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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苹果     跃马大唐txt下载     跃马大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九六章 密折

    四月初十深夜,一匹快马飞驰抵达长安,进城后直达李林甫府邸。半个时辰之后,相国府中数骑奔出消失在黑暗的长街之上。又半个多时辰之后,数骑分批而来,进入灯火通明的李林甫宅邸之中。

    相国府中厅之上,李林甫正襟危坐,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一封信件,正愁眉沉思。门口脚步声响,杨慎矜、王鉷、罗希奭等鱼贯而入,他们均刚刚接到李林甫的召唤而来,脸上还带着睡梦未醒的疲倦。

    “相国,可是有消息了?”王鉷急吼吼的开口便问,杨慎矜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对王鉷这种急不可耐的作风很是反感。倒是罗希奭像个影子一样无声无息的进来,静静的站在一旁的阴影里,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和动作。

    “坐下说话,奉茶。”李林甫抬眼看了他们一眼,微微点头道。

    仆役们捧上热茶来,各自摆在三人面前,之后便纷纷退下,最后走出去的两人还回身将中厅的门轻轻掩上。中厅周围的树影里,相国府豢养的护卫和高手们严密监视中厅周围二十步方圆之内的任何动静,如临大敌。

    “看看吧,吉温的信。”李林甫指了指案上的信。杨慎矜刚起了半个身子,身形肥圆的王鉷却极为敏捷,起身抢在杨慎矜的前面将信抢在手中,不由分说展信而读。

    杨慎矜脸色阴沉,狠狠瞪了王鉷一样,也只能先回身坐下。

    王鉷快速的读着信,脸上露出笑容来,待信读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大腿道:“好,吉温办事还真是有一套,这么一来,咱们明日早朝上可以动手了。”

    李林甫抚须不语,指着杨慎矜道:“将信给慎矜希奭他们看过再议。”

    杨慎矜不悦的夺过王鉷手中的信,静静看过之后交到罗希奭的手里,罗希奭也飞快的看完,恭恭敬敬的折好塞进信封里摆在李林甫面前。

    “都看好了?”李林甫淡淡说话,也不等三人回答,伸手将信封拿起放在烛火上点燃,拿在手里转动着,看着那封信烧的只剩一毫,随手丢在案边的铜盆之中。

    “相国,这还等什么?柳绩愿意当证人,咱们可以动手了。”王鉷道。

    杨慎矜皱眉看了王鉷一样,拱手朝李林甫道:“相国,柳绩的告密信有没有送来?否则拿什么说事?”

    李林甫呵呵一笑,从案下搬出一个包裹来在桌上摊开,包裹里有几大本的账簿和一封公.文折子。李林甫取出这折子扬了扬道:“柳绩写给政事堂的折子便在这里,折子的内容我只需念几句,你们听着。”

    众人忙侧耳静听。

    李林甫读道:“……本人踌躇良久,终觉忠孝难以两全,身为大唐之臣,忠乃为人臣之本,其他一切都需置之度外,故而效贤臣大义灭亲之举。臣举报外父杜有邻行至不当,身为东宫属官,不行赞善大夫之责,每日蝇营狗苟暗中兴风起浪。臣数次听其言论,亡称图谶,交构东宫,指斥乘舆,出言不逊,行至有悖人臣之伦。臣不忍见此人在东宫兴风作浪,故而举报杜有邻于政事堂,望朝廷查清此事,查明杜有邻之企图,以免让太子受小人言论所左右,坏了我大唐的根基。鉴于臣犹豫再三,忠心不坚,有负朝廷之恩,自请其罪。”

    王鉷哈哈大笑道:“女婿咬丈人,好戏要开场了。”

    杨慎矜冷静的道:“那些便是北海郡的账簿了么?吉温的信上说,账簿上的公钱亏空之事都已查清,那李邕挪用公钱的罪名已经坐实,那么是不是要连李邕的事一并处理了?”

    王鉷道:“那还用说?早知道这老小子有问题,狗改不了吃屎,当年他在陈州任上便有过挪用公钱的事情。当年若不是孔璋冒死上书,说动了陛下饶了他一命,当初他便人头搬家了。这么多年来他背地里说了咱们多少坏话?终于又犯到咱们手里了。这下好了,从他开始,李适之那一帮子人一个也别想活。”

    李林甫皱眉不语,半晌轻声道:“此事还不可操之过急,目前只能算是旗开得胜。明日早朝我们只将这折子奏上去,陛下必会让人去查清此事,查的过程才是最重要的,要搜集所有的有利证据,不能让他们有反击的机会。不出意外的话,刑部和御史台两处会联合查办,那么其实便都是我们的人,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需注意细节,不能给他们狡辩的机会。”

    杨慎矜道:“相国,我建议先集中火力查杜有邻的案子,李邕现在肯定惶惶若丧家之犬,证据确凿的情形下,弄倒李邕不是问题。难得是怎么将这把火烧到太子身上。柳绩这折子针对的是杜有邻,映射的是太子,但杜有邻完全可以将责任揽到他自己的头上,或者是干脆否认,这方面的证据还很不足以让杜有邻服罪。”

    李林甫道:“你有何高见?”

    杨慎矜道:“如果要是我来办案的话,我会让李邕为了自保而给柳绩这封信作证。杜有邻和李邕不是私交不错么?如果李邕出来作证说杜有邻确实和他谈论过朝政的事情,确实大放厥词,这个证人的份量足以让杜有邻无法推诿。这之后便可顺理成章的将火烧到太子头上,就算我们不去烧这把火,陛下心里也会想这一切的背后是太子的纵容了。”

    王鉷叫道:“杨慎矜,你倒是会抢差事,这事儿凭什么便是你去?我王鉷便不能去办么?再说了,你出的这什么主意?李邕岂会愿意出来作证?那个老东西臭硬的很,亏你说的出来,若是他不愿反而抖落出去,此事该如何收场?”

    杨慎矜冷笑道:“你王御史还是呆在京城为好,这方面的事情我去代劳便可。至于你说李邕未必会同意作证,我看不尽然。李邕自身难保,给他机会他一定会抓住。就算他不愿作证,我也有办法解决,这点本事没有,我杨慎矜岂不是白混了。”

    王鉷啐道:“你有办法我便没办法么?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抢这份功劳。不成,你若去,我便也去,办法我也有,未必不比你高明,我王鉷的手段相国是知道的。”

    杨慎矜怒道:“简直不可理喻,哪有你我同去的道理?”

    王鉷道:“为何不可,你代表你的刑部,我代表御史台,难道不可以么?”

    杨慎矜道:“你我同去事情必难成,你天天跟我唱反调,事情如何能谐。”

    “是你天天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还来说我。”王鉷起身指着杨慎矜怒道。

    李林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猛地一脚踹翻了铜盆,当朗朗响声刺耳,杨慎矜和王鉷赫然惊觉相国还在面前,但是惶然住口。

    “单槽难栖两叫驴,你们两个真是叫人失望,还有体统可言么?事情还没做,到来争什么功劳。明日若是派人的话,你们都去不成,罗希奭可以去,你们都不准去。”

    两人也不敢争辩,垂首无言。罗希奭轻声道:“二位还是想想计划,明日朝上的事情要有步骤,至于谁去办此案,倒不是重点。目前正在关键时候,可能自己内部闹得不开心。此事可不是小事,这是相国的大事,也是我们的大事。”

    李林甫道:“听听罗希奭的话,这才是做事的人,少说多做,好处是大家的。若这次不能如愿,必会引起反扑,到时候可别怪老夫不护着你们。”

    两人自知冲动,拱手认错。当下几人当下密议不休,直到晨鼓之声响起才罢休。

    晨雾之中,长安城静穆肃然,一如往昔。大明宫前,上朝的百官从四方云集而来,相互寒暄作揖,说说笑笑进宫而来。没人知道,这看似寻常的一日将会很不寻常,平静了近一个月的大唐王朝终于迎来了第一次巨浪狂涛。

第一九七章 早朝

    近年来,早朝其实早已毫无规律可言,一个原因固然是玄宗年事已高,已经不再精力充沛。第二个原因更是家喻户晓不说也明,陛下对贵妃已经到了一种痴迷的地步,这一点近臣们无人不知。

    当贵妃的喜好已经成了陛下的喜好时,玄宗的时间明显不够用了,为了陪伴贵妃,朝政之事便倦怠了许多,早朝这样的事情便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

    好在大唐王朝乃当今第一盛世王朝,在地球上的其他地方还处于一片黑暗的制度的时候,大唐王朝却有着一套完整的有效运转的国家机器。即便这部机器的拥有者不太爱管事儿,但他雇佣的人手还是足以让这部机器流畅运转,不至于变成废铁。

    玄宗的英明便在于此,他选择的人也许喜欢互相倾轧,也许喜欢弄权,也许喜欢搞些见不得的人的勾当,但是他们大多数人都很称职,都是有能力的管理者。

    官员们对于早朝的态度有些奇怪,很多老臣经历了开元和天宝的过渡,经历了贵妃进宫前后的早朝的变化。他们起初庆幸于终于能从开元年间每日早朝的痛苦之中解脱出来,再不用鸡鸣就起,顶着严寒酷暑去上朝;然而,一旦早朝变得越发的稀少,甚至一个月都没有一次的时候,这些人的心中忽然又有些慌张。

    物以稀为贵,现在一旦有上朝的通知,众官员几乎无一错过,因为早朝越来越稀少,他们已经将早朝当做一种隆重的集会一般,穿上崭新的官服官帽,打扮的体体面面的,见见陛下,和久不往来的同僚们打打招呼,联络感情,也是一种乐事。

    ……

    玄宗端坐宝座之上,看着眼前百官叩首行礼的样子,心中也自感慨。百官叩首的时候是玄宗最喜欢的早朝的部分,因为这个时候才能感觉到皇权的威严,自己的强大,无论自己是否已经苍老,自己依旧是这些人的主人,无论自己要他们干什么,这些人都会无条件的服从。

    但他也明白,一会儿之后自己将会被何处干旱、何处洪涝、何处饥荒、何处暴.乱这些事所包围,但那并不是他担心的部分。数十年临朝,他已经处变不惊,对这些事有了免疫力;他已经学会了睁着眼睛打盹,将臣子们的吵闹当成催眠曲,也学会了所有这些事情从左耳进去右耳出去,不留下一丝一毫。

    因为玄宗明白,所有的这些事情臣子们都会解决,他们说出来其实是在表功劳罢了,越是说的凶险艰难,便越是显示他们的重要性。玄宗跟这些人打了一辈子交道,他对这些无比的了解。

    跪拜已毕,群臣归列,龙座上的玄宗已经做好了被琐事包围的准备,双目开始微闭,展开他的神游之旅。但玄宗只放松了不到盏茶功夫,便被突然而来的奏议惊的从龙座上直起了腰,睁大了眼。

    李林甫宣读的柳绩的告密折子,好一大堆搬上来的账册像是一颗炸弹在大殿上炸响,群臣目瞪口呆,继而哗然。很多人本以为今日只是一场聚会而已,没料到却遇到了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陛下,柳绩的折子昨日夜里送达京城,故而臣没有连夜进宫打搅陛下。因为老臣还要对一些事情有所核实。譬如对北海送来的账册进行亲自核对,以查明柳绩对李邕挪用公钱的指控是否属实。至于柳绩指控的杜有邻‘妄称图谶,交构东宫,指斥乘舆’等行为,老臣却是无法立刻查实此事了。”李林甫读完折子后沉声奏道。

    玄宗坐在宝座眉头紧锁,这个突发情况让他没有心理准备;柳绩他是知道的,毕竟和皇太子有些亲眷关系,自己也见过几次。杜有邻他更是熟悉,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为人严肃谨慎,甚少言语,说他私下里有何大逆不道之语,还真是让人难以相信。

    而对李邕,玄宗一听到这个名字和信上举报的事情便想起了往事来。当初李邕在陈州任上,自己去泰山封禅归来,此人大老远跑来献上几篇文采不错的文章。自己的当时随口夸了他几句,这李邕便自诩是丞相之才。这种人自己见的多了,倒也不太在意,一笑了之了。

    后来不知为何,李邕挪用公钱的案子发了,报上来之后自己不假思索的判了他死罪,直到有个叫孔璋的人写了一篇奏折上来为他求情。那封奏折写的是真好,看着让人感动的不行,自己饶恕了李邕,倒不是因为李邕,而是因为孔璋的这封奏折而已。

    现在,这个李邕再一次被人举报挪用公钱,就好像过去的重演一样,一下子勾起了很多当年的回忆来。

    “陛下,此事该如何处置,臣等等着陛下的圣意呢。”李林甫的声音打断了玄宗的回忆,他回过神来,扫视殿上,但见百余张面孔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个个脸上带着紧张的表情。

    “你查的账目结果如何?”玄宗沉声问道。

    “臣经过账目核对,确实发现有不明款项钱物进出,一共八十七笔,涉及钱款三千四百余贯。这些钱款支出大多以公钱为名,但一个小小的北海郡,年公钱看支配数额不足百贯,何来如此大的数目。另外按照朝廷的规定,公钱支出须有明细登记,这些款项进出之时混乱无序无丝毫明细备注,这更是违背了朝廷的规定。老臣请了户部的专门主事来判断此事,得出的结论是,北海郡确实有人在公钱上做文章,而且也许不仅是公钱,或者涉及上缴的税费之事。”李林甫侃侃而道。

    玄宗点头道:“朕知道了。那杜有邻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李林甫道:“这件事老臣便不知道原因了恶,柳绩和杜有邻是翁婿,杜有邻和太子殿下之间……的关系……这个,此事还是请陛下定夺吧。”

    李林甫特意点明这层关系,特意点出李亨的名字来的用意,便是从现在起边将这件事和太子联系起来。很多人都知道李林甫的用意,从而也意识到事态的更加的严重。

    玄宗沉默不语,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从内心来说,他是不信杜有邻会和太子之间说些什么鬼话,玩些什么阴谋的。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件事也确实有发生的可能。知子莫若父,玄宗对太子还算是有些了解的,他有些懦弱忠厚,但其实很能隐忍,从上一次的事情便可看出来。

    太子休了韦氏表明清白的时候,玄宗其实挺诧异于自己儿子的果断。虽然此举显得有些太过自私和绝情,但玄宗是认可他的作法的,所以为了鼓励太子,也为了让太子放心,玄宗同意了他的请求。正因如此,也很可能被太子理解为自己逼着他那么做的,那么私下里怀恨在心,有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倒也并非没可能发生。

    “众爱卿,你们认为这两件事该如何处理?”玄宗眯眼问道。

    “启奏陛下,如此重大之事当立即查明,臣建议立刻拘捕杜有邻审讯,由刑部和御史台派员去北海郡拘捕李邕柳绩,查明案情,收集相关证据,再做定论。”杨慎矜朗声奏道。

    “对,此事应立即进行,免得有人通风报信,那李邕有前科在身,不思皇恩浩荡又犯国法,查实此事后当绝不能容。陛下若有拆迁,臣愿毛遂自荐去查明此案。”王鉷也挺身而出道。

    杨慎矜怒目瞪了王鉷一眼,拱手道:“陛下,臣去比王御史去好,臣是刑部尚书,查明案情责无旁贷。”

    一旁有人冷冷开口道:“杨尚书和王御史注意体统,这里可不是你们争功的地方。”

    说话的是李适之,他的脸色阴沉之极,因为他明显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小可。对着李邕而来便是冲着自己而来,这必定是一场阴谋。

    “两位的奏议有些奇怪,听口气好像两位已经认定柳绩举报的是事实了,实际上每年这样的举报我不知接到多少,大多是哗众取宠为了博眼球上位的狂生所为,根本就是诬告。两位的举动让老夫觉得很是奇怪,凭什么你们便认为柳绩举报的是事实呢?”

    杨慎矜冷声道:“左相这话问的奇怪,杜有邻的事我不敢说,李邕的账簿都在这里,而且账目出入奇怪,数目庞大,难道还不能说明有问题么?再者说,我们只是请求去查明事实而已,难道不该么?莫非左相知道这账目是怎么一回事么?倒要请左相给予解释一番。”

    李适之怒道:“无稽之谈,北海的账目我如何知晓?但这些账目的真假未知,就算是真,是否是李邕所为还是他手下人所为都未可知,焉能凭着柳绩的话归咎于李邕?”

    王鉷同仇敌忾立刻反驳道:“所以我们才要去查啊。”

    李适之道:“当然要查,陛下,臣觉得查账目之事还是户部派人去查更加符合规矩,也更内行。臣推荐户部尚书裴宽亲赴北海查明此事,望陛下恩准。”

    李适之脑子很清楚,他也很懂这里边的关窍,去查的人才是关键。若是李林甫的人去了,就算李邕无罪也会被查出罪来,更何况李邕很有可能干了蠢事。所以查案的人选便成了极为重要的人,就算救不了李邕,起码也能让此事不至于被引导牵连更多的人,这才是李适之最在意的事情。

第一九八章 人选

    (谢:moshaocong、苏黑衣两位兄弟的票子和打赏。)

    人选的争夺其实早就在意料之中,昨夜密谈之时,李林甫杨慎矜等人也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但他们其实并不太担心。因为查勘案件本就是刑部和御史台的指责,任凭李适之翻了花的说出道理来,这种权力上的分工还是很明确的。至于李适之给出的理由其实是专业性的问题,这个问题其实很好解决。

    “陛下。”李林甫开口了。“以老臣之见,这件案子自然是要立刻查办的。柳绩到底是在诬陷还是举报确有其事,此刻都不能立下定论。特别是此事涉及东宫属官杜有邻,杜有邻是柳绩的外父,其幼女杜氏也是太子良娣,更显得此事非同小可。别的不说,便是为了东宫的声誉,也该要查个清楚明白才成。”

    玄宗微微点头道:“说的是,相国考虑到东宫的声誉,这很好。此事要立刻查清,不管是诬陷还是确有其事,朕都不想听到流言满天飞的情形发生,所以请在场诸位管住你们的嘴巴。”

    李林甫拱手道:“陛下英明。那么李邕挪用公钱之案,此刻也不能定论,虽然账目上颇有些漏洞,但这账目是柳绩伪造,还是真实的账目;账目上的钱物出入是别有原因,还是有人挪用,此刻还都是未知,这都需要立刻去查。查案的事情当然是各司其职为好,刑部和御史台是必须要派人主导的。至于适之刚才的担忧也是有道理的,毕竟户部对账目比较精通,但却无需户部尚书亲自前往。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挪用公钱的案子罢了,如此兴师动众,未免也太给李邕面子了。”

    玄宗道:“你的意思是?”

    李林甫道:“老臣的意思是,刑部和御史台派出人手主导,户部也可以派个精通账目的主事随同,这样便可更加的方便查清案情。人选嘛,刑部既然杨慎矜愿意去,那么便请杨尚书去查,御史台这边,让御史台主簿罗希奭去,以杨慎矜为主,罗希奭为辅,共同查清案情便是。”

    王鉷面红耳赤,神情恼怒不已,但李林甫视而不见,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气的他连连跺脚。杨慎矜微笑不语,看着王鉷的眼神中满是得意和轻蔑。

    玄宗微微点头,正欲开口应允,忽听一人出列奏道:“陛下,臣以为查案人选的问题尚需斟酌。”

    众人看去,却是杨钊出来说话了。众人都有些诧异,这件事跟杨钊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出来说话不知是何意。

    “杨钊,你有何看法?”玄宗问道。

    杨钊道:“陛下,臣对这柳绩举报的案子看法和他人有所不同,臣觉得此事一定不是空穴来风,而且也不是像有些人说的那样是一件小案子,而有可能会牵扯更广更深。若一旦牵扯过多,有可能会产生许多意想不到的结果。在这种情形下,若想查清案情,则需要查案人不能有丝毫的徇私和其他的想法。”

    杨慎矜诧异道:“杨钊,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杨慎矜会徇私么?”

    杨钊摇头道:“我可没那么说,杨尚书可以带队去,但辅查的另外一人陛下可以指定一人,这是陛下指定的人选,查案之事上杨尚书做主,但这个人在旁监督是必不可少的。”

    杨慎矜怒道:“杨钊,你有话就明说,为何要这样诋毁我?你这话里话外还是对我的不信任。陛下,臣向你保证,臣无论涉及任何人都会秉公办理,不会有任何徇私之意。”

    李适之在旁开口道:“杨尚书这么激动作甚?一查一监本就是规矩;地方节度使身边尚有陛下派出的黜陟使监督,要照你这么说,节度使们岂不是个个跳着说朝廷不信任他们么?这是规制而已。我倒是觉得杨度支这话说的不错。”

    李林甫心中恼怒之极,杨钊突然跳出来搅局,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如果是李适之倒还可以理解,但杨钊和自己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双方的关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李林甫也压根没想到杨钊会站出来说话,这一下显得措手不及。

    玄宗皱眉道:“杨钊,依着你的意思,你觉得人员如何配置?”

    杨钊道:“陛下,刑部主导查案这没问题,臣只是说在御史台的监督人选上尚需斟酌。罗希奭并非不胜任,我只是说希望陛下自己挑选人选,若陛下认为罗希奭胜任,那么相国所提的人选臣也不会反对。”

    众人嗡嗡议论,杨钊绕来绕去的说的这些话他们都不太明白,最后一脚将皮球提到陛下脚下,等于什么都没说。

    玄宗却听明白了杨钊的意思,他也明白杨钊的意思,看李林甫提的这两个人选,确实都是和李林甫离得很近的人,杨钊的意思恐怕是这两人若是一同去查案,会有很多不透明的地方。刚才玄宗没太多想,现在明白了杨钊的意思,立刻便意识到这人员搭配的不妥当了。

    可玄宗一时之间还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在脑海里,他比较了解杨钊,他既然提出了此事,必是已经想好了解决之道了。踢过来皮球只是谦虚,自己只需踢回去让他接着,他便会告诉自己他心目中的人选了。

    “说的未尝没有道理,罗希奭勇武有余,谋略上差了许多,如果案情复杂的话或许不能胜任。那么杨钊你给举荐个人选给朕听听。”玄宗一脚踢回了皮球。

    杨钊早就等着接球了,闻言忙道:“陛下这是给臣出难题了,但陛下既然垂询,臣自然为陛下分忧。这个人选第一需要公正,在此刻而言,这公正便是指他和朝中的官员没有过过多的瓜葛,这样便能保证公正。第二,杨尚书主导之下,于断案手段上倒是不缺,这个人只需在旁辅助,那么应该有些谋略,能帮上忙。第三,这个人应该是陛下信得过的人,这才能起到监督的作用。这三点都符合的话,我觉得有一个人倒是很适合。”

    “谁?”玄宗也很好奇这个人选。

    “翰林学士兼侍御史王源。”杨钊坦然答道。

    “什么?”殿上静了片刻,忽然一片嘈杂。

    “简直胡闹。”有人甚至笑出了声来。

    连玄宗也觉莞尔,他可没觉得王源适合,在他看来,王源确实有才,诗乐文采皆通,但那可和查案没有什么关联。

    “王源么?那还是算了吧。”玄宗笑道。

    众人目光纷纷看向站在殿角列席早朝的王源,王源双眼望着殿外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王源是最合适的人选,一则他和朝中官员毫无瓜葛能保持公正,二则陛下也喜爱他信任他。其三,王源是侍御史,身份上符合御史台人员的身份。最重要的一点,据我所知,王源很有能力,只是没有发挥的机会罢了。”杨钊坚持道。

    “给机会也不能拿这样的大案练手,你当时儿戏么?这样的案子需要经验丰富的老手,李邕人老成精,你便推荐这个毛头年轻人去查案?怕是要被玩的团团转了。”李林甫晒道。

    杨钊道:“后生可畏这句话相国没听说过么?再说不是还有杨尚书么?”

    李林甫笑道:“度支郎,你想提携后进的心情老夫可以理解,但何必在这件案子上?你也知道案情重大,可不是儿戏。”

    杨钊开口欲辩,玄宗摆手道:“杨钊,你不必说了,重新考虑一个人选便是。”

    杨钊道:“陛下,我觉得王源合适,陛下何不征求众人的意见再作定夺?王源是没有经验,但不经大浪,如何能驾驭狂涛?朝廷现在就缺后起之秀,臣坚持认为王源是块璞玉,这次便是证明他是否经得起打磨的机会。”

    玄宗愣了愣,皱眉道:“你是认真的?”

    杨钊道:“臣岂敢戏言。”

    玄宗还是给杨钊面子的,虽然知道这个人选必然通不过,但还是给杨钊最后的台阶,于是道:“也好,众爱卿,你们认为王源能担此重任否?”

第一九九章 落定

    (二合一,今日时间仓促,凑合看吧)

    玄宗话落,李林甫甚至都不用示意,依附于他的一干官员的反对之声便已经鼓噪不休,似乎看起来反对之声占了大半。

    杨钊冷笑不语,他巴不得反对的人越多越好,以玄宗的性情,这帮看着李林甫眼色行事的人越是鼓噪,便越会引起陛下的反感。陛下反感的事情之一便是被众人逼着做什么,这一点杨钊摸得恨透。

    果然,玄宗皱眉喝道:“乱哄哄的作甚?朕问你们了么?”

    众人赶忙住嘴。

    玄宗道:“两位相国的意见说来听听。”

    李林甫沉声道:“老臣也知道王源是个人才,但这不是去写诗作文而是去查勘重案,王源怕是无法胜任。”

    玄宗点点头转向李适之,李适之躬身道:“陛下,臣也认为王源不是合适的人选,臣心目中有合适的人选。”

    玄宗皱眉道:“李适之,朕问的是王源可否胜任,不是问你有没有人选。你只在王源和罗希奭之间二择其一便可。”

    李适之的如意算盘是安排自己的人去查此案,但显然是没有机会了,但在王源和罗希奭之间二选一的话,答案不言自明,虽然一直以来对王源心怀不满,但比起罗希奭来,还是王源好的多。更何况王源曾经跟自己有过一段渊源,或许王源能念及以前之事为己所用也未可知。

    “要是那样的话,臣觉得王源比罗希奭要适合,查案子不是靠打打杀杀,而是要观察入微,缜密思考。况且杨度支郎刚才说的那几点我也同意部分,王源和朝中的大臣之间没有什么深厚的交往,特别是和李邕之间没有瓜葛,无瓜葛便无好恶,这便是公正的前提。”李适之道。

    玄宗点头道:“好,两位相国一个支持一个反对,结果并不出乎朕的意料。朕若是再问属下各部的意见似乎显得多余,这样吧,朕问问身边人的意见吧,力士,你觉得王源去合适吗?”

    身材高大的高力士手中拂尘轻挥,淡淡道:“老奴觉得谁去都合适,前提是他必须认真办案,不能徇私舞弊。”

    玄宗笑道:“力士你这是没有回答朕啊。”

    杨钊笑道:“陛下,高内监这话其实是认为王源可以胜任的,他说了谁去都合适,并没有觉得王源不合适。”

    杨慎矜冷声对杨钊道:“可照你这么说,高内监也没有反对罗希奭之意。”

    杨钊装作没听见,将后脑勺对着杨慎矜。

    玄宗看了看身边的人,除了右边的高力士之外,左边站着的是扶剑而立威风凛凛的禁军大将陈玄礼。这是玄宗的铁杆心腹,当年便是这个陈玄礼带着手下兵马跟随自己起兵政变诛杀韦后和安乐公主,将大唐江山从女人手中夺了回来,为自己顺利登上帝位铺平了道路。近三十年来,陈玄礼和高力士两人已经成为玄宗心目中不可替代的最忠心的臣子,玄宗对他们的意见极为重视。

    “陈玄礼,你认为王源是合适的人选么?”玄宗问道。

    陈玄礼虽然老迈,须发皆白,但腰杆挺直,声音洪亮,精气神不亚于少年人。

    “陛下,臣以为王源是可以胜任的。”

    “哦?”玄宗对陈玄礼如此明确的态度很是惊讶,殿上众人也有些讶异。

    站在角落的王源却知道,李辅国定是做通了陈玄礼的思想工作了,看起来李辅国的能力非同小可,陈玄礼这样的人都能说得上话,而且能说得动他,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王源听说了不少人意图拉拢高力士陈玄礼而碰钉子被无情责骂的传言,这当中还包括不少朝中的重量级人物。

    “老臣对人不对事,这王源老臣连面也没见过几次,但陛下既能将他召为翰林院学士,最近又加了侍御史的职位,显然陛下对其能力是认可的。而且老臣最烦有人说什么经验不足,年轻人办事不牢靠这样的说辞。当年臣跟随陛下拨乱归正时,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没经过大事的果毅校尉罢了。若以年纪经验来论事,当年陛下便不会委以重任于臣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优点,冲劲足,脑子灵活,且初生牛犊不怕虎,所以臣觉得有杨尚书领衔,以王源为辅并无大碍,也许还会起到不一样效果。”

    玄宗被陈玄礼的一番话勾起了往昔的峥嵘岁月,话说当年自己也不过是三十岁不到意气风发的年纪,当年发动政变时自己凭借的不是深谋远虑,而是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冲劲。跟随自己的也都是一些青年将领。后来想想,若不是因为这股劲头,焉有今日的辉煌景象。这么一想,倒也不觉得王源的资历和年纪是什么障碍了。

    “连你都这么说,朕便放心了,罢了,朕对王源也是抱有期待的,既然如此,便让王源和杨慎矜一起去北海郡查案吧。王源何在?”

    王源从角落里现身,脸色平静的在群臣的目光聚焦之下走上到宝座前行礼叩拜,他能感觉到许多杀死人的目光盯着自己,包括李林甫那看似微笑却寒意凛然的眼神。

    “王源,难得众人这般看好你,你可莫要让众人失望。此去为杨慎矜之副赴北海郡查案,你要跟着杨慎矜多学多看,尽好自己的职责,给朕将北海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你可明白?”玄宗威严发话。

    王源道:“臣知道了,臣定尽心竭力。”

    玄宗点头,转向杨慎矜道:“杨慎矜,此案由你主导,你和王源要密切配合,查清此案。希望你能给朕一个好的交代。”

    杨慎矜沉声道:“陛下防心,此案臣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若王源有何差错的话,臣也会包容为先,不与他计较。但臣必须跟陛下说清楚,既是臣为主导查案,希望其他人少做干涉,听臣调遣便好。若是有人给臣替陛下查清此案设置障碍的话,臣是绝不会容忍的。”

    这番话明显是告诫王源不要喧宾夺主,玄宗也知其意,他也不希望由王源主导,毕竟对王源还是不太放心,于是点头道:“那是自然。王源,你可听清楚了?”

    王源点头道:“陛下放心,臣知道分寸,一切以查案为重便是。”

    玄宗点头,吩咐拟旨,给杨慎矜和王源加了个查案使和查案副使的钦差名头,即日奔赴北海郡。

    早朝散去,群臣议论纷纷的离去,今日早朝不仅有重大的事情发生,还让王源成为聚焦的焦点。很多人已经预感到,这是一场风暴即将袭来,是投入其中险中博利还是立刻远离此事不功不过安全第一,众人心中都在进行考量。而这个王源突然被推上风口浪尖之上,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这王源前番一鸣惊人之时还是因为诗文出众。

    但在众多官员看来,诗文出众之人往往不会在官场上有所建树,这一点早已得到了许多验证。就算王源得到杨钊的推举而入翰林院中,人们对他的仕途也并不看好。李白便是最好的例子。但现在显然支持王源的不止杨家,就连一向不站队的陈玄礼都大大夸奖了王源一番,这说明这个王源和李白绝对不是一样的人。当年李白可是高力士陈玄礼什么的统统得罪了个遍,最后被他们踢出了长安,而王源却已经得到了陈玄礼的当众支持了。

    王源沿着大殿的石阶缓缓而下,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阶下,杨钊正驻足等待,在王源立刻便要收拾出京之前,他还有不少疑惑要弄个清楚明白。

    “王源,恭喜了,这个查案副使虽然不是什么正式的官职,但我敢担保,只要一切顺利的话,回来后必加授新的官职。这下可遂了你的意了。”两人寻了一处秘密所在站定,杨钊这才开口道。

    王源道:“多谢度支郎的举荐,早朝前我说过要给你个解释,现在度支郎有何疑问尽管提出来吧。”

    杨钊道:“好,那我也不绕弯子了,你之前竭力说服我要谋得查案这个差事,其实我是极不愿意你去趟这趟浑水的,你知道我杨家的立场。李林甫无论对付李适之还是太子,对我们都是有利的。我今日的行为已经得罪了李林甫,你也看到了,李林甫今日的眼神恨不得吃了我。我想说,你说的于我们有好处,好处又在何处?”

    王源道:“度支郎,我知道你的想法,之前我提出此事时你是竭力反对的,我想大概是秦国夫人的态度让你最终决定还是支持我的想法是么?”

    “没错,若不是八妹叫我去要我无条件的支持你取得这个职位,我今日是绝不会替你开这个口的。但八妹也并未跟我解释清楚,她只说是于我杨家有利之举,我却不知得罪了李林甫利从何来?”

    王源微笑道:“度支郎,好处不在一时,而在大势之上。我们之前讨论过,如果李林甫这次扳倒了太子和李适之,下一个目标会是谁?你自己都说最有可能的便是杨家。既然知道和李林甫之间会有冲突的那一天,何必不早作准备?难道你觉得李林甫还会容忍杨家在他眼皮底下坐大么?”

    “可是……这时机也太早了些,先让他和李适之太子他们斗便是,我们趁浑水摸鱼不是挺好么?”

    “度支郎,趁浑水摸鱼怎有亲自去捞所获的多?若不迅速壮大的话,你最后连鱼汤都喝不到。我知道你一直在想着安插自己的人进朝廷重要部门,但这一次我希望你的目光不要放在六部那些位置上,你要盯着李适之的位置,实话说,我希望这次风波之后,得利最大的是你,你能成为朝廷左相,那才是收获。而非让杨慎矜或王鉷中的某人坐上了那个位置,那将会是一场灾难。”

    杨钊惊骇道:“你希望我坐上左相之位?那岂不更成了李林甫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王源道:“如果李林甫得手,本就会将矛头指向你,你还担心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么?那便是比谁的手段,比谁的力量强大的时候了。占据左相之位,起码可以相抗衡,若连职位说话的分量都没有,那便只能是被宰杀的份儿了。”

    杨钊惶然踱步,摇头道:“不成,不成,这个位置决不能去夺,否则必遭大难,李林甫目前不是我能对抗的。”

    王源道:“度支郎,你且莫忧心,我说的都是在一种情形之下才能让你公开争夺左相之位,那便是我此去查案的目的能否达成。若能达成,你便可安安稳稳的坐在左相的位置上,李林甫也不会优先的对付你。若此行目的失败,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到时候李林甫若是怪罪你,你将我踢出去给他解气便是。”

    “你这是什么话,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拼命要取得这个职位的目的何在?你该不会是要保李适之吧。”

    王源对杨钊的智商无语,轻声道:“度支郎,你我皆知李适之这一次必倒,账目都是真的,那李邕必死,也必会牵扯出李适之来。我要你做好准备夺取左相的位置,便是基于这种判断。我真正的目的是防止这把火烧到太子的头上。如果李林甫只能扳倒李适之而搬不倒太子的话,你觉得形势如何?”

    杨钊拍着大腿道:“我明白了,你是说太子不倒,李林甫便只能将心思落在太子身上,我就算座上左相之位,他恨也无用,因为他没有精力对付我。到时候我再表示出合作之意,他便会用缓兵之计对我,先对我示好,扳倒太子之后才能真正的找我算账。”

    王源笑道:“这不就对了嘛,这就是我敢于要你攫取左相之位的目的,我之所以拼命要得到这个职位,可不是我要出风头,而是为了你杨度支呢。”

    杨钊呵呵笑道:“你怎么不早说出来?虽然有风险,但若是真能达到目的的话,这一次我杨家收获最丰了。若能成事,你便是第一大功劳。但是我顾虑的是,你如何能阻止这把火不往太子头上烧?再说你跟着那个杨慎矜一起去,我担心你应付不了他,这个人可不好对付,你又是副使,在他之下更是难了。他可能什么都不会跟你说。”

    王源道:“我知道很难,但事在人为,我总是陛下同意的人选,他总不能将我排除在外吧。再说了,我也有我的办法。”

    杨钊想了想道:“杨慎矜这个人自视清高,这是他的弱点,也许你能拍拍他的马屁,这样或许能搞好关系,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又或者……”

    王源摇头笑道:“我拍他马屁?他清高我便不清高么?度支郎,你只需提供我背后的帮助,其余的事情交给我便是。我希望能有个好的结果,如果不成的话,度支郎也莫要怪我便是。”

    杨钊点头道:“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了,你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说便是,譬如财物,人手等等。”

    王源道:“我要说的正是人手的问题,朝廷所派的人手我是一个也调动不了的,即便能差遣调动我也是不敢让他们办事的,那便等于是在杨慎矜的眼皮底子干事了。”

    杨钊道:“这个好办,我身边有些人手,都是些精干的私人护卫,给你挑选个十来个便是,他们会绝对忠心,而且武艺高强。”

    王源道:“那就好办了,我这便要去收拾行装,午后便要上路,时间紧迫。”

    杨钊点头道:“我立刻便去挑选人手让他们去你宅中待命。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有些疑惑,不过……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王源道:“问吧,咱们之间不能还有何秘密可言?”

    杨钊点头道:“好,那我便直问了,今日陈玄礼其实是你得到这个差事的关键,这个陈玄礼可不太说这种话,难道他和你私下里交情不错?”

    王源听出了杨钊的怀疑,杨钊定是对自己同何人结交也是很在意的,说到底大家都是相互的利用,谁都担心其他人背着自己和外人关系亲密卖了自己,这种担心也属寻常。

    “你问的这个问题我真的无法回答你,我和这位陈大将军连一句话都没说过,也不知他为何要为我说话,我还以为是你杨度支郎暗地里安排的助力呢。难道竟然不是么?”

    杨钊眼珠子转了几转,哈哈笑道:“这个……不谈了,不谈了,心知肚明便是,我只是随口一问,看看你知不知道我私底下做出的努力而已,此事到此为止。你去收拾动身,午时后我在灞桥边为你设宴送行。”

    王源微笑点头感谢,匆匆告辞出宫回家收拾。

    王家大宅中,闻知王源要去北海郡的消息,众人都觉得突然,一边给王源收拾着衣物包裹,一边商量着此行是否有凶险。当得知是查大案,而且是和杨慎矜同行的时候,李欣儿立刻表示了极大的担忧,并要求跟随前往。

    王源可不愿带着李欣儿去,虽然能派上用场,但李欣儿不太理智,也许会坏了大事,婉转拒绝了李欣儿的请求。家中其他人中只能带着大黑同去在身边照顾了,黄三等人带去也是拖累。

    晌午时分,杨钊选派出来的十名精干随从也骑马赶到王宅,与此同时,杨慎矜也派人前来催促王源在东门集合动身,于是简单交代一番,王源带着王大黑和众随从跨马直奔东门而去。

第二百章 折柳

    长安城东灞桥边的长廊中,杨钊果不食言,带着婢女仆役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在此为王源践行。另一边,李林甫也亲自设宴给杨慎矜践行,两座酒席相隔十余步,倒是像相互比斗一般,搞得排场十足。

    不少官员也跑来凑热闹,不过大多是李林甫的座上客,杨钊这里来者寥寥,虽然酒席上的货色比李林甫的不遑多让,这方面却相差良多,这也是实力和地位上的真实写照。

    酒过三杯,杨钊正低头和王源说着悄悄话,那边李林甫席边一名奴仆快步过来,行礼后道:“相国请度支郎和王学士过去入席,相国要亲自给王学士敬酒践行。”

    杨钊和王源没法推辞,于是双双离席过去,给那边宴席上的众人见礼。

    杨慎矜满脸的不高兴,开口便道:“王学士,践行之宴你不与我同席这可不好,从今日起你我可是要共事的,怎么从一开始便各吃各的了?”

    王源微笑道:“度支郎盛情难却,我也确实不知道相国百忙之中回来给我们设宴践行。本来杨度支是要给你我二人共同践行的,但却也不好将杨尚书从相国的践行宴上拉下来了。”

    杨钊也道:“确实是我没考虑到相国也是要来践行的,是我的错,想想也是,杨尚书离京,相国怎会不设宴相送?”

    李林甫微笑道:“怕不是杨度支不知道老夫会设宴,而是杨度支嫌老夫的酒宴没你的好,要另起炉灶单干,呵呵呵。老夫也不怪你另起炉灶,我李林甫的宴席确实不如你杨家的宴席丰盛,但老夫的宴席却不是什么人都能吃的到的,杨度支不爱吃,自有人爱吃。”

    杨钊甚是尴尬,李林甫这是在讽刺今日自己突然的反水,自己从此将再无机会成为他李林甫席上一员了,既是讽刺也是警告。

    杨钊不想多说,含含混混的搪塞过去,举杯向李林甫敬酒,李林甫倒也不太着相,话虽说的不好听,礼节上可不亏,仰脖子将酒喝干之后满上一杯酒转向王源。

    “真没想到,数月之前梨花诗会上初见王学士,数月之后王学士已非吴下阿蒙。这就叫做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这把年纪了,已成老迈昏聩之人,将来大唐天下便是王学士这样的年轻人纵横的天下了。”

    王源微笑道:“李相国折煞在下了,我等如何能和相国相比,相国就像一棵参天大树,我等便像是树下的蝼蚁,天下风雨还是需要相国遮蔽,我等又能有什么用?相国老当益壮,这杯酒祝相国身体康健长命百岁,这便是大唐百姓福了。”

    李林甫抚须哈哈大笑道:“果然会说话,听着叫人心里痛快。长命百岁是不想了,老而不死是为贼,那会让人厌弃的。老夫唯一的愿望便是能替陛下多尽忠效力几年,尽自己的一份心力。你王源不是写过一首无题诗么?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老夫在梨花诗会之后深研此诗,觉得此二句堪称绝妙,还让人写了条幅挂在书房自勉呢。”

    王源当然知道所谓写条幅自勉云云都是扯淡,但李林甫还真记得这两句诗倒是教人意外。

    “看来相国是真的喜欢王学士了,王学士,看来你前程无量了,这次差事要是让相国满意的话,回头相国定会大力举荐学士了,可喜可贺。”一名官员笑道。

    杨钊略有些紧张,李林甫越是向王源表达善意,杨钊便越是觉得这是拉拢,生恐王源真的会投入李林甫的帐下,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李林甫对那名说话的官员斥道:“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差事让老夫满意?应该是让陛下满意才是。王学士,别的老夫也不多说了,同杨尚书好好配合,将朝廷的差事办好,这才是要务。来,满饮此杯。”

    王源举杯一饮而尽,李林甫放下酒杯笑道:“看来杨度支和王学士还有不少话要说,我也不留你们了,你们且去叙叙。但送行酒可不能多喝,注意节制,一会还要上路。王学士,此去北海郡千里之遥,路上小心了。”

    王源拱手道谢,回身和杨钊一起回到杨家的宴席上。杨钊低声咒骂道:“老贼平白给我一顿侮辱,我就知道他没有好话。”

    王源安慰道:“且忍着便是,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杨钊道:“他倒是对你客客气气的,这是要拉拢你了,你该不会相信他的话吧。”

    王源看着杨钊气急败坏的样子,笑道:“哎,度支郎,我不知该怎么说你。明显他是以言语糊弄我,目的便是要我这次办案别从中捣乱。莫忘了,他可是曾经想着要我的命的,还有那个王鉷,他派人追的我如丧家之犬,我这个人很记仇,我岂会相信他的鬼话。”

    杨钊吁了口气道:“你不是自诩清高么?怎地拍他马屁?”

    王源道:“我何时拍马屁了?”

    “什么相国是参天大树,我等只是树下蝼蚁……这不是拍马屁这是什么?”杨钊翻着白眼道。

    王源无语,凑近杨钊的耳边低声道:“这是损他呢,你听不出来么?”

    杨钊愕然道:“这是损人?我怎么听不出来。”

    “大树虽高,但最怕蝼蚁啃食,任你郁郁葱葱的招摇,一群蝼蚁一夜之间便可让你躯干中空,外力轻轻一推,大树轰然便倒。将他比作大树,我自比蝼蚁,便是告诉我要啃倒他,明白了么?”

    杨钊白眼乱翻,愕然道:“原来作此解释,我也是服了你们这些名士了,说个话绕七八道圈,谁能受得了?谁能听的出?”

    未时一刻,酒足饭饱,饯别宴到了尾声。

    丝竹奏声起,乐师高歌,众人起身相送。王源和杨慎矜出了长亭骑上马儿,伸手折柳枝一束,在众人的道别珍重声中登上灞桥过河。过了灞桥之后,便等同于出了长安地界,也就算离开长安了。

    王源坐在大黑马上,听着灞桥流水哗哗作响,听着两岸绿柳如涛,倒也确实生了些离情别意。耳听得长廊内乐师的歌声传来,唱的如泣如诉甚是揪心。

    ”杨柳多短枝,短枝多离别。赠远屡攀折,柔条安得垂,青春有定节,离别无定时。但恐别人促,不愿来迟迟。莫言短枝条,中有长相思,朱颜与绿柳,并在离别期。”

    歌声凄切,王源不愿多听,将手中柳枝抛到桥下,一夹马腹,黑马加快脚步,飞快登上灞桥东的官道。

    ……

    两日时间,昼行夜息,走了五百多里路,行程过半。一开始队伍还混杂在一起,杨慎矜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王源聊几句。话语之中也是些让王源听话办事的暗示。但王源一直不给于正面回应,只用些不负皇恩之类的话敷衍,聪明如杨慎矜也明白了拉拢王源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乎,杨慎矜再也不和王源说一句话,两拨人马也自然而然的拉开了距离。原本随行人员中有刑部的办案人员,有御史台的差役,到最后跟在王源身边的便只有十名随从和王大黑一干人了。户部的一名充当专业人员跟随办案查账的主事本来是跟王源混的很熟的,但杨慎矜像是要孤立王源一样,硬是将这名叫韩子平的主事叫着跟他一起前行。

    王源倒也无所谓,反正注定此去不会有什么很好的合作,自己这一趟就是去搞破坏的,也没必要跟杨慎矜搞什么表面上的和气。他不理自己,自己也不理他,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最好。到了北海郡,杨慎矜还敢撇开自己办案不成?

    第三日中午,队伍抵达滑州境内,距离北海郡只剩下两百余里了。吃了中饭之后,杨慎矜催促赶路,于是众人顶着颇有些火热的太阳,坐着马背上昏昏沉沉的赶路,一名随从忽然从后方骑马上来,来到王源身边低声禀报。

    “王副使,有件事有些奇怪。”

    王源从昏沉中回过神来,问道:“什么事奇怪?”

    “自处洛阳境之后,小人便感觉后面有人盯梢,本以为也是赶路的百姓,但这一路上几百里好像一直跟着。刚才中午吃饭的时候,小人特意延后,又看到了后面的人。”

    王源一惊,低声问道:“看得出什么人么?有多少个?”

    “没多少,就一个,骑着马儿,这么远也看不清来路,只看得出戴着斗笠。”

    王源道:“你确定从洛阳一直跟到这里?”

    “小人确定,这事儿张五哥也知道,他也判断是盯梢跟着的,不信王副使去叫他来问问。”

    王源的眉头皱起,想了想道:“不用问了,如果真的是盯梢跟随的,拿了他便是。前面找个有利的地形咱们埋伏起来,等他过来抓了询问,弄清楚是干什么的。”

    那随从点头道:“好,兄弟们正有此意。”

第二零一章 路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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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阳高照,年久失修的官道蜿蜒穿越两座山包之间的山谷,道路两侧草木疯长郁郁葱葱。暖风吹过,从山包顶端如被无形大手轻抚,划出一道长长的草浪翻滚而下,甚有风吹草地见牛羊的感觉。

    官道上,一匹白马缓缓而行,官道年久失修,路面上是深深的车辙和碎裂的石块,尘土积聚厚达半寸。白马的马蹄每踩下去一步,便有小石快被马掌蹦的飞起,并溅起一片小小的黄尘之花。

    马背上的人裹得严严实实,压得低低的斗笠看不清他的面孔,身上裹着深色的披风。马儿的颠簸似乎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他的身子稳稳的坐在马背上,跟着马背的起伏节奏像一根钉子一般钉在马背上。

    唯一困扰他的便是前面队伍走过是激起的飞扬的尘土,面朝东方,吹得是东风,那些尘土正好扑面而来,让马背上的人不时的挥动手臂似乎是要拨开面前遮挡视线的尘土。

    白马行到两座山包之间,扬尘似乎并不那么猛烈了,马背上的人直起腰身极力从竹斗笠下方的空隙往前方眺望,却因为官道转向而看不到前方队伍的任何踪迹。那人又侧了侧身子,似乎在倾听顺风传来的人马嘈杂之声,但他的耳边只有长风吹过之后山包上长草索索之声。

    白马上的骑士勒住了马缰,眉头微微皱起,转动斗笠打量起周围的地形来,斗笠下的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是在微笑。

    “上。”一声暴喝之声在空旷的小山谷中响起,两侧长草之中顿时冒出十余个头颅来,个个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兵刃,呼喝着冲上官道。

    领头一人身材高大健硕,穿着无袖的坎肩,臂上的肌肉疙疙瘩瘩青筋贲起,脚下跳跃如飞,口中发出呼喝之声,迅速占据官道中心,和其他四名大汉一起拦住白马骑士的去路。与此同时官道后方的道路上也被数名壮硕大汉拦住退路,长刀斜指地面,刀刃在阳光下金光闪闪。

    白马吓得人力而起,不安的嘶鸣起来,马上的骑士勒马约束,待马儿落地之后从深色披风中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抚摸马脖子上的鬃毛,马儿受到主人的安慰,渐渐平静了下来。

    “你们是劫道的么?”马背上的斗笠人平静发问,声音清脆悦耳。

    “少跟我们装蒜,我等是钦命查案使王源的随从,尊驾从洛阳一路跟踪我们的马队,到底意欲何为?还不下马来乖乖去见我们查案使,说个端详。”领头的大汉是十余名随从的头儿,名叫张五郎。

    “钦命查案使?”斗笠人歪着头道:“这是个什么官职?我怎么没听说过?”

    “莫要废话,快快下马,否则可莫怪我们不客气了。”张五郎怒喝道。

    “这可奇了,官道朝天,各走一边,你们的那个什么查案使能走,为何我便走不得?查案使这个官职这么大?都管着百姓走道了?”斗笠人语气中带着调侃。

    马五郎一时语塞,他嘴皮子笨,一时间倒也想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

    “再说了,你们说本人从洛阳一路跟踪你们,这话也说错了啊,其实……从长安开始,我便跟着你们,看来你们的鼻子还不够灵啊。”斗笠人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

    在张五郎看开,这事**裸的挑衅,对方根本没有丝毫的惧意,还调侃自己等人反应迟钝,似乎有恃无恐。张五郎不能忍了。

    “看来尊驾是刻意如此了,跟踪朝廷命官车驾,必有不良企图,给尊驾最后一次机会,下马来跟我们见王副使,否则……”

    “否则便如何?”斗笠人语声变冷。

    “否则便不要怪我们失礼了,刀剑无眼,若是失手你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是么?我从没认为我的命不好,你们可以试试,也许是你们的命不好。”斗笠人缓缓道。

    张五郎已经不想再多说一句,使了个眼色给同伴,龇牙张口怒吼一声,脚尖点地如一只鹰隼般掠地而出,直奔马头。与此同时,周围十余人也同时动手,举着兵刃将包围圈合拢。

    张五郎速度最快,一马当先冲到白马的马头前,左手伸出径自往马上人的小腿抓去,他还不想一刀砍了这个人,只想抓住他的腿往下拉,轮到地上让这个人吃点苦头。

    马背上的骑士一声呵斥:“放肆!”

    张五郎的眼睛清晰的看到那只塞在马镫里的脚从马镫中抽出来,照着自己的眉心踢来,整个动作清晰可辨,速度似乎很慢。张五郎侧头避开,本以为必会避开这一脚,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偏偏像是邪了门一般,他没能避开那一脚,眉心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脑子里嗡的一声,就像打翻了油盐酱醋铺子,身子歪歪斜斜的便要倒下。

    幸而张五郎是个练家子,大吼一声硬生生的挺住后撤,手中刀在护住头脸防止对方的进一步攻击,退后数步之后以刀杵地稳住身形。

    与此同时,耳中听的周围‘哎呦哎呀’之声连续响起,还有人摔倒在地翻滚之声,显然是自己的兄弟中了招。

    “是练家子,兄弟们当心,若他再反抗的话,便直接动兵刃。”张五郎大喝。

    众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爬起身来举刀向前慢慢靠拢,马背上的骑士一动不动端坐其上,居高临下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剁了马腿,逼他下地。”张五郎醒悟过来,高声叫道,查案使说要捉活的,砍马拿人才是上策,万不得已才会对着人下刀。

    众人齐声大喝,钢刀挥舞朝着白马的马腿马腹马头乱砍,马上骑士变色,怒道:“你们敢伤我的马儿,找死么?”

    话音落下,马前马后的众人眼前青光闪动,手中砍向白马的兵刃几乎同时被一股大力荡了开去,紧接着,马背上的人轻盈跃起在半空,飞落马前十余步外。

    “你们要抓我,便来跟我动手,砍杀马儿算什么本事?让我瞧瞧你们这些人有些什么本领。”斗笠人冷声道。

    张五郎气的牙根痒痒,狠狠道:“不需留手了,这人武功高强,兄弟们莫要栽在这里。”

    众人均认同他的话,刚才被荡开手中兵刃的力量奇大无比,好几人几乎脱手松了兵刃,而且是在一瞬之间便荡开了同时砍下的七八柄兵刃,足见面前此人的可怕。

    “杀。”张五郎蒙吼一声猛冲上前,手中钢刀舞的呼呼有声,照着面前斗笠人的头上便劈了过去。

    斗笠人并不搭理他,也不见她如何动作,张五郎却发现他的身影移动迅速,冲向周围的同伴。乒乒乓乓一阵响声过后,眼睁睁看着周围的同伴一个个的扑倒在尘埃之中,悄无声息,不知是死是活。

    张五郎又惊骇又愤怒,虎吼连连追着那身影乱劈乱砍,当最后一人倒在尘埃里的时候,那人站定身子等待张五郎的靠近。张五郎一刀砍去,对方侧部扭身,一只白白嫩嫩的手掌朝自己的脖子切了过来。张五郎举刀挡在脖子要害处,忽觉小腹剧痛,噗通一声倒在地上,痛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半晌呻吟出声,却发现脖子上已经被短剑抵住了。

    “还要拿我么?你们的那查案使呢?怎不现身?再不现身的话,我可要把你们的脑袋全砍下来了。”斗笠人语带调侃,缓缓道。

    “王学士,万不能出来,赶紧赶上前面的队伍,调动大队人马来对付这人。”张五郎脖子被短剑逼着贴着地躺着,兀自高声叫道。

    “你对这个查案使还蛮忠心的嘛。很不错。”斗笠人赞许道:“你不怕死么?”

    张五郎怒道:“头掉了碗大个疤,技不如人有什么好说的,杀了我们便是。”

    斗笠人道:“好,那便杀了你们,也没什么了不起。”

    斗笠人手中短剑转动,将锋利的剑尖缓缓刺入张五郎脖子上的肌肉里,张五郎能感到脖子已经被刺破流血,叹息一声闭目等死。

    “啪啪啪,啪啪啪。”长草中有人鼓掌,张五郎睁眼看去,不禁暗暗叫苦,但见王源缓缓从草丛之中现身,正面带微笑鼓掌走到官道之上。黑奴王大黑不知死活还咧着嘴跟着笑。

    “王副使,你快逃啊,怎地还出来了?”张五郎哀叹道。

    王源没有回答他,他的眼睛盯着斗笠人,带着微笑拱手道:“公孙……大哥,好俊的武功啊,开眼了,开眼了。”

第二零二章 险境

    (还有一章,可能稍晚一点)

    斗笠人缓缓抬头,慢斯条理的收回手中的短剑,缓缓将头上的斗笠摘下,将面孔暴露在阳光下,却是个有着一张俊俏面孔的年轻男子。只是于男子而言,他的皮肤和肤色未免太细嫩白皙了些,唇上的两撇小胡子也太惹眼了些。

    斗笠人便是公孙兰乔装而成。

    “一看身手,我便知道是公孙大哥,哈哈哈。”王源笑眯眯的道。

    “王副使,你和他认识?”张五郎躺在地下伸着脖子问道。

    王源笑道:“认识,认识,熟的很。张兄弟莫担心,是友非敌,快请起来吧。”

    张五郎叫道:“可是他杀了咱们其他九个兄弟……”

    公孙兰淡淡道:“可别乱说话,他们不过是昏过去了,我可没杀人,倒是你们拿着刀乱砍。幸亏你们没什么本事,否则刚才若是伤了我的马儿,这会儿你们全都得死。”

    张五郎喜出望外,忙爬起身来去查看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众人,发现这些人确实只是被打昏了,身上并无伤痕,于是一个个的掐人中打嘴巴的弄醒他们。

    忙乱了一时,众人牵出林中马匹重新上路,王源很是高兴,离开长安的时候他其实很想邀请公孙兰同行,但拒绝了李欣儿之后他也不太好意思开口,免得李欣儿不高兴。而且离开家的时候公孙兰根本没有出现,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没机会说,更别说请她相伴了。

    “你是来陪我去东海郡的么?”王源问道。

    “你说呢?难道我是来游山玩水的么?”公孙兰反问道。

    “我很高兴你能来,你在我身边,我便胆气壮多了。”

    公孙兰微微一笑,指着身后跟随的十名随从道:“我没法不来,你瞧这些人个个脓包,能顶的什么用?万一遇到事情,这些人根本派不上用场。”

    王源摊手笑道:“在你看来他们都是脓包,但其实他们也算是身手不错的了。况且我也没得选择,这些人起码让我放心。朝廷配给的人员之中有些好手,但那些人我可不敢用。”

    公孙兰微微点头,事实也确实如此。

    “你一路上跟着我们么?怎地不直接现身?”

    “我现了身,只是没发现罢了。昨日傍晚住的盘龙镇客栈之中,我和你曾对面而坐饮茶,可惜你自己蠢,视而不见罢了。”

    王源楞道:“昨天傍晚客栈大堂内么?墙角那个背对我的汉子是你?”

    公孙兰点头微笑。王源一拍大腿道:“怪倒是我总觉得怪怪的,看着背影好像有点熟悉,可是并没多想,原来竟是你?”

    公孙兰嗤笑道:“你的注意力都被店家老板娘吸引过去了,那老板娘冲你抛了几十个媚眼,你还有心思注意我是谁么?”

    王源脸色一红道:“莫瞎说,人家端茶送水的陪着笑,难道我不搭理人家不成?”

    公孙兰嘁了一声道:“我可没兴趣听你的解释,我只告诉你,你们这帮人都是废物,这两日,每天晚上都随时可能没命,你察觉了没?你的这帮手下察觉了没?”

    王源皱眉道:“此话怎讲?”

    公孙兰冷笑道:“这两日晚间一直有人在你住处左右环伺,你一点没有察觉?”

    王源茫然摇头道:“一点没有感觉,每晚都有人值夜啊,怎地一点察觉没有?”

    公孙兰叹道:“若被你发现,也不能被称为相府十虎了。杨慎矜的随从中有两名是李林甫府中豢养的高手。相府之中有十虎,这两人便是排第三和第八的聂江川和田斌。十虎都是心狠手辣武功高强之人,我曾与他们交过手,两三人我或许不惧,但超过三人我也不敌,这便是我虽也想为欣儿报仇,但却有心无力的原因。欣儿那时能活着逃出相府,在我看来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

    王源惊愕道:“你是说,这两人在杨慎矜的队伍之中跟着一起去北海郡了?”

    公孙兰道:“否则你以为我会闲的无聊一路跟随你前来么?你们出长安的时候我便看到了这两人在队伍之中,所以我有些担心。因为这两人都是暗杀高手,据我所知他们手中暗杀过不少朝廷官员,我担心他们跟着杨慎矜前来,会于你不利。”

    “于是你放心不下,决定暗中保护我?”

    “是,我怕你什么都不懂,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到时候欣儿会伤心欲绝。”

    王源吁了口气道:“你是担心他们会对我不利?譬如,半路上会杀了我?”

    公孙兰想了想道:“这两天我暗中观察他们,他们也似乎只是半夜来窥伺你,并没有对你下手。我觉得他们可能只是试探一下你的警惕性。”

    王源想了想道:“或许他们确实想杀了我,但是觉得时机没到。查案使还没到北海便被杀了一个,这件事会引起朝廷的极大重视,搞不好会坏了他们想做的事。我觉得他们定是等到了北海郡,看他们的目的是否顺利进行,我是否并不阻挠他们。一旦我成为他们的绊脚石,怕便是我的死期到了。”

    公孙兰缓缓点头道:“怕正是如此,你这回突然得了这个差事甚是教人意外,他们恐怕也不知道你的立场,所以有备无患。一旦你是和他们对着干的,远在北海郡,杀你易如反掌,到时候随便捏造一个什么理由,譬如为匪所杀,或为李邕党羽格杀什么的,很好搪塞过去。”

    王源笑道:“然后我就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人世间了,死的不明不白的,我的脊梁后面都冒汗了。”

    公孙兰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轻声道:“有我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王源点头感激道:“多谢大哥照顾,小弟这条命便交给你了。”

    公孙兰一笑道:“油嘴滑舌的人其实就该死。”

    王源道:“中午只啃了干粮,并没吃肥肉,嘴巴里没油,舌头也不滑。”

    公孙兰啐了一口,催动白马冲出、王源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甜滋滋的,很少能有和公孙兰这般独处的机会,在王家大宅里,因为碍着李欣儿的面子,除了练功夫之外王源其实甚少和公孙兰单独相处。

    出现了强吻事件之后,公孙兰也是尽量的远离王源,两人其实都有些躲着对方的感觉,但今日,王源明显感觉到公孙兰表现出的发自内心的轻松,虽然粘着小胡子,一言一笑都格外的有女人味。

    张五郎纵马赶上来,在王源耳边道:“王副使,您这位公孙大哥的武功深不可测啊,兄弟们虽然被打了一顿,但是却都心服口服,央求我跟王副使求件事。”

    王源笑道:“什么事?”

    “我等想请这位公孙大哥指点指点武艺,最好能收我们为徒什么的。”

    王源大笑道:“你们想的倒是挺美,要他收你们为徒是不可能的,好好的办差,我求他教你们些要领和招数倒是可能的。”

    “那也是造化了。”张五郎道:“那就拜托王副使了。”

    王源哈哈大笑,挥动马鞭,大黑马疾驰而出,追着白马飞驰而去。

    ……

    次日午后,经过四日的奔波,众人终于抵达北海郡治所北海城。杨慎矜倒也没独自进城,而是在城门口等着王源一起进城。王源稍微落后了半个时辰,抵达时杨慎矜很是不满的说了几句,王源态度诚恳的道歉,这才并辔入城。

    北海城中甚少有京城钦差抵达,况且北海城中这几日关于太守李邕、别驾柳绩等人犯了律法,朝廷即将派人来查案的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所以兵马一入城门,狭窄的街道上便聚集了不少围观的百姓。

    百姓们大着胆子叫嚷,有人道:“李太守是个清官呐,朝廷可要明察啊,不能冤枉清官啊。”

    “是啊,李太守对北海老百姓敬如父母爱如儿女,都是那个新来的别驾柳绩捣的鬼,请朝廷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李太守清白啊。”

    “……”

    杨慎矜坐在马上眉头紧锁,怒道:“李邕在北海郡是怎么治理的?何时轮到这些百姓在街头乱叫乱嚷,干扰朝廷查案钦差的?来人,兵马开道,再有挡道乱嚷的直接抓起来发落。”

    随行骑兵立刻沿着街道两侧散开,马鞭在空中飞旋的啪啪作响,抽打在围观百姓的身上,百姓们惊慌挤作一团,本来狭窄的街道被兵马这么一逼迫,百姓们挤在两侧的几步范围内乱作一团。不久后有人摔倒在地,却无法起身,被周围的人踩踏,顿时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王源眉头紧紧皱起,咬紧了后糟牙。

第二零三章 直面

    混乱在加剧,几名被挤倒在地的青壮百姓好不容易爬起身来,庆幸自己的死里逃生,但被挤倒在地的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就没那么幸运了。

    年老力衰的他实在无力从慌乱杂沓的腿脚之间爬起身来,刚刚起了一半身子,路边上的士兵一顿鞭子抽打,逼得百姓一阵慌乱闪躲,几只脚踩在老者的身体上,痛的他张口呼叫,但虚弱的叫声却完全淹没在慌乱的喧嚣声中。

    王源在马上看的真切,耳边杨慎矜还在大声的命令士兵驱赶百姓,王源无法淡定。

    “住手,不要再用鞭子鞭打百姓了,要出人命的。”王源高声叫道。

    杨慎矜看也没看王源一眼,那些士兵也根本不理睬王源的话,他们只听杨慎矜的号令。王源一咬牙,策马上前冲到一名士兵身边,怒吼道:“让你住手,你耳朵聋了么?”

    那士兵一愣,举在空中的皮鞭停住了,扭头朝杨慎矜看。王源心中更怒,喝道:“鞭子给我。”

    士兵迟疑着。王源怒喝道:“我以查案副使的名义命令你,鞭子给我,你若抗命,今日将你就地正法。”

    杨慎矜一言不发面带冷笑的看着这一切,他也不能公开让那士兵不听王源的话,只是不出声。那士兵得不到杨慎矜的指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王源伸手沧浪一声从腰间抽出配剑来,咬牙道:“抗拒上命,你不想活,我便成全你。”

    士兵脸上变色,忙道:“副使息怒,鞭子给你便是。”

    说罢赶紧将长鞭恭恭敬敬的奉上。王源冷哼一声回剑入鞘,抄手接过鞭子,扬手劈头盖脸朝那士兵身上打去。士兵不敢躲闪,王源含怒出手,鞭鞭入肉,打的那士兵头脸身上全是鲜血。

    杨慎矜脸上变色,沉声道:“王副使,这是作甚?”

    王源不答,抽打十几鞭子之后,跳下马来朝周围呆呆看着这一切的百姓人群中走去,众百姓让开一条通道露出瘫坐地上一身泥水面色煞白的老者来。

    王源走到老者身边,用力扶起老者问道:“老丈伤了何处?”

    老者忙道:“没事,没事,被踩了几脚。”

    王源见老者并未有骨折的迹象,只是身上有些被踩踏的瘀伤,倒也并无大碍,心中放下了心思,沉声道:“老丈回家吧,不要呆在这里了。”

    老者点头答应,接过王源捡起丢在远处的拐杖颤巍巍的往人群中走去。王源举目看着周围的百姓,高声道:“诸位乡亲请回避,我等是钦命前来北海公干,诸位不要堵在这里,否则很容易会受伤。诸位关心案情的进展,我们会彻查此事,必要时在城中公示。朝廷有律法,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诸位要相信朝廷,相信陛下的英明。”

    众百姓纷纷点头,这时候也正是赶紧离开这里的时候,士兵们停止了驱赶,此时不走难道等鞭子上身么?于是乎众人赶紧散去,片刻之后,长街上的百姓散去了大半,拥堵的情形也立刻好转。

    王源回身上了马背,催动马匹欲行,自始至终冷眼看着王源的杨慎矜在身侧开口道:“没想到王副使还这般有心机,初到北海便懂的收买人心了,这下子北海郡的百姓都会说你王副使爱民如子,说我杨慎矜不顾百姓死活了。”

    王源勒马回头道:“杨尚书如何看待此事我并不关心,我只知道,鞭打百姓是不当行为,刚才我若不制止,那老者必被踩踏丧命。杨尚书难道希望弄出人命来么?”

    杨慎矜冷笑道:“王副使这是在训斥杨某么?莫忘了你是副我是正,你未经商议便驳斥我的命令,这是什么意思?这些百姓无故拥堵道路,还替那李邕喊冤,便是被鞭子打死,被踩踏而死也是死有余辜,何时轮到你王副使来替他们做主了?”

    王源微笑道:“听闻杨尚书是前朝皇族血脉是么?”

    杨慎矜皱眉道:“你是何意?”

    王源道:“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我听说杨尚书是隋炀帝嫡系玄孙,不知道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杨慎矜冷冷道:“是又如何?”

    王源道:“那就对了,看杨尚书今日的作为,我是真的信你是隋炀帝的嫡系玄孙,因为你今日作为正是你的祖上丢了江山的缘由。隋炀帝视百姓为草芥之命,所以他丢了江山。过了这么多年,他的后代还没学会这个教训,这便是我要对你说的。”

    “放肆!”杨慎矜大怒,瞠目喝道:“你敢污蔑上官。”

    王源冷声喝道:“你才放肆,信不信我今晚便写急奏回长安,将你今日之事禀报?李邕的案子尚未定论,是否有罪还两说,百姓们说几句话有能如何?杨尚书,你是正使,我为副使,我连一个小小的士兵都指挥不动,还要我这个副使何用?要不要我将这些事一并上奏陛下?”

    杨慎矜脸色铁青,他没想到王源居然敢公然跟自己翻脸,而且毫不相让。若说不怕王源密奏那是不可能的,王源虽是副使,但其实在殿上杨钊便说的很清楚,他就是来监督的,若是真逼得他上奏些不利的话,自己倒是不怕会倒霉,只是会影响案情的查办,那回坏了大事。

    “好,王副使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若要上奏便去奏,杨某行得正走得直,还怕你跟我玩这一套?但我来此是查案的,是替陛下查清这件大案,可不是来跟你斗嘴的,你爱如何便如何,我查完了案子慢慢陪你玩。”

    王源冷笑道:“杨尚书大可放心,我也不是没事找事的人,咱们合作办案,办完了差事一拍两散,我也不指望你杨尚书喜欢我提拔我,那么咱们就少说话多办事,提醒一句,杨尚书莫忘了我也是副使,做什么决定起码要知会一声,否则像今日这般,岂不驳了你的面子。”

    杨慎矜冷哼一声,拨马便走,连话也不愿跟王源多说一句了。王源笑了笑挥手道:“都愣着作甚?还不开道动身,让杨尚书一个人在大街上乱走么?”

    众士兵差役们目睹两位当众争吵正目瞪口呆,闻言如泥塑木人般的活动起来,赶紧行动起来,追着杨慎矜去了。

    ……

    北海郡衙门前,李邕穿戴整齐带着北海郡众官员整队迎接。年近七十的李邕面容清俊整洁,虽然老态,但并不邋遢。脸上也并没有因为身上发生的大事而愁云密布,而是面容平淡安静,似乎并未受此事影响。

    一大帮的属官之中,大部分站在李邕身后,只有别驾柳绩垂着头满腹心事的站在离众人稍远的地方,原本魁梧的身材此刻显得落寞孤单。

    从接待京城查案使的态度上便能看出李邕的态度,一般而言,这时候京城来人查案,李邕应该早早的迎接到城门之外,不说阿谀拍马,起码也要殷勤备至给查案使一个好印象。但李邕得知消息之后只是下令在衙门前迎接,根本没有任何的隆重接待的表示。

    没有人比李邕更明白这次事情的严重性,他也明白,无论自己如何的去殷勤接待,怕是也难以挽救自己的命运,这一次是李林甫的人来查自己,自己无论如何是无法逃脱了。

    站在衙门前的广场上,李邕平淡的脸上带着一丝落寞,他其实对柳绩并没有恨之入骨,柳绩的举报其实并不是诬告,这一点李邕很清楚。李邕只是觉得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没改掉自己性格上的缺陷,硬是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本来他打算在下半年想办法将挪用的公钱补上,窟窿太大,自己也没想到竟然已经挪用了那么多,自己再次陷入了以前犯过的错误里,而这一次曾经给自己说情的那个孔璋已经被贬到了海南,再也没人能帮自己了。

    衙门广场前方的街口马蹄声轰鸣,各怀心事的北海郡官员们纷纷抬起头来朝来处张望,看到奔驰而来的马队,以及马上士兵穿着的京城禁军的服饰时,众官员终于愿意相信,京城中查案的钦差使者真的到了。在场的官员中有多少人会受到牵连,有多少人会丢官,会丧命,自己的命运又如何?无从预测。

    李邕静静看着马队到了面前,看见高高端坐马上的杨慎矜冷漠的双眼,整整衣衫,上前拱手道:“北海郡太守李邕,恭迎查案使一行。”

上架感言

    终于,这本书要上架了,作为一个在纵横写了三本上架小说的作者,上架这种事我应该已经很淡定了。然而,真正到了这一天,却发现,原来我并不淡定。

    记得上一本《锦衣风流》开始写的时候,我遇到了很大的问题,以至于曾经不想完成那本书。后来在大家的支持下,那本书上架了,而且上架的成绩还凑合,让我觉得其实我没那么差。

    然而当《跃马大唐》开始上传的时候,从第一个月开始,我便意识到,这一次的困难比上一本还要大。最大的失望就是本书的收藏让我难堪。而我准备这本书的时间却比上一本的时间更长,足足用了三个月的时间。

    这三个月里,我没有一分钱的收入,不断的修改大纲,修改稿子,我投入巨大的热情和精力,想让我的第四本书能有个自己心目中觉得还不错的成绩。可现实打了我一耳光,让我无地自容。

    这种问题的责任我想还在于我自己,也许网文真有许多内在的规律在其中,而我却无视了这一点,慢慢的与它背离。但我是倔强的人,我不愿写出我不喜欢的东西,我不喜欢那种牛逼哄哄一拳打碎星球的风格,不喜欢上来就干一路无敌的主角,我喜欢写的更真实,更合理一些,更文青一些。我承认,我刻意的忽视了这些。

    当我在寒夜里冻得瑟瑟发抖敲下一行行的文字的时候,我希望我敲下的是我想写的文字,也希望奉献给书友们的是我想写的故事。也许这是我最大的奢望,导致了这本书成绩的低迷。

    当然,我也知道,有不少书友是喜欢我的作品的,他们一路跟来,有的是从第一本书开始就不离不弃,我很感激,发自内心的感激。

    也正因如此,我没有放弃这本书,虽然我有无数个理由放弃它,但为了书友,我依然选择继续写下去,让它上架。

    你们要知道,如果这本书不上架,那么它只能太监下去,因为于网站没有收益的话,网站也不可能允许我写下去。你们也同样要知道,上架不代表这本书便能继续写下去,还要看上架的成绩如何。我知道成绩也许不会太好,但是,起码要过得去,不至于差的离谱,我才有底气让这本书继续下去。

    作为一个从不写太监书,从未有过有始无终行为的作者,我恳请诸位能够让我保持我的传统,不要让我没法完成这本书,你的每一个订阅,都是我能写下去的保证。

    上面说过,这本书我准备了三个月,我可以说,故事的构思是完整而且精彩的。这本书是个超长篇,目前所写的还是故事的冰山一角,所以要窥见全貌的话,我只能请求大家的帮助。

    我可以不要你们的打赏,不要你们的票票,换来你们的订阅。如果你真的想帮我,想让我写完本书,我甚至可以无耻的请求你们,有能力的多申请几个号帮我订阅收藏一下。那我将不胜感谢。

    虽然数字不代表能力,但我还是要说,我是一个字一个字敲打下八百多万字的一个作者,我有能力完成我想完成的故事,而且将它写的精彩,欠缺的只是机会。

    每个月三五块钱的订阅费用,于每个人其实都不算什么,但对我而言意义重大,所以我卑躬屈膝的请求你们能帮我。

    我和你们的互动很少,那是因为我是个很闷的人,我有个读书群,但是我一直没有公布群号,自己也很少出现在群里。但这一次我想,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想建一个订阅的vip群,或者你们提供我一个群号,我加进去也可以,我们可以探讨剧情走向,听听你们的建议,吹吹牛,说说话,都是可以的。

    总而言之,订阅关系到本书是否能写下去,这对我是件大事,再次恳请你们帮助我,前提是你们觉得我值得帮助。

    深深拜谢!大苹果,2015/12/21凌晨。

第二零四章 序幕

    杨慎矜高高坐在马鞍上,面对李邕的拜见反应冷漠,甚至没有下马的意思,只哼了一声便策马而过,直到将坐骑骑到郡衙的高阶之下,才勒马站定,翻身下马。

    跟在后面的王源当然不能那么干,对于李邕,王源虽然接触不多,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情。但作为最起码的尊重,在李邕还不是个罪人的情况下,杨慎矜的态度是极其无礼的。

    李邕尴尬的站在原地的时候,王源跃下马背来到他的面前拱手道:“李太守,别来无恙。”

    李邕转过头表情明显有些讶异,他根本不知道王源会出现在这里,他预料到了杨慎矜会来,同来的或许是御史台的某个官员,但王源的到来,确实让他有些惊讶。

    “王学士。你怎么来了。”李邕毫不掩饰的说出了心中所想说的话。

    “王学士是陛下钦命的查案副使,专门来办你们的案子来的。”身边一名随从朗声道。

    李邕愣了愣,连忙道:“恭迎王副使,李某失礼了,不知道王学士竟是查案副使。“

    王源笑道:“不仅你惊讶,我自己直到现在都惊讶的很。李太守,咱们进衙门说话吧。”

    李邕忙伸手道:“请……请……”

    王源微笑点头,眼光扫过众官员,他虽不认识柳绩,但他几乎一眼便能识别出站在远处离群独立面容愁苦的那人是柳绩。于是招手笑道:“那一位是柳别驾么?一起进衙门吧。”

    柳绩忙趋步过来行礼道:“柳绩拜见王副使。”

    王源呵呵一笑道:“不用多礼,一起进去吧。”

    杨慎矜已经步上了衙门前的高阶,贴身随从恭恭敬敬将一只纸筒递上,杨慎矜手捧纸筒表情严肃的看着簇拥着王源而来的众人,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忽然朗声喝道:“北海太守李邕、别驾柳绩、司马赵坚,长史刘成功及北海各曹各司官员接旨。”

    众官员慌忙在阶下跪倒一片,王源紧走数步站到杨慎矜身边,杨慎矜扫视了下边的一群跪倒在地的官员,打开纸筒一头的软塞,小心翼翼的取出圣旨,朗声宣读道:“朕闻北海所奏太守李邕挪用公钱一案,特命刑部尚书杨慎矜、翰林院学士王源赴北海查清此案,此二人分任查案正副使,于北海郡期间,官民一体协助,不得刁难。太守李邕既所辖属官一体胁从办案,不得有误。若有抗命者,经正副使商议可自行决断处置,钦此!”

    李邕颤声高呼道:“臣尊陛下旨意,万岁万万岁。”众官也齐声同呼。

    杨慎矜卷好圣旨收回纸筒里,待李邕起身来,双目直视李邕道:“李邕,你可听清楚圣旨了?我们千里迢迢而来,是因为有人举报你挪用公钱数额巨大。你可以为自己辩解,但我们只以事实说话,你可明白。”

    李邕沉声道:“李邕明白了,那么,是现在开始,还是何时开始?”

    杨慎矜冷声道:“何时开始审案我们说了算,用不着你操心。”

    李邕闭嘴不语,王源道:“杨尚书,我们还是先安顿住处再说吧。查案归查案,也不能不歇脚吃饭。”

    杨慎矜瞪了他一眼,沉声道:“将郡衙腾出来,本人便住在郡衙内,便于传唤官员问话。”

    李邕张了张口,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自己就住在郡衙内宅之中,若是杨慎矜要住,自己家里的几十口人便要搬出郡衙了。问题是自己居然除了此处在北海并无其他住处,全家人一时无处安顿。李邕自责不已,自己挥霍挪用了那么多钱,居然连郡衙之外都无一处私宅,心里愧疚难当。

    王源道:“这郡衙我是不住了,我去住馆驿吧。”

    杨慎矜冷冷道:“请便,王副使,我只告诉你,审案从明日上午开始,你可不要要人去请你,若是你迟到了,我也不会等你。到时候你可别说我没有知会你。”

    王源笑道:“杨尚书尽管审便是,我赶得上便来,赶不上便不来。但有一点,审案的笔录我必须看,而且问李太守话的时候我必须在场。另外我要提审何人,也请杨尚书不要阻拦。”

    杨慎矜冷哼一声道:“你要单独问话须得经过我同意,要不然你便需每次审案都要到场,哪怕是半夜三更你也要赶到。否则过时不候。”

    王源叹了口气道:“杨尚书你这便不是合作的态度了,你要这么说的话,我申请分工审讯。这案子需要问询本郡所有官员,咱们划分一下,我问一部分,你问一部分,这样也不冲突,也加快速度。”

    杨慎矜皱眉想了想道:“好,便依你,明早郡衙大堂碰头,商议分头问话之事。”

    王源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痛快,倒有些意外。

    两位正副使站在阶上的一番对话让李邕心里有了些数,看来王源和杨慎矜并不是一个路数,这一次王源参与案件的审理,或许不会救了自己,但或许会阻止事情的进一步恶化。因为李邕心里明白,柳绩的举报定是受人指使,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弄倒自己了事。李邕担心的是李林甫会借机牵连他人,这是他一贯的手段,也是李邕最担心的地方。

    “李太守,可否命人指点馆驿所在?”王源朝着发呆的李邕问道。

    “哦,老朽给王副使带路。”李邕忙道。

    杨慎矜皱眉道:“李太守,你不用带路了,从今日起,你只能呆在郡衙内,其他地方你那里也不能去。郡中事务暂且由他人代理,你可明白?”

    李邕愣了愣,沉声道:“遵命。”

    王源暗自好笑,杨慎矜显然是怕自己和李邕独处搞小动作,但其实王源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李邕是铁定有罪的,路上自己曾经跟户部跟随前来查账的主专业主事韩子平讨论过这个问题。韩子平见过那本一堆账簿,判断那账簿绝无虚假,是真正的郡衙仓司记录钱物出入的账簿。账目上的问题也是显而易见的,所以可以断定有人挪用了公钱,而这个人除了李邕谁也没这么大的权力。

    所以,王源来北海从一开始的目的便不是为了救李邕,目标很明确,查李邕的案子不过是次要的,另一桩关乎太子的案子才是最终的目标。

    “罢了,另叫一个人给我指路便是,柳别驾,你陪我去馆驿吧。”王源笑道。

    杨慎矜皱眉道:“柳绩也不成,他也是涉案人员,从今日起也不准随意接触外人。”

    王源笑道:“看来我只能自己问路了,杨尚书是把我王源当贼防着了,我是查案副使,就算涉案人员与我接触,难道还会有什么问题么?”

    杨慎矜不想和王源争辩,再说这事儿自己也是没理,但他就是对王源深怀戒心。

    王源哈哈一笑,摆手道:“罢了,我走了,我还想赶紧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好好的吃一顿。这一路上干粮都啃得嘴巴起泡了。本想请杨尚书一起吃一顿的,看来杨尚书必是公事为重,不愿浪费时间了。”

    杨慎矜哼了一声转头往郡衙大堂走去,根本懒得搭理王源。王源自嘲一笑,步下台阶。一名小吏在旁说话道:“王副使,小人带你们去吧,小人只是衙役,跟案子可没关系。”

    王源笑道:“好,那么辛苦你了。”

    小吏头前带路,王源带着十余名随从上马跟随,北海城主街只有两条,南北交叉。其余都是小街小巷。郡衙往东过了两个路口便是北海郡馆驿所在,虽然简陋,但是也算规整。馆驿只有两个后宅院落,此刻都空着,王源选了东边的一个院子,因为院子里种着几树梅花,想着公孙兰会喜欢,所以便选了此处。

    不久之后公孙兰也到了,进城之后为了避免突然多出来一个人让杨慎矜生疑,公孙兰一直坠在后面。众人一番忙碌安顿,王源也洗了个清爽,在房里让公孙兰帮着梳好头发,换了身普通的长衫,拉着公孙兰便出了门。

    王大黑和张五郎等人王源请馆驿的驿卒叫了酒菜让他们好好吃喝一顿休息,王大黑出门时决不能随身带的,进城时这个皮肤漆黑的昆仑奴便已经引起了围观,带着他出门便是个醒目的目标,王源是绝不愿让自己成为围观的对象的。

    两人出了驿站,天色已近黄昏。王源发现这里虽是小城,但是比之长安有一样好处,那便是没有成规模的民坊,所以也根本没有夜禁这回事。所以即便天近黄昏,百姓们并不捉急回家,反倒在街面上还有夜市摆起,出现了京城街头难得一见的景象。

    两人问了路人,溜溜达达找到了一家不错的酒楼,一头钻了进去。

第二零五章 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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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家名叫‘北海酒楼’的酒楼应该是本地最豪华的一家了,名气也很响亮。因为王源问路人的时候,十个倒有八个指点他们来到这一家,足见其名气不小。

    王源倒不是摆阔气,只是他知道公孙兰的脾气,公孙兰吃东西是很挑剔的,在长安王宅的时候,大妹有一段时间很是苦恼,因为她做的饭食别人都吃的喷香,而公孙兰却吃的很少。甚至有的时候公孙兰会自己下厨做吃的,明显是对她的饭菜没有兴趣。

    经过了很长时间的磨合,大妹才逐渐明白公孙兰的口味。其他人油腻大荤重口味,葱蒜姜多多益善,但公孙兰吃的东西全是些清淡无味的东西,而且很少吃荤,只吃些鱼虾之类的荤菜。所以大妹后来每次都单独做一份清淡爽口的菜肴,这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长安城的景象看惯了,到了北海城看着街道两旁的房舍店铺低矮破旧的样子,比之最不繁华的长安西城还差了老大一截,王源和公孙兰心中都有些落差。街边那些低矮昏暗的饭铺慢说是公孙兰,就算是王源也绝对不会在那种地方用饭的。馆驿的饭食肯定也不怎么样,所以两人必须要找个能好好吃饭的地方,好在找到了这座北海酒楼。

    北海酒楼是北海郡仅有的几家三层楼的建筑,在低矮拥挤的房舍衬托之下显得鹤立鸡群。但其实单论外表,其实不怎么样。红漆廊柱虽然粗大气派,但显得恶俗而无趣。高大门楼上的匾额虽然金光闪闪,但上面的字却呆板而木然,看着毫无美感。一排巨大的红灯笼挂在门前,喜庆有余而品味不足,足见这家名气响亮的酒楼其实和长安的任何一家稍有规模的酒楼相比,差的还太远。

    不过王源和公孙兰是来吃饭的,只要饭菜口味不错,倒也不计较这么多了。

    两人一进酒楼大厅中,眼前热浪扑来,众多食客正在大厅中用餐,伙计们吆喝穿梭来往送茶送水,一副忙碌的景象。能吸引这么多普通食客前来,看来饭菜的味道定是不错。

    一名干干净净的小伙计迎上前来,看着两人身上的打扮就知道不是普通的食客,殷勤招呼道:“两位公子,用饭是么?”

    王源点头道:“可有安静的所在?”

    “有,二楼三楼都有包厢,只是价格不同。”

    王源道:“钱不是问题,何处清净雅致便去何处。”

    “好嘞。两位公子随我上楼。”小伙计一声吆喝,头前带路。

    王源和公孙兰跟着小伙计登上大厅上首的楼梯,沿着木质的楼梯上了楼,只到二楼之上,立刻便清静了许多。一道花鸟屏风挡住楼梯的入口,既阻挡了声浪,又保护了二楼食客的**。

    但小伙计的脚步没有停留,而是直接往三楼上行去,三楼之上,更是安静无声,上面的摆设装饰更是颠覆了之前所有对这座酒楼的印象。花鸟虫鱼仕女图的屏风隔起来几座包厢,居住高照之下,可见墙上挂着有不少名人字画,题有不少诗文。一个檀香鸟嘴的铜炉摆在角落里,鸟嘴中喷出淡淡的香烟,闻之让人心中安宁。

    “二位公子,三楼暂时没有客人,两位随便选择一座包厢入座便是,小人去端些茶水过来。”小伙计赔笑道。

    公孙兰点头道:“用茶包直接泡滚水即可,不用煮茶,不要放任何其他的佐料。”

    小伙计愣了愣,笑道:“小人遵命。”说罢转身匆匆下楼。

    王源看着公孙兰一笑道:“表姐还记得我的习惯。”

    公孙兰啐道:“什么你的习惯,我自己的习惯好么?和你有什么关系?”

    王源一笑,问道:“坐在哪里?南边有个窗户,坐在靠窗的地方可好?”

    公孙兰摇头道:“此楼高处其他房舍,临窗而坐会被有心人看的一清二楚。到了这里,还是谨慎些的好。”

    王源点头,暗赞公孙兰是老江湖,自己毕竟太嫩,忘了这里不是长安了。而且很有可能此刻便有人在暗中盯梢,那相府二虎的事情还一直是块心病。

    两人选了中间的一座包厢,王源无意间看到墙上的题诗的落款竟然有李白的名字在内,顿时很是惊讶。于是起身沿着墙壁查看,竟然看到不少小有名气的当代名家的亲笔题诗,看来这些人都在这座酒楼吃过饭喝过酒。

    不过,墙壁上的一处斑驳之处倒是引起了王源的兴趣,两首题诗之间有个空位,显然是另外一个人的题诗,但好像被人用刀刮了去,显得甚是碍眼难看。

    小伙计捧着热茶壶上来,一边告罪让两位久等,一边麻利的替两人斟茶。王源指着墙壁上的斑驳处问道:“兄弟,这墙壁是怎么回事?”

    那小伙计回头一看,拍着脑门道:“哎呀,我倒给忘了这事了,掌柜的命我拿副画儿挡住,这几日一直没有客人来三楼用餐,我便忘了此事。有碍观瞻,对不住,对不住,我这便拿画儿挂上挡住。”

    王源微笑道:“倒没什么有碍观瞻的,我只是好奇,这里想必是有人题的诗句吧,怎地刮了去?”

    小伙计挠头道:“不说也罢,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两位公子要吃什么,小人去吩咐厨下去做。”

    王源摆手道:“你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小伙计笑道:“两位公子问这个作甚?”

    王源取出五十文通宝来放在桌上道:“就当你给我们说个故事,我们想知道为什么。”

    小伙计有些迟疑,但又舍不得堆在桌上的五十文大钱,想了想终于道:“二位公子是外地来的吧。北海郡出了大事了你们不知道么?”

    王源道:“我们刚刚进城,不知道有什么大事。”

    “哎,怎么说呢?咱们北海郡的太守李邕是个好人,来北海郡这几年也干了些好事,只是喜欢结交天下名士。每天宾客盈门络绎不绝,喜欢喝酒,成天喝的醉醺醺的。你们瞧,那边是李太白的题诗,那是裴太守的题诗,还有好多好多有名的名士的题诗。那都是李太守的朋友来此,李太守带他们来这里饮酒作诗,之后题在墙壁上的。只是不久前忽然有人举报李太守说他贪赃枉法,这不,今日午后,朝廷的查案使都来了,这事儿怕是要糟糕。我家东家前几日便命人将李太守写的诗铲了去,当时我们也不懂,现在算是明白了,原来东家怕是提前听到了些风声。李太守若是真的贪赃枉法了,他的诗句怎能留在酒楼上?您二位说是不是?”

    王源心中一动,和公孙兰对视一眼,回头道:“原来如此,有道是人一倒霉猪狗都嫌,这倒也是人之常情。这五十文赏你了。”

    小伙计连声道谢,喜滋滋将五十文钱收入囊中。

    “二位吃些什么?”

    “我们初来乍到可不知道你们最拿手的是什么,你给推荐几个美味的,钱不是问题。”

    “那可多了,小店拿手的长生肉、八方酥、鹿肉馎饦汤、五生盘、筋头春、单笼金乳酥、闷嫩鸽……”小伙计嘴巴像是打机关枪一般嘚吧嘚吧如数家珍。

    王源摆手道:“停,我要特色的菜,除了你们这里的,别处没有的菜式,这才叫特色,明白么?”

    小伙计挠头想了想道:“除了咱们家别处没有是么?那倒是有一道,便是清蒸芦花鱼了。这芦花鱼是咱们北海郡大清河里特有的肥鱼,吃芦花长大的,遍体清香,肉细而鲜,是人间美味。更重要的是,只有我北海酒楼的芦花鱼做的最好吃,因为这鱼若是烹制不当便会味道怪异,难以入口。而我北海酒楼精于此道。”

    王源看了一眼公孙兰,公孙兰喜欢吃鱼,要看她要不要了。公孙兰点头道:“那便来一份尝尝吧。”

    小伙计愣了愣道:“可是……现在没法给您两位做这道菜。”

    王源皱眉道:“做不了你说这么热闹作甚?”

    小伙计忙解释道:“是这样,这道菜只有东家一人会做,他有秘制烹调的手段,别人都不会。但现在我们东家受了点伤,手脚都有些不方便,所以没法做。”

    王源心中再次一动,问道:“怎么回事?东家还会受伤?骑马摔了还是被人打了?”

    小伙计道:“我也不知道,东家不让提。前几日一大早便不见了踪影,到了晌午一瘸一拐的回来了,身上不少伤痕。我们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想必是在哪摔了跟头。”

    王源突然问道:“你东家受了伤回来后便命你们铲了这首诗是么?”

    小伙计挠头道:“公子这是何意?”

    王源摆手道:“没事了,瞎问一句罢了,这样吧,弄几个你们的拿手菜上来,再弄些清淡的素菜,再来一小壶酒。”

    小伙计答应一声,匆匆下楼去了。

    待脚步声消失之后,公孙兰看着皱眉不语的王源轻声道:“你想到了什么?刚才你的问话很是奇怪。”

    王源低声道:“那是因为我觉得有些疑问,这酒楼东家前几日便命人将李邕的诗句铲掉,这说明他比很多人都事前知道李邕要犯案的消息。像小伙计这样的普通百姓是昨日今日才知道的,你不觉得这东家消息很灵通么?这说明有人偷偷提前知道了消息并且泄露了出来。这东家前几日受了伤,是怎么受的伤,为何受了伤?受伤之后赶回来命人将李邕的诗句铲掉,如果这当中有时间上的吻合的话,必然会有问题在其中。不成,我要尽快联系罗衣门的人手,李辅国早几日派了人过来暗查,他们应该有些线索。现在我对这个酒楼的东家的身份很是感兴趣。”

    公孙兰皱眉想了想道:“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想法,可是却有些无稽,我理解你急于查出内情的想法,但这些事你都能联想到这么多,我觉得你有些反应过激了。”

    王源笑道:“也许是我胡思乱想吧,等着瞧吧。喝茶喝茶。”

    王源端茶欲喝,公孙兰伸手制止道:“慢着。”说罢从衣袖下方抽出一根银针来在两杯茶水里试了试。

    王源轻笑道:“你是害怕有人下毒么?”

    公孙兰冷声道:“谨慎为上,不可不防。你又不是没有中过人家的道儿。”

    王源忽然笑道:“我倒希望这茶里有梨花蜜酒。”

    公孙兰柳眉竖起,瞪了王源一眼。

    王源丝毫不惧,轻笑道:“如果我在这里中了梨花蜜酒之毒,你会怎么办?”

    公孙兰面色绯红,怒道:“我便……咔擦一刀砍了你。”

    王源吐了吐舌头道:“咔擦一声么?这声音好可怕。”

第二零六章 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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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阑珊,初更过后,北海城中人声逐渐静寂下来。本就没多么繁华,夜市也无法持续多久,除了一些特殊的场所之外,城内街道和低矮民居中的灯光也次第熄灭。虽值月中,但天上黑云蔽月,城中的景物反倒比无月之夜更加的模糊不可辨。

    郡衙后堂内静寂无声,十几名随从在黑暗的院落花树间游弋,警惕的目光注视着四周的动静,守卫着唯一一间亮着灯光的屋子。

    屋子里,杨慎矜微微闭目坐在椅子上,桌上蜡烛的焰火微微跳跃,照的他坑坑洼洼的半边侧脸纤毫毕现,而另一边的侧脸则沉入黑暗之中,整个人看起来阴郁而略显森然之感。

    门口处一阵微风吹来,烛火猛地偏向一边,屋子里光线一暗。杨慎矜睁开眼来,一条黑影静静站在虚掩的门口。

    “来了么?”杨慎矜淡淡问道。

    “回禀杨尚书,来了。”黑影答道。

    杨慎矜直起身子,咳嗽一声道:“叫进来吧。”

    黑影回身轻轻朝门外招手,一个人影从门外躬身而入,来到杨慎矜面前恭敬跪拜,沉声道:“卑职吉温拜见杨尚书。”

    杨慎矜摆手道:“吉士曹,何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吉温答应一声,小心翼翼的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一双眼睛始终没离开眼神经的脸庞。

    “吉士曹辛苦了,相国托我给你捎个话,你这次的事情办得很好,相国很满意。”杨慎矜微笑道。

    吉温忙起身拱手道:“都是卑职应该做的,卑职早就盼望着杨尚书的到来,可惜卑职的行踪是保密的,无法公开迎接杨尚书。”

    杨慎矜点头道:“我明白,你的行踪不能暴露,特别是现在。你知道,有人在朝中横插一腿,这一次翰林学士王源被安排为查案副使跟随前来,这让事情变得有些不太好办,若是让王源知道你在北海,怕会引起他的怀疑。”

    吉温皱眉道:“卑职也是觉得奇怪,这王源我见过一面,没什么印象。这一次是谁推荐他为查案副使的?他站在什么人的一方?”

    杨慎矜皱眉道:“推荐之人是杨钊,这个王源立场不明,但正因如此才是最需要担心的。若是知道他的目的何在,倒也容易对付。但从他一路来的表现来看,这个人怕和我们不是一路人。杨钊这是要和相国唱对台戏了,我早就知道杨钊野心大,相国一直想保持和他之间的平和关系,但我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吉温微微有些发呆,但很快便点头道:“杨尚书说的是,可能相国也是因为杨家如今的地位,不想树敌太多。以卑职看来,这个王源倒不是什么难对付的角色。若他真的是杨钊派来的人,那么他便不会太过搅局。杨钊可能也不过是想举荐自己的人来抢一抢功劳罢了。”

    杨慎矜点头道:“但愿如此吧。你跟我说一说那柳绩的情形,你可完全将他掌握在手中了么?”

    吉温低声道:“杨尚书放心,柳绩尽入我掌握之中,他已经豁出去了,为了保住自己,他什么都能干。我假意答应他,此案结束之后,相国会大力举荐他。他说他不能回京城,我答应他让相国举荐他去边镇为节度副使,他很高兴。”

    杨慎矜点头道:“好,他想要什么,你就许诺什么,在此案结束之前,我们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是。”吉温道。

    “他来了么?”杨慎矜问道。

    “在门外院子里,杨尚书应该见一见他,他的情绪有些起伏,您是否能安抚安抚他。”

    杨慎矜点头道:“叫他进来吧。”

    吉温回身匆匆出门,片刻后脚步声响,柳绩一袭布衣脸色苍白的进来,进门口噗通跪倒磕头,颤声道:“罪官柳绩参见杨尚书。”

    杨慎矜眼中闪过鄙夷之色,但却站起身来亲自走到柳绩身边扶他起身,笑道:“柳别驾不必如此,柳别驾大义灭亲举报有功,陛下和相国乃至朝中众官都交口称赞。本人知道走出这一步很不容易,但柳别驾你记着,相国和我,乃至朝中许多重臣都是支持你的。”

    柳绩受宠若惊,流涕道:“多谢尚书宽慰,实不相瞒,罪官这段时间天人交战心绪难安,确实饱受煎熬。”

    杨慎矜正色道:“不必多想,成事者决不能懦弱狐疑,进退无据。你若是自己都坚持不下去,便没人能帮你了。”

    柳绩连连点头,抹泪道:“罪官明白了。”

    吉温在一旁冷声道:“柳别驾,你这副样子教人如何放心?杨尚书这次来查案,你可不要闹出什么差错了。我可告诉你,你若是坏了大事,我会将你一刀刀切成肉片。”

    柳绩身子一抖,脸上惊恐毕现。

    杨慎矜皱眉呵斥道:“吉士曹,你这是作甚?还不住口?”

    吉温闭嘴退后数步,隐没在黑暗里。

    杨慎矜轻轻拍着柳绩的肩膀道:“柳别驾,你放心便是,有相国和我在,没人敢动你一根毫毛。相国说了,这次案件只要顺利了结,将推荐柳别驾去范阳任节度副使。安禄山那里早就说缺个得力的副手了。再过几年,在范阳历练出功劳来,便可调任其他地方任正职了。柳别驾,相国对你期待甚高,你可不要让相国失望啊。”

    柳绩双目放光,挺身道:“相国如此器重,我柳绩上刀山,下火海……”

    “不用赌咒发誓。”杨慎矜皱眉打断道:“只要你这一次配合办案即可。你要完全的站在我们一边,坐实李邕的罪行,并且你外父的事情也要一口咬定,决不能松口。否则我便没法帮你了。”

    柳绩咬牙道:“杨尚书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杨慎矜微笑道:“那就好,明日便要开审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做好准备。一切按照指示行事便是,其他的事情不用担心。”

    柳绩躬身再次跪倒磕头,杨慎矜拉住他道:“不用多礼,你去吧。”

    柳绩躬身谦卑的退出门外。

    杨慎矜微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起来,变得冷漠阴森。吉温从旁边现身出来,低声道:“杨尚书早些歇息吧,卑职也该告辞了。卑职住在城西梨花巷的一间民宅里,尚书若是急着找卑职,可派人直接去找便是,门口一棵大梨树的便是。”

    杨慎矜点头道:“这几日你不要胡乱露面,若不是因为这柳绩需要你来约束,我便让你回京了。你记着,这柳绩绝对靠不住,这里的大事结束之后,你需要立刻解决此人,他知道的太多了。”

    吉温轻声点头道:“杨尚书放心,这事儿卑职早就做好准备了,咱们离开北海郡之前,这柳绩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棱照进屋子里,几日骑马劳顿的王源从香甜的梦中醒来,睁眼的第一反应便是朝角落的地铺瞧去,地铺上空无一人,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睡在地铺上的公孙兰早已不见踪影。

    昨夜回来之后,公孙兰担心王源的安危,所以留在馆驿之中,但房舍太少,王大黑和张五郎等人便占了仅有的四个屋子中的三个,王源也不好意思让他们再挤出一间来,于是很是踌躇。

    公孙兰自己主动提出来在王源的屋子里打个地铺的,这其实让王源非常的意外。以为李欣儿曾经说过,公孙兰从不与人同室而眠,包括曾经李欣儿跟着她学艺的那几年也是如此。王源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从内心而言,王源是窃喜的,这说明自己和公孙兰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新的阶段。

    王源要腾出床铺给公孙兰睡,公孙兰却坚决不肯,理由倒不是不领王源的情,而是因为嫌弃馆驿的被褥床单太脏。公孙兰带着全套被褥席子,全是从长安家中带来的,王源怀疑公孙兰其实是有洁癖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公孙兰也是消失的没有踪影,王源本想和她聊聊天,但到最后实在眼皮撑不住了,便睡了过去。也就是说,虽然同居一室,其实公孙兰睡下和起床王源都没看到。

    王源知道公孙兰还是害羞的,这也是她最后保持矜持的方式,自己也不必打破她最后的防线。

    虽不见公孙兰的踪影,但王源知道公孙兰必然在身边某处,只是公开场合不能露面罢了。于是慢吞吞的起床漱洗,弄得妥当了这才命王大黑备马,带着十一人出了馆驿往郡衙大堂去,路上还顺便吃了顿早点。

    待一行人慢悠悠到了郡衙大堂的时候,已经辰时过半,太阳升起的老高了。但见杨慎矜脸色铁青的坐在郡衙大堂之中,对王源的迟到显然极度的不满。

第二零七章 分工

    “早啊,杨尚书。”王源笑眯眯的打着招呼。

    杨慎矜皱眉道:“王副使,这都什么时辰了?怎地此时才到?”

    王源笑道:“哦,早上起得迟了些,路上吃了顿早饭,所以迟了,抱歉抱歉。”

    杨慎矜冷声道:“王副使,本人提醒你,我们是来办案的可不是来游山玩水吃吃喝喝的,你在京城也是这般懒散拖沓么?”

    王源笑道:“是啊,在京城若无早朝,我翰林学士院都是辰时三刻开始办公,今日还算早的呢。难道你杨尚书的刑部不是这样么?”

    杨慎矜一时语塞,京城中官衙的风气都是如此,莫说是翰林学士院,连他的刑部衙门也是辰时过半之后才正式办理公务。看来是自己太心急,忘了其实时辰还早。

    “罢了,罢了,还是商议如何审理此案吧。你昨日说做个分工,我这里拟了个名单,你瞧一瞧,若无异议便分头传讯有关人等问话吧。”

    杨慎矜从大堂案上取过一张花名册来交给王源,王源接过来细细一看,顿时明白为何杨慎矜这么爽快要同意和自己分工问询北海郡的官员了。自己手上的花名册上列出的人员确实都是北海郡的官员,但长长的名册上一大溜的这些人,职务和身份都是些很明显跟案情毫无关联之人,或者说关联不大,都是些低级的官吏,根本涉及不到北海郡的财物事宜。

    这么说也不完全的正确,名单当中也有个称得上是北海郡班子成员的人物,那便是司兵参军刘德海。司兵参军是地方州郡六曹之一,掌管的是地方的军防门禁田猎烽驿等事务,相当于地方武装力量的头目。这些人其实连军饷都不是地方上供给,名义上属于太守调度,但其实太守调度兵马还需要报经兵部核准。

    王源很快便明白了杨慎矜的用心险恶,重点不在于司兵参军和地方财政没什么关系,而在于让自己去询问这些桀骜不驯的领兵之人,摆明了要自己吃苦头。当兵的将领有几个是通情达理的,再加上本就甚少受地方上管束,这次要提他们询问,难免会产生摩擦,这是要王源去捅蚂蜂窝去了。

    “如何,人员的分配可还赞同?你若觉得人员过多,也可分一些人交给我问话,我是不怕累了自己的。”杨慎矜盯着王源的脸色,生恐他看出来自己的小九九。

    王源脸上笑容依旧,点头道:“就这样吧,都是办案,什么你多我少的,我是副使,理当为杨尚书多分担些。”

    杨慎矜松了口气终于露出笑容来道:“那好,咱们便分头开始,争取一天时间全部走个过场,甄别出相关的人员细细盘问。明日一早咱们便可对案情有个初步的判断了。”

    王源点头道:“好,照杨尚书说的办便是。”

    杨慎矜抚须道:“我这便下令去召集相关官员在此积聚,我在大堂上询问,旁边有个侧厅,你可在侧厅询问。相关笔录人员都已给你备齐,你也不用劳烦了。”

    王源拱手笑道:“杨尚书费心了,那么卑职去了。”

    杨慎矜负手拈须看着王源去往侧边的小厅之中,脸上露出微笑来,转身来吩咐传唤相关人等,除了李邕本人之外,北海郡的主要班子成员都在他的大名单里。别驾司马长史录事参军司户司法司仓等诸参军统统在列。重点的部门下属的官吏也统统在他的名单里。

    一想到王源坐在侧厅里正对着无关的人人等废话询问,或者是司兵参军和地方上的军中头目即将对着王源吹胡子瞪眼拍桌子的样子,杨慎矜便不由自主的想笑。这小子看来并不怎么样,还不是被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料。

    杨慎矜开始潜心的询问相关人员,他问的很细,很用心,以至于竟然忘了时间的流逝。直到旁边有人提醒已经到了午时,该用饭休息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太阳已经到了头顶,自己也已经嘴巴发干,咽喉冒火了。

    “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后堂小院呢。”有人告知道。

    杨慎矜伸了个懒腰,吩咐道:“让等候问话的官员们先回去,提醒他们吃了饭便赶回来,我这里可没有准备他们的饭食。对了,去请王副使来一道吃饭。”

    “王副使么?他早就离开衙门了。”

    “什么?早就离开衙门了?什么时候离开的?”杨慎矜诧异道。

    “巳时过半便从衙门偏门离开了。”

    杨慎矜愕然道:“一个时辰他便办完事了?”

    “那属下便不知道了,只知道他召了一大堆人进去,三言两语之后便出来了。”

    “司兵参军和郡府的将领都来过了?”

    “来过了。”

    “没发生什么事么?譬如,争吵什么的?”

    “这个……好像没有。司兵参军刘德海好像是和王副使勾肩搭背被送出来的,两人笑容满面没发生什么不愉快,杨尚书放心便是。”

    “我放心个屁。”杨慎矜心里骂道:“他们吵架闹事我才放心呢,这个王源在搞什么名堂,没理由五六十人的名单一个时辰便问完了,这搞得什么鬼。”

    “马师爷呢?叫他来,我要看看王副使问话的笔录。”杨慎矜叫道。

    片刻后跟随王源问话笔录的马师爷小跑着进来,手里捧着一大叠的纸张叩拜杨慎矜。杨慎矜劈手夺过他手中的笔录,但见每一张纸上除了被询问官员的名字职务询问缘由时间地点等条目之外,正文询问的内容只有共同的四个字:“与案无涉!”

    杨慎矜脸色铁青,气的差点怒骂出声。

    ……

    王源确实是巳时过半便完成了所有的询问,他可不会去浪费时间跟这些无关的人磨嘴皮。一口气叫上十几个人进去,一个问题众人回答,几个问题下来,基本上便结束了。问的也不是什么案情,而是北海郡的风土民情,名胜古迹,人物事迹什么的。

    几批人过后,五六十名官吏尽数问了遍,气氛轻松愉悦。

    最忙的就是纪录文书的师爷了,十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马师爷忙的满头大汗也纪录不下所有人的回答,最后王源指示师爷在正文中全部写上‘与案无涉’四字作为总结。王源想好了,若是杨慎矜指责自己敷衍的话,自己便将名单丢给他让他去问话,相信杨慎矜自己也不会浪费时间去重新询问一遍的。

    唯一一个单独的例外便是司兵参军刘德海,王源给他特殊的待遇,单独的和他见面。但王源自始至终没提一句案情,到最后连绷着准备发飙的刘德海自己都过意不去问道:“你怎么不问我和李邕挪用公钱的案子有没有关系?”

    王源笑着将亲自写下的‘与案无涉’的笔录拿给他看,道:“你没进来之前,我就写好了结论了,这只是走个过场,再说我也想结识刘参军。刘参军的事迹我也听了不少,刘参军去年夏天在五阳山剿灭山匪的事情让我很是佩服。以三十名士兵潜入匪巢一举端掉匪徒的老巢,歼灭五十多人,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刘德海甚是惊讶,这件事正是他平生的得意之作,但这位王副使或许是听了谣传,其实自己只是抓了七八名山匪而已。一旁的师爷和随从们尽皆愕然,刚才听王源和前面那一堆人闲聊的时候有人说了这件事,人家明明白白说了是八名匪徒,到了王副使口中一下子变成了五十个,王副使的耳朵恐怕不太好使。

    不过聪明的人也意识到,原来王源之前的闲聊不是闲聊,而是侧面摸了不少消息,譬如这位刘德海剿匪的事情,便是刚才有人提及的。

    刘德海当然不会纠正王源的错误,京城来的王副使不仅提前就断定自己与案无涉,这让本不情愿前来接受询问的刘德海心中敌意早已消退。再加上王副使提及自己得意之事,而且把自己说的比自己心中所认为的自己更为高大勇猛,心中的好感激增。所以当王源表示谈话结束的时候,刘德海都有些恋恋不舍起来,虽不是什么勾肩搭背,但却已经像是知己好友一般。刘德海甚至拍胸脯跟王源说,用的上的地方尽管开口云云,王源也是微笑答应,送他离去。

    搞完了这些烂事,王源立刻便带人从侧门离开了衙门,他要做自己认为重要的事情。本来还担心没有空暇去做,现在好了,。反倒有了大把的时间了。

    回到馆驿,命王大黑和众随从留在馆驿不得随意外出,王源自己单独一人出了门。走过两条小巷,王源便看见一袭月白长衫的公孙兰从胡同中迎面走来。

    “去哪儿?”公孙兰问道。

    “去找罗衣门的人接头。”王源低声回到,公孙兰淡淡点头,跟着王源汇入人流之中。

第二零八章 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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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次大明宫中的竹林密会之后,李辅国便即刻安排了罗衣门的人手星夜赶赴北海秘密勘察消息,比之王源抵达早了四五日光景。

    王源得到任命之后,李辅国命人送来短信,提醒王源到了北海郡之后接洽罗衣门的密探,一来可以得到罗衣门打探的消息,二来需要人手时也可以多些人手帮忙。

    唯一的问题是,王源和罗衣门的这些密探可以说是对面不识,罗衣门的密探固然绝对不可能知道王源的身份,而只有靠王源自己去找到他们接头。好在罗衣门中王源的职位较高,特别执事的身份可以识别低级别衫卫的信物,只要看到信物,便可断定对方的身份。

    西城悦来客栈门前,一名身着布衫的男子正沿着石板小街来回游弋,这条长不足三里的街道已经被他来来回回的走了不知多少趟了。此人便是李辅国早做安排的罗衣门中等待和王源接头的人,名叫崔龙江。

    七八日前崔龙江便到了北海,与其他同伴的职责不同的是,他来到北海城中之后便径自住进悦来客栈中,什么事也不参与,唯一的职责便是守株待兔等待一位门中的秘密人物来找自己接头。来不来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门中的规矩不允许他多问,他只能等在这里。

    这条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街上的任何一人都有可能是自己等待的人。也许是那边卖蒸饼的老者,也许是店铺里卖米的大嫂,也许是瘫坐子啊街口乞讨的乞丐,总之,任何一人都有可能突然现身在自己面前,亮明身份。

    今日崔龙江也和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出了住着的客栈们,晃悠悠的在这三里多长的规定范围内闲逛。和前几天一样,他并没有太大的期待,因为在他经历过的一些任务行动之中,很多时候这样的接头行动都会取消,最后连个人影也见不到。罗衣门中的人越是职级高,越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越是神秘的根本无从知晓他的身份。

    中街牌楼下,正盯着路边一条黄狗发呆的崔龙江忽然听到耳边有人静静的说话:“兄台这腰间的绣桃花五彩香囊很是精致,不知何处买来?我也想买一枚送给我家夫人呢。”

    崔龙江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头皮都麻酥起来,转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着蓝衫的英俊青年人站在身旁,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啊……这绣桃花香囊无处可买……是我家娘子亲手所锈,世间独一无二。兄台若是喜欢……我倒是可以割爱……”

    崔龙江紧张的都有点结巴起来。刚才这些对话正是识破身份之后的密语,自己是罗衣门中的紫衫卫,识别的标识便是腰间的绣桃花五彩香囊,接头的密语自然也是围绕着这香囊展开。

    “原来如此,君子不夺人所爱,唐突了。”王源笑道。

    “无妨无妨,莫如去舍下让我家娘子再做一只卖你便是。”

    “若是如此,自然求之不得。”

    “请……”

    “请……”

    顺利的接上了头之后,崔龙江回身朝悦来客栈中走,王源若即若离跟在身后,不远处身着月白长衫的小胡子公孙兰也若即若离的跟随着。两人前后脚进了悦来客栈,掌柜的还以为新来了客人,上前要招呼,被崔龙江打发了走开,告知他是自己的访客,掌柜的才没有再叨扰。

    两人进了后院上了客栈二楼的房间中,进了屋子后崔龙江纳头便拜,口中道:“属下紫衫卫崔龙江拜见尊上。”

    王源点头道:“起来吧,崔衫卫,辛苦了。”

    “不辛苦,为太子殿下效劳,我等肝脑涂地鞠躬尽瘁。”崔龙江握拳低吼道,像是在喊某种口号,发某种誓言。

    王源皱了皱眉眉头,他知道这定是罗衣门中的一些蛊惑人心的手段,自己是特别执事,对于罗衣门中的一些门道全然不知,知道的反倒比低级的衫卫们还少。

    “你们这次一共来了多少人。”王源开门见山问道。

    崔龙江低声道:“紫衫卫两人,红衫卫三人,青衫卫八人,一共十三人。”

    王源暗自咂舌,李辅国居然派来了两名紫衫卫,三名红衫卫,紫衫卫和红衫卫在罗衣门中算是高级职位了,特别是紫衫卫,罗衣门中只有二十余人,一下子便调了两名紫衫卫前来,可见对此事的重视程度。李辅国脑子聪明的很,他明显看出来北海的事情非同小可,不像李亨那般神经迟钝大条,不知危机已及。

    “很好,你去叫另一名紫衫卫即刻来见我,我的时间有限,速去速回。”王源吩咐道。

    “尊上稍候,属下即刻便去。他们白日里不会出动,都在离此不远的一家客栈中住着。”崔龙江道。

    “去吧。”王源摆手道,崔龙江拱手施礼,退出门外,脚步声响迅速远去。

    人影一闪,公孙兰从门外现身,低声道:“我去跟着他,防止他搞鬼。”

    王源微笑道:“不用了,这人是罗衣门中的高级衫卫,能到达这个级别,自然是能经受考验的人。李辅国这么精明,他一手经营的罗衣门的规矩必是极为严密的,大可放心。”

    公孙兰微微点头,在一旁坐下,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坐,不久后楼梯咚咚响,公孙兰起身躲在橱柜之后,便听房门轻轻敲响,崔龙江轻声叫门道:“尊上,来了。”

    王源道:“进来。”

    门开处崔龙江和另一名身材五短的布衣汉子迅速进了门,转身麻利的将门关上。

    “紫衫卫于大宝拜见尊上,可盼到尊上来了。”五短身材的汉子跪拜在地低声道。

    王源微笑道:“原来是于兄弟,起来吧,坐下说话。”

    于大宝道谢起身,抬头偷看了王源一眼,忽然眼睛发直张口结舌愣愣无语。

    “怎么了?于衫卫?”王源皱眉问道。

    “原来……原来你是……你是……”于大宝愣愣道。

    王源道:“你认识我么?”

    于大宝咽着吐沫道:“属下该死,门中规矩,尊上的身份不能道破,属下什么也不知道。”

    王源奇怪道:“你难道真的认识我么?”

    于大宝道:“属下不认识,属下该死。”

    王源摆手道:“你既认出了,便无须这样,我只是想知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于大宝道:“尊上休怪,属下并非刻意知道您的身份,只是您昨日午后进城的时候,属下带着手下的人等混迹在百姓之中,见到尊上骑在马上的英姿。没想到尊上竟然是此次派来北海的查案副使。”

    崔龙江吓了一跳,怔怔道:“尊上是查案副使?属下这几日一直在这客栈左近不敢稍离,只听到消息说朝廷派了杨慎矜为查案使,还有一位是翰林学士王源为副查案使,难道尊上便是王学士么?”

    王源无可奈何,没料到身份这么快便被人识破,虽然是只有两名紫衫卫知晓,但这已经是极大的危险了。要知道自己特别执事的身份除了太子和李辅国之外便只有公孙兰师徒和自己知道了。突然多了两个紫衫卫知晓,不免有些让人紧张。但没办法,自己招摇过街的时候不可能带着面具,被于大宝认出身份也是必然之事,这件事稍后再做考虑,目前且不用去考虑这些。

    “你们既然知道了,我也不隐瞒身份了。不错,我便是这次查案的副使,这件事只有你们两个知晓,若是泄露出去,你们两个都是死罪。从现在起,只有你二人负责和我接洽,其余人等你们绝对不能告知我的身份,明白了没有。”王源冷声喝道。

    两名紫衫卫忙拱手道:“门中规矩,泄露上级身份半个字将受割舌挖眼之刑,我等岂敢违背门规,请尊上放心。”

    王源可不知道罗衣门中有这样的酷刑,但既然有这样的门规,起码也有个威慑的作用,当下心中稍安,温言道:“谁来告诉我这几日你们查出了些什么线索,我要你们一字不漏的尽数告诉我知晓。”

    于大宝拱手道:“查勘之事是属下负责,属下这几日查出了不少可疑之处,正要禀报尊上。”

    王源点头道:“详细说来。”

第二零九章 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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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属下自抵达北海郡便着手暗查柳绩此人,得到了重要的线索。柳绩来北海虽短短数月,但在北海郡却交际甚广,和北海郡不少豪商大户都有密切的交往。属下列出了部分交往可疑的名单在此,请尊上过目。”

    于大宝从贴身衣物中取出一本小册递上来,王源结果细细看了一遍,微微点头道:“做的很好,这正是我需要的。你们到北海郡可见到了吉温么?”

    于大宝道:“属下正要禀报此事,属下等并未与吉温照面,但属下知道吉温的落脚之处,吉温现在落脚之处便在城东的一所民宅之中,这所民宅是柳绩在北海郡的一名姘头的住所。属下本想探个究竟,但吉温此次手下人手众多,属下怕打草惊蛇,故而没有动手。”

    王源皱眉道:“那民宅是柳绩相好的姘头的住处么?此事属实?”

    “绝对属实,属下还知道那女子的叫做水姑娘,是柳绩来到北海之后勾搭上的。”

    王源微微点头,这一切似乎印证了一直以来的猜测,吉温到北海就是来找柳绩的,而在吉温抵达之后,柳绩便上奏密报,显然这中间发生了些故事。吉温带着一名叫周猛的犯人赶到北海郡,这周猛曾经在京城和柳绩走得很近,而现在吉温便直接落脚在柳绩姘头的住处,这一切几乎就能串成一个线索了。

    然而知道这些是没什么用的,必须要有证据证明这个串联起来的线索中发生了什么。去问柳绩是不可能得到答案的,只能找到相关的人等拿问口供了。

    “这些名册上的人你有没有惊动过他们。譬如这位北海酒楼的东家钱三通,他和柳绩之间有没有什么不法的勾当,你有没有问?还有,吉温抵达之后,这些人有没有什么异动,你是否有所察觉?”王源问道。

    “这个……属下无能,没能查的出来。不是属下不想去查,属下也想查出这些人和柳绩之间有些什么样的勾连,但一来时间紧迫,二来,属下发现这些人的身边似乎隐藏着保护他们的人,属下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属下等人的身份不能见光,若是一旦正面对垒,属下怕会坏了大事。”

    “保护之人?谁的人?”王源蹙眉道。

    “身份尚不清楚,但绝对不是他们请的护院之类,因为似乎连这些大户豪商本人都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若非我们机警,几乎暴露了身份。”

    王源垂首沉思了片刻道:“我明白了,你们做的很好,现在起你们只需盯着吉温的落脚之处,他的行踪一定要掌握,但不能打草惊蛇。从今日起,我会派我心腹之人早中晚三次来此听取消息,我和你们便不要再见面了,除非我需要见你们。”

    “遵命。”崔龙江和于大宝齐声应诺。

    王源朝橱柜之后的暗影中招手道:“公孙大哥,你出来和他们见个面,今后每日辰时午时和酉时你便来此处见他们,取回他们的最新情报。”

    公孙兰缓步现身,崔龙江和于大宝均惊愕不已,以他们的身手已经算是一流的好手,但居然房中一直藏有一人却竟然毫无知觉,这件事当真可怕。

    “尊上,这位兄弟……也是门内中人?”崔龙江问道。

    “不是,他是我最信任的人,你们不必顾虑,听我吩咐便是。”

    崔龙江和于大宝面面相觑,王源这种行为是严重违反门规的,罗衣门是绝密组织,绝对不能有外人知道这个组织的存在。知道的人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加入罗衣门,这还要看罗衣门愿不愿意要你,另一条路便是被杀灭口。王源让一个外人参与罗衣门的联络之事,曝光了他自己,还曝光了他们两人的身份,这是决不允许的。

    见两人面色有异,王源也意识到可能犯了忌讳,正打算解释几句。忽听公孙兰道:“二位是对本人不放心是么?说实话,我对你们罗衣门可毫无兴趣,你们自以为保密的很,但我却一清二楚,我若泄密,你们罗衣门从上到下早就灰飞烟灭了,还轮的到你们来担心?罗衣门的统领是潘成芳是么?你们在京城的总门设在东市的墨香斋是么?”

    崔于两人如雷灌顶,震惊的看着王源。王源摊手道:“别看我,我可一个字都没说过,这位公孙大哥是世外高人,完全是来帮我们的,你们只当不知此事便是,若是出了差错,我来顶着便是。”

    崔龙江和于大宝心中嘀咕,知情不报是门中大忌,一旦事发受到的惩罚严酷之极,这位王学士恐怕根本不知道这些规矩,这可害苦了人了。

    王源皱眉道:“你们还有什么疑问么?我可告诉你们,公孙大哥是我的得力助手,这次的事情我要仰仗于他,你们要是坏我的事,我可不饶你们。你们怕是不知道他的手段,教你们知道知道为何我要他来帮我的忙,公孙大哥,露一手给他们瞧瞧。”

    公孙兰皱眉上前,瞪了王源一眼,忽然伸手在面前的矮凳上轻轻一拍,若无其事的起身负手而立。崔于二人不明就里,正欲说话,忽听哗啦啦一阵乱响,那矮凳自动坍塌碎裂成十余块木头,散落一地。

    两人都是会家子,以他们的功夫,一掌拍碎一只凳子也不是什么难事,但那是用蛮力击碎,像这等轻描淡写的摸一摸凳子,凳子便自动碎裂,用的是暗劲,这境界比自己自己二人不知高了多少倍。可以想象,这个人若是无声无息在自己胸腹上拍上一掌,五脏内腑碎裂怕是都不自知了。

    两人算是明白王源为何要说仰仗此人了,这人一个要顶五六名紫衫卫的身手,在北海暗中行事正是合宜人选。

    “两位可还有异议?本人将要介绍公孙大哥入罗衣门,之后便是一家人了,两位不用有太多顾虑,完成此案才是正经。事情一旦糜烂,我等均要受严厉的惩罚,我可不希望无功而返。”

    “尊上说的是,我等遵命便是。”崔于两人再无异议,起码是目前没有异议,但两人心中所想的是,这里的事情了结之后,定要将此事上报。虽然王源起码是执事级别的上级,但两人为了自保也不得不将此事上报了。

    离开悦来客栈之后,王源和公孙兰再次来到了北海酒楼用中饭,酒楼的那名小伙计见两人再次到来,对这两个出手豪阔的公子很是殷勤,熟门熟路的安排了三楼包间端上可口饭菜。

    王源和公孙兰边吃边轻声交谈,公孙兰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王源道:“昨天我猜测这家酒楼的东家有问题,你笑我多疑。现在你还这么认为么?”

    公孙兰道:“你想查一查这酒楼的东家钱三通?”

    王源道:“不仅是他,名单上的那几个人都要查。我敢担保,他们定然知道些什么,而且于大宝说有人暗中保护他们,我猜测保护他们的是吉温的人。这所谓的保护恐怕其实便是监视。”

    公孙兰道:“监视?”

    王源点头道:“对,这些人必然知道些什么,吉温不想这些人到处乱说,或者是什么人去找他们询问。他有不能让这些人忽然从人间蒸发,只能采用监视保护的办法,一旦这些人有些出轨的行为,怕立刻便要被警告或者干脆灭口。”

    公孙兰思索良久,点头道:“甚有道理,咱们便从这些人开始着手。”

    王源道:“知道吉温的落脚之处,其实那里应该也有些重要的东西可以问,但目前还没到要和吉温面对面的时候,所以先从外围顺藤摸瓜是最佳办法。”

    公孙兰道:“我明白。”

    王源道:“从今夜开始,我们怕是无法睡个安稳觉了。”

    公孙兰道:“我可从来没有睡过安稳觉。”

    王源歉意的看着她笑了笑:“会有睡安稳觉的一天的,但不是现在。”

    公孙兰轻声叹道:“北海城中从今夜开始怕是没有安宁之时了,血光杀戮的事情你准备好了么?”

    王源也叹了口气道:“我早已准备好了,虽然我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事情,但有些事不动刀子是解决不了的,我也早已不是白纸一张了。”

    公孙兰抬头看着王源,眼中满是怜悯同情之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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