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五章 杀意
虢国夫人的突然来访并所说之事,带给王源极大的心理压力,让本就炎热沉闷的夏夜变得更加的难熬。
后园纳凉的小亭中,公孙兰和李欣儿听完王源的叙述后都惊骇不已,本来对王源关着门和虢国夫人在前厅嘀嘀咕咕很不满的李欣儿也傻了眼,万没料到这个虢国夫人居然暗中将王源和自己的底细抄了个底朝天,差点就获悉了全部的秘密。
短暂的沉默过后,李欣儿忽然站起身来一言不发便往亭外走去,王源皱眉问道:“十二娘,干什么去?”
李欣儿咬牙道:“杀了这淫妇,此人女不杀必成后患。”
王源忙摆手道:“莫冲动,咱们商议商议再做决定。”
“还商议什么?底细都被人摸清了,把柄都攥在这妇人手里了,只有杀了她才能保证事情不被泄露。”李欣儿冷声道。
王源咂嘴道:“不要任性胡闹,你说杀便杀么?好好商议个对策再说。”
李欣儿怒道:“莫非你还打算受她要挟不成?你愿意当她的面首是么?”
王源喝道:“胡说什么?当真不可理喻,本已经乱成一团了,偏偏你还要闹。你要杀人便去,大不了全家上下全被你累死拉倒。”
李欣儿见王源发怒,停了脚步站着怔怔的不动。公孙兰轻声道:“欣儿,你总是冲动的很,坐下来一起想个万全之策。”
李欣儿不情不愿的走回亭子里,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气鼓鼓的不说话。
王源觉得腿上刺痛,‘啪’的一巴掌打过去,抬起手来在灯光下查看,但见手上斑斑点点的尽是血迹,一只花脚蚊子的尸体躺在手心里。王源骂了句脏话,将那蚊子的尸体碾成粉末,伸手在痒处抓挠。
李欣儿见了忙起身来走到王源身边,抓起团扇给王源扇风驱蚊,凉风袭来,王源身上舒服了不少,心中的焦灼也退去了不少。
“现在追上去杀她,岂非自寻麻烦。且不说能否得手,就算得手了,那淫妇刚刚从我府中出来便死了,我们脱得了干系?”王源低声道。
“二郎,你难道也是赞成杀人灭口么?”公孙兰诧异的看着王源道。
王源微微点了点头道:“我想过了,非杀不可,否则永无宁日。”
公孙兰蹙眉缓缓说道:“你要想清楚了,要杀虢国夫人可不是件小事,虢国夫人身份尊贵,身边戒备森严,且不说能不能杀得了她,就算能杀了她,之后产生的余波也必极大。杨家必会发动雷霆手段调查凶手,下大力去查的话,很可能会查到你的身上。而且我们并不知道,除了虢国夫人还有谁知道这些事情。虢国夫人一旦被杀,今夜的事很可能便会更快的曝光于白昼之下。”
王源点头道:“我明白表姐担心的是什么,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所以我才要欣儿不能冲动。但这淫妇必须要杀了灭口,因为她既然开始怀疑我,接下来必还会监视的我死死的,就像只苍蝇一般围着我转,迟早我罗衣门的身份也将曝光,那才是命门之处。”
“这确实是让人比较担心,因为我们在明处,她在暗处,哪些人是她的人我们完全不知道,确实是个巨大的隐患。”公孙兰点头道。
王源咬牙道:“还有,这妇人要我屈从于她,当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面首,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我若自甘堕落,便是将自己毁在她的手里。但我若不从,她必会将欣儿的身份泄露,这便是她非死不可的第二个原因。”
“可是,刚才师傅说了,若是知道此事的不止她一人,杀了她岂非更加糟糕?而且杀了她之后杨家严查起来如何应付?”李欣儿停了扇子呆呆道。
王源发笑道:“刚才不还喊打喊杀么?怎地现在又担心这些了,你是变色龙么?变得真快。扇子别停,我热的厉害。”
李欣儿啐了一口,快速摇动团扇表达不满,将王源的眼睛都扇的睁不开来。
“要杀这虢国夫人当然会引起巨大的骚动,不仅是杨家,陛下和贵妃必也会震惊。这事儿太大,无论如何兜不住,严查下来总会追到蛛丝马迹引到我们头上。所以,杀她的手段一定要隐秘而且不为人察觉,最好是让人以为她不是被杀而是意外死亡或者就是寿终了,才不至于引发后面的大波澜。而且在杀她之前还要弄清楚整件事是否有第二个人知道。若有其他人知晓,也必须一并除了灭口。”王源轻声道。
公孙兰手中的团扇停止了摇动,皱眉低声道:“这可太难了,既要她的死不惹人怀疑,还要将相关人等一并除了灭口,这该怎么办?”
王源吁了口气道:“难办,确实很难办。所以,在找到这个机会前,不能有任何针对她的行动,一旦打草惊蛇被她觉察到我们的企图,事情便彻底糟糕了。”
公孙兰点头道:“说的是,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不能来硬的。但若是真的需要入虢国夫人府刺杀,我倒也并不介意。”
王源道:“先不忙,这件事我先想办法,跟你们商议却不是要你们去冒险。”
李欣儿插口道:“那二郎打算怎么做?”
王源缓缓摇头道:“我一时也没有好主意,在此之前少不得是要虚与委蛇一番了,这段时间可不能惹恼了她。”
“什么?难不成你真的要和她搞到一起去?那可不成,还不如我和师傅进她府里一剑砍了她呢。”李欣儿叫道。
王源皱眉不悦道:“十二娘,你当真越来越不识大体了,你这脾性不改,迟早坏了我的事情。再说了我只是说与之虚与委蛇,说了要上她的床么?”
李欣儿瞪眼要反驳,公孙兰淡淡喝道:“欣儿,不许再说,关系全家上下生死攸关的关头,你确实不识大体了。二郎的决定是正确的,你若再胡闹,我都要责骂你了。”
李欣儿看着王源和公孙兰两人沉下的脸,意识到他们不是在说笑,忙闭住嘴巴不说话了。
王源身子后仰靠在亭子的石栏上,仰望着天上的繁星点点,重重的叹了口气。李欣儿忙道:“二郎回房歇息去吧,慢慢的想办法便是。”
王源闭目摆手道:“你们自去,我好好的想一想对策,现在要我睡去如何能睡得着。”
李欣儿还待再说,公孙兰站起身来朝李欣儿摆了摆手,李欣儿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公孙兰下了小亭往后园外走去。只留下王源一人独自躺在亭子的石栏下闭目沉思。
后宅小院的暗影里,公孙兰转身回自己的屋里去,却被李欣儿牵住了衣角。公孙兰回过身来,发现李欣儿站在身后,昏暗的灯火下,可以看见她眼中的泪水。
“怎么了?欣儿?”公孙兰忙轻声问道。
“师傅,二郎是不是厌烦我了,欣儿觉得二郎对我已经很不耐烦了。欣儿心里很怕。”李欣儿眼角的滚落下来,低低的哽咽着。
公孙兰叹了口气,伸手替她擦泪,半晌后轻声道:“欣儿,师傅能教你武技,却教不会你夫妻相处之道。为师只告诉你自己的想法,你能嫁给王源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二郎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你该知足了。”
“师傅,欣儿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总是忍不住的在意一些事情。”李欣儿哽咽道。
公孙兰轻抚她的头发,低声道:“傻丫头,师傅知道你幼年父母双亡,心境受了些影响,所以现在时时觉得心里不安稳,对身边的人独占心理很强。但你想过没有,二郎这样的人怕是会在情事上牵扯太多,你若事事计较,岂非是自寻烦恼。而且王源虽是宽容之人,但你要老是吵吵闹闹,难免迟早会惹他厌烦。欣儿,师傅我见识的人很多,像二郎这样的人还是很少见到,他是难得之人,假以时日或者能成就一番功业。你若能在旁做个贤妇竭力辅佐,而非处处的给他限制,这才是王源最需的要人。师傅劝你你要放松心境,不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其实只要你守住这主妇之位,王源身边便是有再多的女子,还不是要尊你为长?你好好想想,师傅说的对不对。”
李欣儿沉思半晌微微点头道:“师傅,我明白了,我一定改,我希望可以当二郎的贤内助。”
公孙兰微笑道:“你明白就好,其实师傅懂的也不多,在这些方面确实无法帮到你什么。”
李欣儿噗嗤一笑道:“师傅你莫谦逊了,其实你懂的比我多的多了,没想到师傅在这方面也很有见地,看来师傅定是看在眼里想了很多了。有时候我都觉得,师傅比我都了解二郎的多呢。”
公孙兰脸色微变,淡淡道:“我去睡了,你也早些安歇吧,莫想太多了。”
……
小亭中,王源静静躺在石栏之下,看着满天繁星点点,脑海中思索着如何解决眼前这个棘手的问题。
夜渐深,流萤在亭外飞舞,夏虫唧唧鸣叫不休,空气中的燥热也逐渐的消退,身下的青石栏也慢慢的变得凉爽舒适。王源轻轻的摇着扇子,冷却下来的身体和大脑越发的灵敏,一个大胆的计划慢慢的浮上心头,逐渐形成雏形。
一旦有了行动的目标和计划,王源心中的烦恼便一扫而空,慢慢的思索着计划的细节,想着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做好备案,渐渐将计划丰满完备。
不知不觉中时间飞逝,看天上新月西斜,竟然已经过了子夜时分了。王源站起身来,舒展了下筋骨,打算回房歇息。刚走下亭子的石阶,猛然间发现一条白影站在亭下小路上,王源寒毛倒竖,停步喝道:“什么人?”
第二八六章 成炊
(谢:大污天、moshaocong、梦xing时分、书友18546972、不念浮生sama、豆包张小帅、leibicheng等书友的月票和打赏。)
那白影似乎也吓了一跳,发出一声娇呼后颤声道:“我……我是兰心蕙,你是谁?”
王源的手已经摸到了地上的一块鹅卵石,听到兰心蕙自报家门后这才吁了口气起身,丢掉手中的石头轻声道:“原来是兰姑娘,我还当是有人偷偷潜进宅子里来了呢。”
兰心蕙也听出了王源的声音,轻抚胸口长舒一口气,刚才吓的差点背过去气去。
王源快步走近兰心蕙身边,轻声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大半夜的穿着白衣在园子里逛,你要吓死人么?”
兰心蕙行了一礼忙道:“公子莫怪,奴实在睡不著,所以起来到园子里透透气,没想到公子也在这里。”
王源微笑道:“睡不著,太热了是么?”
兰心蕙轻轻摇头道:“奴的宅子不热,有水席呢,只是心头有些烦闷罢了。”
王源微笑道:“怎地烦闷了?你有什么心事么?”
兰心蕙沉默了半晌,摇摇头道:“奴没什么心事,奴很好。”
王源想了想道:“还是为了你去世的姐姐心里伤痛?”
兰心蕙摇头道:“不是,虽然想念去世的姐姐,但公子已经替姐姐报了大仇了,奴心里也就安稳了。史敬忠和那帮妖道都被杀了,赵坊正也被公子惩罚了,姐姐也能安息瞑目了,奴也能安心了。”
王源轻声道:“那是为了什么?最近见你总是闷闷不乐的,我还想着找机会跟你谈谈心呢,现在正好,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跟我说一说吧。”
兰心蕙点点头,缓缓迈步朝小亭上行去,王源慢慢的跟在后面,看着她娇小孤单的背影,忽然觉得她很可怜,心中升腾起一股怜爱之情。
几只萤火虫从眼前飞过,兰心蕙停住脚步怔怔看着飞过的流萤,流萤闪着荧光在眼前飞舞,似乎是调皮一般在兰心蕙的脸庞边来回划过,照亮了兰心蕙娇美的面庞。
“好美的小东西。”兰心蕙的脸上露出笑容来。
王源微笑道:“确实很美,这些发光的小东西,平时不引人注意,但却装扮了这么美妙的夜晚。”
兰心蕙伸出手来,一只小萤火虫竟然飞到她手掌上方一闪一闪的发亮,像是兰心蕙托着一粒闪亮的珍珠一般。
“是啊,其实他们很美很美,可惜没人注意到它们。到了秋天,它们便都死了,可很多人压根就没见识到它们最美的时候。”兰心蕙盯着掌心的萤火虫幽幽的道。
王源微笑道:“幸好你我见识到了,也不枉造物之主造出了这么美的小东西。”
兰心蕙回过头来看着王源轻声道:“你真的见识到它们的美了么?”
王源听她语带双关之意,不觉怔怔思索,兰心蕙却已回过头去,缓步往亭上走,口中轻声道:“看到这些萤火虫,奴便想起小时候娘教的小曲儿了,那时候和姐姐和娘亲一起在夏夜里乘凉,便唱着这首小曲儿。”
“哦?唱来听听。”王源微笑道。
兰心蕙缓缓走上亭前台阶,口中轻轻哼唱道:“萤火虫,萤火虫,飞到西,飞到东。好像星星眨眼睛,好像盏盏小灯笼……”
王源在阶下驻足,听着兰心蕙轻柔的歌声,心中感触良多,兰心蕙这轻轻一唱,竟然也勾起了王源小时候的记忆,这首儿歌在王源生活的年代也有,只是曲调不同罢了。
“公子,你怎么了?”兰心蕙站在亭中看着亭下静静而立的王源轻声问道。
王源回过神来,忙拾阶而上来到亭子里,微笑道:“还说不想你姐姐,你怕是连爹娘和令姐都很想吧。”
兰心蕙叹了口气道:“是,我很想她们,非常非常的想,可惜她们都不在人世了。王公子,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感觉孤单的很,寂寞的很。白天虽然宅子里人多的很,但是我好像无法融入大伙儿,我只要一说话,总是会冷了场,好像我说的都不对,都不在点上,所以我便不说了。”
王源怜爱的看着她道:“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十二娘对你不善?家里人对你无礼了?”
“不是,公子,你根本不懂我在说什么,他们对我很好,是我自己觉得不好,觉得孤单。”
王源皱眉想了想道:“我懂的,你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确实,那次和你在东边的山包上寻宝独处之后,我一直瞎忙活,也没找你说话。你是不是怪我了?”
兰心蕙仰头看着王源道:“公子,我觉得我还是离开这里吧。我在这里完全没有用处,与其如此,还不如走了的好。”
王源皱眉道:“你怎会这么想?你怎么会没用?你帮着料理家事,帮着整理园子,陪着表姐欣儿她们聊天说话,本以为你们融洽的很,没想到你心中竟然是不快乐的。”
兰心蕙摇头道:“公子,你还是不懂,奴愿意做那些事情,但……奴做了哪些又如何呢?奴真正想要的,公子你……知道么?”
王源怔怔看着兰心蕙半晌,忽然心中缓过劲来,一下子明白了兰心蕙的幽怨是什么。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便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了。自己把兰心蕙弄到家里,但却很少和她交流说话。兰心蕙不过是想要和安稳的归宿,但自己却一直没有给她任何的承诺,就这样任她蹉跎着岁月和青春。再加上出身的缘故,多多少少家里人会疏远她,而十二娘是个醋坛子,可能有意无意的也针对些她,把个好好的兰心蕙弄得有些抑郁了。
王源伸出手来抚上她的消瘦的双肩,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道:“你真的想离开我么?你可是你答应过我要伺候我一辈子的,便这么反悔了么?”
“不是反悔,没有我很多人也能伺候公子,我笨手笨脚,公子恐怕根本不稀罕我的伺候……”
“胡说,你自己反悔了却还找理由,你若是真的想走的话,我成全你。我还正想着挑个好日子娶你进门,没想到你早有去意了。”
“什么?”兰心蕙怔怔看着王源道:“你刚才说什么?”
王源微笑道:“我说挑个日子娶你进门啊,你又不稀罕,我说了也没用。”
兰心蕙双手扯住王源的衣袖,轻声道:“公子真的打算……娶我?”
王源笑道:“什么真的假的,我费了那么老大的劲把你赎出来,难道便宜别人么?”
兰心蕙双目中泪花闪动,激动的无声哽咽起来。王源笑道:你又不稀罕,定是爱上别人了,我放你走便是,你也不用哭。“
兰心蕙哽咽道:“除非你杀了奴,奴才不走呢。”
王源假作奇怪道:“这便奇了,刚说要走,怎地又打死不走了?”
兰心蕙锤打王源的胸口道:“你很坏,你是个坏人。”
王源哈哈轻笑,一把将兰心蕙搂在怀里,低头吻了上去。兰心蕙娇哼一声宛然想就,将王源紧紧搂住,恨不得嵌入他的身体里去。
四下里寂静无声,唯有一男一女激烈的喘息和亲吻的声音,两人都穿着单薄的夏衣,紧紧搂在一起,身体上的摩擦和纠缠异常敏感。王源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滑进兰心蕙单薄的衣衫里,在她温软的肌肤上游走抚摸。兰心蕙热情似火,身子如八爪鱼般腻在王源身上扭动着,终于让王源无法控制住汹涌的**。片刻后两人身上的衣衫纷纷如雪花飘落,不着寸缕。王源一把抱起兰心蕙的身体,坐在石凳上,埋首在她胸前的雪白山峰之间吸吮狂吻,兰心蕙洁白的身体如波浪起伏,脖子高高扬起,秀发甩在身后,口中发出梦呓之声。
一声压抑的嘶喊之后,两人紧紧的弥合在一起,兰心蕙咬着下唇,脸上神色似痛苦又似欢乐,跨.坐在王源的大腿上上下颠婆,宛如骑着一匹野马在夜色中狂奔。良久之后,云收雨止,两人大汗淋漓紧紧抱在一起,汗湿的身体贴在一起,慢慢的喘息恢复。
王源舒服的要命,憋在心头的烦恼尽数倾泻而出,身子飘飘然若在云端,刚喘匀了气息正要说话,却被兰心蕙用红唇堵住嘴巴,两人轻轻咬吻,纠缠不休。
穿好衣服后,两人搂抱着坐在石栏下歇息,兰心蕙闭目靠在王源的怀里,也许是压抑的心情得到了缓解,心情极为放松的缘故,不久后竟然睡着了。王源休息了片刻轻轻抱起兰心蕙下亭子,打算将她送回住处,出了园子不远,便见前方一灯如豆,有人提着灯笼走来。
王源无处可避,只得站在缓步迎上去,却见是李欣儿睡到半夜见王源尚未回房所以打了灯笼来园子里叫,看见王源抱着熟睡的兰心蕙站在面前,李欣儿的第一反应便是要发怒,但她立刻想起睡前和公孙兰的一番话来,竟然奇迹般的露出了笑容。
“那是兰姑娘么?”
王源心里有些发毛,点头道:“是,和她聊着聊着她睡着了,我正要送她回房去。”
“好,我替你照亮引路,送兰姑娘回屋吧,看来她很累。”李欣儿提着灯笼朝着兰心蕙的小院走去。
王源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李欣儿中了什么邪竟然没有发飚。但见李欣儿回过头来笑道:“快些啊,站着喂蚊子么?”
王源忙答应一声,迈步跟了上去。
第二八七章 棘手
其后数日,王源处在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之中,他时时刻刻关注者身边的风吹草动,和杨国忠及秦国夫人见面说话时,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心里过一遍。同时对李林甫一方的行踪言语也格外的关切和注意,借以判断事情是否糟糕。
在这种状态下,日子过得很是煎熬,王源也越发的意识到尽快解决此事的必要性;若是不能尽快解决此事,自己将永远在这种状态下生活,就算消息没有泄露,自己也会发疯的。
但好在,一切风平浪静,和平日无异。杨国忠依旧如往常一般对王源推心置腹器重之极,秦国夫人依然如常对王源热情似火温柔如水,几日下来,王源基本上断定虢国夫人尚保存着自己的秘密,并未泄露出去。
七月初十中午,这是长安城入夏以来最热的一天,夏阳炙烤着长安的大街小巷,街巷中的行人都像是被蒸发了一般,看不见他们的踪影。大街上的青石板道热的吓人,走上去隔着靴子都能感受到像是一团火在灼烧着脚掌心。人走在这样的热浪中热的喘不过气来,整座长安城就在这样的火炉之后被炙烤着。
王源从户部衙门出来,在衙门口带上斗笠,披上遮阳的麻布斗篷刚刚跨上大黑马的马鞍,便见衙门左侧街道上有人骑马疾驰而来,马上人满头的大汗,奔跑的马儿口中也喷着灼热的白沫儿。
王源正奇怪这么热的天还有人在大街上纵马疾驰,便见那匹马儿直愣愣冲到自己面前,马上的汉子冲自己拱手行礼。
“敢问是户部的王源王侍郎么?”
王源诧异道:“你是哪一位?”
“哦,小人是虢国夫人府的护院,奉夫人之命,请王侍郎去虢国夫人府中去一趟。”那汉子擦着汗笑道,笑容中带着些奇怪的意味。
王源皱起了眉头,该来的还是来了,大热天的,这淫妇还是不消停,终于还是来找自己了。上一次是将自己绑架去的,而这一次却是大大咧咧直接派人来叫了,显然是因为自己不得不去,也用不着跟自己劳神了。
“知道了,辛苦了。”王源点点头,那送信的汉子拨转马头疾驰而去,消失在街道上。
王大黑站在一旁仰头问道:“老爷,去不去?”
王源道:“我自己去,你先回家,知会夫人和公孙姑娘一声,就说我去虢国夫人府了。”
王大黑忙道:“这可不成,夫人吩咐了,这几天要跟紧了老爷,不能离开半步,小人要跟着去。”
王源想了想道:“罢了,一起去吧,不教她们知道也好,省的她们担心。”
主仆二人骑着马儿沿着街道边的树荫缓缓往虢国夫人府奔去,天气太热,也不敢快跑,尽捡着有阴凉的地方走,但到达虢国夫人府前时,也已经是大汗淋漓,身上的衣服都湿了。
府门前看门人见王源到来,想必是早已得了吩咐,忙请主仆二人进了府,一名妖娆婢女一路引着王源和王大黑到了后宅的一座园子外,抛着媚眼朝王源道:“王公子,夫人就在园子里等着您呢,您自个儿进去吧。”
王源答应一声带着王大黑往垂门里走,那婢女忙道:“这黑奴便不用进去了,夫人吩咐了,只能公子一人进去。”
王源是绝不肯一个人进去了,之所以同意王大黑跟随便是想关键时候有个人能帮着打打岔,免得自己失足于此。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片金叶子递给那婢女道:“姑娘,近日天热,我的身子有些不适,有时候会喘不上气来,带着我这仆役以防万一,别看他是黑奴,但学了些医术,到时候也好救我。这点小意思你拿着,一会儿我让他躲在一旁不露面便是,也好应急救我。”
那婢女看着金叶子挪不动脚,这片金叶子虽小,但起码值个一贯钱,数目可不小。想了想道:“但你可不能让他被夫人瞧见,不然小婢可是要挨罚的。”
王源笑道:“放心,今后常来常往,少不得麻烦姑娘的,怎敢得罪姑娘。”
那婢女伸手夺了金叶子飞快揣进怀里,扭着屁股走了。
王源带着王大黑缓缓走进垂拱门内,园子里挺是静雅,草木郁郁葱葱参天蔽日,和外边的燥热想必便是两个世界,甚是阴凉的很。一条小道从花木中穿向前方,不远处假山石后是一片空地,阳光直射到草地上,明晃晃的晃眼。
两人草木中走向假山之侧,便已经能听到前方回廊尽头有女子的说笑声,王源止住步子低声对王大黑道:“你且躲在树丛里跟着,一旦我打手势,你便出来鸹噪,便说下午有要事进宫要我不要在此耽误,明白么?”
王大黑点头道:“是不是这骚夫人逼着老爷跟她睡觉的时候,大黑便出来捣乱?”
王源无语,斥道:“就你多嘴,还有‘骚夫人‘这个词什么时候学会的?嘴巴干净些。”
王大黑忙点头答应,王源朝右侧的树丛一指,王大黑一头扎了进去。
王源整整一副,慢慢从假山之侧绕行而出,沿着树荫小道行了数步,眼前景色一变,一道红色回廊尽头,一座树荫中的小阁出现在眼前。王源现身的同时,小阁子里的人也发现了王源,顿时有几人站起身来。.
“那王源来了,夫人。”一名婢女笑嘻嘻的道。这婢女王源认识,上次在虢国夫人身边便见过她,也是个骚.媚入骨的女子,名叫翠桐。
身着薄纱的虢国夫人从软榻上站起身来朝阁子外张望,抹胸红绸内衣裹着呼之欲出的两只大馒头随着她的起身颤悠悠欲裂衣而出。
“哼,他敢不来。”虢国夫人带着一丝冷笑,但瞬间脸上便满是灿烂的笑容,缓步往阁子口走来,几名婢女笑吟吟的跟在她身旁。
“王源见过三夫人。”王源站在阶梯下拱手行礼。
“哎呦,瞧把王公子热的,衣服都湿透了。快擦擦,快擦擦。”婢女翠桐快步蹬蹬下来,逃出香味扑鼻的丝巾往王源的脸上擦去。
王源忙躲避开来道:“我不热,多谢姑娘了,不用擦了。”
阁子上的虢国夫人和几名婢女笑的前仰后合,虢国夫人笑罢大声道:“翠桐,不得无礼,请他上来吃些冰镇瓜果解解暑气。”
翠桐这才住了手,一把抱住王源的胳膊,两只豪.乳抵在王源的胳膊上拖着便往阁子上走。王源踉踉跄跄被拉上阁中,虢国夫人已然落座,让王源坐在自己旁边,指着面前石桌冰盆中镇着的瓜果笑道:“吃点瓜果,瞧你满脸通红的,天是真的热,可别热坏了咱们的王侍郎,王学士。”
翠桐嘻嘻笑道:“奴婢看不像是热的,是要来见夫人激动的满身大汗。”
“对对对,是是是。”周围的婢女一起附和,咯咯咯笑的先仰后合。
王源强忍着被人奚落和调侃,咬碎了后槽牙,没想到自己也有被这些荡妇淫.娃肆意奚落调笑的一天,但此刻却又无法发泄心中的愤怒。
“吃啊,这西瓜可是吐蕃的贡品,沙瓤多.汁甜美的很,你肯定吃不到的,陛下赏了我几十个,本夫人可是知道你要来特意的拿出来冰镇招待你的。”虢国夫人笑吟吟的亲自拿起一块递给王源。
王源摆手道:“多谢夫人,在下不渴。”
虢国夫人皱了皱眉眉头,放下红瓤西瓜拿起几颗带红皮饱满的荔枝来笑道:“那尝几颗荔枝吧,这可是陛下特意为了贵妃命人从南方快马运来的,从离枝到运到京城不足三日,瞧见没,旁边的叶子还是碧绿的呢。除了贵妃和陛下,京城能吃到荔枝的怕就是本夫人了,这可是稀罕物,王源,你也算是有口福了。”
王源没想到为了杨贵妃吃到荔枝,从岭南千里迢迢快马运荔枝到京城的事情居然是真的,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诗作的里的事情居然是事实。瞧那一盘荔枝个个红皮润湿饱满滚圆,冰镇着想必极为美味,但王源却一丝一毫想吃的心思也没有。
“多谢夫人,此物贵重,在下消受不起。”王源摆手道。
虢国夫人再皱皱眉头,悻悻放下荔枝,用干布包了芊芊玉手,捧起冰块中的一只瓷瓶来,在石桌上的那只透明的高脚玉杯中注入红色的液体。酒入杯中,冒着丝丝的白汽,看上去清凉可口。若是能一口喝下,必是清凉入脾,舒服之极。
“这是西域的葡萄酒,这可同西市胡女酒肆中的葡萄酒不同,都是精选的马奶葡萄酿造而成,醇厚绵甜好喝之极,冰镇了之后风味更佳,喝一杯解解渴吧。”虢国夫人将玉杯递过来道。
王源依旧不为所动,推辞道:“多谢夫人,在下不渴。”
一旁的翠桐忍不住了,叉腰斥道:“你这个人真是不识抬举,夫人给你脸你还不要脸了,当真是不知进退。”
“就是,这个人这般的不识抬举,难道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成?”几名露着胳膊腿的婢女指指点点的道。
虢国夫人皱眉道:“王源,你可莫耍脾气。你担心这酒有问题么?放心好了,这不是梨花蜜酒,上次的事情是你不听本夫人的吩咐引起的,现在可大不同了。”
王源心中暗骂这妇人无耻,这等事本该羞于启齿,但在她口中说出竟无一丝的羞臊。
“夫人误会了,我只是怕喝了酒会乱了方寸,唐突了夫人。最近醉了几回,见到酒有些发怵,酒量也降了许多。”
“呵呵呵,乱了方寸唐突了本夫人么?本夫人不怕你唐突。”虢国夫人腻声笑道:“不怕你乱了方寸,就怕你坐怀不乱。”
王源头皮发麻,咬咬牙一把接过酒盅来将冰凉甜美的葡萄酒一口喝了,咕咚一声咽下肚去。
虢国夫人轻抚手掌道:“好厉害,这才对嘛,到了本夫人这里,便不要拘束不要害羞,你知道,本夫人一向是欣赏你的,绝不会怪你什么,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来,坐到这里来。”
虢国夫人肥大的屁股挪了挪,挪开了坐着的软榻下的一小片空隙,用手在那里拍了拍。王源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这淫妇今日叫自己来本就是为了那个目的,现在的事情很是棘手,如何逃脱这淫妇的魔爪是个大难题。
第二八八章 替身
(谢:带雨梨花1957兄弟的不吝打赏。⊙UU小说,www.uu234.com谢:休闲浪人、对你有想法、苏北坡等兄弟的月票打赏。明日回乡下,设定自动更新,如果系统没出错的话应该不会断更。提前给诸位兄弟拜个年,猴年大吉,财源滚滚,合家欢乐,哈哈哈哈。)
众婢女起着哄将王源拉拉扯扯的推到虢国夫人身旁,将他按倒在软榻上坐下,其间几名婢女上下其手在王源的**.部位摸了好几把,兴奋的吃吃的笑。
虢国夫人非但不呵斥,反倒像是对这些奴婢的行为习以为常,笑嘻嘻的看着。一俟王源在身边坐下,她便将身子紧紧挨着王源,一只手也慵懒的搭在王源的后背上轻轻的抚摸。王源假作起身倒酒甩掉她快要摸到自己臀部的手,倒了两杯葡萄酒,一杯递给虢国夫人,一杯留给自己。
翠桐眨着眼嗲声叫道:“呦,原来王公子这么会疼人呢,还给夫人斟酒呢。来个交杯酒就更好了。”
虢国夫人笑的咯咯乱抖,眼泛桃花看着王源,王源无可奈何,只得端起酒杯和虢国夫人喝了杯交杯酒;虢国夫人像是少女般的吃吃发笑,故意倒在王源的怀里像条蛇般扭动着。王源厌烦欲死,心头烦恶难当,忙伸手抓了块西瓜就啃,好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冰冷的西瓜汁溅到虢国夫人身上,这才将虢国夫人逼退。
“好吃么?荔枝也尝几颗。”虢国夫人腻声道。
王源也不搭理,大口吃着瓜果荔枝喝着冰镇的葡萄酒,倒不是真的嘴馋,只是借此给自己有些时间去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危机。猛然间眼光扫到了树丛之中,看到王大黑探头探脑的模样,王源脸上露出一丝邪恶的冷笑,一个罪恶的计划在心中升起。
“慢些吃,慢些吃,多的很呢。”虢国夫人抱着王源的臂膀发出少女般的娇嗔。
王源将手中的西瓜猛啃几口随手一丢,正砸在翠桐的裙子上,顿时污了一大片。翠桐跳起身来正欲发火,忽然呆呆愣住了。只见眼前软榻上王源正将虢国夫人搂在怀里,一只手已经将虢国夫了的抹胸衣扯了下来,在弹跳而出的双丸上揉捏不休。
众婢女吓了一条,连虢国夫人自己也吓了一跳,本还想慢慢哄着王源屈服,没想到王源会忽然变得这么豪放,竟然当众开始动手动脚起来,这可真的是没想到。
虽然是个荡妇淫.娃,但虢国夫人还是有些羞耻之念的,忙伸手捂着胸口嗔怪道:“王源,莫要急,咱们先说会话,交交心,时辰还早呢。”
王源哈哈笑道:“时辰虽早,我却等不及了,看着夫人如此娇媚可爱,我这心里早就迫不及待了。夫人,成全了在下吧。”
虢国夫人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不情不愿么?怎地现在又对本夫人有兴趣了?”
王源凑在它耳边低语道:“之前是本人瞎了眼,夫人貌美如花,对我王源又很有情义,王源焉能辜负夫人美意。”
虢国夫人被王源口中的热气吹得耳根痒痒,胸前双丸又被王源揉捏的酥痒难当,本就淫.荡的身子顿时燥热起来,脸上泛着红潮道:“我有那么好么?你莫不是哄我吧。”.
王源笑道:“之前确实怪夫人胁迫我,现在却早无那种想法了,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今日一亲芳泽,明日夫人去告密也值了。”
虢国夫人嘻嘻而笑,被王源的甜言蜜语哄得甚是开心,伸手搂住王源的脖子腻声道:“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夫人我听了很是高兴,你想要,便遂了你的意。”
王源哈哈大笑,一把抱了虢国夫人站起身来便往亭阁之外的树丛中走去,虢国夫人忙道:“去哪儿?去房中或者榻上不成么?阁子里也成啊,我命她们铺上毡毯便是。”
王源低声笑道:“夫人打过野战么?幕天席地,林中欢好,别有一番情趣,保证让夫人开心的发疯。”
虢国夫人吊在王源身上,吃吃笑道:“小小年纪,花样还真多,平日里的样子都是装的么?这一手必是在八妹身上用过了吧,八妹和你打过那叫什么……野战么?”
王源笑道:“你猜。”
虢国夫人嗔道:“八妹试过,那我也一定要试,便依你,咱们去林子里打……野战。”
王源道:“夫人让那些下人不要跟过来,免得我分神伺候不好夫人,我不惯在人前办事。”
虢国夫人啐道:“忌讳还不少,罢了,便依你。”
虢国夫人在王源的肩膀上抬起头来,对着身后跟来的一群婢女道:“你们就在阁子里待着,谁也不准来打搅我们。”
众婢女愕然止步,翠桐翻了翻白眼低声道:“夫人吃肉,我们连汤都喝不着了。”
其余婢女也极为失望,纷纷叹息着回到阁子里。
王源横抱着虢国夫人往树木深处走,看看离阁子已经很远了,这才在一棵大树根下的茵茵绿草上将虢国夫人放下。虢国夫人已经满脸通红,身子躁动不安,手脚抓着王源不放。
王源伸手入怀掏出一方白帕微笑道:“夫人,咱们更加些情趣。”
“如何加些情趣?你花样真多。”虢国夫人媚眼如丝,躺在地上慵懒的娇嗔道。
王源俯身将白布蒙在虢国夫人脸上,笑道:“我蒙住你的眼睛,这样一会欢好之时,你的脑子里便可纵情想象。你可以把我想象成任何人,潘安宋玉司马相如,古今中外你中意的男子都可以把我想象成他们。这样会情趣倍增。”
虢国夫人咯咯的笑。“你这坏东西,原来这么坏,居然教人家乱想,那人家岂非是人尽可夫了么?”
王源心中冷笑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口中却道:“这叫情趣,要玩便玩的尽兴。”
“好吧好吧,便听你的,古灵精怪的,本夫人都没你知道的多。”虢国夫人哼哼着,任凭王源用布巾将双眼蒙上扎紧。
大树下的草地上,王源冷冷的看着半裸身子被挑逗的扭动不休的虢国夫人,转头往树丛中招手。王大黑躲在一棵石榴树边正自探头探脑,见王源朝自己招手,惊讶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张着嘴巴用口型询问说:“叫我?”
王源竖指于唇边示意他噤声,同时缓缓点头。王大黑不知王源是什么意思,只得蹑手蹑脚走过来,眼睛不敢看树下白花花的扭动的虢国夫人的身子,用单手半遮着脸。
来到王源身边,王大黑蹲下身子,王源伸手便解王大黑的裤腰带,王大黑惊愕的退后,不小心一屁股坐在地上,弄出声响来。
躺在地上的虢国夫人腻声叫道:“王源,干什么呢?还不……还不……快些。”
王源忙柔声安慰,手掌在她敏感部位一阵撩拨,同时回头来对王大黑狠狠瞪眼。王大黑到这时也彻底明白了主人的意图,主人竟然是要自己去侵犯躺在地下的虢国夫人,这可吓破了王大黑的胆子。黑奴比之寻常百姓都低一等,平日见了女子都不准看她们,否则便要遭受严酷刑罚,更何况是去侵犯身份尊贵的国夫人。而且大唐王朝对于黑奴这种身份的人也有诸多禁忌限制,搞不好会牵扯主人受罚,却不知自家老爷是怎么想的。
王源见他墨迹,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个砍脑袋的样子,狠狠瞪着王大黑,脸色极为严肃。王大黑终于意识到老爷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要自己出马,于是哭丧着脸畏畏缩缩的脱下裤子。
人种的差异造就了不同的器官,王大黑褪下裤子后连王源都有些惊讶,软绵绵的一条大黑茄子挂在胯间,狰狞可怖。王源蒙着眼睛比划着让王大黑上前入港,同时冷笑着对白鱼般扭着身子的虢国夫人道:“夫人,我可要进来了。”
虢国夫人娇声催促道:“快些,快些,我已经等不及了。”
王源伸手呼啦一下掀起她的红裙,露出隐秘的部位,王大黑张大嘴巴瞪着牛眼看着眼前的景象,脑袋充血几乎差点晕倒。王源抬脚在他屁股上一踢,王大黑一头栽在虢国夫人腿边。
王源咬牙道:“夫人,莫怪我不怜香惜玉了。”
虢国夫人双手在空中乱挥,哑声叫道:“快,快。这时候了,还谈什么怜惜,不用怜惜我。”
王源朝王大黑做了个猥琐的用力捅的姿势,起身站到一旁负手而立,不再看那猥琐的景象,片刻后便听身后虢国夫人的嗓子里发出一声要断气的嘶吼声,紧接着狂风暴雨之声便开始了。
黑奴都是天赋异禀,王大黑正值壮年,更是雄风威武,被撩拨起来之后坚硬如铁。虢国夫人那里受过这个,饶是久经沙场,但也自觉遇到强敌逐渐不支。片刻后虢国夫人已经被弄得死去活来,一边尖声叫喊,一边癫狂般的发笑,口中还不断的骂着脏话,手掌在王大黑的头上乱摸,将王大黑的发髻扯得乱蓬蓬的。
王大黑也不敢出声,只闷着头喘着粗气完成主人交代的奇怪任务,将个烧火棍捅进捅出,捣烂了娇花嫩蕊,撞碎了软玉温香。只可惜他是童子之身,不能长久,时间持续的很短,但饶是如此,待王大黑偃旗息鼓之后,虢国夫人已经呈半昏迷状态,浑身无力的瘫在地上了。
王大黑喘着粗气系好裤子起身,王源打个手势,王大黑悄悄退到树丛中,王源缓缓回身来厌恶的看着满身汗渍污秽不堪呈半昏迷的虢国夫人,冷声唤道:“夫人,夫人?”
虢国夫人发出长长的叹息,哼了一嗓子。
王源嘴角露出冷笑来,轻声道:“夫人,可舒坦么?”
“嗯……,好舒服……好舒服。”虢国夫人无意识的呓语着。
王源微笑道:“舒服就好,天色不早,在下先行告辞了,下次再来伺候夫人,夫人好生歇息吧。”
虢国夫人想起身,但被王源按住了身子,她本身也没什么气力了,索性又躺下。王源站起身来走出树丛,朝阁子上的众婢女叫道:“还不快来伺候你家夫人,本人先告辞了。”
说罢快速穿过树丛往垂门口行去,在门口附近,软手软脚的王大黑钻出树丛来呆呆的跟在后面,主仆二人径自出了虢国夫人府,快马加鞭的离开。
虢国夫人府后园大树下,众婢女惊骇的看着浑身草屑污秽不堪瘫软在地上的虢国夫人,还以为夫人出了什么意外。翠桐忙尖着嗓子问缘由,虢国夫人抬起身子,在婢女的帮助下解开蒙眼的白布,满脸晕红摆手道:“翠桐莫叫了,扶我去沐浴,我要好好睡一觉,简直太舒服了。”
第二八九章 忌讳
王家后园里,公孙兰和李欣儿愣愣的张着嘴巴听着王源叙述今日之事,师徒两人的脸色很是有些尴尬,特别是公孙兰,眉头紧皱,神色甚是不悦。
“难怪刚才在前院看见大黑,大热天的蹲在院子角落里流眼泪,问黄三哥,黄三说他也不知道,还以为是受你训斥或者是想家了。却原来你逼着他做了这样的事情。”李欣儿恍然道。
王源笑的打跌道:“大黑哭了?占了便宜还哭?这小子脑子被驴踢了吧。莫非是失了童子之身暗自伤感么?”
公孙兰皱眉道:“二郎,你做事这般的胡闹,也不怕将来报应,你不愿便是不愿,为何让个黑奴去和虢国夫人做……做那事儿,这要是能传出去,你还能立足么?”
王源尴尬道:“确实有些胡闹,不过我也是没法子。那淫妇叫我去她府中,我又不能不听从。难道你们以为她叫我去是喝茶聊天的么?我为了脱身也只能什么都不顾了。反正那妇人只是图个新鲜,她又蒙着脸,还以为是我和她做了那事儿,这样既能稳住她,我又能全身而退,难道不好么?”
李欣儿眉开眼笑道:“二郎做的对,我倒觉得没什么?虢国夫人的**是出了名的,不是有人说她连家中护院仆役都弄上床淫.乱么?就算知道是大黑所为,怕是她也不在乎。”
公孙兰斥道:“这是什么话,你们又非不知我大唐的忌讳。做出这等事来,害人害己,亏你还帮着他说话。”
王源意识到公孙兰似乎真的动怒了,忙问道:“表姐莫恼,什么忌讳?我确实不知。”
公孙兰皱眉道:“你当真不知?”
王源道:“那还有假么?不知道哪里犯了忌讳。”
公孙兰见王源不像是假装,于是吞吞吐吐说出一番话来。
原来大唐自有西域昆仑奴贩卖之后发生了不少骇人听闻之事。昆仑奴大多天赋异禀器物巨大,大唐王朝开放的风气催生了一大批享乐为上的贵妇阶层。早些年长安发生过富贵之家的妇人耐不住寂寞,与家中黑奴私通之事,生出孩童肤色半黑半白甚是怪异,被传为京中丑闻。
事情暴露之后,在民间引起公愤,朝廷也极为重视。武后当政期间,曾经在长安对拥有黑奴的人家进行过一次大清查,查出主母私通黑奴的丑事十余桩。最后不仅黑奴被凌迟,那些宅中妇人也不得幸免,不管有染无染尽数被赐死,以儆效尤处死,那正是轰动一时的巨大丑事。
自那之后,朝廷立下了购买黑奴的很多规矩,而且家中有黑奴的大户们也极为重视此事。其中有一条便是,黑奴贩卖至有妇人之家都需净身,否则不准买卖。自那之后,大部分贩卖而来的西域昆仑奴便都不得不接受净身的命运。这条规矩直到近年才有所舒缓,不少昆仑奴得以保存身体的完整。
但即便如此,所有的人家都有约定俗成的规定:黑奴不得大唐女子通婚,不准黑奴出入烟花场所。宅子里的昆仑奴不得进二进之后的内宅院,见了女眷需回避,不准抬头目视,不准搭讪说话等等,一旦犯了这些忌讳,便要严惩昆仑奴的主人以及黑奴本身。
昆仑奴相当于是价格高昂的牲口,除了带在身边拉风摆排场之外,他们也是最好最忠心的苦力。但在大唐人眼中,除此之外昆仑奴只是另类,或者说是最为低贱的一种人,没有人愿意接受一名黑奴和大唐女子有染的情形,那会被视为对大唐的侮辱的大忌讳之事。
而王源此举不仅是大忌讳,而且是天大的忌讳,居然让自己的黑奴搞了大唐尊贵的国夫人。虽然这位国夫人糜烂淫.荡,但哪怕是和街上的乞索儿有染,也不能和昆仑奴有染。这件事要是传出去,王源要倒大霉,轻易便会被安上一个侮辱国体的大罪。公孙兰一方面不能接受王源纵容黑奴干出那样的事情,也是出于身为大唐人士的自尊。另一方面也对王源的作法颇为不满,认为王源行事不择手段,所以才心生不悦。
王源目光呆滞的听完公孙兰的话,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件多么荒唐的事情,本来自己让王大黑替代自己,一方面是为了脱身,另一方面也确实有羞辱虢国夫人之意,但没想到这羞辱竟然触碰到了大唐人的底线。
“原来还有这等忌讳,我却根本不知道,要是早知道的话,定不会这么做了。”王源怔怔道。
“有时候我觉得你甚至不像是大唐的人,怎地好多事情都不清楚,莫非是故意装傻卖痴的糊弄于我。”公孙兰皱眉道。
王源无语,正待解释一番,公孙兰却已起身不理他走开了。王源挠着头呆呆发愣,李欣儿也是一脸的爱莫能助,见王源神色沮丧,上前来笑着安慰。
“虽然师傅不高兴,但我还是觉得这事儿干得漂亮,就算犯了大忌讳,咱们也不能沾了那淫妇的身子,拿岂非自毁名声?二郎,奴支持你。”
王源苦笑道:“做错了事你还支持我,你也是没有原则了。早知道如此,我还不如自己上马满足了那淫妇了,也省的表姐不开心。”
李欣儿哼了一声道:“你敢!碰了她的身子,你可再莫碰我们了。我瞧你就是眼馋,家里这许多娇妻美妾的伺候着,你还不知足么?你们男子都是这么贱么?越是**的女子你们越是要想尝尝。”
王源挠头道:“天地良心,那里有这想法。再说,我哪里有多少娇妻美妾了?除了你,我还有谁?”
李欣儿龇牙道:“莫装了,你昨晚和兰姑娘做了什么?送她回房的时候我都看到了兰姑娘身子上的血迹,你昨晚破了她的身子是不是?你莫辩解,我又不是傻子。其实我也没那么吃醋,只是你干什么偷偷摸摸的行事?自她住在家里,我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也不是不同意你娶她为妾,只要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我都不会反对,只要你喜欢,十个八个都成。”
王源惊愕道:“你莫不是试探我吧,果真改了性子了?何时变得如此贤惠了。”
李欣儿嗔道:“男子三妻四妾的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说我不吃醋那是假话,但就算我在意又能如何?师傅说的是,我若闹腾反倒惹你不喜,索性遂了你的意。今后你若有喜欢的,只要身子清白脾性柔顺的我都准了你,让你开开心心的便是。”
王源伸手搂过她腰来,抱着亲了个嘴儿道:“你这么贤惠,我倒是有些惭愧了,你放心,你我是患难夫妻,永远你都是我的贤惠夫人,谁也替代不了。”
“有你这句话,那还差不多。”李欣儿抱着王源的头亲了一口。
王源轻轻抚摸她的身体道:“你忽然这么乖巧,我决定给你个奖励。”
“什么奖励?”李欣儿笑问道。
“不瞒你说,刚才在虢国夫人府中被那淫妇弄得心火有点过旺,待会吃了晚饭后我要你陪我乐一乐。你还记得从道观搬回家的安乐椅么?还都是完好的,今晚咱们便在那椅子上试一试如何?”
李欣儿满脸通红,啐骂一句,跃起身来道:“你越发的不尊重了,快去给师傅陪不是去吧,刚才师傅是真的生气了。”说罢一溜烟的走了。
王源站起身来,四下里找寻公孙兰的身影,宅子里却没她的身影。想了想于是提了练功的宝剑出了宅子往宅子东边的草地上走。
王源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傍晚出来练功了,自打北海之行回来后,一直忙于各种事务,而且随着天气的炎热,王源也变得懒散的很,公孙兰提醒几次后也就不说了。
夕阳满天,金光万丈,将天地镀上一层黄金之色。晚风轻吹,虽然有些热浪,但却很舒适。王源刚走下斜坡,便看到坡下草地上公孙兰矗立于此的背影。夕阳照在她娇俏美好的背影上,将月白练功服照射的翻着淡淡的金色,挽起的发髻上银光闪闪,那是一枚发簪在闪闪发亮。风吹过,发丝飞扬衣袂飘飘宛若仙人,手中握着的长剑剑穗如一团火焰在跳跃。
看起来像是站在那里思索什么事情,王源不愿打搅她的思绪,于是放轻脚步慢慢走近。刚抵达公孙兰身后十余步处,猛听得公孙兰娇叱一声,身子轻盈扭转,跃起半空,一柄剑发出嗤嗤之声朝着王源的面门疾刺而来,瞬间便到面门处。
王源大惊叫道:“表姐,是我。”
公孙兰娇声叱道:“拔剑!”
王源仓促中迅速拔出手中长剑,堪堪赶在公孙兰长剑刺中之前招架下这一招。很明显公孙兰剑上只用了三两成的功力,两剑相触王源便体会到了这一点,否则自己不可能挡住这一剑。
但攻击并未停止,公孙兰手中长剑一触即离,幻化出点点金光,再次攻到。王源手忙脚乱,一边撤步后退,一边奋力招架。当当当数声过后,火花四溅。王源的手腕一阵酸麻,显然公孙兰加了力道,这几剑不仅迅捷而且力量也大了许多。
攻击还在继续,公孙兰身子此时才刚落地,脚尖点地再次跃起,衣袂裂空声中,长剑中进直刺,带着凌厉的劲风直奔王源喉头。王源知道这一招的厉害,这一剑的力道已经极为强劲,于是飞步后撤欲躲开这一记攻击。但公孙兰如影随形,剑尖如跗骨之蛆般距离王源喉头半尺,任凭王源如何后撤也无法摆脱,且来势凌厉,越来越近。
王源不得已举剑格挡,但听‘当’的一声响,王源手中一空,长剑飞上半空。只这稍稍一耽搁,对方剑尖已经迫近喉头,肌肤已经能感受到剑尖上的一缕寒气了。下一刻便是喉头被洞穿之局。
王源变色高声叫道:“表姐!”
公孙兰娇叱一声,身子悠忽凝立手腕轻抖,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再看她手中长剑寸寸断裂,仅余剑柄。
第二九零章 情趣
王源脸色煞白,一屁股坐倒在草地上,大口呼吸,惊魂未定,身上也大汗淋漓。
公孙兰站在面前,面色也有些激动的潮红,丢了手中剑柄淡淡道:“武功有所退步,以前能接我五招,今天只接了三招。我若想杀你,第一招你便死了。”
王源伸着袖子擦汗,喘息稍定道:“表姐,你快要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取我性命呢。突然发动袭击,让我手忙脚乱,刚才那一刻我真的以为小命休矣。”
公孙兰肃容道:“若不好好的练习武技,迟早一天你会丢了小命。你将来定树敌很多,怕是很多人都想要你性命,你自己该明白。”
王源皱眉道:“为何表姐会这么认为?”
公孙兰道:“我和你相处日久,也算看出了你的一些行事风格。你行事手段稍显毒辣,且毫无顾忌,从今日虢国夫人府中的事便是一个极好的例子,所以你迟早要引起很多人的不满,会有很多敌人。”
王源道:“原来表姐还是为了今日的事情生气,我向表姐道歉,今后再不胡乱任性为之了,表姐不要生气。”
公孙兰叹了口气,缓步过来在王源身边坐下,轻声道:“你不用向我道歉,其实我也知道你也是没有办法可想。我也知道,你也不会改变行事的风格,我也没期待你会改变。我只是想告诉你,行事时尽量注意分寸。好比杀人,你要杀人便给他个痛快,若是折磨他让他痛苦的死去,那便是以杀人为乐,这便陷入魔道了。譬如对付虢国夫人,我们欲杀她灭口可以,但不可羞辱折磨她,像你今日所为,传出去会害了你自己,会被众人所不齿。”
王源点头道:“明白了,多谢表姐指点。”
公孙兰轻叹一声道:“我也不是要管束于你,只是今日心情糟糕有感而发,希望你不要见怪。我希望你是个大英雄,但却不希望你是个不择手段的枭雄。”
王源道:“我怎会怪表姐,表姐今日的话我会好好的思索的。若身边无人提醒我,我自己变成什么样都不知道,那会自我膨胀直至毁灭的。”
公孙兰嫣然一笑道:“你能说这样的话,我很欣慰。”
王源笑道:“明日起咱们照旧吧,我也是偷懒了些日子,是时候该认真练习武技了,也很久没和表姐独处了。这些天一直想找表姐说话,但却一直没有机会。多想能出一次外差,就像去北海郡那样,那次和表姐天天在一起,睡在一个屋子里,很是开心。”
公孙兰脸上一红,斥道:“你又瞎说什么?”
王源看着她绝美的面容心中悸动,伸手过去抓住她的手掌来按在心口道:“我的心表姐摸摸便知道。”
公孙兰微笑静静看着王源不语,忽然靠过头来伸嘴在王源唇上一吻,立刻抽离手掌起身道:“练剑吧。”
王源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吻已经结束,心中甚是懊恼,但机会消失了便是消失了,对其他女子可以用强,对公孙兰却是不成的。王源只得站起身来走到远处捡起自己被磕飞的长剑回来,公孙兰已经手中握着一柄短剑站在原地摆开架势笑盈盈的等着了。
……
数日之内,虢国夫人又派人来请了王源几次,被王源以公事繁忙为由推辞。因为王源知道,若是再去虢国夫人府一趟,怕是难免被鱼肉的命运。用王大黑当替身这一招显然已经不能用了,就算不是犯忌讳的事情,也会有穿帮的危险。
本来王源的打算是能拖就拖,心里还希望经过那日之后,这淫妇对自己失去了新鲜感和兴趣,会转移目标,那自己也能喘口气有充足的时间计划。毕竟杀她的风险太大,一个弄不好,之前所有的努力便全部打了水漂,自己也将难逃一死,必须做出正确且周祥的计划。
但显然虢国夫人没打算放弃,数次派人来召自己,若非真的公事有些繁忙,便无法推脱了。七月十三那日,王源正在秦国夫人府中之时,虢国夫人不请自来,当着秦国夫人的面对王源眉来眼去,让秦国夫人极为恼火,也让王源下定了要尽快动手的决心。
次日午后,王源决定亲自上门,着手进行自己的计划。在踏入虢国夫人府门的时候,王源怀着一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悲壮,他也不知道今日会发生什么。但王源已经无法在等了,身份的曝光以及虢国夫人的步步骚扰已经让他无法再等下去,怎也要试一试计划能否成功了。
虢国夫人对于王源的主动上门惊喜不已,听到王源求见的消息后,婢女翠桐笑嘻嘻的调侃道:“谁尝过夫人的滋味后不是像狗一样的围着咱们夫人转?瞧见没,这王公子受不住了。夫人,这回婢子们帮你们在树丛里铺些席子,免得弄得全身草屑泥土的。”
虢国夫人咯咯娇笑,一边嗔骂翠桐她们多嘴,一边让人赶紧请王源进后园。
王源进了后园中,虢国夫人移步上前跨着王源的胳膊,看着王源的眼神简直要吃人,拉着王源到了长廊中的亭阁内,迫不及待的在王源身上挨挨蹭蹭。
王源忍住恶心强颜欢笑,柔声对虢国夫人说话:“三夫人,前几日公事确实繁忙,我实在抽不开身来。蒙夫人惦记,我却不能来此道谢,今日得空便赶紧来了。”
虢国夫人早知王源公事繁忙是真,正如王源所预料,她并未放松对王源的监视,王源推辞的每一个理由她都让人去查证了,所以才没有恼怒翻脸。
“不打紧,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是公事为重。我也是想你想的很了,这才昨日去八妹府里见你一面。闹得八妹不开心,我其实也不想的,你没有怪我吧。”
王源笑道:“哪里会怪夫人,只是八夫人面前我还是不敢造次的,昨日我也没敢和你多说话,夫人莫怪。”
虢国夫人嬉笑着伸出指头点着王源的额头道:“你还挺会说话儿,长安城两位国夫人的床你都上了,你这是修来的福气。好好的伺候本夫人,本夫人保证不会拆你的台,而且会让你官运亨通。但八妹那里你今后要少去,你要知道,本夫人也会吃醋的,知道么?”
王源忙道:“夫人抬爱,在下感激不尽。”
两人边说笑便喝酒,不久后虢国夫人醉眼朦胧,脸上也渐渐发红,喷香的身子不断的往王源身上挨,媚眼如丝往王源的脸上乱瞟。趁着王源不注意,竟然伸手往王源的紧要部位抓捏,状极不堪。
“今日咱们怎么玩?不瞒你说……上次……上次那树林里……嘻嘻……好舒服,从来没那么舒服过,本夫人很满意。今天我命人铺了席子,咱们……咱们现在就去么?”虢国夫人腻声笑道。
王源岂会跟她再去,捏着她的脸道:“夫人,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夫人可否叫这些婢女退下,咱们交交心。”
虢国夫人嬉笑道:“小坏蛋,还要交心么?罢了,依你。”
虢国夫人起身来挥退众婢,看着翠桐等婢女消失在假山之外,虢国夫人笑道:“小郎君,有什么体己的话儿要说啊,要不咱们去林子里说话?”
王源推开她无处不在的手,轻声道:“夫人,今日怕是不能伺候夫人了。”
虢国夫人一愣道:“怎么?你要走?”
王源摇头道:“非也,说来羞于启齿,那日和夫人**之后,我便念念不忘魂牵梦绕,恨不得早日来和夫人相会。但不知为何,这几日身子有些不适,总是觉得疲乏,晚上也难安眠。所以精力有些不济。”
虢国夫人皱眉道:“精力不济?我这里补药多的是,随便拿些给你补补便是了。要不然我还有些其他的药物,吃几丸便龙精虎猛了。”
王源暗骂不已,脸上却微笑道:“夫人,我这精力不济不是因为别的,请了郎中看了,说是焦虑过甚所致。我想来想去,最近焦虑的无非便是夫人知道我和李辅国见面,以及贱内身份的事情,确实成为我心中块垒。当然夫人这里我是不担心的,但若有其他人知道此事,万一透露出去,那可是麻烦事了。所以神思恍惚焦虑难眠,就是这个原因。心病如能除了,我这身子龙精虎猛还需要什么补药?那天夫人也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虢国夫人咯咯笑道:“原来是担心这个,本夫人跟你说的很清楚,只要你乖乖的听本夫人的话,伺候好本夫人,我是绝对不会揭穿你的。而这件事呢,本夫人……一个人也没说,你放心,不会有人透露出去的。因为除了我,没人知道。”
王源心中一喜,面色不动道:“夫人说的是真的?”
虢国夫人笑嘻嘻的往王源身上靠道:“我说的话还能有假么?把心放到肚子里,好好的伺候本夫人,保你没事。现在你可放心了?应该没什么不适了吧,要不然奴替你瞧瞧。”
说着话虢国夫人伸手往王源敏感处摸去,仰着脸看着王源吃吃的笑,手上轻轻的搓揉着。
王源头皮发炸一把推开她起身避开,虢国夫人哎呀一声身子一歪侧倒在软榻上,抬头怒道:“你做什么?”
王源忙道:“夫人,我还有话说呢。”
“哪来这么多的话?待会再说不成么?我可告诉你,你可莫惹我不开心。”虢国夫人有些愠怒。
王源咳嗽一声微笑道:“夫人,不知那日的滋味可**么?”
虢国夫人媚眼扫了王源一眼道:“很好,算你有些手段,本夫人很是享用。”
王源笑道:“多谢夫人夸赞。,我既要伺候夫人,必将竭尽所能将夫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而且一次比一次舒服。我还有很多增加情趣的招数,若用出来夫人定舒服百倍。”
“当真么?”虢国夫人坐直身子,拉上歪斜露肉的胸衣眼睛发亮。
王源点头道:“当然,在下可不吹牛皮。席地幕天不过是雕虫小计,但我不想再用了,第二次比第一次的感觉就差的多了。我想好了更妙的第二招献给夫人,夫人要不要听呢?管保新鲜刺激又有趣。”
第二九一章 夜奔
虢国夫人欣喜的凑上来道:“什么招数?快说给本夫人听听。”
王源忍受着着她身上熏人欲晕的香味,轻声道:“夫人可听过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么?”
虢国夫人略有些失望道:“这些文人雅士的事情本夫人可不感兴趣,本夫人对诗文其实没什么兴趣,莫非你要和我吟诗作对?”
王源摇头道:“当然不是。在下也非是要夫人和我吟诗作对。而是那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乃是情感甚笃的一对伉俪夫妻。但两人家境悬殊,卓文君乃豪族之家,司马相如只是个穷文士,两人虽结识,却门不当户不对无法走到一起。”
虢国夫人嬉笑道:“倒像是说你和我,莫非把本夫人比作那卓文君,你便是那司马相如了?”
王源心里直犯恶心,但还是要坚持演下去。
“卓文君十七岁丧夫,美貌冠绝天下,夫人也是早年丧夫,美艳天下无双,这是绝对可以比的上的。但我便不能自比司马相如了,因为我可没司马相如有才有名。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些,我要告诉夫人的是,这两人是如何结成夫妻的。”
“如何结成夫妻的?既然门不当户不对,恐是极难了。”
“夫人,这便是我要说的重点了。那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结识之后,两人情投意合,苦于门第所限无法成双。于是某一月夜,司马相如在卓家后园抚琴奏《凤求凰》之曲,文君闻后,抛下一切与之私奔,从此隐姓埋名结为伉俪,成为一代佳话。后人津津乐道此事,均为之赞叹欣然。这便是我要告诉夫人的重点。”
虢国夫人愕然道:“你……难道要本夫人嫁给你?那可不成?本夫人可没打算和你私奔成亲什么的,你这主意甚是奇怪。我一个人活得快活自在的很,那些可没想过。”
王源心里暗骂这妇人自作多情,而且也够无耻。不过这些话怕也是虢国夫人的肺腑之言,这淫妇日日笙歌,过着面首无数奢侈**的生活,那里还愿意嫁人受到约束。不过恐怕也没人敢娶她,若娶了她还不绿帽子无数,倒霉几辈子了,可笑这淫妇还自我感觉良好。
“夫人误会了,我说的不是成亲,而在这私奔上。夫人想不想玩一把刺激的私奔呢?”
“私奔?”虢国夫人甚是迷茫,不知王源是何意。
“夫人是否有这种感觉,要什么有什么的日子过得其实很无聊,譬如这床第之事,见面上了床一番折腾,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久而久之也便索然无味了。这也是夫人为何那日在林间**之极的原因,因为这便是一种反差,夫人觉得新鲜才会有乐趣。咱们玩一把这私奔,即可效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风流佳话,也可有一种绝对新鲜的刺激。”
虢国夫人听的有些入迷,呆呆的看着王源蠕动的嘴唇中轻轻描述着场景。
“试想,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你的宅院,摆脱你手下的那些婢女仆役的纠缠,而在下再外边接应你。你我来到月光下的小河边,我给夫人吟诗弹琴,和夫人在月下缠绵欢好,尽兴之后夫人再偷偷回到府中,神不知鬼不觉的直到天明。家中仆役一无所知,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刺激呢?”
虢国夫人阅人无数,但就算她经历再多,遇到的人绝大多数都是贪图肉.欲,往往只是为了床第之欢。正如王源所言,她都已经麻木了。为了追求刺激,她才通过不断的更换男人寻找刺激的感觉。而虢国夫人当初看上王源,而且一直对王源的拒绝耿耿于怀,一部分的原因便是因为王源的不顺从带来的求之不得的刺激感。所以死命要让王源屈服于裙下。
所有与她有染的男子中甚少有王源这般准确的击中她心中的敏感点的,偷偷私奔欢好,便等同于偷情一样的刺激,一下子勾起了她当初丈夫在世时便红杏出墙的回忆,兴奋的身子微微发抖。至于王源描绘的什么佳话,什么诗情画意,什么月下欢好这些场面,那更是锦上添花了。
“听上去,那是件很不错的事情,本夫人很心动,都有些迫不及待了。”虢国夫人扭动着身子,感觉热流在体内奔涌。
“这么说夫人同意了?”王源微笑道。
“你说说看,怎么个私奔法?”虢国夫人叫道。
王源按捺住心中喜悦道:“明日是七月十五月圆之夜,咱们便来玩这私奔。咱们二更更鼓为号,我在你府后花园角门处等夫人出来相会,带夫人去我安排好的月下水榭之中,咱们赏月吟诗弹琴,我会好好的伺候夫人,让夫人毕生难忘。”
虢国夫人喜道:“好,就这么办。”
王源道:“夫人莫忙,这件事的好玩刺激之处在于,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家中任何人都不知道,哪怕是最贴心的仆役婢女马夫家丁也一概让他们蒙在鼓里。一旦被人知道了,那便不叫私奔了,便少了很多的乐趣。光是想想夫人如何避开你府中的这些婢女仆役偷偷出来,便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了。好好的玩,别玩砸了,不然第二次便没乐趣了,第一次务必成功。”
虢国夫人喜道:“我明白那感觉,我也懂你说的是什么,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她们的,待我们私奔之后的第二天我再告诉他们你我月下私会的事,保管翠桐她们惊讶的傻了,哈哈哈。”
王源微笑道:“夫人很会玩,一说就会了。那么,在下这便先行告辞了,说定了,明晚二更,我在后园接夫人。”
虢国夫人撅嘴道:“这便走了么?”
王源道:“我得安排安排,还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也要花功夫呢。”
“好吧好吧,明晚二更等你哦,我的司马相如?嘴个!”虢国夫人嘟着红唇凑上来。
王源差点打耳光扇到面前那张脸上,但还是凑上去亲了一口拱手道:“夫人,在下告退。”
“叫人家卓文君嘛。”虢国夫人撒娇道。
王源胃里一阵翻涌,忍住呕吐沉声叫了声:“卓文君,明晚不见不散。”
说完拔脚就走,落荒而逃。
……
七月十五之夜,圆月高挂,四下里皎洁如洗。夜风轻吹,涤荡着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将白日里的暑气慢慢吹散,让燥热了一天的长安城慢慢的回归静谧。
虢国夫人为了今晚花了不少心思,傍晚后便开始对镜梳妆,重新描了眉毛打了脸装,将眉心的花钿也换成了少女们喜欢的三叶草的花式。选衣服的时候特意选了件素白的衣裙,就像长安街头少女们常常穿着的那一种。
虢国夫人是要把自己打扮成一个真的要私奔出府会情郎的少女的样子,相当年,虢国夫人还很年轻,刚刚嫁到裴家新婚不久的她也是个少女的模样。那时和一名少年私会偷情,那感觉甚是刺激美妙。王源的提议正好勾起她当年的回忆,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偷情的美妙之处便在于一个偷字,既要防着被抓到,又要偷到手,这才是最刺激的地方。如今虢国夫人要想干什么,几乎没人会反对,也不需要偷偷摸摸,这便失去了偷情的意义。所以针对王源提出的要偷偷摸摸的背着身边的奴婢潜出府私会的想法,虢国夫人认为是深谙偷情要义。所以她要扮演一个偷偷溜出去的少女,而身边的婢女婆子们从昨天王源离开之后,便被她假想成是要识破自己行动准备捉奸的敌人了。
所以,从昨日起,虢国夫人的行为便有些反常,行为也有些异样,身边的婢女们都有所察觉,但却又说不出是因为什么。问了夫人,夫人只是神秘一笑,什么都不说,惹得众婢女猜忌多多。
的那个虢国夫人今日穿上少女的衣服,重新将自己打扮成一个街头少女的样子的时候,翠桐忍不住问了句:“夫人,你昨天和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会儿都要吃饭沐浴了,怎地还换妆?再说您化妆成这样作甚?是不是晚上赵侯爷要来?”
赵侯爷是京中皇亲,最近一个月和虢国夫人好的蜜里调油,隔三差五便来夜宿。床上功夫甚是了得,虢国夫人很是喜欢他。但他有个怪毛病,喜欢虢国夫人扮成纯情少女的模样,不喜欢浓妆艳抹。翠桐见虢国夫人这么打扮,自然而然认为是赵侯爷今晚要来了。
虢国夫人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神秘莫测的道:“你猜!”
翠桐无语,好容易帮虢国夫人弄好了装束,问道:“夫人用晚饭么?”
虢国夫人道:“叫上所有人都一起用饭吧,本夫人赏她们冰镇葡萄酒喝,对了,打理后院子的婆子和粗使婢女们也都叫来。”
翠桐愕然道:“都赏冰镇葡萄酒?那不是便宜她们了。她们哪里配喝这个?”
虢国夫人斥道:“你最近很是多嘴多舌,叫你去便去,嘴巴痒痒么?”
翠桐吓了一跳,忙闭嘴转身去传话了。
第二九二章 夜奔(续)
夫人赏冰镇葡萄酒喝,那可是件很让人诧异的事情。虽然身在豪奢的虢国夫人府中为奴婢,但却非外界想像的那般过得舒坦。虢国夫人确实很有钱很有钱,但挥霍只是为了自己,下人们并没有多少好处。而且夫人喜怒无常,平日里稍有不快便大骂惩罚,发起狠来打杀下人的事情也经常发生,而且手段很残忍。
这些年,夫人下令打死淹死或关起来饿死的仆役不下十几人,除了虢国夫人身边贴身的十几名婢女,其余的下人平日里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恐得罪了夫人,哪怕是得罪了夫人身边的翠桐她们也是不敢的。
说白了,这些人不比在任何人家当奴仆更有好处,吃的粗茶淡饭,干的活一样是脏差苦累,没有什么不同。唯一有点不同的是,在国夫人府中世面见得多,见识了不少出入于此的王公贵族,见识了不少豪奢的物事,珍馐佳肴以及奇怪到变态的内幕丑闻。
譬如西域进贡的葡萄酒便是稀罕物,大家都对这红色的酒水很是好奇,只可惜从来没机会尝过,更别说是冰镇的了。平日里逢年过节上面发了慈悲才有些浊酒过过瘾,这葡萄酒那是想也别想,据说是西域进贡的稀罕物。
也不是没人喝过,后园种花的刘婆子曾经趁着夫人在后园摆酒席的机会偷偷喝了一杯,只是众人没来及问她什么滋味儿,因为她随后便被人用木叉叉住压在荷花池里活活淹死了。
而今天,夫人要赏冰镇的葡萄酒喝,这可是件破天荒的事儿,众婆子下人们满腹狐疑的聚集到后宅大院里,四五十双呆滞的目光看着站在阶下大桌子边的虢国夫人和一群狐媚子贴身婢女们,手足有些无措。
吆喝声中,几名健壮的仆妇抬着刚刚从冰窖之中取出的整坛葡萄酒嘿呦嘿呦的过来,油光黑亮的坛子外边还留着霜碴儿。拍开封口之后一字排开摆在桌子上。一股清凉甜香的气息顿时弥漫在庭院之中,让周围燥热的空气都骤然冷了许多。
“大伙儿都听着,今日夫人高兴,赏大家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喝,算你们有口福。要知道这进贡的葡萄酒可贵重的很,陛下赏了十坛给夫人,夫人一下子便拿出了三坛来给你们享用,这是你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这酒一般人可都喝不上,朝中的大官儿都喝不上,咱们沾着夫人的光能喝到这葡萄酒,还不都给夫人磕头谢恩么?”翠桐扭着腰站在众人面前叫道。
众仆妇纷纷跪倒在地,磕头叫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有些乖巧的谢过了虢国夫人还不忘加一句:“多谢翠桐姑娘……”
虢国夫人咯咯笑着摆手。
翠桐叫道:“大伙儿都起来吧,都记着夫人的恩典,在夫人身边伺候,夫人与咱们下人有福同享。葡萄酒儿朝廷大官喝不到,咱们却能喝到,回头大伙儿可以出去吹吹牛,显摆显摆了。”
众人纷纷起身来,几名婢女给众人分发小碗,一个个排好了队站好,虢国夫人挽了袖子,手中拿着一只酒勺儿,众人端着碗一个接一个的从虢国夫人身边走过,虢国夫人亲自舀酒注入她们的酒碗里,每人一勺,正好一碗。
“翠桐,你们也都来一碗。”虢国夫人道。
翠桐摆手道:“夫人,我们就不用了,平日里夫人恩典我们也尝过了,给这些人喝便是。”
虢国夫人沉脸道:“都来喝,一个也不能少。”
翠桐有些纳闷,无奈招呼十几名夫人身边的贴身婢女也拿了玩舀了酒端着。
虢国夫人呵呵笑道:“大伙儿一起举杯干了吧,不准洒,不准吐,谁洒了吐了,本夫人要她好看。”
众人均觉奇怪,但也不敢多言,随着虢国夫人一声令下,数十人小心翼翼的捧碗喝酒,不敢洒出半滴来。待众人都干了酒,虢国夫人满意的哈哈大笑。
“这酒……怎么有些酸味?”一名老婆子砸吧着嘴巴皱眉道:“不是说葡萄酒甜丝丝的很好喝么?”
“你还别说,真的有些酸。”有人小声的附和道。
不光是她们,喝过葡萄酒的翠桐等人刚刚捧了酒碗喝了第一口便觉察出这酒味道不对,平日喝的都是甜丝丝的带着酒味儿,今日这新开封的葡萄酒却涩口的很而且带着酸味儿。翠桐第一口便想吐出来,但夫人有言在先不准吐不准洒,否则便受惩罚,翠桐虽是近身侍婢,但也绝不敢违抗夫人的命令,只得捏着鼻子灌下去。
当所有人都在议论这酒难喝的时候,翠桐觉察到了不对劲,因为她感觉到头有些晕眩。这种酒便是喝上三五碗也是没事的,怎地一碗便晕。正欲问身边的叫碧玉的另一名婢女是否头晕时,却见碧玉手扶着额头身子一歪哐当倒在地上。
紧接着呻吟之声四起,院子里喝过酒的人纷纷像是中了魔一般往地上倒,翠桐甩着头看向站在台阶上的虢国夫人,但见虢国夫人面带笑容看着面前纷纷倒下的众人,似乎很是开心。在晕倒的最后一刻,翠桐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恐怕和夫人有关,但她没有时间细想,因为她也和其他人一样倒在地上了昏迷不醒了。
虢国夫人笑嘻嘻的看着所有人都倒在地上,从台阶上缓步下来口中笑道:“这下没人跟着本夫人碍事了,省的本夫人还要躲着你们出门,等你们睡醒了,本夫人都已经回来了,神不知鬼不觉。”
边说便走到看守洒扫后园的几名婆子身边,弯下腰去伸手在一名婆子腰间摸索,一阵悉悉索索的乱响,摸出了一串钥匙来。虢国夫人将钥匙揣在怀里转身便走,互听地下的婆子叫了一声:“夫人,夫人。”
虢国夫人吓了一跳,回身来见那婆子正半眯着眼看着自己。忙退后一步,皱眉转身四下查看,忽然间看到了桌上的空酒坛子,于是过去报了一只过来对着那婆子的脑袋哐当砸了下去。那婆子发出一声黯哑的惨叫,发髻里涌出鲜血来,头一歪晕了过去,不知是死是活。
虢国夫人喘着气骂道:“活该你倒霉,喝了酒不睡过去还硬撑着,砸死了也是白搭。”
掏出布巾擦了擦手,啐了口吐沫,发现一缕发丝散乱在前额,顿时又是气恼,抬脚在那婆子身上踢了几脚骂道:“害我刚梳的坠马髻又散了,下贱的东西。”
骂完了踩着横七竖八倒下的众人的身体空隙回到屋子里,对着镜子整理发髻,弄了半天弄得妥当了,耳听得外边更鼓敲了两下,正是二更时分了。虢国夫人忙停了手,出了屋子往后园小跑,进了园子一路往东边的小门边跑去,来到门边,逃出怀中的钥匙打开了小门的两道门锁,悄悄探出头去。
虢国夫人府的东边是一片空地,虢国夫人府在本坊东南,因为霸道,所以周围人家的房舍都被强行买下,逼迫迁移离开。理论上讲,周围都是虢国夫人府的地盘。这些被推平房舍的空地上种了不少大树,白日里郁郁葱葱,此刻在月光下树影梭梭,空隙处洒下月光来,宛如地上下了一层霜雪。
虢国夫人探出半个身子皱眉四下观望,没看到任何一个人的身影,更别说应该在此等候的王源了,心中不免有些生气,口中轻声骂道:“狗东西,敢骗本夫人,回头要他好看。”
又看了片刻,不禁担心王源是否能在夜里进了本坊,毕竟夜里坊间的守备是很森严的。正不知如何取舍时,猛然间听见数十步外的树影里,有一缕笛音响起,轻柔呜咽,甚是动听。虢国夫人大喜,踏出后园小门一步步朝树影中行去,那笛音看似很近,靠近时笛声又消失了。
虢国夫人正诧异四顾时,又听到东边再次传来笛音,虢国夫人脸上露出笑容来,斥骂道:“贱东西倒是会玩,这是戏弄本夫人呢,等着,抓到你后叫你替本夫人舔脚趾头。”
于是拎着裙子又逐笛声而去,那笛声确实是勾引,断断续续几次之后,终于虢国夫人看到了王源的身影。月光下,一汪湖水闪着麟麟银光,湖边伸出湖面水上的小亭子里,王源一袭白衣端坐亭中,正背着身子对着湖水横笛而吹。这里是本坊唯一的一个湖泊名叫青湖,是风景绝佳之处,王源选择在这里月下相见,地方选的不错似乎花了些心思。
虢国夫人一步步沿着小路踏上连接小亭的水面木廊,来到横笛而吹的王源身后,叉腰斥道:“你这个狗东西,戏耍的本夫人够了么?本夫人差点摔了跟头,一会儿你要好好的侍奉本夫人,不然,叫你好看。”
笛声停息,王源缓缓站起身回过头来,月光下光如白昼,虢国夫人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人的脸,忽然惊声后退数步道:“你是何人?怎地引我来此?王源呢?他在哪里?”
第二九三章 没顶
面前之人黛眉明眸,悬鼻菱口,生的美若天仙。只穿着男子衣衫,却分明是个女子,也更不是王源了。
“虢国夫人,小女子这厢有礼了。”那女子手握横笛,男子一般的行了一礼。
“你是何人?为何引诱我来此?”虢国夫人冷声喝道。
“夫人,非我引诱你来此,而是你自己跟来的不是么?”那女子微笑道。
虢国夫人骂了一句,扭头就走。身边微风飒然,眼睛一花,那女子鬼魅一般已经到了面前,拦住了通向岸边的道路。
“夫人,既来之,为何这么急着走,何不聊几句呢?”
“本夫人可没功夫跟你说话,让开,否则我可不客气。”虢国夫人愠怒道。
“夫人好大的脾气,夫人不等王源了?王公子一会儿来了找不到你,岂非辜负了这良辰美景大好月色?”
虢国夫人皱眉凝视那女子道:“看来你知道我和王源今晚之约,你是何人?”
女子微笑道:“夫人来长安没几年,自然不认识我。若夫人早几年来长安,必会认识小女子了。”
“你到底是谁?”
“夫人不是查出了王公子府中的秘密么?王源的夫人李十二娘便是我的徒儿,这么说夫人该明白我是谁了吧?”
虢国夫人惊讶道:“你是……李十二娘的师傅?李十二娘师从公孙大娘习剑器舞,难道你是……公孙大娘?”
那女子微微一笑,在此拱手道:“公孙兰见过虢国夫人。”
虢国夫人惊讶半晌,忽然想起来事情有些不妙,李十二娘的身份自己查了出来,用来胁迫王源。这件事王源自己也定会保密,但为何眼前这女子说出来了,难道公孙大娘是为了此事而来?
“原来你便是公孙大娘,不是说你早已隐居深山绝迹于人间了么?怎地会在此出现?”
“夫人,我一直便在长安,你能查的出我徒儿的身份秘密,却没查出我也在王源身边么?你的耳目不太灵光啊。”
“你……也在王源身边?你也嫁给他了?你们师徒两个嫁给同一人?当真是……”
“住口,休得胡言乱语。”公孙兰喝道。
虢国夫人叉腰大笑道:“哈哈,被本夫人说中了,定是如此。师徒共侍一夫,王源这贱人真是有些本事,大小通吃老少全收,哈哈哈。这狗东西确实有些手段,连本夫人都被他戏弄的团团转,倒也并不奇怪。”
“住口。”公孙兰冷声喝道。
“我偏要说,你能如何?本夫人可不管你是谁,公孙大娘又如何?不过是个舞姬罢了。叫王源出来,本夫人要掌他的嘴,大半夜的把我诓出来,自己躲在暗处,搞得什么鬼名堂?”虢国夫人厉声呵斥道。
公孙兰怒极反笑,冷声道:“夫人,你还不知事态的严重性吧。你跟踪王源,打听他的隐秘之事,还查出了十二娘的底细。这还罢了,你千不该万不该拿这些事来要挟王源。你放着逍遥自在的日子不过,偏偏来招惹他,这是自己找不自在了。”
虢国夫人跳了起来,指着公孙兰的鼻子道:“怎么着?你还敢对本夫人无礼不成?王源,还不给本夫人滚出来,跪在本夫人面前求饶便还罢了,否则本夫人定将你的事抖落出去。”
公孙兰甚是无语,这虢国夫人浑不知死到临头,还在这里耍横,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耍威风惯了,自是不知江湖凶险。
木廊尽头,王源缓步而来,月光下拖着斜斜的黑影。他手中握着一根长长的竹篙,每走一步,竹篙都在水中发出哗啦之声。虢国夫人看见王源走来,跳脚骂道:“狗东西,你想死了么?还不滚过来磕头赔罪?”
王源微笑道:“夫人,你来啦,月夜私奔可刺激么?”
“狗东西,你敢戏耍本夫人,你不想活了。”
“夫人息怒,我这不是来了么?哟,夫人打扮的像个良家少女,好有心思呢。可惜了,这套衣服随便穿在一名少女身上都很美,可是穿在你这个人尽可夫的无耻女子身上,却让人恶心的要吐。”
“你……掌嘴。”虢国夫人斥道。
王源冷声道:“夫人好大的威风。可惜这里不是你的虢国夫人府,你耍的威风没人理会。夫人,莫叫莫闹,听我跟你说几句话。”
虢国夫人渐渐明白了今夜形势于己似乎不利,但她仍然不太相信王源和公孙兰会拿自己怎么样,当下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水亭中的木椅上,嘴里连声咒骂。
王源走近,轻声道:“三夫人,你我远日无忧近日无怨,为何你偏偏要来惹我?暗地里找我的麻烦,逼我和你这**之人搞到一起,你不知道我对你很是厌恶么?我为你杨家效力,你丝毫不感激,还拿我的事要挟于我,你这么做当真不智。”
“王源,你给本夫人听着,立刻让我回府,我也许还会大发慈悲的饶了你,否则,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夫人哪,你简直比头猪都蠢,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敢耍横,你简直不可理喻。我若是你,现在怕是赶紧跪地磕头求着我饶你性命了。”王源叹息摇头。
“怎么?你还敢对本夫人不尊不成?谁敢动本夫人一根毫毛?我杨家,贵妃娘娘,甚至陛下都会要他十族尽诛。”虢国夫人大声斥责,但声音里显然有了怯意。
王源微笑道:“夫人,你不知这青湖西岸左近并无人家居住么?你便是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听到的,还是省省气力的好。今夜用计诱你前来,便是要和你算算这笔账的,夫人,我其实并不想杀你,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你千不该万不该在暗中查我,更不该胁迫我,对此我深表遗憾,我只能对你不尊了。”
虢国夫人惊骇道:“你……你好大胆,莫非你当真敢杀了我不成?你不怕我堂兄,八妹知道么?他们若知道你杀了我,会杀你全家,诛你十族的。”
王源道:“我别无选择,因为是你惹我在先。后面的事自有天定,目前你才是我最大的威胁。我很抱歉。”
“不不不,你别杀我,我保证不将你的事泄露出去,本夫人说话算话,绝对替你保密。王源,你只要今晚放过我,本夫人必有厚报,你要什么本夫人给你什么。要钱要宅子要美女要官职,我都能给你。只求你看在你我也曾夫妻一场的份上,不要伤害我。”
王源皱眉道:“谁和你夫妻一场?你这淫妇人尽可夫,你以为我会碰你么?实话告诉你,那天在林子里是我的仆役跟你欢好,我可没碰你那脏身子。”
虢国夫人惊愕的张大嘴巴,指着王源道:“你……你这贼子,你竟敢……”
王源皱眉道:“夫人,时辰不早了,你该上路了。”
虢国夫人吓得身子后缩,摆手道:“放过我,放过我。我保证不说出你的秘密。”
王源凝视着她缓缓摇头。
虢国夫人忽道:“你不能杀我,你若杀了我必逃不脱,因为,我一死,你的秘密便会曝光,到时候你也会死。”
王源皱眉道:“莫骗我了,昨日你亲口说了,此事只有你一人知晓,无第二人知道此事,这会儿又来骗我。”
虢国夫人咧嘴哈哈笑道:“你被我骗了,你没有你自己想象的那么聪明。事实上我已经将此事写了一封密信藏在妥当处,我若死了,那信便会曝光,必会查到你头上。哈哈哈,劝你还是乖乖的放我走,想杀我灭口,除非你也想死。”
王源皱眉道:“当真?”
“我可以拿我杨家列祖列宗的名义发誓,此言是真。”虢国夫人叫道。
王源道:“那信在谁手里?”
“切,我怎会告诉你?再说了,即便告诉了你,你也拿不回那封信,那是个你一辈子都进不去的地方。王源,乖乖放了我,本夫人既往不咎,乖乖当我杨家的狗,本夫人会饶你一命,听清楚了么?”虢国夫人得意的道。
王源回头看着公孙兰,公孙兰眉头紧锁,显然也没料到这个情形。这事儿也许是假,但一旦是真,杀了她便等于引起轩然大波,很快便会惹火烧身。但不杀了她,放她回去之后,事情便处于不可控的情形。这妇人一旦翻脸,自己还是要完蛋。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抉择。
虢国夫人站起身来大摇大摆的往木廊上走,路过王源身边的时候还猛推了他一把,斥道:“滚开一旁,别挡了本夫人的路。”
王源呆呆站着,紧皱眉头思索着,没有半点拦住她的意思。虢国夫人熟视无睹的走过公孙兰身边,加快脚步朝岸上疾行。
公孙兰道:“王源,怎么办?”
王源惊醒过来,扭头看去,虢国夫人已经在数丈开外,脚步也开始小跑起来。
“火烧眉毛,只顾眼前,杀了灭口再说,其他的事,听天由命。”王源冷声道。
公孙兰冷冷点头,飞身跃出小亭,片刻后赶到虢国夫人身后,伸手轻轻一推,虢国夫人便惊叫着飞出了水上木廊,‘噗通’一声落入湖水中。
“啊,啊,救命,我不会游水。”虢国夫人扑腾着水花大声叫喊,凄厉的叫声甚是响亮。
王源静静站在小亭中,看着水中扑腾的虢国夫人,脸上肌肉抖动,神情木然,不知心中所想。
“王源,救我!我错了,救我,救我。”虢国夫人咕咚咕咚的喝着湖水,凄厉的叫喊道。
王源忍不住快步上前,欲取长竹篙上前递给虢国夫人,公孙兰冷声道:“妇人之仁,终会招致杀身灭家之祸,你……可要想清楚。”
王源一怔停步,皱眉不语。公孙兰轻叹一声,伸手取过长竹篙探入水中,虢国夫人还以为是来搭救她的救命稻草,忙伸手来抓,却被竹篙翻转压在肩头,直接将她压在水中。虢国夫人奋力想冒头出水,公孙兰手上用力,竹篙如千斤之重,压得她无法冒头,口鼻中大量进水,终于渐渐失去了意识,一长串的水泡冒起之后,身子缓缓沉入水中。
公孙兰抛下竹篙,来到呆呆而立的王源身边伸手道:“拿来。”
王源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公孙兰,公孙兰将信用一块石头压在木廊的地面上。
“走吧。”公孙兰道。
“表姐,我并不想杀她,但我……却不得不杀她。”模糊的月光下,王源的脸上似乎微有泪痕。
“我知道,这世上本就有许多不得不做的事情,有时候人力难以违背。”公孙兰面沉如水,面无表情。
第二九四章 成迷
长安的清晨,青湖上的薄雾尚未散去。∈♀UU小说,www.uu234.com
青湖上的宁静气氛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坊间少年的说话声惊破。这是一群本坊居住的少年们,他们打着赤脚穿着短裤短衣,提着小木桶和吊杆三三两两聚集在青湖边。
七月中,正是青湖中红螯蟹肥美的时候,这些红螯蟹在湖水中滋养的肢节中都是白肉,加上花椒用油一炸,简直是人间美味。虽然富贵人家对此并不喜欢,但在百姓之家,这是上天恩赐的季节美味。
更重要的是,这些红螯蟹很是傻呆贪吃,只要在吊杆的长线一端拴上一只蚱蜢或者是剥了皮的小土蛙,将吊线垂入水中,这些家伙们嗅到了食物的气味便会自动前来。它们用蟹钳钳住食物不放,就算将它们拎出水面,它们也不会松开蟹钳,直至被放入木桶之中成为桌上美味。
于是,坊间少年们从七月初开始,钓蟹便是他们为家中餐桌加餐表现的时候。每天清晨到日出之后的个把时辰的凉爽时分是钓蟹的最佳时间。过了辰时,阳光灼热了湖水,红螯蟹也会沉入清凉的湖底,不愿在湖面灼热的热水中进食了。
穿着月白短褂,留着一搓儿元宝头发的少年阿羊便是钓蟹的个中好手,此刻他正拖着一只木桶来到了青湖东边芦苇浅草中间的一小片水面旁。这里是他昨天发现的秘密地点,昨天一早上,他便钓到了小半桶三十多只红蟹,所以今天他第一个冲到这里,将这片地盘霸占住。
但今天有些奇怪,岸边周围的小伙伴们吊到红螯蟹后的欢呼声不绝于耳,红螯蟹落入木桶后的噗通声和在木桶里沙沙爬动的声音都能听到,而阿羊今天却收获寥寥。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小伙伴们都大获丰收,而阿羊只吊到了七八只红蟹,不及他们的零头。
太阳逐渐驱散了湖面上的水雾,照在身上已经有些炙热,阿羊也很是焦躁,小小的额头和脸上也全是汗。但无论他如何捉急,红螯蟹就是不吃他的饵食。
阿羊很生气,随着湖水升温,今天的收获肯定是不会让人满意了,离开之前,他用长长的竹竿猛击芦苇水面发泄心中的不满。竹竿敲打在芦苇从中发出一种蓬蓬的声响,似乎敲打在什么东西上。
阿羊听出了声音的不同以及竹竿上传来的异样手感,他觉得竹竿似乎敲打到了芦苇根部的水里的什么东西上,蓬蓬的声音倒像是击打到了一条大鱼的鱼背上的感觉。这时节,有不少湖中的青混鱼贪图芦苇丛中的小鱼会跑进浅水处觅食,很容易被水草缠住脱不开身,莫非这是一条被水草困住的大鱼?
阿羊非常兴奋,若是能抓住一条大青混子鱼回家,爹娘一定很高兴。在小伙伴们面前也有了面子。因为青混子鱼最难抓,而且可以去集市上换铜钱,红螯蟹虽然好吃,但可没人会买。
想到这里,阿羊脱了短褂穿着短裤悄悄的从岸边的芦苇边下了水,缓缓在没过小腹的浅水中挪动步子,分开密集的芦苇根和纠缠的水草,往刚才竹竿敲打发出声音的地方慢慢摸去。在拨开一小丛芦苇荡后,他发现了被水草缠住的隐隐晃动的一小截雪白的物事。经验告诉他,那是鱼腹上的白色,被缠住的鱼儿一旦肚皮朝天,便再也没法挣脱了。
阿羊卯足了劲,脚下用力在水底一蹬,身子如一条游鱼般穿过芦苇丛,双手如爪,准确的抓住了粗粗的鱼身子。想象中的剧烈挣扎没有出现,而且手感也感觉有些不一样,并非是鱼身上滑腻的感觉。
诧异的阿羊用力将抓住的那玩意拖出水草,然后,他看到了不远处露出的一只肿胀的泡的发白的手。
一声惊恐的呼喊声中,芦苇丛中被发现的虢国夫人泡的滚圆的尸体被一名叫做阿羊的少年发现。只片刻之后,坊内坊丁便闻讯而来,不久后,京兆府的差役,南衙金吾卫武侯兵马纷纷到来,最后左相杨国忠携刑部尚书王鉷也赶到。官员兵马差役坊丁里里外外将青湖之畔围了个水泄不通,戒备森严。
虢国夫人的尸体被打捞上来,盖着白布静静躺在河岸上,本来从她的穿着上是识别不出她的身份的,但通向湖中的木栈桥廊上压着的一封绝笔信却表明了她的身份。
“……长久以来,妾身患暗疾,自去冬而来,暗疾加剧,身下瘙痒淋漓,溃烂生疮,久而不愈,上冲面目,痛不可挡。每每夜半头痛欲裂,脑海中魇魔重重,利爪可怖,让我生不如死。虽我暗请名医治疗,苦于此疾无药可医,难以回天。上月某日梦中见到先夫,先夫恶言指谪我不守妇道之行,言我所生之疾便是报应,要我终身受此疾折磨,直至面目溃烂成鬼,遭世间所有人厌弃,遭受万般折磨之苦……。”
“……想我杨玉瑶这一生花容月貌,人人艳羡,我怎甘心最后面目溃烂成为人人厌恶恐惧的厉鬼模样。数日来我夜夜苦思,终于认命。天妒红颜,势必难逆,与其人不人鬼不鬼的被折磨死,不如我自己了结性命,留体面之容貌于世间。今为七月十五鬼门大开,先夫幻想又在我脑海中恶毒叫嚣,我索性今日赴死,遂他之缘,解他之愤,接应入阴世也好有个人能依靠处……。大姐,八妹,小妹,就此诀别,杨玉瑶绝笔。”
这是发现这这封绝笔信的部分内容,当坊丁们发现这封信之后,本坊坊正看了第一行便不敢再看下去,京兆府的官员赶来后也没敢看下去,直到问询而来的杨国忠和刑部尚书王鉷赶来,杨国忠亲自看了这封信后,这才将信中的内容隐藏了部分告知王鉷。
这封绝笔信的意思是说,虢国夫人得了暗疾,按照她描述的疾病的特征来看,那是花柳病。而花柳病正是当下最可怕的一种病。它是不治之症,而且随着病情的加重,不仅下身溃烂,还会导致口鼻耳目生疮溃烂,最后面目全部溃烂变得如魔鬼一般的丑陋。虢国夫人杨玉瑶正是得了这种病觉得没法治愈,这才趁着病情尚未蔓延到脸上,选择了保持现有的美貌投湖自尽。
杨国忠面色凝重,杨家三姐妹均受陛下恩宠,虽然虢国夫人并不关心杨家的未来,而且还时不时的捣乱,造成许多被动的局面。但是作为杨家三姐妹之中和贵妃关系最为亲密的一个,在很多事情上是需要虢国夫人给贵妃施加影响的。而贵妃的态度便可间接影响到陛下的决定。现在虢国夫人居然自尽了,而且是如此不体面的病因死法,一方面出乎杨国忠的意料之外,另一方面也让杨家极为难堪。
而且,骨子里杨国忠觉得这件事有些太过突兀,在此之前,从未有任何迹象表明虢国夫人受着花柳病的病痛折磨,也未见她只言片语的提及,更别说有轻生之念了。
在王鉷的建议下,杨国忠调动人手封锁了虢国夫人府,虢国夫人夜半出门投湖而死,身边的婢女仆役居然无一知晓,这件事需要先查清楚。王鉷倒也乖巧,他并没有急着出头去查这件事,而是让杨国忠自己去查,免得触及杨家不愿为外人得知的一些东西,从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当翠桐等婢女描述了昨夜的情形之后,杨国忠更是觉得不可思议。照她们的说法,虢国夫人昨晚在葡萄酒中下了药物,迷倒了后宅中的数十名仆妇婢女,然后取了后园小门的钥匙跑去青湖投湖自尽。在此之前,还用酒坛子砸死了后园保管钥匙的一名婆子。这种种的行为显得那么的不合情理。
但在杨国忠亲自带人严刑拷打之后,这些婢女仆妇的证词众口一词,不像是大规模串供的结果。
在秘密询问这些下人是否知道夫人身有暗疾这件事上,贴身的翠桐等人居然一无所知,表示从未见夫人得了什么暗疾,连听都没听说过。
更深一步的查究虢国夫人最近数月的行为举止以及交往的人员后,发现虢国夫人同时和京中数名公侯之家的少年保持着不正常的关系。当杨国忠听到王源也在这些人的名单之中时,顿时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婢女们招供说,三夫人这几日正和王源正打的火热,前几日还在后园林间野战。七月十四午后王源还曾来访过,和虢国夫人相谈甚欢,关系好的蜜里调油。这让杨国忠面色铁青。
王源和秦国夫人的事情他已经有所耳闻,杨国忠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秦国夫人的事情杨国忠不想多管,甚至杨国忠还希望秦国夫人通过这种手段将王源笼络住,让王源更忠心的为杨家办事。
但王源和虢国夫人也搅和到一起,这便很奇怪了。王源对虢国夫人没什么好感,这一点杨国忠一直都能感觉到。而且秦国夫人也绝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王源为何甘冒得罪秦国夫人风险去这么做?他不怕秦国夫了因此和他翻脸么?要知道秦国夫人意志坚定,一旦惹恼了她,王源基本上便无法在杨家立足了,就算自己保也保不住。
而王源居然还在虢国夫人自尽的前一日还曾与之见面,这更是让杨国忠觉得疑点重重。三夫人的死是否和王源有些关系?这件事很值得探究一番。
第二九五章 家丑
虢国夫人之死可以说是轰动了整个大唐,上至玄宗贵妃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市井屠狗之辈。酒馆茶室歌肆青楼之中,十之**谈论的都是这件事情。
诚然,大唐天下著名女流,除了倾国倾城的杨贵妃,便属杨家三姐妹家喻户晓。而这位虢国夫人更是艳绝长安名散四方,虽然大部分不是什么好的名声,但贵妃之外,便属她最为有名了。
而现在这个烟行媚视的尤物突然死了,而且据说还是自杀而死,不免让人觉得诧异且有些难以相信了。家财巨万,荣宠备至,奢华艳美,人人艳羡的虢国夫人居然会自杀?很多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她自杀的理由来。
杨国忠不敢擅专,迅速将绝笔书送到宫中请杨贵妃示下,杨贵妃闻听消息哭的晕死过去。吓得杨国忠跪在外间五体投地,生恐贵妃因此悲伤过度伤了身子,若是玄宗怪罪下来,自己可吃不了兜着走。
巳时末,内监出来拉起手脚酸麻的杨国忠扶他进里间觐见贵妃,杨国忠跌跌撞撞的进去,一进门便跪地磕头放声大哭。本已止住泪的杨玉环又跟着哀哀哭泣起来,杨国忠又忙着劝解贵妃娘娘节哀顺变,又责怪自己不该引起贵妃娘娘再次悲伤,折腾了好一会,两人才止住悲声。
“堂兄,此事太过突然,我简直不敢相信。三姐平素活泼开朗,怎地忽然如此想不开,另外这绝笔书上所提之事是真是假,你可曾查出些什么?”杨玉环眼睛红红的道。
“娘娘,臣正是要请娘娘示下。这封绝笔书臣命人对了笔迹,确系三妹笔迹无疑,只是臣也怀疑这当中有些猫腻。一来三妹不像是想不开的人,三妹正当青春,日子过得逍遥快活,怎地会突然自寻短见。二来,三妹府中之人也从未听闻三妹患了那……那暗疾之事,这便是蹊跷之处了。”
杨玉环蹙眉轻声道:“难道说你怀疑三姐是为他人所陷害?谁人如此胆大包天,敢害了三姐之命?”
杨国忠忙道:“这也不能下结论为他人谋害。毕竟笔迹是三妹笔迹,绝笔书是三妹所写。虽然没查出三妹患那暗疾的直接证据来,但从三妹死前晚上的行为举止来看,也确实有些异样。三妹给府中下人下药迷倒了她们,还用酒坛子砸死了一名婆子的脑袋,这么做很让人疑惑。唯一的解释便是,三妹的神智有些问题,似乎是那暗疾严重导致神智迷糊不清,否则怎会做出这些反常举动?另外三妹投湖时身上所穿的衣物正是她当年年轻时穿着的衣物,这也是奇怪之处,倒是真有些像死去的裴家妹夫缠着她的模样。因为裴家妹夫在世的时候就希望三妹不要浓妆艳抹穿着华丽,而喜欢她穿着朴素的少女衣衫。那绝笔书上写着裴家妹夫经常入三妹梦中指谪她呵斥她,恐怕也是缠着她不放。被鬼魅缠住导致神志不清投湖自尽,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杨玉环蹙眉道:“说了半天,都有可能,那便是说你还没有丝毫的头绪了?”
杨国忠听杨玉环言语中有责怪之意,忙道:“娘娘息怒,臣正是要先请贵妃娘娘示下,然后才能着手去认真严查。”
杨玉环道:“查便是了,请我什么示下?”
杨国忠忙低声道:“娘娘,查自然是可以立刻去查的,但却又些忌讳处。娘娘,绝笔书上的内容我尚未公开,只是公开了不相干的一小部分,一旦要彻查,则必须公开绝笔信的内容。这信娘娘您也看过了,公开此信便是告诉世人……三妹……三妹身患花柳之病,这对我杨家的声誉危害甚大,对死去的三妹也是……也是不敬的。三妹……哎……留下这封信来,虽是告诉我们她的想法,但却让我杨家着实难堪了。”
杨玉环根本没想到这一节,经杨国忠提醒,这才明白这当中的为难处。如果虢国夫人确实是自杀而亡,平白的怀疑死因,岂非要将所有的事情都公开出来,那会查出很多不堪的东西,譬如这花柳病也会为世人所知,那对杨家的声誉大大有损。要是查出他杀还好,若确实是自杀,岂非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依你之意,此事该如何办?”杨玉环毫无计谋,闻言只得求助于杨国忠。
杨国忠忙道:“娘娘,我的建议是,咱们对外便称是三妹想念死去的妹夫,实在是煎熬不过,殉节而死。葬礼还是按照规格大操大办,让三妹入土为安。这封绝笔信也没人看到全部内容,我也不会公开。但暗地里,臣命人暗查三妹死因,我自己请仵作验尸,一来查验是否是溺水而死,二来也查一查是否真有那种病。再在三妹府中奴婢口中探问探问,看看是否有所发现。我们也不必太过张扬,只要有证明三妹确实是自尽了,咱们便也心安了。总之不能闹的杨家没脸,给外人以可乘之机。”
杨玉环微微点头,觉得杨国忠考虑的很周全。虽然也知道三姐生活糜烂的很,但人已死,总不能还要糟蹋她的名声。杨玉环虽然不太懂权势倾轧之事,但也知道杨家的声名是极为重要的,自己是杨家的一员,决不能让杨家声名狼藉。若是公开三姐的绝笔信,光是三姐得了那种病的事情,便足以让整个京城沸沸扬扬,让自己也脸面无光了。
“堂兄考虑的周全,这件事便按照你说的办吧,那封信……我看还是烧了的好,万一叫陛下看见了这封信,也是很不好的。其余的事情你也慢慢的去查,不要闹得满城风雨。我只有一个要求,三姐的葬礼一定要风光大葬礼,设下灵堂,我要亲自去三姐灵柩前拜祭吊唁。三姐……三姐对我好的很,我……我很伤心。”
说着话,杨玉环又眼圈发红,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了下来。杨国忠忙宽慰她,也不敢久留于此,免得贵妃伤心陛下怪罪,于是抽个空子告退出宫。
杨国忠走后,杨玉环呆呆坐在房里,想想虢国夫人的音容笑貌便哭一会儿,哭一会儿又发一会呆,云鬓散乱,妆容都花了,也没心思去打理。午后玄宗要来陪坐安慰,都被杨玉环拒绝了。
就这样,痴痴的坐到天黑,玄宗派人送来了两碗珍贵的千年首乌莲子羹来,杨玉环看着那两碗羹汤,忽然想起一事来。起身让贴身的陈女官去将梨花木床头梳妆柜的暗格中藏着的小盒子取了出来。
一个多月前,也是差不多的天色将黒的夜晚时分,虢国夫人进宫来陪杨玉环说话。玄宗也是命人赏赐了两碗首乌莲子羹来给姐妹两人喝。杨玉环看到那两碗跟羹汤,忽然想起了当时的情形来。
当天的虢国夫人有些兴奋,像是得了什么宝物一般,笑的比平时都大声。自己觉得异样,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儿,她却绝口不提。之后临走时,虢国夫人留下了一个封了口的信封要自己替她保管着。说无论如何请自己不要打开那封信,除非她有什么变故发生。
当时的杨玉环其实并没有当回事,因为三姐这个人夸大其词惯了,自己也早已习惯了三姐的夸张言辞。记得小时候一起出去玩耍,三姐说发现一条大蛇,比划着好大好粗的模样,吓得众人四散奔逃,结果抓到的那条蛇比小拇指还细。很多事情虢国夫人都一惊一乍的,连陛下都说她的话不可信,可见她的话有多么不靠谱。杨玉环性子沉静,虽然不喜他人夸大其词,但自家三姐的这副作风却很能容忍,因为在杨家几姐妹中,虢国夫人和自己从小便要好,自己也习惯了有虢国夫人的陪伴。其他几姐妹关系虽然也好,但杨玉环却总是喜欢虢国夫人多一些。
如今,三姐突然自尽,这应该就是一个大变故了,这时候自己应该看一看三姐留下的这封信里有些什么了。也许这信封里其实什么都没有,不过是三姐又一次夸大其词的结果。但杨玉环还是决定打开它,毕竟这是三姐留在自己这里的一封遗物。
挥退众人之后,烛火下,杨玉环缓缓的剪开信封上的封条,从里边取出一叠写满了字的纸来,轻轻打开之后在灯下一页页的翻看。
“查上元之夜失踪之相府女子乃公孙大娘之徒李十二娘。同时查知,此女上元夜失踪于永安坊周边,天降大雪,掩其踪迹,武侯搜查未果。……查知数日后永安坊坊丁王源家中出现不明身份女子,坊正言:李适之欲聘王源为幕宾,故而无意深究此女身份,此女后嫁王源为妇,面貌特征与李十二娘相若……”
“奴婢马平康禀报,王源四月十九午后时分于大明宫含元殿南小竹林中与东宫内监李辅国面谈三刻钟,内容不知,王源未时二刻离开,面色不悦。稍后李辅国自回少阳院中,面容不悦。”
“奴婢马平康禀报,五月十七下午申时左右,王源于大明宫含元殿南小竹林会李辅国,谈一刻钟,于申时中散开,内容不知……”
“奴婢马平康禀报,六月初九下午未时三刻,王源同李辅国会面于翰林学士院西侧垂门内,未时末离开,其间双方笑语不绝,内容未知……”
“……”
第二九六章 夜询
(诸位,我回来了,累得够呛,心也是散的。↑UU小说,www.uu234.com今天晚上早点睡想想剧情,明天恢复两更。)
七月十六上午,虢国夫人府中设下灵堂,供人前往吊唁。一时间前来吊唁的人群络绎不绝,声势浩大之极。
上午巳时,贵妃凤驾亲临,一身缟素的杨国忠携杨家姐妹和一干杨氏宗族亲人跪倒相迎,一时间哭声震天,响彻坊间。杨贵妃还带来了玄宗亲手书写的一幅挽联,杨国忠赶紧命人高悬灵堂两侧,联曰:女星沉宝婺,仙驾返瑶池。陛下亲自书写挽联送来吊唁,一来是给杨家莫大的脸面,二来也足见虢国夫人在陛下心中的位置。
来往的王公贵族朝廷大臣络绎不绝,大多数人其实并非是因为虢国夫人,而是看着贵妃和杨国忠以及杨家的面子。杨门一族如今蒸蒸日上,宫中有享受独宠的贵妃娘娘,朝中有大权在握的左丞相杨国忠,自然是礼数俱到,绝不肯落于人后。
吊唁的人络绎不休,从早到晚几乎从未间断,杨家众人也累的够呛,直到傍晚掌灯时分,杨国忠才有空坐下来喝口茶。
坐在偏厅之中的一把太师椅上,杨国忠眯着眼享受着婢女的粉拳敲打着酸痛的腰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管事的拿着今日吊唁的名册和礼单在旁轻声禀读。身子疲惫,加上管事的声音很是单调,让杨国忠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老爷,都读完了,一共三百九十七人前来吊唁,所有的礼金均已入账,礼品也造册收纳入库房之中,名册和礼单请老爷过目。”管事的弓着腰对着眯眼打盹的杨国忠说话,他知道杨国忠看似睡着了,但其实他肯定没睡。
果然杨国忠眼睛未睁,口中却发声道:“知道了,放在那里,一会儿我自己瞧一瞧。”
管事的答应一声,将名册礼单摆在面前的茶几上,躬身要退下。杨国忠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刚才你读的名单里边,我好像没听到王源的名字,王侍郎今日没来吊唁么?”
管事的想了想道:“回禀老爷,确实没有,小人记性好,确定没读到王侍郎的名字,好像确实没来。”
杨国忠微微睁眼,脸色有些凝重,摆手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管事的走后,杨国忠坐起身来脸色不善,王源是跟杨家关系极近的人,从昨日虢国夫人去世到今日的吊唁大会,王源连个照面都不打,这多少有些不同寻常。就算是政敌方的李林甫和太子的人明面上也来吊唁走过场,偏偏他却如此反常。
再加上昨日简单了解到的关于虢国夫人生前几日和王源交往甚密,甚至好像还有了很亲密的行为的事情,更让杨国忠心中满是疑窦,同时也升腾起一股莫名之火。杨国忠认为,王源的行为如此反常,定然是心中藏着事。或者不客气的说,心中必然有鬼。
杨国忠下了决定,既然王源不露面,那么自己便去找他,杀他个措手不及,瞧瞧他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顺变也要问一问王源,虢国夫人死之前他和虢国夫人交往甚密的事情,看看是否会察觉些蛛丝马迹。
黑云沉沉,遮蔽了天空中的一轮皓月,将个本是皓月当空清辉万里的夜晚变得黑漆漆,阴沉沉。天气闷热的似乎要下暴雨,蚊虫也格外的多,就连池塘里的蛙鸣也比平日显得更加的鸹噪。
杨国忠带着数十名随从飞驰入靖安坊中,马蹄踏碎长安之夜,沿途惊醒了无数百姓的美梦。来到东南方王家大宅的门前空地上,杨国忠手下的卫士奉命上前叫门,但人还没到院门旁,忽见王家大宅院门大开,四五人提着灯笼簇拥着一人出门而来。
杨国忠看的真切,出来的正是王源,身上穿的整整齐齐的,倒像是知道自己要来似的,拱着手在门前行礼。
“杨左相,便知道今夜您会来,王源等候多时了。”王源施礼道。
杨国忠皱眉下了马,面色严肃的走上前来,拱手还礼道:“王源,你怎知我今晚要来?”
王源点头道:“我自然知道,三夫人突然去世,我本该在旁帮着张罗丧葬之事,但我却一直没有现身,杨左相自然是心中不快的。再说了,三夫人去世的事情恐怕有很多难解之谜,杨左相一定想找人谈论谈论,我想不出除了在下,还有谁最适合同杨左相来讨论此事的。”
杨国忠面色一变,冷哼道:“看来你心里明镜一般,不过你架子倒是蛮大的,躲着不露面,倒要本相亲自来见你。”
王源微笑道:“杨左相误会了,你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找你的,但却要迟一些,等人定之后才可。”
“哦?你会主动找我?又为何要人定之后?”杨国忠道。
“那是自然,请进厅叙话。来人,厅上备茶水点心,我猜杨左相一定忙了一天,晚饭都没顾得上吃。”王源杨声叫道。
杨国忠冷声道:“你倒是神机妙算。”说罢阔步进院,大步流星直奔厅中而去。身后,数十名卫士一涌而入,分散王家前院各处,气势颇为不善。
王源面色沉静对此视而不见,跟在杨国忠身后进了前厅,仆役送上茶水点心来,杨国忠却手指头都没动一下,直愣愣的一屁股坐在大椅子上看着王源。
王源挥退仆役,正式见礼道:“卑职参见杨左相,三夫人仙逝让人震惊,请杨左相节哀顺变。”
杨国忠淡淡道:“谢了,这几句话你该在今日灵堂上对我杨家人说才是。告诉我,我杨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却为何连面都不露?难道杨家国夫人去世,都不能让你王源屈尊降贵的去吊唁一番么?”
王源微微一笑道:“杨左相息怒,杨家的事便是我的事,下官岂会不上心。但我确实没去露面,也没去帮着张罗,却是有我的原因的。”
“什么原因,不知本相可听得?”杨国忠冷笑道。
“原因便是,下官实在没空去,下官很忙。”王源道。
“什么?”杨国忠赫然起身,怒视王源叫道:“这便是你的理由么?你忙何事比我杨家死了一位国夫人更大?王源,莫非在你心里,我杨家的事情都是鸡毛蒜皮之事?犯不上让你大驾光临来一趟是么?”
王源摆手道:“杨左相息怒,我何曾有这个意思,我确实在忙着一件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比去吊唁三夫人更加的重要,所以我不得不缺席。”
“放肆。”杨国忠怒斥道:“翅膀硬了,想飞了不成?没我杨家,你有今日?有什么事比我杨家的死了人更重要?”
王源皱眉道:“没有。”
“那为何不去?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你连吊唁都不露面?谁都知道你是我杨家的人,你不露面岂非驳我的面子。”
“我说了,那件事比去参加吊唁更重要,杨左相,王某自从于你相识,一言一行均为杨家着想,为了杨左相着想。刚才你的话让人寒心的很。”王源正色道。
杨国忠道:“我没说你不好,我只是觉得你这两日行为有些奇怪。我今日来也不全是为了说吊唁的事,事实上我心里还有很多别的问题要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
王源点头道:“杨左相,问这些问题之前,我劝你屏退门后的四名卫士,你问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杨国忠诧异道:“你怎知我要问何事?”
王源微笑道:“你问的事情,正是我这两日在查的事情。我之所以没有露面,也正是在忙着查清此事,有什么事比查清楚三夫人的死因更为重要?下官忙着做的也正是这件事。”
杨国忠瞪大双眼怔怔看着王源,忽然伸出手在空中挥了挥,四名木桩般守在前后厅门处的卫士立刻转身出厅,关上了前后厅门。
“你适才说,这两日你着手在查的事情是三妹的死因?我三妹思念亡夫过甚乃至投青湖殉节自尽,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你怎敢说死因有疑?”杨国忠静静的话语在厅中甚是清晰,连他略微粗重的喘息声都听的清清楚楚,显然他的心情不像他的话语那般平静。
王源伸手示意道:“杨左相坐下说话,喝些茶水吧,听我慢慢说。”
杨国忠重新坐下,端过茶来喝了两口,便听王源轻声道:“杨左相,我有一件事要向你坦白。这段时间其实三夫人请我去她府中多次,你知道,以我的身份不可能拒绝她的邀约。我没敢跟你说,也没敢跟八夫人说,因为我担心你们会以为我有所企图。”
一听此言,杨国忠的心里立刻好过了不少,因为如果王源抵赖这件事,那便表明他心虚的很。但如果他坦白此事,这说明他问心无愧,起码也说明他不打算抵赖和隐瞒。
“你是说,你和三妹生前有过……瓜葛?”杨国忠装作吃惊的样子问道。
“下官无意亵渎逝者,但三夫人的事情,杨左相多多少少有些耳闻。她对我确有这方面的意思,但是你知道,王某是不可能这么做的,王某不希望惹得秦国夫人不开心。所以,事实上我几日前去了虢国夫人府两次,但行止发乎礼,并未有所谓的……瓜葛之事。”王源低声道。
杨国忠皱起眉头,明明自己审讯虢国夫人府中的翠桐等婢女,她们说前几日王源拉着虢国夫人去府中后园的小树林中打野战,玩的嗨的不行,现在王源又否认和虢国夫人有染,显然是在说谎。这小子为何要说谎?其中必然有疑点。
第二九七章 如簧
(谢:大污天书友的不吝打赏,谢:秋天的树、苏北坡、moshaocong、相信是缘分、可乐加点冰、爱若彤、用户95409980、对你有想法等书友的月票和打赏。)
“王源,我没想到你现在也学会了对我隐瞒。你和我三妹之间的事情,三妹身边的人尽皆知晓,你和她之间有无瓜葛可不是你随口便能抵赖的。其实即便你和三妹之间有些什么风流韵事,本相也不会怪你。你是本相器重的人,为本相出力良多,本相不会因为这些事便责罚于你。但你当面在本相面前撒谎,这却是我不能容忍的。”杨国忠终于沉下脸来,冷冷的戳穿了王源的谎言。
王源并无想象中的那般慌张,神情镇定自若,拱手道:“杨左相,我不知三夫人身边的婢女跟你说了些什么?但我和三夫人之间确实清清白白。三夫人突然离世,此事震惊天下,杨家上下定然要详查缘由,无论谁和三夫人有过接触都会被查个水落石出,下官虽愚钝,但还不至于蠢到在这件事上撒谎抵赖,因为那是根本抵赖不掉的。”
杨国忠冷声道:“本相也觉得你没那么蠢,然你是否能跟我解释解释,数日前在三妹府中后园的树林里干了些什么?那些婢女们说的话难道是捏造不成?”
王源点头道:“是了,杨左相不问,我也正要告知左相此事。事实上左相不知其中内情,这其实也是我一直纠结的地方。刚才我说了,这几日我一直没有露面,便是在暗查虢国夫人的死因。而我之所以怀疑虢国夫人的死因,便也是缘于那日林间夫人作为和其后发生的事情。今日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得不冒着冒犯逝者的罪过跟杨左相明言了。”
杨国忠皱眉道:“你到底要说什么?啰啰嗦嗦的我一句也没听懂。我是要你解释那日林间之事。”
王源点头道:“左相容我详说。那日我应虢国夫人之约前往赴约,嗯……确实……夫人确实要和我做些那种事情。你知道,三夫人既然下令,我是无法推脱的,但那却非我本意。那日午后烈日炎炎,我确实没什么兴趣,但又不敢违抗,但又急于脱身,于是乎便假意应允和她去了后园树林之中。我口上是说去林间增加些情趣,但实际上我是要避开夫人身边的那些婢女,做一件能让自己脱身的事情。”
杨国忠冷声不语,眼中满是狐疑。
王源续道:“进了林间草地上,夫人便要求欢,我只能假意顺从,我告诉她我有药丸助兴哄她服下了一粒。”
王源边说便从怀中掏出一只绿色的小瓷瓶来,红布裹着的软木塞塞在瓷瓶口。红绿交晖,虽俗气但却艳丽。
杨国忠皱眉接过瓷瓶道:“这是何物?”
王源道:“左相瞧瓷瓶上的画儿。”
杨国忠眯眼在烛火下细看,但见瓷瓶上用工笔画着一副春宫画儿,一男一女裸身相对正在交.欢,男女器官表情栩栩如生,欲生欲死的样子就像活的一般。
“左相还记得下官烧了长生观抓了史敬忠的事么?这瓶金叶银花丸便是从史敬忠的房里搜出来的。史敬忠这厮歪门邪道会的不少,这瓶丸药正是奇.淫之药,服之令人意乱情迷情趣倍增。我得了之后曾在自家府中女子身上试过,服用之后女子神魂颠倒极乐无穷任人摆布。杨左相,你要怪罪我便请责罚,但当时我确实急于脱身,我不想对不住八夫人,也不想和三夫人有染让你生气,所以我给她服用的便是这种药丸。”
杨国忠惊愕无语,呆呆的看着王源,不知道该说什么。
“夫人服用后不久便热情似火意乱情迷,下官……下官用手……手法……帮着她排解。她沉沦极乐之中,也根本不知道我从未和她真正欢好。直到她精疲力竭之后,我才叫她的婢女们来收拾残局,为免那些婢女看出端倪,我只能自行离去。杨左相,这便是那些婢女们口中所言的我和三夫人树林中的那件事情。我承认,我这么做有些过火,您若要责罚便请责罚,下官绝无怨言。但下官的苦衷您也要了解,下官受杨家恩荫,却又不想在三夫人和八夫人之间生出嫌隙,加之下官也想……洁身自好,不想和三夫人的事情搅合到一起,故而出此下策。”
杨国忠怔怔道:“王源,你的胆子真的很大,这种事你都能做的出来。”
王源低声道:“左相息怒。”
杨国忠顿了顿道:“这药丸果真有这般功效?”
王源道:“左相带着回去,找个房中人一试便知,此药只要不过量,对身子毫无损害。”
杨国忠缓缓将药丸揣入怀中道:“我自然是要试验一番的,不是不信你,而是不知这药丸是否有副作用。要是此药于人的身子有所妨害,搞不好便是三妹忽然自尽的原因了,到那时可休怪我不念旧情了。”
王源轻声道:“杨左相,你何必吓唬我,夫人就算是自尽,原因恐也非是这一丸药物所致。事实上这两日我一直在暗查此事,我之所以刚才说要人定之后去见你,便是查出了些眉目,要亲自跟左相禀报。”
杨国忠侧目道:“哦?你真的查出了三妹的死因?你说是自杀还是有人谋害?”
王源道:“自杀或是他杀我却无证据分辨,这方面左相亲自查勘当有结论。若是为人所谋害的话,我后面的话也不必说了,因为我的暗查是基于三夫人自杀的原因,我是要查出她为何自杀。”
杨国忠道:“就算三妹是自杀,你说你查出了什么?”
王源道:“三夫人的自尽让人觉得突兀,但得到消息的时候,我虽也震惊,但立刻便想起在三夫人离世之前的那天她对我说的话来。不瞒左相说,七月十四那天,我去主动见了夫人一次,就在那天,夫人跟我说了些秘密之事。”
杨国忠低喝道:“哦?你既然不愿招惹三妹,为何主动前往?三妹跟你说了什么秘密之事?”
王源道:“我去见三夫人,是因为之前的几天三夫人派人请了我好几次,我以公务繁忙为由推脱了。我担心三夫人发怒不快,所以七月十四去见面赔罪。”
“原来如此,那她和你说了她的什么秘密?”
王源面色凝重道:“三夫人确实生气了,对我发了好一顿火,我也只能温言安慰她。然后三夫人又要……又要我侍奉她,但我以公务繁忙要赶回去为由拒绝,接着三夫人便说了……那件事。我……我不知该不该说出此事来……”
“说,一个字也不准漏。”杨国忠喝道。
“好吧,事到如今我也不能隐瞒了,请三夫人在天之灵原宥。”王源合掌朝天一拜,开口续道:“我借口公务拒绝之后,三夫人忽然指着我的鼻子冷笑不已,告诉我说‘你还想着公务,能行乐时及时行乐吧,你已经没有多少天好活了。’我一听大惊,忙问缘由,三夫人笑了很久,终于告诉我说‘你身上已经染了花柳之病了,最多三年便会全身溃烂而死。’我闻言大惊,追问之下,三夫人告诉我说,她……她其实早就已经患了花柳病,但凡与她欢好之人都会染上这不治之症,还说她深受此病折磨,夜不能寐,梦魇难除,身子时时痛楚,若非有位终南山的隐医替她用药维持,她怕是早就活不到今日了。三夫人还说,她之所以不顾名声……糜烂,贪图享乐肉.欲,便是因为知道时日无多,所以要尽情享受时光,因为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因为那位终南山隐者的药物到了她这么病症的阶段其实也没什么大作用了。”
杨国忠惊愕的睁大双目,喃喃道:“她果真跟你这么说了?”
王源叹道:“否则我焉知此事?三夫人说,要我陪她快活,她会将终南山隐者的隐居处告诉我,她说起初染病那药物还是很有效的,本来此病只能活三年,用了那药物起码可以多活三五年,她知道这对我吸引力很大,所以拿这件事来逼我。”
杨国忠呆呆道:“没想到,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是真的。三妹果然是真的得了那种病。”
王源故作惊讶道:“听左相的口气,倒像是也知道此事?”
第二九八章 人证
杨国忠并未回答,沉思片刻问道:“你说这两日你已查清了此事,你查到了什么?”
王源起身拱手道:“杨左相稍候。”说罢行到厅门边打开厅门,对外低喝道:“将人请进来。”
厅外有人低声应诺,片刻后脚步声响,一人从厅门外昂首进来,厅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
“孙先生请了。”王源上前拱手行礼,那人缓步走近,灯光下鹤发童颜身板笔挺,身上穿着黑织布长袍,气质却是不凡。
“王学士请了。”那孙先生拱手道。
“杨左相,这位便是终南山中的隐医孙石清孙先生,精通雌黄之术,三夫人便是请他医治暗疾的,孙先生为人低调,居住在终南山西峰之巅,我这两日便是为了证实此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觅到他的仙踪,特意请他来长安,本想带着他一起去见杨左相的。孙先生,来见过左相吧。”王源道。
孙老者点头,上前数步拱手对杨国忠道:“方外闲人孙石清见过杨左相。”
杨国忠站起身来,双目上上下下打量着孙石清,孙石清面不改色昂首而立,表情不卑不亢,淡然以对。
“便是你替虢国夫人配置秘药治疗其暗疾么?”
“正是。”
杨国忠皱眉道:“你何时开始替虢国夫人配置秘药?她又是如何知道你这个人的,你不是山间的隐士么?难道也名声在外?”
孙石清道:“方外人岂有什么名声,事实上孙某根本不认识虢国夫人,若非朋友相托,孙某可不管这些俗事。老夫隐居终南山巅,每日清闲自在,享山乐水,若非好友相托,谁生了病老夫也是不管的。”
杨国忠沉声道:“你一个方外修士,又怎会有如此神奇的雌黄之术?那种病乃不治之症,你如何会有偏方医治?”
“老夫可医治不了。”孙石清道:“那种病是上天的惩罚,所有得那种病的人若非**所致便是寻花问柳风流所致,上天降下这种病症便是不让人有治愈的可能的,便是惩罚那些穷奢极欲之人的。”
杨国忠面上变色,这隐士说话毫不客气,倒像是骂虢国夫人活该得了这种病了。
“咳咳……孙先生,请注意言辞。”王源插话道。
孙石清负手看天,虽没说话,但一脸的倨傲。
“你说你医治不好,怎地虢国夫人会托人找到你?”
“老朽虽医治不好,但可延缓病情。终南山中有一味特有之药叫做云丝草,生在山巅云雾断崖之上,是治疗各种暗疾毒疮的良药。我本是用它做成治疗其他病痛的丸药,也仅限于给几名好友良朋使用。但我的那位朋友有一次误用在得了花柳病的侄儿身上,没想到居然减轻了病痛。于是他告诉我这药物对那种病也是有效的。四年前他受托来叫老夫用云丝草为京城某位国夫人配药,老夫当时便拒绝了他。若非这位国夫人以派兵将我等隐士赶出终南山抓起来治罪为威胁,老夫是断然不肯将如此宝贵的云丝草用在治疗这等肮脏疾病上的。”
孙石清满脸的不屑,似乎也对虢国夫人的逼迫耿耿于怀。
“四年时间?你是说虢国夫人四年前便生了那暗疾了?”
“老夫怎知她几年前生了那肮脏病?老夫只是应付她的命令罢了,四年里每月一副药,一副药要七株云丝草,近五十副药几乎将西峰断崖上的珍贵云丝采撷殆尽。这云丝草近百年才有那么一小片的规模,活生生的被糟蹋了。”孙石清一脸的无奈,叹息道。
杨国忠知道这等方外之人都是愣头青,也不知天高地厚,在他们眼中,朝中贵胄王公大臣都不如山间一头梅花鹿,也范不着计较他言语中的不屑之意,只低下头来低低的沉思。
王源低声在杨国忠耳边道:“杨左相,下官便是找到了这位孙先生,方知道夫人所言原来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所以,下官才判断夫人自尽投湖恐怕是和那病症有关。夫人自己描述的情形来看,那病势看来已到膏肓,就连孙先生的药物也无法压制了。我也问了人,花柳病最终会导致人口鼻耳目溃烂,全身恶臭难当,想必夫人也是知道最后的结局,这才选择了投湖自尽。不知杨左相对下官的判断有何见地?”
杨国忠紧锁眉头,抬头看着面前的孙石清道:“这位孙先生,你刚才的话可句句是真?你要有半句假话,我可派兵铲了终南山你的老窝,把你投入大牢好生的折磨你。”
孙石清勃然怒道:“你们这些当官的,就知道仗势欺人,王学士,我可是看着你的面子才跟你来的,没想到却受如此侮辱,王学士我算是看错你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本以为王学士写出那些好诗好句来,必是个高人,结交的也是雅士,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情形。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夫告辞了,再也莫来扰我,否则我宁愿跳下西岭断崖死去。”
王源忙道:“孙先生莫动怒,左相不是那个意思。”
孙石清冷哼一声,拂袖而走,竟然连看也没多看杨国忠一眼。杨国忠起身欲怒,王源忙低声道:“左相息怒,给下官薄面,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这孙先生是王摩诘的好友,若非王摩诘指点,我也找不到他。左相若迁怒于他,岂非让下官难以交代。”
杨国忠这才怒哼一声缓缓坐下。
王源高声朝外喊:“送孙先生。”
厅门打开,放了那孙石清出门,脚步咚咚远去,显是孙石清也怒火满腹,不告而别。
厅内,杨国忠心中的对王源的怀疑已经基本上解除,王源并非心中有鬼躲着不见,而是他也正在积极的暗查虢国夫人的死因,而且进展比自己快的多。自己命仵作检查虢国夫人的尸体,只得出虢国夫人确系溺水而死。身上有些伤痕却只是湖中鱼虾啃咬所致,却非致命之伤。而自己最想知道的暗疾,仵作是无法验出来的,就算是医术高明的医者,也需要细细翻查私.处,甚至切割身体方知病处。这一点不仅杨国忠不能接受,杨家其余姐妹也是竭力的反对,不准在虢国夫人时候还折磨伤害她的身体。
而现在,王源今晚的话正好全部解释了自己所有的疑问,也证实了三妹身上有暗疾且已经病入膏肓的事实。王源没有任何问题,反倒是三妹有些不地道,差点拖了王源下水,若不是王源耍了心眼,他恐怕也要身染那不治之病了。
“左相,我所查到的事情便全部告知您了,我的结论是,若三夫人确系自杀,这怕就是原因。若不是自杀而是谋杀的话,那便当下官没说,左相再细细查出真凶便是。我本想今日下午顺便吊唁夫人顺便告知您这一切,但我担心这样的事情再灵堂中跟你说了你会不信,又担心消息走漏对杨家声誉损害甚大,所以才熬到了晚间。”
“我明白,我明白。”杨国忠叹息着拍拍王源的肩膀沉声道:“你对我杨家一片忠心,我为刚才的态度向你致歉。之前我不知你暗中做了这么多,还对你有所怀疑,实在是抱歉的很。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王源笑道:“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三夫人突然离世,左相定然心乱如麻,此时自然会有些心神不安,我明白的。左相一定要安定心神,不要乱了阵脚。杨家有左相在便可稳住军心。今晚的事情,我看左相不要和任何人提及,免得泄露出去被人趁机造谣坏了逝者和杨家的名声。”
杨国忠点头道:“这一节你我所想的一样,王源啊,实际上有件事我瞒着你,三妹投湖之前在青湖栈桥上留了一封绝笔信,信中便提及自尽缘由,便是因为身患绝症痛苦难当。此刻和你所言一对证,三妹的死因怕正是如此了。哎,这也确是报应,三妹平素……哎……不说了不说了。”
王源心中松了口气,当杨国忠说出绝笔信的内容的时候,便是对自己已经没有怀疑,自己精心准备的杀死虢国夫人之后的所有后续隐瞒欺骗的手段,到此时才算大功告成了。
第二九九章 入土
杨国忠告辞离去,王源送到门外,看着数十骑飞驰远去,这才长舒一口气回转身来,吩咐仆役关上院门,小心查看外边的动静,若有情形立刻禀报。←UU小说,www.uu234.com
王源急匆匆来到二进东首的一间小院中,进了屋子,那孙石清正坐在椅子上等候,见王源进来忙起身相迎。
“杨国忠走了?”
“走了,熏直你装扮的真像,杨国忠一点也没怀疑你的身份。”王源微笑道。
装扮成孙石清的柳熏直长舒一口气道:“不瞒公子说,我浑身都是汗,两条腿抖得厉害。特别是杨国忠盯着我看的那时候,我一度以为他认出我来了。呼,真是一步险棋。”
王源呵呵笑道:“险中求胜,刺激的很。话说十二娘这易容的功夫可还真是了得,我也仔细的盯着想找出破绽来,结果居然硬是没发现。你这身高嗓音肤色头发都变了,若非我知道是熏直兄你扮的孙石清,几乎以为你就是孙石清了。你和杨国忠只见过一面,他对你又不熟悉,当然更是无从认出了。”
柳熏直呵呵笑道:“是啊,尊夫人这易容手段确实高明,瞧见没,我穿着增高的鞋子,头发染成了白色,皮肤上抹上了黄尘粉,脸上画了皱纹,两侧嘴巴里还塞了小.核桃改变说话的声音,弄好之后照镜子,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了。”
柳熏直一边说着话,一边脱鞋擦脸吐出口中所含之物,除了头发上的白色需要用药物清洗之外,瞬间变回了柳熏直的模样。
王源笑着看他恢复原来面目,点头道:“幸好是在晚上,见面的时间也不长,否则还是会被发现端倪的,从现在起,孙石清这个人世上没有了,只有柳熏直了。”
两人对视哈哈而笑。笑声停歇,柳熏直低声道:“公子,在下到现在还无法想象,你真的杀了虢国夫人。我在李左相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有如此果决的行动,遇到大事总是瞻前顾后处处受制。如今在公子身边,方知什么叫做杀伐果断。”
王源微笑看着柳熏直道:“我不想杀人,但我也不想死。虢国夫人招惹我的原因我也没有瞒你,若你站在我的角度,你该如何办呢?”
柳熏直沉吟道:“在下恐怕毫无办法,也许会逃到深山老林去躲藏,却绝不敢动手杀了虢国夫人。”
王源点头道:“这便是你我的不同了,你是否觉得我的行事过于狠辣,是否有些不适应?”
柳熏直认真的想了想道:“公子对柳某推心置腹,这么隐秘之事都不对在下隐瞒,在下深感惶恐。在下这一生从未受过他人如此信任,熏直虽才疏学浅,但也非甘于平庸之人。熏直觉得公子非寻常人故而有非常人之胆识,才行非常人之事。熏直这一生没什么建树,从前跟着李左相的时候也是一心为他谋划,但可惜直到李左相被人杀害我也没有帮上他半点,此事一直是我心头之憾。直到遇到了你,从你出手杀了杨慎矜为李左相报仇的那天起,熏直便告诉自己,这一生必忠心耿耿为公子效力。熏直愿意竭尽所能在旁谋划,助公子成就一番功业。虽才浅德鄙亦要酬知己之恩,这便是熏直心中所想。”
王源呵呵笑道:“我杀杨慎矜也不全是为了给李适之报仇,但他确实是李适之之死的祸首之一,但你不用因此便对我感恩。你是个有原则的人,你对李适之的忠心正是我看上你的最大的优点,所以我才敢和你深交。但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在李适之身边你没有发挥的空间,那不是你的原因,其实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今日这出好戏不就是你一手操办的么?能想出冒充这个叫孙石清的莫须有的人来佐证三夫人身患暗疾之事,这正是杨国忠打消疑虑的关键。”
“公子谬赞,熏直惭愧。”柳熏直拱手道。
王源摆手轻声道:“熏直,我不是恭维你,你本就是个有本事的人,只是跟错了人,蹉跎了大好时光罢了。从你来到我身边的那时起,我观察了你很久,认定你是我王源可以信赖的人。你处事冷静富有计谋且忠诚可靠,有你做我最心腹之人,我很放心。从今往后,我所有的事情都不会瞒你,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熏直啊,当今大唐天下貌似风平浪静,但其实风雨将至,你也莫问我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我只希望你能牢牢记住我这句话。我希望你一心一意助我,待风骤雨急沧海横流之时,我希望能有一片立足之地,能顶起一片天来,你也是其中一根顶住天的栋梁。”
柳熏直撩袍跪倒,举手发誓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柳熏直今日发誓,此生忠于王源一人,若违此誓,天地共愤,人鬼厌之。”
王源忙扶他起来道:“何必立誓,我并非要你如此,彼此心照便是。”
柳熏直郑重道:“当然要立誓,否则如何对得住公子的信任。”
王源微笑不语,柳熏直道:“对了公子,我瞧杨国忠今日前来必是有些疑虑,虽然我们设计打消了他的疑虑,但恐怕他还是会对你有所戒备。我担心他们会对你有所疏离。”
王源摇头道:“不必担心,我现在对他还有用处,他现在尚未独霸朝野,还有李林甫和太子在他头上,他还需要我替他谋划,所以他不会对我如何。不过今后一段时间我们要小心些,因为虢国夫人死前曾说她留有一封信在某人处,我不知此事是真是假。虢国夫人一死,若是真有那封信的话,怕是已经露出真容了。今晚从杨国忠的表现来看,倒也不想是知道了什么的样子,但也不排除他故意伪装成一无所知的模样。总而言之,静观其变小心应对,一旦有风吹草动,还是要先发制人,不能掉以轻心。”
柳熏直点头同意,两人在灯下密聊良久,直到二更过半才各自回房休息。
……
虢国夫人的灵堂设了三天,前来吊唁的人一直络绎不绝,先是长安城中的达官贵人各级官员,进而京外的官员和所有能和杨家扯上关系或者是期望扯上关系的人都进京来拜祭。将个葬礼拜祭变成了杨家展示肌肉的政治秀场。
很多人暗中惊叹于杨家势力的膨胀速度之快,自从杨国忠当上左相之后,杨家就像一块磁铁一般将各色人等吸引着围绕在杨家周围。一个巨大的势力范围正在成型。大多数人自然是利用这次机会喝杨家拉上关系,不少原来属于其他势力之中的人也因为这次声势浩大的葬礼转而投奔杨国忠。
某种意义上来说,虢国夫人之死倒成了一件扩大杨家影响力,巩固杨国忠地位的好事。这一点从杨国忠的脸上便可看出来,虽然竭力显示出悲伤心痛的表情,但却难掩表象下的喜悦。每日同长安内外的官员见面会谈联络感情甚至达成某种交易,杨国忠虽然喊着累得要命,但却乐此不疲。
三天后,虢国夫人入土下葬,大半个长安城都闻风而动,数十万百姓拥在街头观看送葬的排场。那排场简直堪比皇家葬礼的规模,豪奢隆重无与伦比。
开路的是大唐神武军卫队,个个身着黑盔黑甲,手中刀枪裹上洁白的素绢,之后是三十八人的庞大乐师,丝竹笛笙喧闹无比。数十对纸人纸马灵房元宝缓缓跟进,三十二名壮汉抬着金丝楠木进行打造的庞大棺椁在队伍最中间。
虢国夫人的尸体穿着金缕玉衣躺在金丝楠木的棺椁里边的玉棺之中,手上身上头上满是金银珠宝,就连身上穿着的寿衣都是金丝银线请的长安最有名的巧匠连夜赶工而成。
棺材后面更是十几车满满登登的陪葬之物,虢国夫人平日爱用的器物,爱穿的衣服,爱吃的食物,凡此种种应有尽有。
最后面是绵延十余里的数千披麻戴孝,穿白戴黑的浩浩荡荡的送葬人群。纸钱飞扬,丝竹噪杂,哭声震天,人叫马嘶,烟尘蔽日。从凌晨折腾到午前一刻,才将虢国夫人的棺椁送往东城外灞河之侧的一处风水宝地的杨家墓地安葬。那里早在几年前便被选择为杨家墓地,也早就开始了地陵的建设,此刻已经能安葬入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