擦黑,北城门外一小队身着唐军盔甲的骑兵在阴暗的暮色中抵达城下,城门守军不敢乱开们,拿着对方用箭射上来的书信去禀报。太守钱文魁正陪着严庄和安庆绪在衙门后堂喝酒,找了城中仅有的一间青馆的两名长妓陪着喝酒唱曲,摸摸捏捏之间倒也满室春意,足以打发无聊的时光。

    信送到之后,钱文魁打开那封信时顿时一愣,立刻将信交给严庄和阅览,严庄一抽出信封内的羊皮信纸,看到上面歪歪扭扭的签名时便立刻将正咯咯娇笑撒娇斟酒的两名妓.女推开,呵斥她们退出屋子外。

    两名妓.女不情不愿的离开之后,严庄低声道:“钱太守,请你去传令让他们进城来。”

    钱文魁拱手应诺,起身去了,安庆绪喝的半薰,正因为身边的女子被屏退而诧异,闻言知道有事,忙问道:“严先生,发生何事了?”

    严庄将信交给安庆绪道:“你瞧瞧。”

    安庆绪看了一眼楞道:“这不是咱们颁给拓跋将军的秘密通行关帖么?他怎么来这里了?这次的物资押运不是他负责的么?应该早已过了北境才是。”

    严庄道:“我也觉得奇怪,怕是有什么事儿,所以让钱文魁放他进城。”

    安庆绪皱眉道:“不会是出了什么差错了吧。”

    “但愿如此。”严庄咂嘴道。

第三三二章 循迹

    十几名奚族骑兵着唐军将领从北门进城,无人对他们的身份有任何怀疑,大唐制式盔甲掩盖了他们外形上和唐人的差别。UU小说,www.uu234.com唯一让人觉得有些奇怪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士兵的马鞍后方蹲坐着一条体型庞大毛发蓬乱目光锐利的獒犬,这是很少见的。

    十几骑在钱文魁的带领下直奔郡守衙门,矫健的下了马,十几人在指引下阔步前往后衙之中,那里严庄和安庆绪正在屋子里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身材健硕的宇文雄走在最前面,手中挽着那条威风凛凛的獒犬的皮带,脚步震得地面咚咚作响。随行的其他人被拦在屋外,但宇文雄被允许直接进屋面见严庄和安庆绪。

    “严先生,二公子,宇文雄有礼了。”见到严庄和安庆绪,宇文雄拱手行礼,但连腰都没弯一下。

    严庄微笑拱手道:“宇文将军,咱们数日前雄武城才见了面,怎地你又来这里找我们?那日谈的不够详细么?还有什么事儿要说的?”

    宇文雄伸手将头盔脱下,随手往桌上一丢,露出满头乱蓬蓬弯卷的黄发来,大刺刺的往桌边一张椅子上一坐,伸手抓起桌上盘子里的一只鸡腿朝獒犬面前一丢,那獒犬跃起身来,在半空中便将鸡腿接在口中呜呜大嚼。宇文雄满意的点头,伸手又抓起一只鸡腿自顾大嚼,端起酒壶灌了几口酒水。

    严庄和安庆绪皱眉看着这奚族蛮子自说自话毫无礼节,安庆绪终于忍不住道:“宇文将军,这里是大唐妫州郡衙,不是你奚族的帐篷。站在你面前的是本将军和严先生,可不是奚族部落的属民。来到我的地方便要讲我们的规矩,要坐下吃喝也要我请你坐下才能吃,你未免目中无人了。”

    宇文雄一愣,呸的一声吐出口中的鸡骨头站起身来,用蹩脚的官话道:“二公子倒是恶人先告状了?我宇文雄没先来责问你们,你们倒是怪我不打招呼吃了你两块鸡骨头,喝了你几口酒了。那好,你们杀我手下押运物资的兄弟的时候可曾讲规矩了?你们安大帅和我奚王李鲁苏订下的约定还算不算数了?”

    安庆绪皱眉道:“你胡言乱语说的什么话?什么杀你的兄弟,什么约定不算,你这蛮子是昏了头了吧。”

    宇文雄伸手在桌子上猛拍一掌,怒道:“好,既然你们不承认,我也不想多说了,本将军这便回去禀报我王,你们说话不算数出尔反尔,咱们之间的协议就此作废。数日后我亲自请领兵马攻打你们,咱们还是在战场上讲理比较好。反正咱们奚族人这几年没打仗,一个个都急的嗷嗷叫呢。”

    宇文雄抬脚便向外走,严庄冷声喝道:“站住。”

    宇文雄扭头道:“怎么?要留我是么?我宇文雄可不是那么好惹的,杀了我我也要带走你们两个的狗命。来吧。”

    宇文雄说吧,伸手沧浪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柄薄如蝉翼弯若弦月的胡刀来,那条獒犬感应到主人的气息也龇牙咧嘴露出森森白牙伏地低吼,随时会扑上去的样子。

    廊下士兵一阵呵斥怒骂,有人弯弓搭箭逼住十几名奚族骑士,十几柄刀枪也对准了宇文雄的身体,若宇文雄一动,怕是立刻便是厮杀之局。

    安庆绪有些慌张,身子下意识的往严庄瘦弱的身子后面躲,眼睛盯着呜呜乱吼的獒犬。倒是严庄身子不动,虽是一介书生,但却没有丝毫的慌乱。

    “宇文将军,这便是你来找我们的目的?你话都没说明白便要动手血拼么?安帅和你家奚王历经多次会晤才达成的约定,便被你一言毁了么?”严庄冷然道。

    “先不守承诺的是你们,可怪不得我奚族人。你们唐人最言而无信,最是无耻。”宇文雄低喝道。

    严庄皱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能说明白么?我到现在也没听明白你为何发怒。”

    宇文雄冷喝道:“你爱装糊涂也由得你,你要听是么?我便说给你听,先让你们这些废物都滚出去,那兵刃指着我是逼着我说么?”

    严庄有些好笑,这些奚族人的自尊心太强,什么都要计较,于是摆手道:“都退下。”

    安庆绪担心道:“严先生,人都退了,万一他……”

    严庄皱了下眉头,但还是低声安慰道:“二公子莫担心,我心里有数。”

    士兵们退出屋子之后,宇文雄也将手中的胡刀缓缓回鞘,对着脚边狺狺低吼的獒犬呵斥了一声听不懂的话,那獒犬立刻恢复平静,静静坐在原地。

    “严先生,我告诉你,我押运物资的车队在过境时被人袭击,死了我四十多名兄弟,所有的物资车辆都被人放火给烧了。你怎么解释?”

    “什么?”严庄和安庆绪均大惊:“在何处遭遇袭击?”

    “嘿嘿,装的倒是挺像,就在燕山南边白阳镇东北的山谷里,正要经山谷进入我奚族的领地,你可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严庄皱眉沉吟道:“此事当真?”

    宇文雄怒道:“难道我还捏造不成?不信你问我随行的兄弟。你们当真无耻,干了却不敢承认,满口全是抵赖。”

    严庄不理他的指责,沉声问道:“拦截你们的是什么人,有多少人,你看到他们的身份了么?你说个清楚。”

    宇文雄怒道:“哪有多少人,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功夫极高。半夜里突然袭击我们,杀人点火如鬼魅一般。我们开始以为是很多人,待发现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却已经迟了,让他称黑给跑了。”

    “一个人?”严庄讶异道。

    宇文雄面色微红,有些羞惭之色。几百人的押运队伍被一个人杀的落花流水,死了几十人却没摸到来者一个手指头,这事儿让宇文雄极为恼火。虽然明知对方是出其不意且趁着天黑,再加上武功极高,但他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是一个?你们唐人的武技当真邪门,我也不得不佩服。但是你们派的人,你装什么惊讶?”

    “你如何断定便是我们的人?”严庄皱眉道。“你刚才还说连身份都没确定,面也没见到。只是黑夜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一个人罢了。”

    “你当我们傻么?我一命兄弟临死前抓碎了那人的衣角,我养的獒犬最善于追踪猎物,嗅到了那人的味道便一路带领我们来到这里,这说明那人袭击了我们之后便一路来到此处。这城里都是你们的人,难道你还要抵赖么?”

    “光凭一条狗你便能断定是我们的人?这狗能嗅出什么来?当真好笑。”安庆绪插言道。

    宇文雄怒道:“你不信?我奚族狼犬最擅追踪气味,你不信我便让你见识见识。”

    说罢宇文雄伸臂横扫,将桌上的残羹剩菜尽数扫落地上,几十盘肉食菜蔬混杂在一起,满地狼藉。宇文雄伸手在怀中摸出一枚铜钱来在獒犬鼻子前凑了凑,让獒犬闻了气味。之后一手蒙着獒犬的眼睛,另一手将铜钱丢进一堆气味各异的残羹冷炙之中,再用靴子将地上的狼藉一阵糊弄,乒乒乓乓之后那枚铜钱已经不知在什么位置了。

    宇文雄低喝一声莫名之语,放开狼犬的眼睛,那狼犬张着鼻子一阵乱嗅,片刻后在一片狼藉之中叼出了那枚铜钱来。

    “如何?数十种气味都能分辨的出来,这便是我奚族狼犬的本事。”宇文雄得意洋洋道。

    严庄点头道:“我信了,但我告诉你,此事绝非我等所为,如果那人进了此城,我们定然会找出他来,但你想,我们破坏安帅和你家奚王的协议于我们有何益处?”

    宇文雄皱眉道:“我也觉得有些疑惑,但确确实实这人进了此城,想办法找到他才是正经。”

    严庄道:“正是,既然你这獒犬这么神奇,何妨再借助它的本事,让它在城里找一找,没准还能嗅到线索。若是能找到那人落脚之地,一举便能抓获了。”

    宇文雄想了想道:“好吧,就依你这么办,无论如何要给我死去的兄弟一个交代。”

第三三三章 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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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秘密的搜索在黑暗中展开,奚族獒犬的嗅觉确实灵敏,虽然公孙兰昨夜归来时越城墙而入,獒犬也丢失了目标,但是在沿着城墙搜索一圈之后,在城墙西北角,獒犬还是捕捉到了一直追踪的气味。而公孙兰正是从此处潜入城中的。

    时间虽然过去了一天的时间,但这微小的气味在獒犬的鼻子中却如通天大道般的清晰可辨。而阴沉的天气也没有如当初在永安坊那般带来一场大雪,足以掩埋痕迹和气味,所以沿着这条气味的通道,在半夜时分,搜索的目标终点锁定在了王源落脚的馆驿之中。

    这一发现让严庄和安庆绪既惊恐又庆幸。他们怎也没想到,只在雄武城停留了一天的时间,而且王源几乎全程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受到监视,却依然获悉了这个决不能曝光的秘密。庆幸的是,此人操之过急,竟然命人去袭击奚族运送物资的车队,以至于被追踪至此暴露了底线。

    郡衙后堂中,严庄、安庆绪、宇文雄等人立刻紧急商议应对之策,气氛极为紧张。

    “严先生,还等什么?这个王源既然已经得知这么重大的秘密,那是无论如何也饶不得了,你们该立刻调动兵马将他们尽数杀了灭口才是当务之急,还犹豫什么?”宇文雄对严庄要求商议此事很是不解,言语中也甚为不满。

    安庆绪也很不解,附和道:“先生,宇文将军说的是啊,既然查明那人是王源的人,定是王源指使为之。需要立刻下决断,将王源极其随从人员兵马一并绝杀,以绝后患。”

    严庄微微摇头道:“两位莫慌,想动手随时可以动手,在我们的地盘里,随时可以绝杀他们。但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考虑周旋,不可莽撞行事留下隐患。如果王源在妫州治所清夷军镇馆驿之中遭遇袭击而死,朝廷问起来如何解释他的死因?这王源既是陛下喜欢的人,也是左相杨国忠的心腹,杀他容易,如何让陛下和杨国忠不生疑惑,不因王源之死引发更多的麻烦,这才是需要考虑的。如果安帅在这里,想必他也必不会轻易的下令在清夷军镇中便动手。”

    宇文雄皱眉道:“严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还要留着这祸患不成?要知道他获悉的可是你家安帅和我奚王之间的秘密,可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他若回到京城,你家安帅可要人头落地了。”

    安庆绪也叫道:“是啊,先生你是不是糊涂了。”

    严庄皱眉道:“我何曾说要饶过他们了?只是要杀他们也要杀的不留后患才是。在城里杀了钦差后患无穷,所以要杀他也要找个合适的地方,足以让朝廷无话可说,无所怀疑便是。”

    “那你说怎么杀他?”宇文雄怒道。

    严庄负手踱了几步道:“恐怕还要请宇文将军帮忙,这件事由你们解决为好。”

    “怎么解决?”

    “很简单,明日上午王源便会和我们一起出城往北,一路巡视文德、白阳、龙门、广边四县防御,这都是和你们奚族交界的边境之地,朝廷所知道的是边境战事频繁,凶险之极。而王源一旦在边境遭遇你们奚族兵马的袭击而死,陛下以及朝廷中的任何人都无法对安帅问责,只能怪王源命苦了。”严庄淡淡道。

    安庆绪一拍大腿叫道:“妙计啊,若是被奚族人杀了,也怪不到咱们头上了。”

    宇文雄皱眉道:“你们这些唐人当真阴损,这又要嫁祸到我们奚人身上,让你们的陛下对我奚王恨之入骨了,你们倒是一点责任也没有。”

    严庄微笑道:“宇文将军,话不能这么说,朝廷对你们奚人再恨之入骨有何用?安帅已经和你家奚王达成协议,又不会对你们如何,你有担心什么?最重要的是这么一来你们既能亲手报仇,又能保住秘密且不会让朝廷生疑,这正是一石三鸟之策。”

    宇文雄皱眉道:“罢了,我可没兴趣听你絮叨这些,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做?”

    严庄微笑道:“很简单,你连夜回去,带领兵马在我们巡查的线路上设伏。我看鸣鸡山北边的山谷很是合适,那里山高林密,一旦开战,两头堵住便是瓮中捉鳖。两日后我们会陪同王源抵达那里,届时我们会找个理由带兵离开,让王源的兵马和少量我们的兵马继续前行通过山谷,到那时便看你的手段了。记住,一个活口也不能留,全部绝杀。留下一个都是祸患。”

    宇文雄点头道:“好,但我有个条件,此次被截杀烧毁的我的手下兄弟和那批物资,你们需要抚恤并无偿补给我们,那一千套盔甲兵刃我们可没运到族中。”

    严庄点头道:“这个我做主了,补给你们便是,只要你们将王源和他的随从尽数绝杀,我们安帅不会亏待你们的。”

    宇文雄满意的点头,起身拱手道:“既如此我也不耽搁了,这便回去准备,后会有期。”

    严庄和安庆绪起身相送,宇文雄阔步离开郡衙,带着手下急火火的上马疾驰出城,回去布置去了。

    严庄又连夜写信命人送往幽州城,详细禀明此事,告知安禄山不得不动手了,请安禄山做好对朝廷诘问的准备。又详细研究了明日所行的路线以及安排了届时如何撤离的计划,这才拖着僵硬的身子上床歇息。

    次日上午,大队人马再次出发往北,双方各怀心事,但表面上却气氛融洽丝毫没有表露。离开清夷军镇之后,越往北越是一片荒凉,寒风凛冽天地萧索,坑洼不平的官道已经不能称之为官道,车马行走艰难之极。

    王源看上去兴致还不错,虽然没什么美景可看,但丝毫没有显得沮丧。一路上谈兴浓郁,严庄也竭力配合,每到一处严庄均有典故故事可说,而且都是真实的故事,也让王源对这片苍茫野地产生了极大的敬畏之情。

    燕山以南这片大地历来是中原同北方民族的征战之地,荒草掩盖的山丘平原之下,几乎每一寸土地上都有过战斗过的血肉和尸骨,只是岁月悠悠,这些人埋骨于此化为泥土,后世之人却并不得知罢了。身处这个时空和这片土地之上,越发让王源感觉生存之艰,发展不易。每一个王朝每一个民族都在浴血搏杀为了争夺一席生存之地,从这个角度来说,倒也无正邪对错之分。

    十月二十六午后,大队兵马抵达鸡鸣山南麓,这里距离奚族的领地已经不足三十里,远远看着连绵的矮山之间一峰独秀矗立天地之间,让看了数日的荒凉草野之地的人们心情为之一畅,精神也为之一振。

    “王钦使,前面此山便是鸡鸣山了,当年东.突厥入侵妫州一带,太宗皇帝亲率兵马在此驻扎迎击,夜间闻鸡鸣于山谷之间,故而赐名为鸡鸣山。而且你瞧,这座独峰东凸西沉,想不想是一只昂首向东方鸣叫的雄鸡?”严庄指着远处的山峰对王源笑道。

    王源微微点头,说实话这山形一点也不像是雄鸡,不过王源相信太宗赐名的故事是真的,也许李世民叫此处为鸡鸣山之后,他人便牵强附会说山形像是一只大公鸡了。

    “好一座大山,真是壮丽之极。北边便快到奚族边境了吧。”

    “正是,所以过了鸡鸣山咱们便不能再往北了,为了钦使的安全,咱们需要远离奚族边境,奚族人可是经常在燕南一带行动的。咱们过了此山便往东走,直奔龙门县和广边军去,那里是我边境重兵守御之地,有近六千兵马驻扎,安全上当可无虞。”严庄抚须笑道。

    王源点头道:“听严先生和二公子安排便是。”

    安庆绪呵呵笑道:“王钦使放心,有我们护送着,王钦使不会少一根毫毛的,保证你能安安全全的走过这一趟,平平安安的回到京城。王钦使,咱们加加脚力吧,争取在天黑前抵达山边宿营休整,明日一早便可穿越山谷了。”

    王源笑道:“好,那咱们便快马加鞭吧。”

第三三四章 觉察

    大队人马于鸡鸣山南坡下的一块平地上扎营露宿,扎营时发生了一件小插曲,让严庄和安庆绪很是担了一会心。

    一路来扎营的时候,刘德海的兵马和范阳节度护送兵马都是穿插驻扎在营寨四周,这也是王源为了表示自己对严庄和安庆绪的信任而主动提出的。但今晚,刘德海的兵马抢先围着王源的帐篷周边驻扎下来,将王源和严庄安庆绪等人彻底隔离,这引发了严庄和安庆绪的疑虑。

    晚饭后,严庄来到王源的帐篷里探听口风,想知道是否是因为王源知道了什么而故意做出这样的调整。但王源听到严庄轻描淡写表达出的疑问之后的回答打消了严庄的疑虑。

    “这是刘将军在幽州时便提出的建议,他说抵达奚族边境周围必须要做好严密的防卫,和范阳兵马混编驻扎会在意外发生时产生混乱。我本是觉得没这个必要的,但今日严先生说山北便是奚族人活跃的地带,这让刘将军极为忧虑,所以他才竭力要求如此。你知道,他肩负护卫我的职责,我也不能太干涉他的决定,毕竟于军事上我是不太懂的。其实我倒是宁愿在范阳兵马的护卫之下,因为你知道,刘将军所率的是地方团练兵马,和范阳兵马比起来差了老大一截。但这话我可不能说,若说了,刘将军岂非要气死了。”

    严庄哈哈大笑,这王源说的倒是真心话,一路上严庄目睹刘德海所率的护卫兵马的一些行为甚为不屑,这些团练士兵明显是乌合之众,一路上风餐露宿,范阳节度兵马屁都不放一个,而这些团练士兵却个个抱怨不停,疲惫不堪,显然不是什么精兵。

    严庄甚至一度认为,王源之所以同意让他的护卫兵马和范阳兵马混编驻扎,那是因为这样王源觉得更安心,而此刻王源的话也印证了自己的揣测。

    简单寒暄了几句后严庄离开了,在他离开之后,王源召集众人进自己的帐篷召开了一次秘密会议,公孙兰、刘德海、柳钧、青云儿紫云儿等人均在列,一向不太开口说话的公孙兰今日一反常态成为了会议的第一个说话的,而她的第一句话便让众人惊讶不已。

    “诸位,目前我们已经处于危险之中,我怀疑有状况要发生,所以我要求二郎召集诸位来商议此事,要诸位心中有数,做好一切紧急的准备。”

    出了王源之外,众人均惊愕不已,面面相觑。

    “公孙姑娘,怎么回事?今日钦使突然要我调整布防,我便意识到有事发生,请公孙姑娘明言,卑职也好加强警惕。”刘德海皱眉道。

    “是啊,姐姐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紫云儿也道。

    柳钧自从上次事件之后倒是乖了不少,这次居然没有出声询问,但表情倒是满脸急切。

    公孙兰朝王源看了一眼,王源缓缓点头,公孙兰静静道:“昨天夜里我们宿营时,有人偷偷出营。我在帐篷中打坐,听到马嘶之声于是悄悄去查看,发现有三骑从营中出发一路往北去。于是我骑马偷偷跟踪,发现他们正是往鸡鸣山而来。就在扎营前,我看到那三骑归队之后,那三人直奔严庄和安庆绪的帐篷里去,这让我产生了极大的疑惑,所以才让二郎命令刘将军改变布防,加强护卫的。”

    刘德海不解的道:“这能说明什么?这三骑也许是派出去的斥候探路的,自出幽州以后,一路上不都是这么干的么?”

    王源咳嗽一声插话道:“我来解答刘将军的疑问。大队人马行军一路上放出斥候骑兵探路侦查这是正常的,但半夜放出斥候却很少见到。天寒地冻,道路难行,又没有视线,让斥候半夜出去探查能有什么效果?这是其一。其二,你们发现没有,这一路上严庄和安庆绪放出的斥候都是十人一队,轮流查看前方情形,放出十二队斥候,白日里每个时辰都有两队斥候回来禀报,毫无差错。这看来正是范阳节度兵马已经固定的一种侦查方式,那么三人一队半夜出去,这显然不是他们惯常的手段。”

    柳钧终于忍不住插话道:“老师说的很是,我也一路上观察了这种情形,他们确实是每次放出两队,每队十人,沿着我们前行两侧的侧翼侦查。每个时辰必有两队出发两队归来,这确实使他们已经固定好的手段。”

    王源赞许的看了柳钧一眼道:“柳钧进步很大,要时刻注意观察,才能有所发现。这便是第二个疑点。这三人夜间出营,我只能解释为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行迹。而他们在今日天黑前赶回营中,按照马匹的脚力来说,他们并没有走出多远,这也否定了他们是前往鸡鸣山北边的龙门通知当地守军我们到达的消息的可能。然则他们既非斥候,又非送信给龙门县守军,出营的目的何在?谁能解答这个疑问?”

    众人皱眉思索,经王源这么一说,倒是确实有些奇怪。行军之中,军纪严明,除了受命的斥候,普通军士哪有随随便便半夜出营闲逛的道理,既出营,必是身负使命。而这三名士兵到底是去干什么的,让人甚是迷惑。

    柳钧张口欲言又止,王源给他一个鼓励的眼光,柳钧受到鼓舞,朗声道:“老师,我刚才算了算这三人的脚力和离开归来的时辰,发现他们从出营到折回最远不过是走到眼前这座山的山谷里,撑死了不过到达山北。是否这三人只是进到了鸡鸣山中,然后便折返归来了。他们三个到山中作甚?莫非是去送信给什么人?这山里有关口或者驻扎着兵马不成?”

    王源赞道:“好小子,果然是有天赋,这也正是我和公孙表姐讨论半天得出的结论。这三人既非斥候,又非去龙门送信,他们只能是奉命去执行一项使命。按照脚程,他们只能行到山谷之中,这便是件怪事了,这鸡鸣山山谷中只有一处驿站,也无城镇关卡驻兵,他们进去作甚?我只能怀疑他们是将我们即将穿越山谷的消息通知给山谷中的什么人。为何要将我们的行踪告知山谷中的什么人?这是件极为可怕的事情。而且这三人回来后去严庄和安庆绪的营帐中复命,显然严庄瞒着我们做了什么布置,这更是让人担心。”

    众人均皱眉苦思,虽然分析的有道理,但并不能说明这对自己等人不利的,这一点无法解释。

    刘德海提出了这个疑问:“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明严庄要对我们不利啊,他们若是对我们不利,在沿途任何时候都能动手,何必玩这么多花样。”

    王源静静道:“我不能告诉你真正的原因,这个原因告诉你们对你们没好处。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一切在我看来这是恶意,而且是大大的恶意。从现在起,所有人都要提高警惕,睁大你们的眼睛。除了自己人,谁也不能相信。明日进山谷之后,我们要紧紧跟随安庆绪和严庄,一旦有异动,我要求首先擒住这两人,拿住他们当人质。另外刚才所说之事需严加保密,不准露出半句口风来。都明白了没有?”

    刘德海虽满怀疑虑,但面对如此郑重下达的命令也只有坚定执行这一条。回营之后,刘德海叫来手下队正旅帅等人传达命令,让他们都紧张起来,这一路上真正的考验也许就要到来了。

    半夜里,营地后方喧闹异常,在刘德海等人警惕的目光下,一队举着火把的骑兵从来路赶来,报名身份是唐军兵马,然后便被接引到另一侧严庄安庆绪的营地里。刘德海连忙去禀报王源,王源也甚是疑惑,但不久后这一切便有了答案。

第三三五章 马脚

    寒风中火把猎猎作响,穿戴整齐的严庄和安庆绪在数十名士兵的簇拥下来到王源的营地里。

    接到禀报的王源身披大氅站在营帐前迎候,双方见礼已毕,王源欲引二人入帐就座,却被严庄拒绝了。

    “王钦使,就在此处说话吧,有一事需立刻跟钦使禀明,事务紧急,不得不打搅钦使休息了。”严庄拱手道。

    王源笑道:“严先生有话便说,不必客气。”

    “好,那我就直说了,适才我和二公子刚刚接到安帅派人送来的急件,要我二人急速赶回幽州去,所以严某和二公子特赶来告知钦使此事,请钦使示下。”严庄双目注视王源的脸上,观察王源的反应。

    王源一愣道:“安帅召你们回幽州?出了什么事么?”

    严庄道:“信里没有说,我等也不好妄猜。但既然派人星爷送急信召回我二人,必是有重大紧急之务,否则安帅也不会这么做了。”

    王源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那咱们立刻拔营回头回幽州便是,安帅急令,可耽搁不得。刘德海,立刻下令,准备连夜开拔。”

    刘德海拱手应诺,便要去下令拔营,严庄忙摆手道:“且慢。钦使误会了,安帅的意思是要我和二公子回幽州,特意交代不要因此耽搁王钦使的行程,只是我和二公子无法陪同你一起巡边罢了。”

    王源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我继续我的行程,你们二位奉命回幽州么?”

    严庄点头道:“正是,这也是安帅信中的意思。安帅信中对钦使的安全极为关心,故而我跟二公子商量了一番,认为即便我和二公子要回幽州,但钦使的护卫安全一定要安排好。所以严某决定留下三百精骑让候偏将率领,汇通钦使手下护卫兵马共同护卫钦使安全。另外我已经派人即刻去龙门县通知当地守军,让龙门县戍边将领拨出一千兵马前来接应,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午时钦使穿过鸡鸣山峡谷抵达山北的时候,他们的接应兵马便到了。这样便有一千八百兵马护送钦使巡视边境,安全上当可无虞,我等也就可以安心了。至于钦使职责内的其他需要沟通的事宜,待钦使回到幽州时,严某和二公子一定积极协助便是。不知钦使认为这样的安排如何?”

    王源想了想道:“严先生和二公子考虑的如此周祥,本使甚为感谢,觉得这样的安排甚好,那么严先生和二公子这便要连夜启辰么?”

    “安帅之命,雷厉风行,我等可不能耽搁了,这便要启辰回幽州。在此也算是和钦使暂别了。好在不久后咱们便能在幽州聚首,钦使多多保重吧。”严庄拱手行礼,安庆绪也罕见的拱手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王源笑道:“好,那咱们便后会有期,来人,斟酒来,严先生和二公子虽然走得急,但这辞行酒还是要喝一杯的。”

    有人取了三只酒碗来斟满酒水,王源举碗同严庄安庆绪喝干离别酒,三人好像心照不宣般的哈哈大笑着拱手而别。严庄和安庆绪像是早做好了准备一般,拔营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半个时辰之内便已经全部准备完毕。火把照耀之下,七百多骑往来路而去,不久后转过山梁消失不见。

    一番折腾,距离天亮已经没有多久了,王源也不打算继续休息了,索性召集众人来帐中商量。因为严庄和安庆绪的突然离开留下了诸多的疑点,王源需要同大家商议一下,听一听众人的看法。

    刘德海率先发话道:“卑职觉得此事很是怪异,但却说出何处奇怪。按理说要是安禄山召回他二人倒也没什么毛病,但总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柳钧道:“何止是怪异,看上去更像是避而远之的意思,明日一早我们便要过鸡鸣山峡谷,他们半夜突然离去,感觉像是一场阴谋。”

    王源沉默点头,看向公孙兰,公孙兰轻声道:“柳钧说的对,昨夜我们才分析了些反常举动,那么严庄和安庆绪此刻的突然离去则更为反常。如果昨晚我们分析那三名离营的士兵是进入鸡鸣山峡谷中给什么人送信的话,那严庄和安庆绪此刻的离去便说明了一件事,他们并不想陪同我们过鸡鸣山峡谷。所以,也许一个这是酝酿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当然,这一切都是揣度,如果安禄山确实急召严庄和安庆绪回幽州的话,那这一切都是个巧合,也许那三名士兵也不过是临时派出探路的哨探也未可知。”

    王源环视众人道:“都说完了么?那么我来谈一谈我的看法吧。”

    众人均侧耳细听,但听王源道:“关于今晚严庄和安庆绪的突然离去,我认为这只是一场做戏。你们想一想,我们离开幽州到达鸡鸣山已经走了六天六夜了吧,安禄山派人送信到此召回严庄和安庆绪,一来一回再快也要七八日光景,若幽州城中真的有什么急事的话,待此二人赶回去,黄花菜都凉了,还有什么用?”

    王源继续道:“再者来说。幽州城有安禄山坐镇,数十名安禄山的手下心腹将领和数万兵马驻扎,即便有什么急事,难道安禄山自己无法处置?偏偏要严庄和安庆绪回去才能处理?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严庄虽是安禄山所倚重的谋士,但也没有重要到离开他不行的地步,安禄山若是如此依赖一名谋士的话,那他也无法有今日的局面了,这是第二个疑点。”

    “其三,如果确实是安禄山急召他们回幽州的话,严庄和安庆绪在刚才辞行的时候为何不拿出安禄山的信来佐证?要么是他们认为没必要,但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根本没有什么安禄山的急令,只是他们做戏罢了。给我的直觉是第二种,因为当我说要和他们一起回幽州的时候,他忙说安禄山的信里要求我继续前行,按理说传达安禄山交代给我的话的时候该不该拿出信来佐证?但他没有,只是随口说出而已,给我的感觉他是信口编造。”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心中也自佩服。论分析能力,怕是无人强过王源了,片刻之间便分析了个一二三来,而且颇有道理,这一点座上人皆自认不如。经过这么一分析,今夜严庄和安庆绪的行为立刻变得漏洞百出起来。

    “那二郎认为,他们做戏的意图到底为何?”公孙兰问道。

    “我说了,这绝对是大大的恶意,我几乎可以断定这鸡鸣山峡谷是凶险之地了。严庄和安庆绪不愿随我们进峡谷,他们欺骗我们单独进入谷地,怕是有极为险恶之事等着我们。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前任席建侯的死因来,当时传到京城的消息是席建侯在边境为契丹人截杀,尸骨无存。我在想,是否我们也在步席建侯的后尘。”

    公孙兰悚然道:“要是照你这么说,岂非说明他们已经知道了那件事已经暴露,所以要找个最合适的理由致我们于死地?”

    王源道:“虽我不愿相信,但怕是确实如此了。我想你归途之中必是留下了蛛丝马迹,被他们追踪到了。”

    公孙兰沉吟道:“都怪我,我不该动手杀人毁车的,打草惊蛇了。”

    王源微笑道:“现在不说那些,世上没后悔药可吃,眼前的事情才是重点。如果这一切判断无误的话,我想我们定有一场恶战了。”

    除了青云儿,其他几人都不知王源和公孙兰在说些什么,柳钧不断的出声发问,王源也决定不再隐瞒,索性将公孙兰那晚发现奚族人和安禄山勾结之事一五一十的道出,最后点明此事恐怕已经泄露,所以极有可能前面山谷中设有埋伏,要将所有人尽数灭杀在山谷中。

    众人惊愕无语,刘德海和柳钧这一路上一直萦绕在心中的疑问也得以解开。从公孙兰归来之后,两人也没敢问公孙兰那晚之后到底去了何处,却原来是发现了这样的秘密,所以消失了几天,正是一路跟踪下去,且截杀了那运送物资的奚族人车队。

    得知了所有的秘密之后,大家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如果真如王源和公孙兰分析的那样,那自己这帮人显然已经沦落到了最险恶的境地。严庄和安庆绪这一走,正好露了马脚。

    然后,一个急迫的问题在众人的脑海之中浮现。

第三三六章 清内

    “老师,既然如此,天亮以后我们还过这鸡鸣山山谷么?”柳钧问出了那个大家都关心的问题。UU小说,www.uu234.com众人均屏息凝神看着王源,等待他的回答。

    王源轻声道:“过,必须要过。”

    “这卑职就不懂了,既然我们怀疑山谷之中有埋伏,却为何要自投罗网?”刘德海不解道。

    王源道:“你以为我们还有退路么?如果适才的分析无误的话,无论如何严庄和安庆绪都不会容我们活着离开河北道。我可以断定,刚才拔营而走的严庄和安庆绪并未走远,也许就在后方不远处窥伺着我们的动静。也许他们调集了更多的兵马在后方堵截我们的后路,我们无路可退。”

    “可是老师,进山谷不是同样的危险么?我们不知道山谷之中有什么样的危险,也许比回头更加的凶险呢。”柳钧咂嘴道。

    “我承认前途未知,但我们要脱身则必须进山谷,唯有抵达鸡鸣山山谷之北,我们才能转而往西直奔河东道云州境。那里是朔方节度所辖,朔方节度使是王忠嗣,到了他的地盘,安禄山便不敢造次了。我们要想活命,只有这一条路,回头必是死路。”王源道。

    公孙兰蹙眉点头道:“二郎说的是,穿越鸡鸣山之后往西入云州是条脱身的好计策,但这一路崇山峻岭,路途艰险万分,怕是要吃尽苦头。而且眼前这一关该怎么过?”

    王源道:“还要烦请表姐走一趟,趁着天色未亮,表姐能否悄悄进山谷查看,若有伏兵必在两侧山崖之上,只有表姐能够翻越山崖不为人所知,探查伏兵的位置。获得这些宝贵的信息,对我们是极为有利的,我们便可制定相应的对策。”

    公孙兰起身道:“好,我这便进山悄悄,在我没回来之前,你们切不可轻易冒进。”

    王源站起身来轻声道:“辛苦表姐了,一定要小心,查不出来也没什么,但千万不能冒险。”

    公孙兰美目深注王源脸上,点头道:“放心便是。”说罢掀帘出帐,片刻后消失不见。

    王源回过身来,对帐中众人道:“现在有件事要立刻解决,便是严庄和安庆绪留下的那位候偏将和那三百范阳节度兵马。很明显这三百兵马是留下来做内应的,无论我们前进或者后退,一旦遇敌交火,这三百人便是心腹大患。他们一乱起来,我们阵型必乱,对敌必败。”

    “钦使放心,卑职这便去调动兵马,趁其不备将他们尽数格杀便是。”刘德海道。

    王源尚未说话,柳钧摆手道:“不能这么干,五百对三百,刘将军认为一定能胜?就算能胜,自己再伤数百兵马,咱们岂非损失惨重?”

    “那小公子你说怎么办?不管他们?”刘德海道。

    柳钧想了想对王源拱手道:“老师,我认为这三百人马可以收为我们所用,要想让他们听话,只需想些手段便可,用不着和他们硬来。”

    王源微笑道:“你说说怎么办?”

    柳钧小脸上神色郑重,沉声道:“擒贼擒王,先杀了那魏偏将,让他们群龙无首。然后刘将军带着兵马围困他们的营地,以魏偏将首级示之,在外压内忧之下,他们必会屈服。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学生去办了。”

    王源笑道:“你已经完全想好了?”

    柳钧挺胸道:“学生想明白了,请老师相信我,必会将这三百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不过我有个请求,这三百人若是被收服了,老师要交给我统率才好,我好想当个真正领军的将领,这三百人就当让我试试手段。”

    王源呵呵笑道:“好,柳钧你不是一直期望着不要纸上谈兵么?眼下的形势正是真刀实枪的搏杀。若是能活着过了这一关,你之所得胜过我教你三年,你也会成为真正的男子汉。我答应你了。”

    柳钧攥拳挺胸道:“学生明白了。那么便请老师下令那位候偏将进帐吧。对了,刘将军,你立刻做好准备,一旦那候偏将进了大帐,你的兵马需立刻便要将那三百范阳节度兵马的营地围困住,但不要进攻,等我前去收服便是。”

    刘德海不明所以,但见柳钧斩钉截铁,自有一番气势,王源又同意他的建议,倒也无话可说。于是答应一声退出帐外自去安排。王大黑前去传令,召候偏将来见王源,那候偏将正在倒头睡回笼觉,不情不愿的带着十几名卫兵来到王源的帐篷中。

    见了王源,那候偏将漫不经心的拱手行礼,打着哈欠含糊的问道:“王钦使有何吩咐?不会是现在就上路吧。”

    王源尚未说话,但见一旁灯影中,一个小小的身影缓缓移动过来,那候偏将瞟了一眼发现是个十来岁的孩童,并不在意,却见柳钧二话不说抽出腰间短刀,身子蹦了起来,一刀砍向候偏将的脖子。

    候偏将虽然进到王源帐中便全身戒备,但他却没料到动手是这个孩童,急切中脖子一偏,躲过要害,柳钧这一刀砍中肩胛骨,刀锋卡在骨头上出不来了。

    候偏将大喝一声一脚踹翻柳钧拔腿往外便跑,口中叫道:“快救我。”

    随行站在帐外的十几名卫兵闻言纷纷拔出兵刃,但只在一瞬间,周围数十名王源和柳钧的护卫便涌上,护卫们个个都有武艺,片刻之间这十几名士兵便倒在血泊之中。

    帐篷里候偏将冲到帐篷门口,被横着独臂挡在门前的王大黑一脚踹来踢在小腹上往后便倒。被踹翻在地的柳钧爬起身来,手中已经多了一块围在火塘边的硬石,候偏将仰面倒在柳钧脚下,惊骇中见一块巴掌大的坚石在眼中放大,‘噗嗤’一声响,那石头砸在眼眶上,顿时将眼珠子砸得迸裂。

    候偏将痛吼一声捂住眼睛,柳钧尚要继续用石头砸他的头,但见王源低喝一声道:“柳钧,用兵刃结果了他便是,无需让他多受痛苦。”

    ‘当啷’一声,一柄长剑落在柳钧脚边,柳钧丢下石头抄起长剑直刺入候偏将的喉头,鲜血飞迸出尺许高,候偏将发出嘶哑的喊叫声,片刻便气绝身亡。

    柳钧拄着剑呆呆的发愣,脸色煞白,喘着粗气。王源走来拍拍他的肩膀道:“第一次杀人,难免会有害怕。”

    柳钧咽了口吐沫道:“老师,我一点也不害怕,我觉得很刺激,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王源愕然,翻了翻白眼道:“时间紧迫,干你该干的事情去吧,天一亮一切便会暴露。”

    柳钧点头,挥剑数下割下候偏将的头颅,领着发髻血淋淋的提了出去。王源回身来,看见青云儿和紫云儿脸色煞白的站在帐篷的一角,显然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王源一笑,心道:毕竟是女人,男子十岁杀人面不改色,女子一身武艺却连这样的场面都见不得,这便是性别的差异了。男人都是具有侵略性的动物,着实不假。

    帐外,刘德海率五百亲军迅速将三百范阳兵马的营寨围困住,亲军们个个携带弓箭,此刻数百弓箭手均弯弓搭箭对着营寨中的范阳兵马,只待一声令下便弩箭齐发。三百范阳节度兵马先是慌乱,但领军旅帅和队正们迅速恢复平静,同样以刀枪.弩箭相对峙,只是他们的弓箭数量配备不够,三百人中只有五六十只弓箭,若是开大,必然损失惨重。

    柳钧手提候偏将的头颅,在火把照耀下踏步走到营寨前,手中用力,血糊糊的人头划了一道弧线滚落在对方兵马的脚下。对方士兵中有人很快认出这是候偏将的首级,顿时惊呼之声一片,士兵们也一阵哗然骚动。

    “对面的兄弟们,现已查实,你们的候偏将是勾结外敌意图不轨的奸贼,现已被河北道黜陟使下令格杀。从现在开始,你们将归于王钦使所辖,若有违抗,同通敌之罪处置。立即放下兵刃,接受改编,违者杀无赦。”柳钧高声喝道。

    范阳节度的三百兵马中发出一阵议论纷纷之声,士兵们相互狐疑的询问,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领军旅帅现在是他们最大的官了,众士兵都将目光投向那名旅帅。

    那旅帅皱眉喝道:“莫听他们胡说八道,他们胆敢杀了我范阳节度的将领,这才是通敌谋反,兄弟们,不要相信他们,咱们杀出去。”

    三百范阳士兵们咽着吐沫犹豫着,候偏将死了,大家都没主心骨,旅帅的话虽然有些作用,但一时半会儿却又难以给众人信心。说钦差大人通敌叛乱,这理由未免太牵强。

    柳钧皱眉道:“你们只有三百人,我五百精兵一轮射箭便可灭了你们一半,你们的弓箭手不足五十,为何不识时务。那吕平,你也是通敌之将,却要拉着众人为你陪死么?”

    众士兵狐疑的看着旅帅吕平,吕平大叫道:“别听他胡说,我才没有通敌,他是胡说八道。那是个黄口小儿,他的话你们也信?”

    “旅帅,那为何王钦使要杀了侯副将?没道理啊。”有人低声问道。

    “我哪里知道,这王钦使许是昏了头了也未可知。不要听他胡言乱语,大伙儿杀出去,严先生和二公子的兵马离得不远,他们定会来接应我们的。”吕平大叫道。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有人已经准备开始拼命,吕平的话起了作用。

    柳钧脸色阴沉,高声喝道:“既然你们执迷不悟,我便对你们不客气了,本来你们都可活命,但你们一旦动手,我便要将你们尽数格杀。”

    三百节度士兵发出嗡然之声,胆战心惊的有之,意图拼命的也有,吵吵嚷嚷喧闹不休。

    柳钧朗声再道:“不过王钦使说了,你们当中大多数人是无辜的,所以我决定给你们最后的机会。一炷香的时间是你们最后下决定的时间。这吕平是通敌叛贼,跟着他反抗便是通敌叛乱,株连九族。你们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家中亲眷着想。从现在开始,谁杀了吕平,谁便升任旅帅;谁杀了队正,谁便升任队正;谁杀了火长,谁便升任火长。一炷香之后,若还没有了结,我便下令万箭齐发,将你们全部射杀于此,一个不饶。”

第三三七章 互残

    (谢:moshaocong、带雨梨花1957、大污天等兄弟的月票。)

    一枝点起的香火被插在营盘之外的泥地里,夜色中,香火尽头的红色燃烧的亮点极为醒目。冷风忽劲忽平的吹着,每一阵大风吹过,香头上的火点便变得更加的明亮,肉眼可见那柱香会被烧下去一大截,也让所有瞩目这柱香的人心头紧缩。

    时间看似漫长,但很快这柱香便烧掉了一大截,剩下的部分越来越短,给人心理上的压迫感便越是强烈。香火剩下三分之一的时候,柳钧沉着脸摆手,他的身后传来弓弦拉开时吃力发出的吱吱声,以及刀剑出鞘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三百节度士兵心中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候偏将的人头就在眼前,而这柱香熄灭后即将到来的便是自己的死亡,所有人都明白,硬拼是没有好下场的,就算临死能拉垫背的,但那对自己有何意义?

    柳钧的那番话显然起了作用,虽然大多数人都明白那是柳钧分化他们的手段,但在生死关头,很多人的心理产生了急剧的变化,在生的诱惑前,很多人宁愿铤而走险。

    香火逐渐的烧向尽头,只剩下寸许长短,时间紧张的如同凝固了一般,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异常的急促。不少人的目光已经变得有些炙热,他们的眼睛开始有意无意的在旅帅吕平三名队正以及十几名火长身上逡巡。而吕平等人也明显感觉到了周围人眼中的异样情绪,他们身上的汗毛也开始竖了起来。

    第三队中的一名火长名叫赵大宝,平素里吆五喝六对手下的士兵极为苛刻,动辄打骂,克扣军饷。他所率的士兵里有一名叫做陈九郎的士兵,因为赵大宝的苛刻两人闹过不少次矛盾,曾有一次赵大宝差点将陈九郎的肋骨给踢断。

    此刻,在赵大宝的神经极其过敏,周围人的风吹草动他都极为敏感,他似乎看到了站在身边的陈九郎有意无意的用眼睛瞟着自己,陈九郎手中的长枪忽然一动,对准自己的喉咙。

    本就草木皆兵的赵大宝心中的最后的屏障在瞬间崩塌,不假思索反手一刀砍去,口中吼道:“狗曰的,你想要老子的命,老子先结果了你。”

    陈九郎万没料到赵大宝忽然对自己动手,自己不过是将兵器换了手挠了一下痒罢了,甚至来不及解释,便被赵大宝一刀砍中了头颅,几乎将头劈成了两半。

    这一刀瞬间成为了导火.索,陈九郎的尸首倒地之时,不知谁发出一声喊:“狗曰的们,我们没动手,你们倒先动手了。杀了这几个当官了,咱们活命还能当官,杀啊。”

    早就蠢蠢欲动的数十名士兵心中最后的一丝防线也瞬间崩塌,手中的兵刃似乎被某种神奇的力量所牵动,下意识的便朝身边的军官们砍去。军官们焉肯就这么死去,挥动兵刃开始反击。军中当官的都是狠角色,动起手来比普通士兵都厉害,瞬间十几名士兵横尸当场。

    一旦动手,便停不下来了,这些军官们将每一名站在身边的士兵都视为威胁,甚至来不及分辨对方是否有恶意便先一刀砍去。吕平大声吼叫着道:“不要动手,不要上当。”

    但当一名士兵踉踉跄跄的摔倒在自己马前,手中的长枪恰好刺中自己的护腿盔甲时,吕平也没能抵挡住心中的恐惧,挥刀将那名其实并未动手参与砍杀的士兵一刀枭首之后。局势由此顿时变得不再可逆,在士兵们发出不堪入耳的辱骂声中,数百士兵只花了十几息的时间便将数十名军官斩成肉酱。

    悲剧尚未结束,一名士兵大叫着道:“我杀了吕平,我是旅帅了。”话音未落,身边一名士兵兜头给他一刀,将他砍翻在地,怒骂道:“你是个屁,老子才是。”

    这种连环的屠杀似乎没有停止的趋势,站在营帐之外的柳钧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引发了这一场凶残的自相残杀,忙高声下令道:“住手,立刻住手。”

    五百名亲卫兵马齐声怒喝,这才将正在相互杀戮的节度兵马震慑住,他们清醒过来,看看身边的人一个个身上满是血迹,个个状如鬼魅。

    “你,你,你,还有你,还有你们几个。”柳钧朝着人群指点着,十几名身材壮硕,在刚才的格杀中杀了数人的士兵被挑了出来。

    “从现在开始,你们每人都升为火长,手下率二十名士兵,归我直接管辖。现在起,我便是你们的旅帅。立刻挖坑清理这些尸首。然后开始拔营准备启程。”柳钧冷声下令道。

    “遵命。”十几人喜笑颜开,齐声应诺。

    “旅帅,还有十几个受伤的兄弟怎么办?”有人问道。

    “能走的都带着走,重伤的便给他们个痛快。”柳钧沉声道。

    众人悚然动容,虽然处决重伤的士兵在军中常有,但从一个十岁的孩童口中说出这般冷冽之言,还是让人觉得身上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士兵们开始挖坑埋人,轻伤的裹伤治疗,只要能骑马便可免于不死,重伤的其实也希望给自己一个痛快,一切恢复有序之后,柳钧松了口气回头来见王源。

    王源其实一直站在远处注视着局势的发展,看到自相残杀的一幕心中也自心惊肉跳。柳钧的心理战实施的很成功,虽差点失控,但无论如何,柳钧成功的收服这些兵马。这剩下的两百多人从现在开始会对柳钧服服帖帖。王源对柳钧有了全新的认识。

    “老师,事情解决了,二百三十二名节度兵马可为我们所用了。”柳钧喜滋滋的禀报道。

    王源点点头道:“你的进步比我想象的要快,假以时日你必是一名卓越的将领,但老师我有一句话送你。嗯……”

    王源沉吟着,柳钧满脸兴奋道:“什么话,老师你说便是。”

    王源不忍打击他的积极性,想了想道:“罢了,以后在说吧,你很好。这二百多人便归你统率了,去督促他们打扫干净。我们拔营之后,严庄必会派人回来查看,若被看出有厮杀痕迹,必会知道我们已经识破他们的阴谋,所以要不留痕迹。”

    “遵命老师,我这便去。”柳钧心情愉悦,掉头策马而去,照夜狮子雪白的身体在黑暗里如同一道闪电一般迅捷。

    ……

    东方破晓,王源下令队伍开拔进入鸡鸣山谷口。虽然公孙兰尚未归来,但王源却不能在山外耽搁,因为他不想引起严庄和安庆绪的怀疑。

    天亮前王源派人去查看过,严庄和安庆绪果然没有走远,正在十余里外的一处丘陵山坡下扎下了简易的营寨,如果知道意图暴露,他们随时可以杀个回马枪,配合谷内的伏兵来个前后夹击的话,后果会非常严重,这是王源绝不愿意看到的。

    鸡鸣山峡谷的入口山势较为平缓,这里无法藏有伏兵,所以王源可以放心的让大队兵马进入山口前部,瞒过严庄和安庆绪的耳目。

    峡谷入口还算宽阔,地面还算平整,队伍的行走并不太困难。此处是古战场,不时可见峡谷内已经倒塌的石头工事以及搭箭的射箭的掩体,但都已经残破不堪。经受多年的风雨侵袭,峡谷两侧的山壁上有很多塌方的地方,剥离出赭色山石,嶙峋悬空,甚是惊悚。

    进入山中两三里地,峡谷逐渐往里收紧,宽度已经不足二十丈,看前方山崖似门,地势艰险,王源知道不能再往前了。因为按照这峡谷逐渐缩小的宽度,最窄处可能只有十余丈宽,那将是被袭击的最佳地段。而两侧的山崖上的树木也逐渐变得浓密,前方崖壁上方全部覆盖着松柏,完全没有视野,伏兵在内,下方完全无法察觉。

    “停止前进,就地警戒。”王源下令道。

    命令下达,人马立刻停止行动,四十多辆随行拉运物资的车辆被聚拢在一起,排成数道屏障,在队伍前后方形成简易的工事。

    “王大黑,张五郎,各带二十人攀上山崖两侧瞭望警戒。刘德海,密切注意山谷中的可疑迹象,柳钧,率你的二百人手立刻砍伐树木搬运山石堵住后方的通道。”王源一叠声的下令道。

    “堵住后方通道作甚?岂不是断了自己的后路?”紫云儿低声问道。

    王源肃容道:“断了自己的后路同时也断了严庄和安庆绪进来的道路,应付一面敌人总比前后都受夹击要好的多。”

第三三八章 设伏

    后方数百步外的山谷通道很快就被柳钧带人设下三道屏障,松树和石块交叠在一起形成三道堤坝,足可阻挡后方欲进入谷中的人马。虽然可以可以被人力移除,但在关键时刻时间就是生命,拖延住敌人的时间便是给自己以生的机会。

    一个时辰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已安排妥当,除了负责山崖上警戒的数十人以及大着胆子突前里许侦查的十几名骑兵外,其余七百多兵马尽数停在原地休整。众人一边轻轻的咀嚼着干粮填饱肚子,一边静静的等待命令。

    除了士兵们轻轻咀嚼干粮的声音,战马偶尔发出的响鼻之声外,整个山谷中最大的声响便是山风从两侧崖顶上掠过时漫山松树发出浪涛之声了。而这松涛之声却更增寂静之感。

    寒冷的北风被山崖阻挡,峡谷内的的温度却依旧冷冽如冰,天空中的阴云数日以来一直没有散去,看不见日光,也不知具体时辰。漫长的等待让人焦灼,王源心中也焦急不已,但他的脸上一片平静,他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身边的人,因为在这里自己便是众人的依靠,他不能让身边的人赶到恐慌。

    右侧山崖上发生松木断裂的轻微响声,一棵巨松上伸出一面红色的旗帜快速的摇动,那是在山崖上瞭望的人手发来的信号,表明看到了可疑的迹象。王源极尽目力往山谷前方观瞧,但见一条白色的人影正在崖壁之间纵跃,身形敏捷优美,如履平地一般。

    “是表姐,不准放箭。”王源立即下令,将最后一口面饼塞在嘴里,起身快步奔出迎接上去。

    公孙兰从山崖上如一朵白云轻轻飘落下地,远远朝王源挥了挥手,王源快步迎上前挽住她的胳膊,但见公孙兰面色微红气喘吁吁,显然消耗甚巨。见到王源后气力松懈,顿时半个身子靠着王源的扶持方可保持平衡。

    两人迅速回到车辆围住的营地里,王源递上清水让公孙兰喝了几口,调均了气息后公孙兰才出声道:“二郎所料不差,五里外的峡谷最深处有埋伏。前面不远他们设有暗哨,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没有杀掉暗哨,选择的是从山林后方绕行避开暗哨,这才耽搁了太多的时间。”

    王源看着公孙兰微微散乱的发髻和发髻间沾染的枯草和几枚松针,疼惜的伸手替她拂去。公孙兰不以为意,伸手在地上捡了几块原石摆着地形继续说话。

    “东侧崖壁上有很多伏兵,这几处位置全是弓箭手,西边的崖壁应该也有同等数量的伏兵。我无法判断他们的具体数目,但目测应该有一千多人。七八里外山谷出口处有近两千骑兵聚集,想必是等崖顶伏击之后便冲杀入谷斩尽杀绝的。”

    围拢在身边的众人心中冰凉,崖壁上上千弓箭手伏击,谷口还有两千多骑兵堵截,前面就是死路一条了。以八百对三千,还被别人占据地利之势,这一战胜算几乎为零了。

    王源眉头紧锁道:“伏兵是大唐的军队么?”

    公孙兰忙道:“差点忘了告诉你,据我观察,伏兵非大唐兵马,都是奚族兵马。如你所料,严庄和安庆绪是要借奚族人之手歼灭我们,他们也好向朝廷交差。”

    王源冷声道:“意料之中,故伎重演,若不是多张了个心眼,过几日朝廷便会接到我被奚族人伏击殉国的奏报了。”

    “老师,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们不能后退,现在好像前进也是找死,两侧山壁高耸,林木浓密,却又无法翻越山崖,这可怎么办?”柳钧焦急道。

    王源缓缓起身踱步,捏着下巴皱眉思索,众人一言不发看着王源,不敢打搅他的思索。一阵山风吹来,山崖两边涛声如骤,宛如众人心中翻腾的心海波涛。

    王源停下脚步道:“表姐,你说的敌方最近的哨探在距离此地多远之处?”

    “约莫三里之外。”公孙兰道。

    王源点头,朝青云儿道:“青儿陪着表姐吃些东西,让她休息一会儿。刘德海在此压阵,柳钧随我来。”

    公孙兰皱眉道:“你要做什么?”

    王源道:“不必担心,我和柳钧去前面瞧瞧地势,不会冒险。”

    紫云儿叫道:“我也去。”

    王源微笑道:“那就来吧,一起去瞧瞧。”

    三人上了马出了车辆组成的营地,公孙兰摆了摆手,张五郎王大黑等十余名护卫也立刻上马跟上。十几骑沿着山谷往前疾驰,前方谷道果然越来越狭窄,山崖下方碎石嶙峋,只有中间一条道路可以五六骑并行通过。山崖逐渐朝中间合拢,像是两扇即将关闭的大门,给人以压迫之感。不过因为公孙兰已经探明了敌方的伏击地点,倒也不用担心山崖上会有突然的袭击。

    马儿跑的并不快,那是王源故意为之,因为王源需要在两侧山壁上观察,但让王源失望的是,山壁如刀削斧砍一般很是陡峭,并没有王源希望看到的地形。

    算着距离已经奔出了两里多地,再往前便要进入对方哨探的目视范围之内,紫云儿在王源身侧正欲提醒王源不能再往前,却发现王源高举手臂勒住了马匹。

    “看来幸运之神没有抛弃我。”王源自语道。

    “老师说的什么?什么幸运之神?”柳钧勒住纵跃不停的白马问道。

    王源笑道:“我是说天助我们,终于在最后一刻让我看到了这里。你们瞧。”

    王源举手朝两侧的山壁上指去,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但见原本光滑如镜的山壁在这一小段有了些变化,山壁中间长着一排矮松树,绿油油的松针密密匝匝很是显眼。距离地面的高度大概在七八丈高左右。

    “这峡谷两侧的石头风化严重,来时看到多出塌方的地方,我就知道两侧山壁必有我想要找的地方。那里明显是很久以前雨水冲刷发生过一次大的塌方,岩架上方十余丈的土石全部垮塌,所以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阶梯岩架。那些松树便是在岩架上生根长出的,这正是我要地形。”王源面带笑容道。

    “老师这是要做什么?”柳钧诧异道。

    王源道:“柳钧,眼下的局势我们处于绝对劣势,奚族人的兵力占优,还占据着绝对地利,若交战我们必败。所以要想此战取胜,需要转化劣势,增加胜算。兵力的劣势我们无法改变,能做的便是谋略上的致胜和某些可以转变的劣势转变。”

    柳钧恍然道:“老师是说……咱们在此处设伏?转不利地利为有利?”

    “孺子可教,崖顶.我们上不去,但这处地形应该可以上去,光是西侧这一排崖壁便可埋伏百余名弓箭手,居高临下,这百余弓箭手便可将整座峡谷封锁。你们想想该如何爬上这七八丈高的岩架?”

    柳钧道:“太高了些,否则造长梯子倒是可以,但七八丈的长梯子肯定不成,那么长根本无法竖起。如果要是有绳索垂下就好办了,可是绳索如何能从上面垂下?”

    王源眼睛一亮道:“好办,你爬不上去,有人能爬的上去,只要上去一人,垂下绳索,再拉几个人上去,其余人便可被逐一拉上去了。”

    柳钧恍然道:“忘了还有公孙姐姐了。她定然轻松上去。”

    王源笑道:“正是,提醒你一句,以后你要叫公孙姑姑,你叫她姐姐岂非占我的便宜。”

    柳钧吐吐舌头点头称是,忽然又皱眉道:“但是老师,还有个问题,他们在前面守株待兔等着我们,我们在此设伏有何意义?他们又不会来自投罗网。”

    王源呵呵一笑拨转马头道:“放心,我会让他们自投罗网的,咱们赶紧回头去准备,时间紧急,在一个时辰之内所有的准备都要做好,否则他们会生疑的。这场仗若是在不打起来,谷外的人也会捉急,若是闯进来,那可是麻烦事了。”

    众人拨转马头飞驰而回,王源连珠炮般的下达命令,队伍立刻全员行动起来,缓缓往前推进到岩架左近开始布置。

第三三九章 诱敌

    既然探明对方弓箭手伏击的区域,王源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让对方的弓箭手埋伏成为虚设,而真正让王源感到棘手的是北边谷口外的两千奚族骑兵。↑UU小说,www.uu234.com他们才是真正的拦路虎。

    要想按照原先制定的方略出鸡鸣山北转而西入云州脱险,则只能突破鸡鸣山峡谷,而前提便是要设计消灭面前的拦路虎。

    奚族人的计划稍显直白,当听到公孙兰探明的对方弓箭手和骑兵的阵型之后,王源便基本上猜出了他们想干什么。很简单,奚族人就是要等王源带队进入伏击范围,弓箭手居高临下一番疯狂杀戮之后,王源的兵马必死伤惨重。到那时谷口骑兵冲入谷中进行最后的绝杀。

    而王源现在要做的便是反其道行之,逼着谷口的骑兵冲进来,反对其进行伏击,这会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而要做到这一点,除了要有设伏的弓箭手之外,最重要的一点需要引诱对方进入谷中己方的伏击圈。

    而要做到这一点便需要摸透奚族人的心理和战术,在那个按钮按下之后,谷口的奚族人便要乖乖的滚进来。在对方不知已经暴露计划的前提之下,这种设计的成功可能性极大,所以王源决意一试。

    公孙兰和青云儿登上西侧岩架的过程颇为凶险,山壁上的石块风化严重,两人在攀爬的过程中数翻遇险,几乎滑落,吓的王源浑身冷汗,但最终两人还是登上了岩架。下方一群男子都汗颜无地,要是没有这两个女人,谁也登不上那座崖壁中间的岩架,王源的计划也就无从谈起了。

    绳索是不缺的,随行物资中有十几根长绳索,那是必备之物,便是用来行军时的搭桥越涧救援绑扎等用途的。公孙兰和青云儿用绳索拖上几名大汉之后,其余的士兵便一个个的被这些大汉拖拽上去。大半个时辰之后,十几根绳索拽上去百余名弓箭手,将上面的岩架挤得满满当当。

    下方的准备工作也在同时进行,当王源下令用松枝撑起盔甲变得像个人形一般像个绑缚在战马身上时,很多人都已经猜出了王源要做什么。

    “老师,用这些假的兵马去吸引崖顶的弓箭手射箭,这办法真是妙啊。”柳钧赞道。

    王源微笑道:“谷内不打起来,我们不遭受重创,谷口的奚族大队兵马便不会冲进来收拾残局。但这还不够,一旦对方的大队兵马冲进来之后,他们会发现上了当,也许会怀疑我们的动机,而这时候便需要有一队兵马在他们前面招摇,装作吓坏了的样子仓皇撤退,他们一定会追上来。这一队人马很重要,戏要演的很像才成。我正在考虑诱敌的人选呢。”

    柳钧挺胸道:“那还用说?非我莫属。”

    王源道:“这可不是去打胜仗,而是要你打败仗,若是演的不够逼真,他们便不会追击过来,便不会进入我们的伏击圈中了。”

    柳钧郑重道:“我知道,兵不厌诈,这是诈败之计,我带手下的两百人去办便是。我让手下的兵马被他们杀个几十个,奚族人还会怀疑么?这叫苦肉计。”

    王源点头道:“不能太过托大,苦肉计可以演一演,但别伤了太多的人手,我们的兵力本就有限。另外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若是你有个闪失,你娘会杀了我的。”

    柳钧呵呵笑道:“老师最怕我娘是么?不用怕,我心里有数。老师,大战将至,我该紧张才是,但不知为何我现在很是期待,很是激动,一点也不怕。这是怎么回事?”

    王源笑着拍拍他的肩道:“你会成为真正的大将的,你天生就是领兵打仗的料,这恐怕是你的宿命了。”

    一个时辰之后,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毕,柳钧率两百骑兵同时上马,一百多匹马鞍上立着假人的战马被拉着缰绳夹在在队伍中间。王源负手站在地上看向柳钧,脸上满是微笑,掩饰着心中的紧张。自己不能跟随他前去,这之后的一切就只能靠柳钧自己的应对了。

    柳钧穿着在长安时特地量身打造的明光铠,腰间悬着一柄长剑,骑着白马在队伍前方,虽然身量不大,但也威风凛凛。

    “老师,我去了。”柳钧拱手道,手臂上的盔甲鳞片摩擦着胸肋之间的甲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冰冷而镇定。

    “去吧,等你归来。”王源第一次跟柳钧正式拱手,给予他成人般的待遇。

    柳钧回转身子,高举手臂往前一挥喝道:“出发。”

    三百多真假骑兵开始缓缓往山谷中行去,片刻后便进入地方哨探的探查范围,山崖两侧树枝摇动,敌兵用外界不可知的信号迅速传递消息。片刻之后,埋伏在前方三里处狭窄的峡谷两侧山崖上的千余命奚族弓箭手便立刻弯弓搭箭进入了战斗状态。

    三百骑兵在临近弓箭范围之外里许处开始加速,柳钧一声令下,所有载着假骑兵的战马的屁股上都挨了一刀,这些马儿顿时发了疯一般的冲向队伍前列,迅速冲入弓箭手的射程之中。

    山崖上一声悠长的号角声缓缓响起,在整个山谷中回音袅袅摄人心魄,与此同时,山崖上方的羽箭像漫天蝗虫一般从空中坠落,一蓬蓬的箭雨笼罩了长达数十步的大片区域。数十匹战马几乎在同一时间成了刺猬,他们带着巨大的惯性嘶鸣着翻倒在地,一路带起的烟尘滚滚而上。几乎在一瞬间,本来视线清晰的峡谷之中便成了一片滚滚黄尘之地,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

    崖顶上的奚族弓箭手也看不见谷底的情形,但他们根本无需看清楚下方的情形,他们只需要不断的往谷底射箭便可。战马临死前的哀鸣和嘶喊声从谷底直传上来,只要有这样的声音传上来,便说明攻击的很有成效。

    一百多匹载着假人的战马,仅仅在冲过五十步之后便只剩下了一半,密集的箭雨几乎毫无死角,让它们根本无生还的机会。与此同时,山崖一侧的高处,一缕黑烟冲天而起,那是弓箭手们通知谷口的奚族战士们,谷内的战斗已经打响。

    谷口外的宽阔荒草地上,宇文雄已经全服武装手持弯刀端坐马上,黑烟从山谷中冲天而起的那一刻,宇文雄便已经大声下令两千骑兵做好冲入谷内的准备。他特意耽搁了盏茶时间,便是要让进入伏击圈的王源等人遭受更多的箭雨洗礼。在宇文雄看来,只要进入了伏击圈中,慢说王源只有几百人随行,便是有上万兵马,也必会败在自己手里。

    “进攻。”宇文雄手中弯刀微微一扬,一道雪白的光影照亮了他的双眸。手下骑兵发出怪异的叫喊声,像是在高山谷地追击猎物一般发出的喊叫声,刺耳而且难听。

    “哦噜噜噜……”怪叫声中,数十骑奚族兵马已经冲入了谷中,两千人分为五队,每队四百人,这是奚族骑兵标准的冲锋队形。但在今日宇文雄并不在意手下没有按照冲锋队形冲锋,他自己也被手下一窝蜂的冲往谷中的情绪感染,在第一拨四百多人冲入谷中之后,便也按耐不住杀戮的**策马冲了进去。

    在盏茶时间里,山顶上的奚族弓箭手便将配备的大号箭壶中的二十只羽箭尽数射空。这种行为对他们而言是很奢侈的。他们贫瘠的家园没给他们带来多少财富,所以他们的配备上也很寒酸,比如这一千弓箭手的身上甚至没有一块铁片弊体,制式盔甲只有那些精锐的骑兵们才能有资格穿上。就算是他们必须要用的长弓和弓箭,也不会有机会无度的浪费。但是今天,他们射的很爽。

    号角声再起,那是停止射箭的信号,北边峡谷中传来的隆隆蹄声表明,大队骑兵正在冲杀而至,但弓箭手们其实已经不感兴趣了,因为下边已经是一片死地,这一点不用等黄尘散去也清楚的很。

    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峡谷里,四处迸流的鲜血还冒着热气,冲锋而至的奚族骑兵的马蹄踏在横流的血水之中,溅起细小的血浪花,带起染红的沙土。

    宇文雄抵达的时候,手下一名副将正策马急匆匆朝他奔来。

    “宇文将军,有些不对劲啊,这些死人好像都是假的。”那名叫忽儿海的副将大声叫嚷道。

    宇文雄眉头紧锁,伸手从一名士兵手中夺过一柄长枪,朝倒在路旁姿势怪异的一具尸体挑去。当啷一声响,那尸体的头盔歪斜在一边,露出了一截削得圆滚滚的松木来。

    “果真是假人,好狡猾的唐人。”宇文雄骂声不绝,正欲往前查看,猛见前方有数骑飞驰而来,为首一名骑兵高声叫嚷。

    “忽儿海将军在何处?忽儿海将军。”

    “叫什么叫?老子在这里。”忽儿海高声喝骂道。

    来骑疾驰近前,马上骑士高声道:“前方发现敌兵踪迹,和我前队发生交手,请将军示下,是战还是撤?”

    忽儿海尚未答话,宇文雄高声道:“带我去瞧瞧,看来唐人并未逃脱,这些假人只是担心被埋伏所设的诡计,只要他们在山谷里,便不容他们逃了。”

    言毕策马冲出,忽儿海忙挥鞭跟上去。

第三四零章 死路

    宇文雄快马杀到队伍前列,前方羽箭嗖嗖而至,几枚羽箭擦着宇文雄的耳边飞了过去。←UU小说,www.uu234.com喊杀声和惨叫声也从前方传来,烟尘之中,前方马嘶人叫乱作一团。

    宇文雄高举弯刀猛冲过去,在一片混沌之中,他看见己方骑兵正和对方骑兵纠缠在一起,刀剑枪戟此起彼落,兵器撞击发出的火星清晰可见,兵刃入肉时发出的噗噗声清晰可闻,甲胄的摩擦声刺耳之极。前方背对着自己的一名奚族战士正高举弯刀朝被遮挡的对手狂砍,但宇文雄清晰的看到这名奚族战士的毛皮甲胄的后方突出来一只滴着血的枪尖。随着这名战士的落马,宇文雄看到了一名正提着滴血长枪的唐军骑兵的面孔。

    宇文雄无法遏制心中的愤怒,大吼一声策马猛冲上前,手中长长的弯刀划过一道闪亮的弧线朝对方砍去。那士兵举起长枪格挡,精铁弯刀削铁如泥,更何况是一根白蜡硬木的枪杆,咔擦一声响,枪杆断裂,那唐军士兵连人带枪被活生生的砍成两段。

    一股腥臭的热血喷溅在宇文雄的脸上,宇文雄伸出舌头舔着嘴边的鲜血,瞪眼大吼道:“杀光这帮唐狗,一个不留。”

    周围的奚族士兵见主将威猛,精神振奋,口中呼喝连声,一个个策马猛冲而上。对面的唐军士兵殊死抵抗,但片刻后便被斩杀数人,气势顿弱。

    “咻。”一声羽箭的啸声从前方响起,久经沙场的宇文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下意识的侧身躲避,但一只羽箭从他的肩膀边划过,射飞了翘起的肩部盔甲的叶片,将他的左肩拉开了一道血糊糊的口子。

    宇文雄大骂连声,不顾肩头流血抬头看去,但见前方不远处,一名身着精美盔甲的少年正骑在一匹白马之上,手里兀自拿着一柄弓箭朝自己看,满脸的懊悔之色。

    “狗崽子,敢暗算你宇文爷爷,你是谁?王源么?”宇文雄破口大骂。

    “宇文老狗,王源是我老师,小爷是你家爷爷柳钧,我母是当今大唐秦国夫人,见到小爷还不下马受降。”柳钧举着弓箭尖声大骂,孩童的声音比较尖细,虽在嘈杂的战场之上,依旧在生死搏杀之际被听的清清楚楚。

    宇文雄心中一喜,忘了被眼前这少年骂的狗血淋头,心中想道:搂草顺带打兔子,原来这小子是大唐秦国夫人的儿子,身份比王源还尊贵,可遇到好事了。若是能宰了这小子,价值比杀了王源更大。

    “小子,你宇文爷爷要来抓你了。”宇文雄呵呵而笑,手中弯刀起落不停,咔擦咔擦将拦在面前的两名唐军士兵斩落马下,策马不停,在周围奚族骑兵的协助下一步步的杀向十几步外的柳钧。

    柳钧面现恐惧之色,弯弓搭箭连射两箭,宇文雄轻松用弯刀拨开,呵呵狂笑着逼近。柳钧抛下弓箭拨转马头便往后跑,唐军骑兵也纷纷调转马头往后逃跑。

    宇文雄哈哈大笑叫道:“小兔儿爷,吓的尿裤子了吧,今日要捉了你这小兔崽子,叫你娘秦国夫人给老子舔雀儿,不然老子便宰了他的宝贝儿子。”

    唐军斗志全无,调转马头飞奔而逃,奚族骑兵在宇文雄的率领下猛追而至,宇文雄的眼睛始终盯着唐军士兵中骑着白马的那少年的身影,双腿催动马匹猛追。一追一逃,片刻后已经脱离了己方弓箭手的保护范围,直奔王源所设的伏击圈而来。

    策马紧跟在宇文雄后方的忽儿海冲上来,在宇文雄身边高声叫道:“宇文将军,这么追不太好吧,还是等后面的大队兵马上来一起追赶为好。再说也要小心唐军设伏啊,反正他们飞不上天去,您不是说南山口有安禄山的兵马堵着么?”

    宇文雄啐了口吐沫吼道:“你懂什么?拿了这小子可比什么都值钱,杨家富可敌国,咱们回升官又发财。”

    忽儿海喜上眉梢道:“真的?”

    宇文雄骂道:“废话个屁,莫啰嗦,快追,快追。”

    奚族骑兵疾驰追赶,他们战马比唐军的战马持久力和爆发力都好,双方的距离不断的拉近。不断有落在后方的唐军士兵被追上,死于奚族兵马的利刃之下,一路追杀,数十名唐军士兵丧命于滚滚铁蹄之下。

    前方峡谷右转,十几匹唐军战马转弯过急脚下失蹄,连人带马顺地滑行,撞击在左侧山壁上,大队奚族骑兵旋风般的掠过,将他们连人带马踩成肉酱。

    “这帮灰孙子,我奚族三岁孩童也比他们的骑术高明。再追几里地,都不用动一刀一枪,他们自己就全部摔死了。”宇文雄哈哈大笑。

    “宇文将军,前面好像不对劲。”忽儿海跟着笑了半截,忽然举着弯刀朝前方指去。

    宇文雄眯眼在飞舞的黄尘中往前眯眼细看,在一片模糊不清的尘土中,他似乎看到了前方有一道屏障横在眼前,一阵狂风从峡谷中呼啸而过,眼前的尘土迅速被吹散,然后所有奚族骑兵都看到了面前的那道屏障。

    那是数十辆大车组成的一道路障,车上堆着很多东西,覆盖着松树枝叶,而随着逃跑的唐军接近那屏障,屏障中间的两辆横亘的大车正缓缓被推开,露出宽约丈许的通道。宇文雄眼睁睁的看着那白马少年一马当先冲入通道之中,随后上百唐军士兵也跟着冲进通道内。追的最快的三十余名奚族骑兵的战马尚未踏进通道中,屏障内冒出无数个人头来,弯弓搭箭一轮箭雨施射,三十余骑应声倒地,人马翻滚向前,犁出一道道血糊糊的痕迹,重重撞击在横亘在前的车厢板壁之上。

    “放箭。”一名唐军士兵跳上大车顶部,高声大喝。

    无数只羽箭从大车工事之中射来,奔在前面的奚族兵马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十几名骑兵身上无处不是箭支,带着烟尘在沙土瓦砾中翻滚。

    “放箭。”

    “放箭。”

    前方唐军军官正无情的下达着命令,一蓬蓬的箭雨像是一条条毒蛇蛰咬着迎面奔来的奚族兵马。每一轮箭雨都带走数十条生命,这些奚族兵马就好像是排着队去送死一般。

    “宇文将军,有埋伏,咱们快撤。”忽儿海大声叫道,挥动兵刃护着身子,磕飞攒射而至的箭支。

    宇文雄气的大骂,大吼道:“不能撤,冲过去。忽儿海,立刻猛冲,摧毁对方工事。”

    忽儿海骂了句娘,不知道是骂宇文雄还是骂自己,大吼着举刀高喝道:“兄弟们,他们没多少兵马,跟着我冲过去,杀呀。”

    忽儿海催动团团乱转的战马,伏下身子朝前猛冲,奚族骑兵其实也无法回头,因为后方正有骑兵源源不断的猛冲而来。想这时候掉头撤离是不可能的,就像一列火车往前猛冲,车头的急刹车根本不起作用,车尾会将车头顶的飞出去,造成严重的后果。

    “杀啊。”无路可退的情形下,奚族骑兵爆发出了极大的凶悍之气,忽儿海一马当先,后面数十骑迅速跟上,道路通畅之后,更多的奚族骑兵加入冲锋的行列之中。

    唐军的箭支无情的一轮接一轮的施射着,不断有奚族骑兵翻滚落马,然后被后面的骑兵踩踏成肉泥。奚族人的冲锋是真的可怕,一旦他们决定了要冲锋,便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哪怕是前面有雨点般的箭矢无情的射来。

    王源站在车辆工事中,看着奚族人悍不畏死的猛冲过来,数十步的距离死伤无数,但却绝不退缩,心中也自敬畏。照这种冲锋法,这工事是保不住的,虽然对方可能付出两三百条人命的代价,但一旦被他们抵近,后果不堪设想。

    “弓箭手立即撤离。”王源沉声发令。

    站在车厢顶端的刘德海将他的命令高声重复:“最后一轮,射。立即撤离。”

    两百多名弓箭手射出最后一轮密集的羽箭,带走二十余名奚族战士的性命,于此同时同时起身往后方通道上撒腿便跑。

    “点火。”王源静静发出命令,十几名士兵举着燃烧的火把将堆积在大车内侧的一堆堆枯叶松针点燃,富含油脂的松针顿时烧的炽烈,引燃了在大车上堆积的物资和事先堆积的大量枯柴。几乎在数息之间,整个工事便形成了一道巨大的火墙。

    王源带着人马迅速后撤,在他们撤入后方二十步外的第二道屏障时,数十匹奚族骑兵已经收不住脚带着浑身的火苗冲破了第一道屏障。他们摔下马来,惨叫着在地上翻滚嚎叫。

    “点火。”王源再次下令。

    第二道屏障堆积的松针柴火也被点燃,第二道火墙也升腾起来,被冲开的第一道火墙依旧在炽烈的燃烧着,悍不畏死的数十骑硬生生的穿越火墙冲进来,但在第二道火墙面前,失去冲击之势的战马再也没胆量冲破火海。人力而起高声嘶鸣。

    箭支从第二道火墙后方再次射出,像是穿越火海的蝗虫一般,带着箭杆上的蓝色火苗钉在奚族骑兵的身上,灼热的箭支遇到迸出的鲜血,竟然冒出一股黑烟,发出‘兹兹’的响声来。这响声伴随着落马骑士的惨叫声,显得极为诡异。

第三四一章 溃败

    宇文雄尚在第一道火墙之外,连续数十骑冲入火海之中,将燃烧的大车撞得七零八落,让火势也稍见减小,这让宇文雄看到了突破这道火墙的希望。

    “忽儿海,快带人拖走大车,打开通道。”宇文雄高声吼叫道。

    忽儿海高声应诺,拨转马头朝身后拥挤在一起忙着控制惧火的战马的奚族骑兵高声下令:“下马,下马,推开大车。用枪柄用树枝总之不管用什么,打开一条通道……啊!”

    忽儿海话音刚落,忽然发出一声于命令无关的大叫声,众人骇然看去,但见忽儿海在马背上扭转身体,用手死命的往身后抓挠,像是后背上有什么东西一般。转动身子之际,所有人都看到他的背后钉着一直羽箭,穿透薄薄的甲胄钉在身体里,露出半截箭羽在外边。

    宇文雄大叫一声,欲提马上前帮助忽儿海,便听咻咻之声大作,更多的羽箭从后方射出,宇文雄忙挥动兵刃格挡,待这一轮箭雨过后,再看忽儿海,已经满身如刺猬一般摔落马下。而十几名奚族骑兵也都中箭落马。

    一名浑身冒着烟火的奚族士兵翻滚着从第一道火墙后方窜出,身上的衣服在跑动中起火,窜起红红的火苗。边跑边嚎哭般的叫道:“后面还有火墙,冲不过去,快救我,快救我。”

    话音落下,身子砰然摔倒在地,冒着烟火的身子在地上扭动着,片刻后便悄无声息了。

    宇文雄彻底明白目前的处境了,对方设置了数道障碍,每一道障碍都有可能成为一道阻碍自己追击的火墙,而他们便在每一道火墙后方弯弓射箭。自己和属下兵马便像是旷野上受伤的鹿群一般的,会被一只只的射杀,却毫无办法。

    即使不想承认这样的困局,即使对近在咫尺的唐军却无可奈何,即使万般的不甘心,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将领,宇文雄也明白,需要立刻的撤退远离,而非一味的莽撞冲杀了,显然对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后队变前队,立即后撤,越快越好。”宇文雄下达了撤退之令。

    后队骑兵刚刚抵达便被要求掉头撤出,不少人根本不知道前面的情形,叫骂声响起一片,但宇文将军的命令不可违背,于是乎手忙脚乱的掉转马头,场面混乱不堪。一千四百多奚族骑兵像是无头苍蝇一般挤在里许长的峡谷通道上,毫无军纪可言。

    宇文雄一边迅速远离火墙后箭支的施射范围,一边对眼前混乱的场景甚为震怒,怒骂道:“一群混账东西,乱成一锅粥了,几年没打仗,一个个养的脑满肠肥都不知道怎么打仗了。幸而唐军蠢笨,没有在两侧崖顶设伏,否则今日便是大难临头了。”

    话犹未了,便听后方人马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喧嚷声,惨叫声和战马的嘶鸣声清晰的传到前方来,因为转过了一道峡谷弯道,也看不清后面兵马的情形,只能听得到毛骨悚然的惨叫声。

    “怎么回事,快禀报上来。”宇文雄怒吼道。

    “报宇文将军……大大……大事不好,后队遭遇崖顶唐军弓箭手伏击,死伤惨重。”消息很快传来,一名军官迅速赶来禀报道。

    宇文雄大惊失色,一巴掌扇在自己嘴巴上,骂道:“老子这张乌鸦嘴,我呸!”

    “怎么办?宇文将军。”

    宇文雄瞠目喝道:“还能怎么办?冒着箭雨也要撤退。全员极速后撤,立刻撤退。”

    所有的奚族骑兵争先恐后像是退潮的浪花朝后方涌去,后方崖壁上,百余名弓箭手居高临下尽情的屠杀,几乎不用瞄准,只需机械的拉弓射箭拉弓射箭,每一箭几乎都能射到峡谷中拥挤的人和马匹。每一轮箭雨几乎几乎都能将一片地域的骑兵尽数射杀,几乎没有可以逃生之人。

    但毕竟只有一百弓箭手,无法进行大面积的连续射击,一轮箭雨之后的间隙便是奚族骑兵逃出生天的最佳时机,而且只有西边的崖壁才能埋伏,无法形成立体交叉的火力封锁,让弓箭手的威力大打折扣,所以虽然奚族兵马死伤惨重,但还是有很多骑兵逃出了弓箭手的射程,玩命的朝峡谷出口逃去。

    宇文雄心如火焚一般,催动马匹呵斥着前方拥挤逃命的手下,但没有人愿意痛痛快快的穿越唐军弓箭手控制的死亡地带,越是磨蹭宇文雄知道危险性便越大。

    “但愿后方火墙后的唐军没胆子冲出来,这要是冲出来追着我们的屁股厮杀,那可是大大的糟糕了。”宇文雄心里想道。

    念头刚刚转过,就像是宇文雄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后方剧烈燃烧的火墙轰然倒塌,上百唐军士兵拿着松枝扑打着火焰,数百唐军骑兵踩着青烟袅袅的地面策马奔出。战马因为感觉到地面的滚烫而变得焦躁跳跃,奔跑的速度也更快。在队伍前方,宇文雄看到了那个吸引自己前来的白马少年,他的旁边并骑冲锋的是一名面目英俊的少年将军,一身明光铠闪闪发亮,手中的长剑也闪烁着青色的光芒,宇文雄虽不认识他,但猜也猜出来那便是大唐河北道黜陟使王源。

    宇文雄一巴掌扇在自己的嘴巴上,登时将自己的嘴巴扇的肿起来,心中怒骂自己道:“老子真是张乌鸦嘴啊,老子想这些作甚?这下好了,回头交战是不可能了,大家忙着溃逃,混乱中是不可能掉头迎战了,唯一一条路,赶紧逃命,再多想便要命丧于此了。”

    宇文雄毫无战意,今日之败绝对在意料之外,带来的打击也就更加的沉重。本以为会轻松解决王源等人,却不料轻敌冒进,被王源设了重重口袋,损失惨重。目前自己的人马折损过半,更要命的是手下兵马已经毫无斗志,所以只能立刻撤离。

    宇文雄大声呵斥着前方蠕动的奚族士兵,见士兵们依旧拥堵不前,一边怒骂一边用手中的弯刀砍杀几名横着马匹胆战心惊的士兵。在这种强力手段的逼迫下,再加上前方崖壁上射出的羽箭已经逐渐的稀稀落落,奚族骑兵终于开始快速的逃离死亡之地。

    后方,王源挥动皮鞭猛抽大黑马的马臀,口中大声下令:“咬住奚族人,不要让他们拉开距离。”

    近四百唐军骑兵疾风般的接近奚族骑兵的队伍,紧紧咬住他们的尾巴。追出数里之遥,有人在后方高声提醒王源道:“王钦使,不能追了,前方是奚族人的弓箭手埋伏地点,再追便有危险了。”

    王源大吼道:“不准停留,猛冲过去,这是最后冲出谷口的机会,只要紧紧咬住奚族人的尾巴,他们的弓箭手便不敢胡乱放箭。冲。”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王源要众人紧紧咬住奚族骑兵的尾巴便是因为这个缘故,对方弓箭手投鼠忌器确实不敢胡乱放箭。漫谷的烟尘之下,弓箭手在近二十丈高的岩壁之上也分不清战况。

    宇文雄也明白了唐军的意图,但他已经无暇顾及,他在队伍后方,无法不顾死活下达弓箭手施射的号令,因为那会将自己也笼罩在箭雨之下,只能死命的往谷口外奔跑。

    蹄声隆隆,烟尘蔽日,数里之遥几乎在眨眼间便到了尽头,宇文雄的奚族兵马冲出鸡鸣山峡谷北山口,顿时便像漫山遍野奔逃的野兽一般不可收拾。而宇文雄虽有心组织起掉头的反击,但奔出谷口后见到逃出的手下兵马一盘散沙四散奔逃的情形,也不得不长叹一声放弃这个念头。

    宇文雄和百余骑兵一路狂奔,直到有人提醒身后唐军并未追来,这才松了口气勒马停住,看着身边稀稀落落的百余骑兵,一种屈辱感油然而生,宇文雄恨不得再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将军切莫自责,不是宇文将军不勇武,实在是唐军太狡猾啊。”一名偏将上前劝慰道。

    “少废话,吹号角召集兵马,整顿兵马。派人即刻会谷口处侦查,崖顶上的一千弓箭手也下令撤回此处集合。再探知唐军出谷之后的动向,速速来报。”宇文雄喝道。

    那偏将忙点头答应,回过身来暗自嘀咕道:“这时候想知道唐军的动向了,出了谷口的时候吓得头都不敢回,当然不知道唐军去哪里了。我呸,什么玩意儿。”

第三四二章 无路

    唐军骑兵冲出谷口之后便分为两队,王源命柳钧率两百骑兵佯装追击溃逃之敌,但也仅仅是佯装而已,事实上是越追越远。这么做的目的便是保持对奚族人的压力,将他们赶的远一些。若当真拼死追杀的话,对方真的掉头搏命,人数上己方还处于大大的劣势,搞不好弄巧成拙。

    王源自己则率并守在谷口前,等候后方从崖壁上撤离出来的一百多名失去马匹的弓箭手。崖顶上还有奚族的弓箭手,王源不敢确定这一百名弓箭手能否活着出来,但半个时辰后,当看到奔跑而来的一百名弓箭手的身影出现在谷口时,王源彻底松了口气,他们甚至还有暇推着十余辆装满物资的大车。显然崖顶上的奚族弓箭手意识到己方大败,在第一时间撤离了。

    队伍集结之后,王源下令全军西进,失去马匹的便双人共乘一骑,虽然马儿承载过重不能走远路,但这时候时间很宝贵,必须立刻远离此地。哨探禀报奚族人已经缓过气来正在集合,有回头的迹象,这时候也顾不得马儿死活了。

    兵马快速沿着鸡鸣山西边连绵的山峰边缘往西疾行,经历了两个多时辰的大战,士兵们的兴奋劲过去,一个个显得极为疲惫。身上的热汗被冷风一吹,个个脸色煞白,冻得发抖。

    王源意识到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天色逐渐转黑,要想办法找个地方休整,从上午到现在,士兵们又累又疲又担惊受怕,必须要让他们吃饱肚子,好好的休整一番。

    公孙兰策马从后方赶上王源的马头,她是受王源之托去后方查看敌情的,不待王源发问,公孙兰便道:“奚族残兵已经集结,在后方十五里外正沿着我们的足迹追来,估计天黑之前便能赶上我们,到时候怕是要正面接战了。”

    王源看着四周荒凉的山野,离开鸡鸣山往西十几里后,周围已经没有什么高大的山峰,有的只是连绵凸起的丘陵矮坡,长满的荒草的荒凉大地,根本没法子再设埋伏了。而且以目前士兵的状态,也不可能再经历一场大战。不得不说,刘德海手下的团练士兵实在太弱了,刚才在战斗的时候便出了好多的差错,他们也根本无法承受连续不断的作战。

    “队伍需要休整,后面敌军又紧紧追着,看来情况不妙啊。”王源皱眉道。

    “有个不好的消息还要告诉您。”刘德海道:“刚才作战时,我们丢失了大批的物资,晚上宿营的帐篷都只有几十顶了。而且随行的十几辆水车全部丢弃了,现在咱们连水都没得喝了。”

    王源眉头皱的更紧,沉声道:“干粮还有么?”

    “干粮倒是还有一些,弓箭手撤出山谷的时候推出来的十几辆车中有几辆便是我们的粮食。但他们只顾带吃的,却忘了喝水这件事情。瞧瞧这些马儿,一个个嘴边都流白沫了,再跑个半个时辰,马儿全部都要完蛋了。”

    王源不再犹豫,当即下令道:“立刻命人在四周寻找适合宿营的地方,必须有水源。就算是被奚族人追上,咱们也要吃饱喝足迎接这场战斗。”

    刘德海高声应诺,纵马离去下达命令,不久十几名骑兵离队而出,在四周开始搜索。

    见身边并无旁人,王源叹息一声对公孙兰道:“表姐,几句体己的话要交代你,看来眼前这一劫终究还是难以渡过。咱们终究还是要同他们正面交锋。一旦正面交战,咱们是必败的。到时候情势若是紧急,表姐不要管我,直接突围离去。回到长安后要照顾好家里人,兰心蕙怀有我的骨血,将来请表姐好好的照顾我的骨肉长大成人。”

    “你说的什么话?我说过一定会救你出去的。我会拼死护着你安全的。”

    王源皱眉指着不远处共乘一骑的紫云儿和青云儿,指着丈许外骑在白马上依旧精神抖擞的柳钧道:“然则她们呢?你是要我不顾他们的安危自己逃走么?那是不可能的,就这样逃走的话,我这一辈子也无法心安。所以请表姐一定要答应我。若是能救走一人的话,把柳钧救出去吧,他本不需要经历这场劫难,全是因为我们的缘故才卷入进来。”

    公孙兰沉眉想了想道:“先不说这些,到时候再说吧。咱们这不刚刚打了一场胜仗么?怎地说这些丧气话。我们正面交战的话,现在咱们只损失了不到一百人,还有七百人可以作战。奚族兵马虽然还有近两千人,但这场仗未必便会失败。”

    王源苦笑道:“我的表姐,如果真的只是后面的那些奚族兵马,我还会这么担心么?奚族人战败的消失严庄和安庆绪定然知道了,他们定会带着他们的兵马穿越峡谷来凑热闹。而且我敢断定,他们一定还调集了其他地方的兵马来围堵我们,咱们的麻烦何止是奚族人。一日不到云州地界,咱们一日便在虎狼窝中。”

    公孙兰怔怔无语,半晌点头道:“虽然我不想相信你的话,但这恐怕正是事实。罢了,咱们也不多想了,一切自有天命,此刻担心也是无用。我也去前面找水源找休整的地点,没准咱们可以找个地方设伏也未可知。”

    王源忙道:“你歇一会,这一天你最辛苦,让柳钧去便是。”

    王源朝柳钧叫了一声,柳钧策马靠了过来,高声叫道:“老师,什么事儿?”

    王源道:“你去前方探探路,找找宿营地和水源,咱们需要休整。”

    柳钧点头道:“遵命。老师,公孙姑姑再见。”

    说罢催动战马疾驰而出,他的白马是真的好马,依旧神采奕奕速度如闪电一般,丝毫没有疲态。

    “这小子,天生是打仗的料,你瞧他,一点也不紧张,似乎还乐在其中呢。”王源笑道

    “他怎么改口叫我姑姑了。”公孙兰皱眉道。

    王源低声道:“是我要他改口的,我叫你表姐,他也叫你姐姐,这不是岔了辈分么?”

    公孙兰道:“干什么叫姑姑,把我叫老了。我有那么老么。”

    王源哈哈大笑,微笑凝视公孙兰道:“表姐在我心里永远不会老,永远十八岁。你就放心吧,只是长幼轮序罢了。”

    公孙兰一笑道:“你的嘴巴什么时候这么甜了?虽然知道你在撒谎,但我爱听这样的谎言。”

    ……

    柱香时间之后,柳钧骑着白马飞驰而回,身后跟着刘德海和几名低级军官,王源纵马迎上去,高声问道:“找到合适的地点了么?”

    刘德海面带愁容,柳钧倒是直接道:“老师,我不知道这是坏消息还是好消息,水源的问题解决了,前面有一条大河。但这条河宽阔的很,我们怕是过不去了。”

    王源一惊,挥手道:“带我去瞧瞧。”

    众人疾驰而出,往前奔出四五里地,便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虽未见到河面,从流水声可以听出,这条河的水流很是湍急。

    不久后众人来到河岸上,眼前一条大河自北向南横亘在眼前,流水滔滔,白浪翻涌,气势甚是雄壮。河面宽度足有三四十丈,绝非可以渡过的大河。

    “钦使,卑职问了咱们军中的范阳士兵,他们说这条河叫洋河吗,河水.很深,桥上只有三座桥梁,一处在上游文德县境内,两处在下游鸡鸣山之西的永兴县境内,除此便再无过河的桥梁了。”刘德海皱眉道。

    随行众人均忧心忡忡,谁都知道遇到这样的绝境意味着什么,这真是前无进路,后有追兵,大事不妙了。

    王源眉头紧锁,这样的天气,河水已经接近冰点。这条河没有一点点结冰的迹象,这说明水流足够强劲。泅渡是不可能的,且不说水深流急,便是这冰冷的河水人马下了水之后怕也没有多少能上岸。过河是不能了,只能找个好地方扎营防守了,今夜会是很难熬的一个夜晚。

    王源策马沿着河岸上下走了数百步,他发现一处河堤上方一块隆起的小丘上长着一小片树林,于是飞驰过去进入树林之中,发现这是一片以杨树为主的典型的北方树林,树林中的地面很是干燥,长着枯黄的长草。

    出了树林往四周观瞧,左近四五里地都入视野之中,背靠着汤汤大河,以这一小片树林为落脚点倒是和不错的地方。因为帐篷物资的缺失,在林中宿营可以起码档一些寒风,而且围绕着这一小片树林还可以有一些小小的工事建设。虽然这绝无法抵挡正面的袭击,但起码还是有一些地利之势的。

    “天要黑了,渡河无望,今夜只能在河边扎营了。下令全军进入树林中扎营,刘德海,带两百人跟着我在林外设置防御工事,以防今夜有战斗。其余人伐树搭棚,生火煮饭烧水,吃饱喝足养足精神。”王源下达了命令。

    虽然背靠绝路扎营是兵家大忌,但此时此刻已经无选择的余地,众人也只能遵照王源的命令各自去办事。不久后,七百多兵马尽数进入树林中,在林中伐木辟地,搭建窝棚,生火烧水,煮饭喂马,忙碌不休。王源则领着刘德海和二百兵马来到树林边缘处,设置他心目中的简易工事。

第三四三章 背水

    王源希望搭建的工事其实很简单,利用生长在树林边缘的高大杨木作为天然的柱子,用砍伐的树木横在这些柱子中间,绕着树林围上一圈,形成一个简易的围栏。这样既可以作为防止敌军冲入林内的障碍,也可以当做弓箭手的射箭时的防御工事。

    虽然知道,这样的防御工事其实撑不了多久,但此时此地只能因地制宜,起码围栏围起来之后,在林中的兵马会有一种在堡垒中的安全感。但其实王源心中一直有个极为担忧的事情没有说出来,他怕自己一旦说出口来,会立刻给所有人的心中增加恐慌。

    围栏工事的打造看似简单,但两百人还是干到天色擦黑才勉强围住了东北两面。南边是杂树丛生的河堤,西边是背靠着的滔滔大河,王源认为不必在这两方面耗费气力,对方若是进攻只会从东北两面的平坦荒原冲锋而来,而根本不可能从西南两面进攻。

    在临近收尾的时候,一直跟在王源身边沉默不语的柳钧悄悄的拉了拉王源的衣角,王源转头看他,见他满脸愁容,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怎么了?”王源奋力和几名士兵将一棵原木举起搭在一人高的树杈上,一名士兵爬上去用绳索扎紧。

    “老师,我有话说。”柳钧道。

    王源拍拍手上的灰尘走到一旁,柳钧跟过来,师徒二人站在阴影里相对而立。

    “老师,我觉得这个树林地势不错,老师想的这个围栏工事也很不错。学生不是质疑老师的决定,但老师考虑过没有,此处有致命的缺陷,一旦为敌所用,后果将不堪设想。”柳钧说话的口气像个成熟而冷静的成年人。

    王源微笑道:“哦?你说说看。”

    柳钧咳嗽一声道:“老师教过我三十六计兵法,其中有火攻之计,所言甚详。关于防止对方火攻的一些忌讳也教了学生不少。但今日的情形,恰恰正是犯了这些所有的忌讳,老师难道没发觉么?所谓发火有时,起火有日,时者天之燥也,日者,风起之日也。看看现在的天气,正是满地枯黄之时,东北风这么强劲,而我们坚守在这树林中又是长草满地,若奚族人一旦夜间用火箭攻击,老师这围栏工事怕根本就是摆设吧。不但不能防御,反倒会影响疏散。学生不懂老师为何要这么做。”

    王源微微点头道:“好小子,到现在只有你向我提出了这个隐忧。我一开始便心中一直担心着这个问题,但我没有说出来罢了,因为这时候不能说这些打击士气的话。我很高兴你看出来这一点,现在我更坚信你将来会成为一代名将了。”

    “多谢老师夸奖,学生认为老师不会无缘无故的犯这么大的疏忽,难道老师是认为奚族人根本不可能想到火攻的办法么?”

    “当然不是,你永远不要低估你的对手,永远不要抱着侥幸心理,这是我一直跟你说的话。我也不是疏忽了这个致命的弱点,老师还没有糊涂到这个地步。奚族人熟悉各种战法,胡人也读兵书,他们都鬼精着呢。但我之所以还是选择在林中宿营,一来是看中了此处地势,这片地方只有这片树林的地势最高,可俯瞰东北两面的荒原,这样的地势在此时此地对我们最为有利。二来,也是因为咱们失去了帐篷和很多物资,在林子里可以遮风避寒,否则这样的寒夜暴露在寒风中,不用打仗,一夜过来人都冻僵了,更别谈打仗了。两害相权取其轻,我不是不担心敌军火攻,而是不得已而为之。”

    柳钧皱眉道:“但这样一来,夜间一旦开战,奚族人根本不用进攻,只需射几轮火箭,咱们便全完了,这危害还不够大?这险冒的未免太大了。”

    王源摇头道:“我岂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我正让王大黑他们将林子中间的树木尽数砍伐清空,做出简易的防火带。但这其实作用不大,我另外还有个计划要实施。”

    柳钧睁大眼睛道:“什么计划?”

    王源静静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在他们进攻我们之前,我先让他们尝尝被夜袭的滋味,击溃了他们,便不虞被他们偷袭了。”

    柳钧愕然叫了一声,引得周围几名士兵惊讶的扭头瞪视。柳钧摆摆手道:“干你们的活。”

    “老师,这太冒险了吧。你不是说咱们应该尽量避免和对方正面交战么?”柳钧低声问道。

    王源道:“也仅仅是避免而已,不可避免时便无需避免。再说,即便能成功过了今晚,明日会更加的难熬。时间拖得越久我们越危险。在他们的虎视眈眈之下,我们不可能渡过这条河。而且我断定严庄和安庆绪的兵马一定正在赶来。眼下咱们的兵力已经处于劣势,再有严庄和安庆绪的兵马赶到,不用什么火攻水攻的,直接便碾平我们了。所以,刚才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只有击溃跟在后面的奚族人,争取哪怕半天时间来想出渡河的办法,对我们来说都是如黄金般的宝贵。所以,为了能获得这脱身的机会,我们不得不铤而走险。”

    柳钧沉默半晌道:“老师,学生真心佩服您的胆略,但您有没想过,若是夜袭失败,我们也就再无机会了么?”

    王源微笑道:“想那么有什么用?你不是最喜欢楚霸王项羽么?你听过他的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故事么?眼下的情形像不像楚霸王的处境?他所面临的敌人比我们强大的多,我们起码还有一战之力。楚霸王能破釜沉舟,我们便不能么?柳钧,这趟你我要是能活下来,那对我们将大有裨益,将来任何凶险之事,都会如烟云一般不值一提。”

    柳钧攥拳于胸低声道:“老师,今夜我愿为先锋,杀他们个落花流水。”

    王源摇头道:“先锋你是做不了了,我瞧你今日峡谷中的戏演的不错,你继续给我演戏,一会儿你还率你剩下的一百多兵马去河滩上演戏给奚族人看。”

    柳钧道:“演什么戏?”

    王源附在柳钧耳边低语几句,柳钧眼睛发亮,哈哈笑道:“好戏,好戏,就怕他们不上当。”

    王源呵呵笑道:“放心,他们一定会上当的,他们岂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在眼皮底下那么干。时间很紧迫,奚族人怕是已经近在咫尺了,在他们决定进攻树林之前,我们便要安排妥当,一会儿你公孙姑姑会去阻拦所有摸向营地侦查的奚族哨探,让他们暂时不知我们的扎营地点。但这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也只是拖延时间给我们布置的时间罢了。”

    柳钧点头道:“明白了,事不宜迟,老师,咱们去歇息一会儿,吃些东西吧。”

    王源拍着他的肩膀道:“走,陪老师小酌两杯,希望我马鞍上的酒囊还在那里。今夜将是漫长的一夜,无比的漫长。”

    ……

    树林中间,树木被砍伐的几乎成了一大片空地,满地的树桩倒是正好成了士兵们的板凳或者饭桌,一堆堆的篝火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湿树烧起发出的烟雾极为浓密,呼吸都有些窒息。

    数百棵树木被砍倒,除了搭建了简易的三十多处庇护所之外,剩下的都乱七八糟的堆在靠近大河一边的地上,大多数人不知道王源坚持下令将林中所有的树木都砍伐干净的用意,加上外围所用的围栏树木,整片树林出了外围的丈许宽的林木,中间几乎被砍伐一空。

    其实王源这么做的部分原因也是为了防火,林中树木砍伐之后,只要清除掉长草和落叶,便能够抵御火势的蔓延。就像后世山林草地上挖掘出的防火带是一个道理。但更大的原因还是在于为了今晚的计划做准备,但王源却没和大伙儿过多的解释,以至于不少士兵抱怨王源折腾人,而且会让树林失去遮挡寒风的作用。

    王源召集了众人围坐在篝火旁,包括军中的低级将领和张五郎王大黑等人。众人都知道王源必是有话要说了。

    王源让每人自己倒了一碗酒,举起手中的酒碗道:“诸位,目前的处境想必大家心中有数。我想此刻若是站在林地边缘,怕是都能听到奚族人战马的响鼻声了,按照他们的速度,一定是追上来了。现在我们前有大河阻挡,后有追兵紧逼,已经到了极为凶险的境地。这个时候,我不想说什么好听的话欺骗诸位,也许今晚,也许明日,我们便要都丧命于此了。”

第三四四章 追击

    众人神色都很严肃,大家都明白眼前确实已经是绝境了。UU小说,www.uu234.com其实今日上午进入峡谷之后,大多数人便已经认为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程,很多人在那里便做好得了最坏的打算。

    但后来王源的精妙安排,诱敌进谷实施突袭伏击的计划大获成功,成功的冲出了死亡峡谷,那却是早已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了。也正因为那场完全没想到的胜利,所有人的心头都升腾起了希望之火。但现在这条洋河横亘在前,挡住去路。后面近两千奚族骑兵卷土重来,形势显然又到了危急的时候,比之峡谷之中的情形还要紧迫。

    王源环视众人,微笑道:“来,大伙儿干了这碗酒,然后,我有个计划要跟大伙儿商议商议。如果此计成功,我估计起码能赢得一个白天的渡河时间,只要过了这条河,我们便可一路向西摆脱困境了。”

    众人惊喜不已,每个人其实心中都对目前的状况思考了很多,但都觉得无解,王源所言像是乌云中透出的一缕阳光,照亮了黑暗的荒野,给了众人以极大的希望。

    众人纷纷举起酒碗,喝光碗中的酒,王源将酒碗丢到一旁,开始小声阐述他的计划。众人聚精会神的聆听,一个个神色郑重,仔细权衡。

    王源快速说完计划后沉声道:“我知道这个计划也许不完美,但我相信它必会成功,我需要大家鼓起斗志,毕其功于一役。今夜若是背水一战击溃三倍于己之敌,明日诸位的大名便将扬名天下。若是计划不成功,诸位也莫要怪我把诸位带上死路,大伙儿一起葬身于此,黄泉路上说说笑笑倒也不寂寞。”

    刘德海热血沸腾,站起身来高声道:“钦使说的很是,大丈夫当战死疆场马革裹尸还,这是我多年的志向,我手下的兄弟们也都是血性汉子,绝不惧死。钦使放心,卑职绝不怪您,相反还要感谢钦使的成全呢。”

    几名军中旅帅队正也都纷纷起身表态,神情激动不已。

    王源沉声道:“好,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咱们便立刻安排实施,但我可不希望诸位马革裹尸还,我要今夜过后我们都还活着,我需要胜利。在此之前我说句丑话,计划一旦发动,一往无前,拼死而战,若有退缩怯懦者,休怪我不念情谊,军法处置。勇武无畏者,我以人格担保,只要脱险回京,必竭力保举重用。诸位可听清楚了?”

    “明白了,请钦使放心。”众人齐声道。

    王源一拍大腿道:“好,那么现在我便分派诸位的任务,诸位牢记自己的使命,遵照执行。”

    ……

    鸡鸣山峡谷之战败退之后,宇文雄在午前终于将溃败的残兵败将召集到了一起。加上峡谷中撤退下来的一千弓箭手,手下还有两千兵马之众。看着这重新集结的两千多人,宇文雄心里安定了下来,同时也暗暗责骂自己愚蠢,率领四倍于王源的兵马伏击,反倒被王源杀的落花流水,这简直是一种耻辱。这面子丢的太大了。

    不知是多疑还是事实便是如此,从手下将领和士兵们的脸上,宇文雄觉得他们都在讥讽自己,只是没说出口罢了,这让宇文雄心中憋着怒火却无法发泄出来。

    派往峡谷口的斥候回来禀报,王源的兵马在午前转而往西逃跑,宇文雄决定立刻回头追赶,要找回这个面子,否则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回去之后自己再也无法立足了。奚王李鲁苏给了自己那么大的信任,委派自己全权处置和安禄山的交洽事宜,而自己却辜负了他的信任,他知道以李鲁苏的脾气,自己将永远得不到他的信任了,所以他必须要将王源这伙兵马全部消灭才能回去交代。

    宇文雄当即下令整队追击,手下的一名将领却跳出来唱反调了,那是平素便喜欢跟自己叽叽歪歪的副将莫尔巴。

    “宇文将军,现在追赶似乎不太好吧,瞧瞧兄弟们的样子,新败之后士气低落,大伙儿都还没缓过气来,弓箭手们的箭壶都空了,肚子里水米未进,这时候追敌,岂非自找麻烦?”

    “莫尔巴,你胆敢说这种言语灭我军士气,涨他人威风,混账东西。”宇文雄怒喝道。

    “宇文将军,末将所言都是实情,起码也要让兄弟们恢复些精神气力吧。再说了,末将可没灭我军士气,灭我军士气的是您吧。好好的一场绝对能打胜的伏击战,搞得现在这个样子,宇文将军倒来怪别人了,当真是笑话。”莫尔巴可不管这些,皱眉还击道。

    宇文雄心中的伤疤被莫尔巴无情的撕裂,他能听到周围属下和士兵们窃窃的低笑声,这带着嘲讽的讥笑如一根根的芒刺扎在心里,让他既痛苦又无地自容。

    “莫尔巴,你胆敢这么跟我说话?”宇文雄一字一句的冷声道。

    莫尔巴甩着小辫子冷笑道:“末将说的是事实,我奚族军中规矩,败战乃主将无能,难道我说错了么?非但末将在这里说,回到部落王廷之后,在我王面前我也照样这么说。”

    “你……找……死……么?”宇文雄的眼神已经变得凌厉起来,若是眼睛能冒火的话,怕是此刻那双眼睛已经是两个喷火的火球了。

    莫尔巴尚自沉浸在虐人的快感中,奚族军中定下的规矩,主将战败副将和偏将都可畅所欲言指谪失败之处,严格来说莫尔巴说的话虽然带着个人情绪,但却并无不当之处。只可惜他没有考虑到宇文雄此刻的心理状态,宇文雄现在就是一个火药桶,谁惹他便会爆炸。

    “呵呵,宇文将军莫非连我们说话的权力都剥夺了么?我是奚王亲授的振威将军,虽是副将,但也是有领军的权力的。这些兵马可不是你宇文将军的私人卫队。宇文将军这是在威胁本将军么?”

    “是又如何?”宇文雄爆炸了。一声断喝中,弯刀沧浪出鞘,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兜头朝莫尔巴劈去,莫尔巴完全没料到宇文雄会真的出手,他这个级别的将领,就算犯了死罪也要奚王核准才能行刑,宇文雄可以羁押捆绑他,却无权处死自己。但宇文雄显然已经忘了这些规矩了。

    长刀划过,莫尔巴紧急之间在马上侧开身子,却也难逃这一刀。噗嗤一声,长刀砍在莫尔巴的臂膀上,将他的一条胳膊从肩窝处整条卸下,啪嗒一声掉落地上。

    莫尔巴惨叫一声,捂着流血的臂膀身子摇摇欲坠,口中大声叫骂道:“宇文雄,你个狗.娘养的畜生,竟敢当真杀人。”

    宇文雄一言不发,长刀再挥,咔擦一声响,莫尔巴的头颅飞上半空,一蓬鲜血在空中喷成血雾,落地在荒草斜坡上滚了几滚,面朝天空,双目兀自圆睁。

    士兵们尽皆哗然,人群一阵剧烈的骚动。宇文雄高举长刀喝道:“莫尔巴临阵退缩,违抗军令,现已正法。从现在起,谁敢违抗本将军之命,杀无赦!”

    所有人噤若寒蝉,再无一个敢多嘴,原本的讥讽的笑容也化作了惊骇之色。

    “全体上马,追击唐军。今日之耻必将血洗。”宇文雄沉声下令,士兵们集结成队,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朝着西边追了过去。

    荒草上大队兵马的行进路线很清晰,宇文雄的兵马根本不担心失去对方的踪迹,当意识到对方一路往西奔走,并未沿着鸡鸣山西边的荒野往南逃的时候,宇文雄更是不担心追不上他们了,因为宇文雄对妫州这一带的地形很熟悉,这里早就是他们常来常往的所在,他知道西边的那道洋河会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险,对方根本不可能逃脱。

    所以,宇文雄才没有全速的追赶,本该在天黑之前便追上敌人,他们却在天黑之后才抵达洋河东岸的荒原上。斥候骑兵派出去搜寻对方的位置的时候,宇文雄下令兵马抓紧时间休整吃饭喝水,这一路的追赶其实也让手下兵马筋疲力尽,虽然急于扳回这一程,但必须的休整还是需要的。

    派出去的斥候如泥牛入海,宇文雄吃光了三条熏牛肉干,喝干了酒囊中的酒水,斥候们依旧没有回来禀报消息。按照宇文雄的估计,已经靠近河岸数里之近,按理说很容易找到对方兵马的踪迹才是。对方可是好几百人,又不是一两个人难以被发现,这事儿当真古怪。

    宇文雄其实并不太着急,他还有杀手锏,就算对方躲在地下,他也能找到他们。耐着性子等候所有兵马都吃了饭喝了水休息了一会之后,约莫初更天的时候,宇文雄下令静悄悄的出发了。宇文雄祭出了他的杀手锏,他最爱的狼犬上阵。在狼犬的指引下,大队兵马在漆黑的夜里悄悄的往前摸索,然后他们在黑暗中看到了映红了半边天空的一片红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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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马大唐介绍:
天宝四年,盛世大唐。安禄山正在崛起,杨国忠将权倾朝野,歌舞升平中孕育刀光剑影,太平盛世里暗藏血雨腥风。一名小小坊丁,崛起于市井之间,他是诗坛翘楚,他是天下枭雄。绝代佳人,为谁舞霓裳羽衣!大唐天下,谁将主社稷沉浮!跃马大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跃马大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跃马大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